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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号炮灰[快穿] 兰桂 43405 字 3天前

祝小莲点头道:“好啊,马夫人你坐到马车边上吧,我们先送你回去。”

梁素菊福了福身子,轻声道:“多谢。”

陈小生一直没说话,还走在马车后跟梁素菊保持距离,其实他更想直接走,但又不放心让妹妹一个人去送梁素菊,只能尽量离得远点了。祝小莲一路上都在悄悄观察他们两人,发现哥哥果然半点亲近的意思都没有,终于放下心,对梁素菊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还跟她闲聊问她一些近况。

等马车赶到一个小巷子口的时候,梁素菊说她家就在巷子里。祝小莲扶她进去,看到这里的环境十分惊讶,又仔细看看梁素菊的穿着打扮,发现还不如她呢。她已经够简朴的了,真不知道梁素菊日子过得有多苦,她记得哥哥说过梁素菊是一位小姐啊,嫁的也是一家富户,当初梁老爷还是看不起祝家穷才棒打鸳鸯的,现在怎么这么落魄?

她们刚刚走到门口,一个丫鬟出来倒水,见梁素菊被人扶着,忙放下水盆跑过来扶她,急道:“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梁素菊摇摇头叹了口气,祝小莲歉意地说道:“刚刚马夫人和我们的马车差点撞到,她好像扭伤脚了,我们想送她去医馆看看,马夫人却说回来休息休息就好。我们先把马夫人扶进去吧,如果明天还很疼的话就一定要请大夫了。”

丫鬟点点头,同她一起将梁素菊扶进屋里坐着,然后便去倒水,“公子、小姐,你们坐,多谢你们送我们家小姐回来,我给你们倒点水喝。”她将两杯热水放到陈小生和祝小莲面前,不好意思地说,“家中没有茶叶了,希望两位不要嫌弃。”

说话时丫鬟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却突然惊住,“祝公子?”

陈小生淡淡地点了下头,动也没动那杯水,只客气地说到:“小娟,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祝小莲笑道:“对啊,天都快黑了,那我们先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她扫了一眼屋里的摆设,感觉什么东西都缺似的,说是乡下的农户也不为过,有些不能理解这样穷的人家为什么还养着陪嫁丫鬟。

梁素菊怎么也没想到陈小生说走就走,眉头都皱了起来,她掐了小娟一把,冲她使了个眼色。小娟一下子哭了起来,冲到陈小生面前就跪下哀求道:“祝公子!祝公子你救救我们小姐吧,祝公子!你不救小姐,小姐就没活路了,求求你祝公子……”

祝小莲被吓了一跳,抓着陈小生的衣服道:“小娟你干什么?你,你有话起来说啊。”

“小娟!住口!”梁素菊试图站起来,可她的脚扭伤了,才起来一点又跌了回去。

小娟哭着摇头,说道:“小姐,我们不要隐瞒祝公子,祝公子是好人,他一定会帮你的。祝公子,看在你和小姐相识一场的份上,求求你救救她吧。我们姑爷嗜赌如命,不止把家财败光了,还欠了一大笔债,结果他跑了留下小姐一个人面对那些追债的人,那些人说,说如果小姐再不还银子,就要把我们卖到青楼里去啊。我出身卑贱,怎么样都行,可是小姐她……祝公子你行行好,求你帮帮小姐吧。”

祝小莲惊讶道:“你们姑爷居然是个赌鬼?他欠了债就跑了还是人吗?”

“小娟,别说了……这都是我的命,谁叫我命不好,嫁进马家这么多年也没生个一儿半女,马家又败了,相公说我是扫把星说得没错,一切都怪我。”梁素菊趴在桌上,用帕子掩住半边脸,哭得梨花带雨。

祝小莲觉得她有些可怜,抬头看了看陈小生,小声道:“哥,怎么办啊?他们不会真的被卖到青楼里去吧?”

陈小生其实不知道她们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他看得出这两人在玩仙人跳,想引他入局骗他的银子。便说道:“没想到在苏州还有这种事,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要把你们卖掉却是犯法的。我和县令大人还有几分交情,不如我将此事上禀县令大人,你们放心,大人会为你们做主的。”

小娟急忙去看梁素菊,惊慌道:“不行啊,不能报官的!”

