第31章(2 / 2)

应慎独忙道:“圣上哄你玩,你还当真了,好了,不许再问。”

应长乐笑着说:“哎呀,我才懒得问,二哥,你快接着给我说,铠甲上的这些兽头都是干嘛用的……”

即便弟弟根本记不住,应慎独还是十分有耐心的讲解,还让弟弟随意把玩,逗弟弟开心。

皇帝虽不忍打扰他们兄弟亲热,到底还是收回了思绪,问道:

“冠军侯,你可有举荐之人?冠军侯?”

应慎独只顾着逗弟弟玩,并且也还没习惯自己的新封号,皇帝喊了他两遍才反应过来,赶忙站了起来回话:

“圣上恕罪,微臣方才没听清,圣上可是要微臣举荐副将?”

应慎独已经许久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赶忙看向了旁边的兄长,只见兄长脸色十分阴沉,顿时吓的冷汗直冒。

皇帝笑道:“正是,无妨,爱卿快快坐下,不用如此拘谨。”

应慎独谢恩后才敢坐,又如实答了,他才刚回朝,还未考擦过军营,暂时没有人选。

皇帝点了点头,道:“副将人选是需得再三斟酌,不用急着定,诸位爱卿今日推荐的人选也写了折子呈上来。

匈奴不同一般蛮夷,实在难对付,如今只有冠军侯一人可敌,实在单薄了些。

况且,再过两年冠军侯也该回京娶妻生子,到时若无人应战,岂不给匈奴可乘之机?”

应慎独连忙说:“回禀圣上,臣只想打仗,不破匈奴誓不还!”

皇帝笑道:“虽是如此,可爱卿也得为子嗣考虑,后继无人亦为最大憾事,你还太年轻,往后就懂了。”

应慎独又说:“陛下,微臣定选出最好的副将培养,不仅要培养,还要多多培养,臣毕生所愿,唯有灭了匈奴!”

皇帝爽朗大笑道:“好!好!好!极好!甚好!爱卿有此志向,何惧区区蛮夷,何愁匈奴不灭!爱卿,朕竟不知还能怎么疼你才好。”

应慎独连忙说:“三军百战百胜,所赖陛下神灵护佑,圣上福泽天下,德被黔黎,威慑蛮夷,四海咸服,万国来朝,微臣亦不过仰圣上神威。”

这番话自然是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群臣也全都跟着称颂了皇帝一番。

自是,君臣尽欢。

应长乐一点儿也不想听文武百官怎么吹皇帝的彩虹屁,更对皇帝虚情假意关怀臣子这套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是越来越困。

终于等到宴会结束,他已经趴在二哥的怀里,睡眼朦胧。

他的睡眠向来很好,即便能隐约听见许多官员都在给二哥道喜,还是越睡越沉。

应慎独原本就十分不耐烦与百官交际,一心只想回家,但也还是少不得要敷衍一番。

应慎初一边拿了小棉被给幼弟包上,一边说着:

“给我罢,我来抱,你忙你的。”

应慎独哪里肯,只接过小棉被裹住弟弟,应慎初自然明白二弟不想交际,抱着熟睡的幼弟,众人也就识趣了,不会过分纠缠。

果然,不出片刻,群臣便纷纷说:“我们也莫要吵了冠军侯爱弟睡觉,改日再登门道喜。”

待群臣散尽,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应慎初赶忙就将幼弟抱了过来,到底还是怕二弟不会抱孩子,铠甲又太硬,幼弟睡不舒服。

虞幻实在忍不住,劈头盖脸训斥了他们一番:

“不是,我说你们也太惯着阿乐,给我弄醒,大白天的睡什么睡!

再则,硌着就硌着,能咋的?!还给他按揉,当玉皇大帝伺候?

阿乐怎么说也是将门虎子,眼见着就长大了,再这么惯下去,只怕真要惯坏。

你们倒是乐意惯着,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点道理,还要我给你们讲?如此下去,将来又待如何?

阿乐的坏脾气,都是你们惯的,若将来实在管不住,我看你们又怎么办。

我算是看出来了,我的阿乐什么都好,只是你们这些当爹当哥哥的不好!”