陈小生挑了挑眉,“哦?这是为何?县令大人一向公正,必会替你们主持公道。”

小娟连连摇头,说道:“不行的,我们一没钱而没势,又是两个弱女子,他们想对付我们简直防不胜防,县令大人也管不了的。”

祝小莲皱眉道:“那怎么办?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梁素菊哭道:“小娟,别说了。枝山,你们走吧,就当从来都没见过我,这一切都怪我自己的命不好。”她擦擦眼泪,深情地看着陈小生道,“枝山,相别十年,我能再见你一面知道你过得好,已经心满意足了。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如今我也没有面目再求你帮忙,以后……以后你就忘了我这个人吧。”

梁素菊说完就背过身去,捂住脸无声哭泣。小娟拽住陈小生的衣摆哭道:“祝公子,我知道我是强人所难,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求谁了。祝公子,看在你和小姐当年的情分上,能不能借我们点银子?我和小姐一定会努力做活把银子还上的。”

“啊?借银子?”祝小莲不太愿意,但看着她们可怜的样子还是问道,“要多少啊?”

小娟说道:“五千两。”

祝小莲瞬间瞪大了眼,“五千两?!怎么这么多?”

小娟哭得更厉害了,几乎快要趴在地上,“如果不是欠债实在太多,我也不会这样恳求了,祝公子,祝小姐,求求你们发发善心吧……”

祝小莲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五千两啊!不是五十两也不是五百两,是五千两啊!就算我们肯借也没有那么多啊,你看我和我哥的穿着就知道我们不富贵了。我看还是报官吧,好歹我哥和大人认识,能保你们不被卖掉。”

小娟摇头,“不卖掉和卖掉有什么差别呢?那些人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又没银子住好地段的房子,只能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什么时候被人糟蹋了都不知道,说不定死了都没人给我们收尸……祝公子、祝小姐,我刚刚看到你们买了一车东西,听说祝公子还开了一家书斋,你们肯定是有家底的,求求你们先借给小姐周转一下,我们一定会还的。”

祝小莲惊道:“那一车都是给我没过门的嫂嫂的聘礼,而且开书斋用的银子还没赚回来呢,我们根本没有家底,我们总不能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来帮你们吧?”

陈小生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打量了梁素菊一眼,说道:“我看马夫人手上无茧,鞋子很新,说明马夫人平日里从不干活,而且马夫人气色还不错,说明并未困扰到夜不能寐,也从未挨过饿,日子应当比我们想象的好过许多,还不至于到受苦的程度。想必你们也不算走投无路,不如再去找找马公子,说不定他是去筹银子还债呢?既然你们觉得报官未必管得了地痞流氓,那不如请官府寻一寻马公子的下落,找到他就不用你们还债了。”

祝小莲眼睛一亮,笑道:“哥你真厉害,这都能想到!小娟,马夫人,我们就去报官找马公子,只要把他的画像贴满苏州,一定能把他找出来的,到时候你们就不用担惊受怕了。要我说啊,这种男人就该休了他,马夫人,等把他找回来你千万不要心软啊。”

陈小生低声斥道:“胡说什么呢!”他对梁素菊和小娟拱了拱手,淡淡地道,“天色晚了,我在这里多有不便,先告辞了。你们放心,明日我便去找县令大人说清缘由,请他帮忙找马公子,告辞。”

陈小生抬腿就走,梁素菊和小娟都僵住了,小娟着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梁素菊却忽然跑向陈小生,因扭伤脚摔了一跤,她不顾疼痛,焦急地喊道:“枝山!枝山不要,不要报官,不要寻我相公。”

小娟忙扶住她,“小姐,小姐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祝小莲回头看见她们主仆俩跌在地上互相扶持,感觉她们好可怜,又很是不解地道:“马夫人,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不想找到你相公?可是小娟刚刚不是说再不还债你们就有危险了吗?”

梁素菊满脸自责地道:“我相公其实对我很好,只恨我是个扫把星,进门没多久就克得夫家生意失败,很快那个家就散了。相公他刚开始去赌钱只是想让我们的日子过好一点,不想我受苦,没想到竟然会一直输。这都怪我,我自己运气不好就算了,还克得相公一家家破人亡,相公怪我是对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后来,相公他心情不好才会沉迷赌钱,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好人,我求求你们不要报官,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他把我丢下我不怪他,只希望他离开我之后能过得好。既然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那……就算要被卖到青楼,我也认了……”

梁素菊侧过脸轻声哭泣,祝小莲已经目瞪口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马夫人你……你怎么会这么想?什么克不克的,明明是你相公对不起你啊,那种没担当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护着的,你别傻了!”

小娟也劝道:“小姐,你就听他们的吧,别再被姑爷拖累了。姑爷不止滥赌,喝醉了还会打你,你为什么还要为他着想呢?小姐,你就是心太好了才会被欺负啊!”

梁素菊摇摇头,擦了擦眼泪,十分惹人怜惜,“小娟,你别说了,要怪只怪我命不好,这一切都应该由我承担,只要相公他以后过得好就行了。”她伤心地看向陈小生,眼中饱含深情,又像是诀别,“枝山,没想到分别十年,再见面竟是这番场景,你不要蹚这趟浑水了,我不能连累你。刚刚听祝小姐说……你就要成亲了,我也替你开心,我祝你……祝你和你的娘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多谢。”陈小生神情淡淡地点了下头,对祝小莲说道,“既然马夫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我们外人就不要多加干涉了,走吧。”

第387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陈小生此言一出, 梁素菊和小娟的哭声戛然而止,那种惹人怜惜的气氛被瞬间打散,只剩下满满的尴尬在四周发酵。然而陈小生好像什么也没察觉一般,当真像他所说那般头也不回的走了。

祝小莲一步三回头的跟在陈小生身后,迟疑地问道:“哥,我们……就这样走了?真的不管她们吗?”

陈小生淡淡笑道:“刚刚马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别说我们不了解她家的事,即使了解,他们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也管不着不是?”

祝小莲想到梁素菊和小娟哭得那么惨,心里有些不忍,“到底是认识的,难道真要看着她们被卖去那种地方吗?”她忽然想到什么, 抬起头仔细打量陈小生的脸色,疑惑道,“哥, 你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陈小生轻笑一声,看看她道:“我哪有什么不对劲?我明天要去跟秋月提亲,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就是这样了,好得很。”

祝小莲看了眼车夫,又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的人, 然后凑到陈小生身边小声道:“我不是说这个啊,我是说马夫人,你那个素菊啊!这十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你有时候做梦都会喊素菊的名字,一提起她就要喝得烂醉,心情抑郁个好几天。远的不说,就说两个月前吧,你想着素菊奏的那首曲子不是还把他们听哭了吗?怎么你今天看到她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不合理啊。还有她刚才哭得那么伤心,过得那么惨,还可能很快就被卖入青楼,你居然说走就走,连一个铜板都没留下,现在也不像担心的样子,你不会这么绝情吧?”

陈小生纳闷地说:“你不是警告我不许再想她,一定要好好对秋月吗?现在我看见她就避嫌,一句话都没多说,怎么你又不高兴了?妹妹你怎么这么善变?”

祝小莲拍了他一下,说道:“什么啊,我哪里善变了?秋月姐是我未来嫂嫂,你当然要对她一心一意了,我只是觉得你对一个深爱十年的女人这么冷淡好绝情啊。万一以后你和秋月姐吵架了,你会不会也对她这样?”祝小莲烦躁的皱起眉,“哎呀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总之你真的很不对劲,就算要避嫌也应该拿点银子给她们帮帮忙吧,就当帮朋友了。”

陈小生笑着摇摇头,路过太白楼点了四菜一汤,放到了马车上。见祝小莲愁眉不展,无奈道:“外人的事你也这么上心,你哥我为朋友一向是两肋插刀,是那种绝情的人吗?你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不帮她,回家我再跟你说。”

两人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陈小生招呼车夫将东西都搬到偏厅放好,回到餐厅时祝小莲已经将饭菜都摆在桌上了。陈小生净了手,坐到祝小莲对面给她夹了个鸡腿,“吃饭吧小莲,今天真是辛苦你了,等你嫂子进门让她多疼你一点,你跟你嫂子学到点皮毛都够你用一辈子了。”