四人自然赶忙安慰,纷纷把错拦到自己身上,只要虞幻消气。

虞幻训斥了这番早就消气,赶忙就让萧承起与应慎独多聊聊,也让他们兄弟俩熟络熟络。

萧承起专门研究过大宁与匈奴的局势,即便没上过战场,在这方面的见解,就连应慎独都啧啧称奇。

两人虽是初次见面,却也能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虞幻自然高兴的不行,之前她还担心萧承起太沉闷,应慎独又是个暴烈脾气直性子,只怕处不来。

回府后,应鼎、虞幻知道长子又要教训次子,他们从不掺和,借口去了衙门办事。

一直以来都是长子教导次子,他们从前忙着打仗、报仇,几乎没管过,如今就是想管也没法管了。

更何况他们也实在没有脸面如何去管教两个儿子。

他们的长子次子都出生在军营,长子五岁次子三岁那年,军营被敌军偷袭。

匈奴是趁着他们都在前线指挥作战,偷袭大后方,即便得知立即就往回赶,还是三天后才赶到。

军营早被屠戮殆尽,就连周边村寨也未能幸免,妇孺老幼都没放过,尸横遍野,血流成海,万户千门绝人烟!

那么小的两个孩子,怎么可能活下来,两人发疯一般的只想找到孩子的尸首。

残肢断臂堆叠成山,人头就像西瓜一样到处乱滚,三日前还那样鲜活的面容,如今却是发青的双眼死不瞑目,紫涨的面皮腐烂流脓。

两个孩子是躲在尸山里才活下来的,他们无法想象,两个那么小的孩子都经历了什么才能活下来。

他们找到两孩子的时候,长子抱着次子坐在尸山上。

次子已经精神失常、眼神涣散,拿着一颗人头当球玩。

长子眼神狠戾如十殿阎罗,将尸山当掩体,在尸山中刨出一条隧道,刚好够两孩子滑入中层藏起来,洞口用残肢和衣服盖上,不会窒息而死,又不会被敌军发现。

他们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就是因为长子太警惕,有一丝风吹草动,就抱着弟弟钻到尸山里藏起来。

后来,过了许久,长子才说出,其实他们刚到军营的时候,长子就已经看见了。

但过去几日出现过太多次幻觉,看见爹娘回来了,早已分辨不清虚幻和现实,只怕是敌军还没走,不敢出来。

即便找到了两个孩子,但次子精神失常,长子病入膏肓。

他们延请四方名医,好不容易才将长子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逐渐,次子的精神也慢慢恢复了正常,但彻底失忆,不再记得三岁前的任何事。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们不敢再将两孩子养在边塞,直接送去了盛京,那年长子才七岁。

从此就是长子带着次子,但府里一个成年主子都没有,长子不得不当一家之主。

他们嗜杀成性,也都是被匈奴逼出来的,那年的尸山血海,开启了两人未来十年与匈奴大战不休的序幕。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十年后,两人回京,长子已连中三元,次子出战,皇帝却不许他们再出去打仗,才不得不留京做官。

入府后,应慎初便将幼弟给了萧承起,他自带着二弟去了祠堂。

应长乐睡醒就已经是晚上,二哥陪着他玩到了大半夜,兄长也任由他们玩,他还觉得兄长变的好好!

此后好几日,二哥都在家休息,他自然也没去上学,整天粘着二哥。

应慎独是一时半刻也舍不得丢下弟弟,恨不能带着弟弟去军营选拔副将。

可终究还是得去办正事,皇帝就给了他五天假。

翌日就得去京郊军营,虽还是可以经常抽空回家,但毕竟不能再这样整日陪着弟弟玩。

这些年来,他和弟弟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时时刻刻都非常珍惜。

这日已是深夜,应长乐丝毫没有睡意,在二哥的身上打滚儿,不停的让二哥给他讲战场上的趣事。

应慎初在书房写好了奏折,又写了一篇策论,看着实在太晚,准备就歇在书房里间的休息室。

但看东屋还亮着灯,就知道两个弟弟根本没睡觉,少不得要去看看。

应慎独这几日都住在抱朴院,并没有住在自己的东篱院。

主要是他也不会带孩子,照料弟弟洗漱等琐事还得大哥来,他在一旁学。

应慎初掀开帘子走进去,沉声道:

“也不看都多大夜了,怎么还不睡,阿乐胡闹,你也跟着他胡闹,前几天,我都没管你们,今晚可不行,明日还得早起入宫面圣。”

应长乐张开双臂将二哥护在了身后,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气势汹汹的说:

“你别凶二哥,要凶就凶我,二哥怕你,我可不怕!

早起就早起咯,我们又不是起不来!

我们今天下午睡了很久,晚上才玩的,你都不问就训人。”

应慎独被逗的哈哈大笑,一把将弟弟抱到怀里,刮了刮弟弟挺翘的小鼻子,说:

“小兔崽子,也就你敢这么跟大哥说话,要二哥教你多少遍,不许对兄长无礼!”

应慎初脸色暖和了许多,坐到了床沿,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轻声道:“那也该睡了,不许再胡闹!”

转而又对二弟说:“你也学着点,怎么哄他睡觉,别什么都依着他乱来。”

应慎初将弟弟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又令人熄了灯,轻拍着弟弟后背,用极轻极缓的声音讲睡前故事。

这一幕让应慎独有些恍惚,小时候大哥也是这样哄他睡觉的,可那时丝毫也不觉开心,只觉活着没什么意思。

幼弟出生前,家里一片死气沉沉,偌大的宣平侯府如同巨大的坟茔,毫无生机。

他们一家都有病,病的很重,匈奴一日不破,他们就只会愈加病入膏肓。

直到幼弟出生,家里终于有了生机,逐渐竟还有了欢声笑语。

如今不过四年而已,他们这一家子怪物竟然也能像寻常人家一样正常生活了,简直不可思议!

弟弟出生前,他是没什么求生欲的,破匈奴为大伯一家报仇,为当年无辜惨死的村寨百姓报仇,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其实他从未失忆,那年的尸山血海,如今也历历在目,仿若昨日。

装作失忆也不是为了让父母和兄长安心,是为了让自己不沉溺于过去,否则他活不下去。

应慎初立即就察觉出了二弟的异常,可他也已经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了,任何宽慰都显得过于苍白。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是没尝试过解开弟弟的心结,可他自己都是个怪物,又怎么能养出正常的弟弟,他连自己的心结都打不开。

应慎独紧握着拳头,紧咬着牙关,全身犹如被万虫噬咬,就连骨头缝都疼。

他又想杀人了,一日不杀匈奴人,他就浑身难受,这也是他没法长时间不打仗的原因之一。

以前家里也给他请过很多名医,为他治这怪病,但都说这是心病,治不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要么灭了匈奴,要么自己想通,否则就是请了神仙来,都没法。

应长乐哪里能睡着,硬睡都睡不着,因为熄了灯,他也完全没发现两个哥哥的异常。

[哎呀,下午睡了这么久,这会儿肯定睡不着啊,我又不是睡觉机器!

吸溜,又想摸二哥的腹肌和胸肌了,长成这样,不摸简直暴殄天物。]

应慎独原本难受的不行,一听弟弟这心声,差点噗嗤笑出来,身上万虫噬咬般的难受也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家人们,谁懂啊,我二哥的胸肌可是洗面奶级别,直接整个脑袋埋进去都行的那种!

就这,谁能忍住不埋,谁能忍不住不摸,不可能,人类的意志力绝对抵挡不了这种诱惑啊。]

应慎独&应慎初:什么?!阿乐又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二哥就坐在他旁边,他假装睡的迷迷糊糊,爬到二哥身边,摸黑精准找到胸口,一脸满足的埋了进去,嘀咕着说:

“唔,这里趴着才舒服。”

应慎初无奈的摇了摇头,虽觉幼弟实在胡闹,但他能明显感受到二弟不再难受,自然乐意让他们兄弟两尽兴的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