祝小莲嘟囔道:“你夸得也太夸张了,秋月姐又不在这,你说再多好听的她也听不到。”

祝小莲有些困惑地咬了咬筷子,说道:“哥,你之前让我好好想想,我确实想到有点不对,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就是一种感觉,感觉马夫人和小娟怪怪的。而且咱们刚才走的时候,她们两个好像很惊讶,不是她们让找咱们走的吗?说起来真是巧啊,她明明嫁到外地去了,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你要成亲了她就回来了,还差点撞到聘礼上,真是有点晦气,她说她自己是扫把星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祝小莲看看陈小生,不放心地放下筷子就要起身“不行,还是小心一点,我去烧水给你好好洗洗,明天就提亲了,千万别沾上晦气。”

陈小生好笑的按住她,“小莲,你别这么担心,这世上哪有什么扫把星啊,就算有,我从头到尾都没碰过她,克也克不到我啊对吧?你也说感觉她们俩怪怪的了,你的感觉没错,今天的事不是巧遇,我们送老师回去的时候我就发现马夫人盯着我,不过当时太远我没留意,后来她撞上来根本就是故意的。”

祝小莲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故意的?她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她还喜欢你想跟你旧情复燃?对啊,她相公对她不好,滥赌、嗜酒还打她,这么多年她肯定会想起你的好,怪不得你明明叫她马夫人,她却一直叫你的名字。”祝小莲拍了下桌子,“对了对了,她当年嫁给别人不就是嫌贫爱富吗?现在她相公落魄了,哥你却考上了举人还开了书斋,怎么也比她强,她是不是想回来找你啊?”

陈小生说道:“还说自己不善变?刚刚还同情人家,这么一会儿又怀疑起来了。其实我也不清楚她家的情况,不过她故意接近我是事实,她和她的丫鬟一唱一和的把她们说得多可怜,其实只是想让我出钱。这一开口就是五千两,分明要把我的家底掏空,可见她们已经把我们家打听得差不多了,是有备而来啊。如果我还惦记她的话肯定不会怀疑她,依我的性格二话不说就会把债担下来,甚至根本不会让她还,那她们随随便便哭几声就把五千两骗到手了。”

祝小莲冷哼一声,“这种女人真是坏透了!怪不得她说什么也不让我给她检查,说不定她根本就没伤,从头到尾都是骗我们的。哥,你今天做得好,对那种人就该不理她,要是被我发现她再骗别人,我一定去告她!”

陈小生把另一个鸡腿也夹给她,又给她盛了碗汤,笑道:“好了,无关的人就别想了,今天这一见面她在我心里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快吃吧,吃完我们还要把聘礼再整理一下。”

祝小莲这才笑起来,“好啊,我们赶快吃,这么多年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家里一直有些冷清。以后有了嫂嫂,还会有小侄子小侄女,家里越来越热闹了。”

陈小生见她不再纠结,笑了笑也动作飞快地吃起来,虽然跟苏雪云已经相伴几世,但每一次结婚他都很认真很郑重,尤其古代一个女人嫁人是非常重要的事,他一定要把一切都准备妥当。

兄妹俩吃过饭一直忙到深夜才把所有箱子摆整齐,系上喜庆的红绸。期间祝小莲好几次劝陈小生去休息,把这些交给她,但陈小生坚持自己亲自动手,让祝小莲好生吃醋,觉得哥哥对嫂嫂比对自己用心多了,同时心里又有些酸涩,原本她还以为要嫁给唐伯虎做人妇了,结果到头来她又是孤单单一个人,看到陈小生对苏雪云这么好,她有些怀疑她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对自己这么好的男人了。不过她对哥哥终于要成亲了还是很高兴的,特别是嫂嫂好像也很喜欢她,以后肯定不会有姑嫂矛盾。

虽然睡得晚,但第二天两人都早早的起床,换上了最好的衣服打扮得喜气洋洋。周臣和媒人也早早准备好,一行人叫人抬上聘礼直接去提亲下聘。离上京赶考没多长时间了,这下聘娶亲的过程也减少了一部分,不过该有的一样不缺,反而比旁人都丰厚许多。

他们一路上了船,街上的人们看见那么多聘礼惊叹不已,纷纷议论陈小生这些年攒了多少家底,教育自家孩子一定要好好读书,要像祝家公子那样,不仅成了江南才子,还一手养大妹妹,靠自己开书斋买房子给妻子准备丰厚的聘礼,眼看就要成为江南的富户了。

唐伯虎和文征明在茶馆里听到有人说起此事,唐伯虎怔了怔,端起茶一饮而尽,低声道:“没想到他们这么快,老祝居然要去跟秋月提亲了,想必他们很快就会成亲。”

文征明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好说:“过去的事就别想了,你和秋月早就结束了,如今秋月是老祝未过门的妻子,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戏,伯虎,你千万不要做错事,不要伤了我们兄弟情谊啊。”

唐伯虎怔怔出神,好半晌才自嘲道:“就算我想做什么也不行,难道不怕秋月灭了我全家吗?也罢,是我自己没好好珍惜秋月,如今秋月选了老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比不上老祝对她的付出,只有祝福兄弟了。”他又将一杯茶一饮而尽,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说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该影响我们兄弟的感情。征明你放心,以后我会把秋月当大嫂敬重,我和老祝还是兄弟。”

文征明觉得他说的不对,兄弟确实是手足,但女人怎么能如衣服呢?如果是他娶了喜欢的女人,一定一辈子对她好。文征明眼前忽然闪过朱聘婷的样貌,急忙羞窘地甩甩头灌了杯茶,说道:“你能放下秋月就好了,以后她就是我们的大嫂,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们兄弟齐心什么都能面对。来,我以茶代酒,祝你早日遇到你命定的妻子。”

唐伯虎点点头,看向窗外一杯接一杯的喝茶,完全是把茶当成酒的架势,让频频上茶的小二疑惑不已。

另一边陈小生和周臣等人已经到达长乐坊,苏雪云是前一天回来的,风骚骚听她说了陈小生要来提亲,简直欣喜若狂。在她看来就算苏雪云武功再高,到头来也要嫁个好男人相夫教子才是归宿,而陈小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有名有才有银子,如今还学会了武功,跟苏雪云简直天生一对。

不过风骚骚想到自己的身份又急了起来,人家大张旗鼓地来提亲,她总不能用青楼迎客吧?那也太堕苏雪云的身份了!于是风骚骚和持刀人商量了一下,最后把迎客地点设在了持刀人家里,风骚骚带着众姐妹们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所有好的物件都摆了出来,看着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周臣同媒人被请到屋内,看到对方也对此事上心,脸上就都带了笑容。风骚骚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越看陈小生越满意。媒人心知这门亲事成了,更是好话一箩筐,把陈小生夸成了文曲星下凡,把苏雪云夸成了天上的仙女,听的一屋子人都高兴得合不拢嘴。陈小生和苏雪云对视一眼,都见识到古代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不约而同地笑了。

双方心里都已经把亲事定下了,如今只是走个程序,所以风骚骚也没为难他们,又见他们带来了那么多聘礼,心里满意至极,没多久就将两人的亲事定下了。风骚骚和周臣连同媒人一起选了个黄道吉日,就在一个月后,定下日子众人都喜气洋洋的,吃饭喝酒最后醉倒了一大片。

风骚骚回去后拿了个单子去找苏雪云,说要为她准备嫁妆,“姑姑这些年存了不少银子,你知道我了,平时好吃好喝,留着这些根本没用,如今你要出嫁,这些就都给你,你可不许推辞,不然就是不把我当姑姑。”

苏雪云笑道:“姑姑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拒绝吗?不过既然是一家人,那我给你的你也不能不要。”苏雪云拿出一个普通的木匣子放到风骚骚面前,“姑姑,我去对付那个恶贼的时候,从他那拿了不少好东西,都在这里面了。你是我的长辈,这些你拿着,准备嫁妆的银子就从这里面出,余下一半给你留作防身。”

“从那个恶贼手里拿来的?”风骚骚好奇的打开匣子,瞬间就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拿出里面的贵重首饰和一叠厚厚的银票,惊道,“这么多?!”

苏雪云给她倒了杯茶,笑笑,“我被他害得那么惨,这也算补偿吧,不要白不要对不对?”苏雪云把东西一分为二,“喏,这边用来给我做置办嫁妆,这边呢就是我孝敬姑姑你的。”

风骚骚忙把东西都放进匣子里,“不行不行!这么多银子,比我攒了十几年的还多,我不能要。把这些放在你身边傍身我也放心点,你存着当私房钱吧。”

苏雪云笑道:“反正都是我抢来的,姑姑你可不能推辞,不然就是不把我当侄女。”

风骚骚被她噎住,没好气地道:“你呀,我真是说不过你。”

苏雪云笑着把匣子放到她手中,说道:“说不过就别说了,总之听我的,就按我说的分,你要是多给了我,等我成亲后也是要给你送过来的。”

“你这个傻孩子,成亲后再给我送银子你夫家怎么想?”风骚骚语重心长地拉着她的手说道,“秋月你听姑姑的话,以后性子不要太烈,嫁了人之后跟枝山好好过日子,互相扶持,互相包容,千万不要使小性子。别看枝山现在对你这么好,这男人啊,就要当个孩子一样照顾,好的亲事都是靠我们女人自己挣回来的,走错一步都是万丈深渊啊。”

苏雪云和陈小生之间自然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但长辈的担忧她懂,所以她坐在风骚骚身边静静的听着,一点不耐烦的感觉都没有。

等深夜苏雪云将姑姑送了回去,就见欧阳东等在自己的门口,她有些意外地问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欧阳东仔细看着她的容貌,像是要记在心里,又像是释然的放下,过了片刻才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递给苏雪云,“秋月,你说这么多年一直把我当做亲哥哥,我很高兴,今天能作为你的娘家人为你相看夫婿,我也很高兴,这是我积蓄的一部分,你拿着做嫁妆吧。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妹妹,唯一的亲人。”

苏雪云觉得眼眶有些发酸,慢慢抬起手接过银票,扬起笑容说道:“好啊,有你这么厉害的哥哥,以后绝对没人能欺负我。哥,我会好好生活,你也要好好生活,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会越过越好。”

欧阳东的感情虽然得不到回应,但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把他当做亲人,没有任何排斥,这让他很开心。他看着比从前开朗很多的“秋月”,终于释然地笑了,“以后谁敢欺负你,哥哥就替你去教训他。好了,天很晚了,明日你还要回苏州城,早点休息吧。”

“嗯,你也是。”苏雪云点点头,目送他走远了才回到房间。苏雪云低头看着手中的银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一定要让欧阳东幸福。

之后苏雪云就回了六艺会馆一边学习一边待嫁,周臣在教她的时候意外发现她不是没有天分,反而天分很高,当即把她当做最看重的弟子,誓要在她待嫁的一个月内把能教的都教给她。

本来会馆内一众学子听说她定亲了都很感伤,结果一看她每天从早学到晚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心里就只剩下同情了。而且看到周臣严肃教学的样子,一个个也都不敢往前凑,生怕被周臣看见了叫他们一起学,倒是不再围着苏雪云献殷勤了。

苏雪云穿越过古代很多次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结合了不同朝代的特点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这在周臣眼里简直是天赋惊人。周臣回想之前秋月对这些一窍不通的表现,自己在心里给她找了个理由,那会儿被人控制随时有生命危险,谁还有心情研究诗词歌赋啊!如今危机没了,这天赋不就显出来了吗?周臣对自己晚年还能收一个这么出色的入室弟子感到万分满意,连陈小生来看望苏雪云都不让,一心要教出个才华惊人的女弟子。

苏雪云对此也是哭笑不得,有些东西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就算故意把琴弹得难听,故意装作不懂学问,周臣还是认定她是个好苗子,用心教导。她看到周臣那么上心,实在是不忍心让周臣失望,毕竟这位老师是真正的有教无类,是真正想盼着天下学子好,盼着她好,所以她也就把握着进步的速度,以出色又不算妖孽的程度成为周臣有生以来教过的最聪慧的学生。

上课提问时,苏雪云由一问三不知变成照本宣科的背诵,再变成用自己的知识侃侃而谈,学子们纷纷惊叹她的才华,不再只关注她的美貌,而是真心实意承认她是才女,言谈间都客气了许多。苏雪云还由此得到了启发,她从前的身份是长乐坊花魁,虽然知道的人不算太多,但说不定哪一日就有敌人捅出来说项。在古代女子的名声到底还是很重要的,名声不好对陈小生、祝小莲和他们的子女都有很大影响,但如果她身上的光环盖过不堪的出身,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苏雪云记得原剧里秋香那个群芳会比赛的时候,是拿一位官太太做楷模激励大家的,据说那位官太太是一位丫鬟,因为做丫鬟做得特别好,特别用心,被少爷看中,最后成了夫人,做了官太太。而这位官太太多年来乐善好施,被很多人夸赞敬佩。可见在这个世界出身虽然重要,但好名声可以盖过一切。

于是苏雪云越发注意在众学子面前表现,这些学子虽然名气不如唐伯虎他们,但对百姓来说也是仰望不及的,如果他们回家之后提起她的才学,再由他们的家人邻居传播出去,她的名声很快就会好起来。

苏雪云对周臣把她扣在书院里学习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时常陪周臣一起吃饭闲聊,将他当长辈一样敬重。周臣教书一辈子教得都是男子,虽然敬他却不细心,如今苏雪云把他的一切都照顾得好好的,让他难得的生出一种为父的骄傲来,不知不觉间对苏雪云多出几分父女之情,相处得极其和谐。

陈小生见不到苏雪云也只能无奈的放弃,每天盯着工人把房子重新粉刷,和妹妹一起安排成亲所需的一切步骤。文征明和文老夫人还有文家的下人都过来帮忙,有了老人坐镇,事情就井井有条了,丝毫不见乱。文征明本是拉着唐伯虎一起来的,以证明唐伯虎放下了过去,和兄弟和好如初,但祝小莲不愿意看见唐伯虎,一看见他就不高兴,唐伯虎也不想自讨没趣,只好说了些场面话就回了家。

其实唐伯虎心里很不好受,还有几分茫然,他亲眼看到陈小生亲力亲为地为苏雪云准备一切,忽然明白了苏雪云为什么对陈小生那么好,也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兄弟和舅舅、老师都看好陈小生和苏雪云这一对,他再想说自己深爱苏雪云也说不出口。毕竟当初他打算成亲的时候只是觉得高兴罢了,其余的事自有父母和昭容操办,他根本没有想插一手的想法,而陈小生却恨不得把所有事都亲手做了,他看得出,陈小生不是心疼银子,而是想亲手为苏雪云准备一切,那是一种从内而外的欢喜,发自内心的珍视,而这些他想都没想过。

唐伯虎回家也不总惦记往外跑了,整日呆在院子里发呆,弄得唐家十分压抑,再没往日那种温馨快乐的气氛。唐夫人为此不知跟唐广德吵了多少架,头一次把唐广德赶去了书房,不许他回房睡觉。唐广德也是气愤,竟真的一气之下命人收拾一间卧房,与唐夫人分房而居。唐伯虎对此毫无反应,陆昭容让他过去劝劝,他却说自己根本不懂情,爹娘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

陆昭容说不出心里是不是失望,又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只会惹祸,对家里万事不管,眼看唐广大年纪那么大了,也不愿意扛起家里的重担,只一心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说是孝顺,如今家里的一切又是因他而起,到头来他随随便便一句话就不管了,真真是应了苏雪云那句“不负责任”。不过陆昭容在这个家里一向没有话语权,公婆说什么她就听着,不管日子怎么过,她也就是个大丫鬟一样的存在,实在没必要多嘴。

这些日子虽然唐家人没说过陆昭容,但生气时偶尔一两句话还是能看出他们对陆昭容的责怪的,毕竟是陆昭容弄错了唐伯虎的意思才把紫玉钗给祝小莲,要不然就算唐家不满秋月,也不至于闹得那么难看。陆昭容经此一事,深觉自己不该多插手唐伯虎的事,所以在唐家越发低调起来,让她做什么就做,不让做的绝不多做一星半点,说话也多是附和着别人,不再提自己的意见,日子过得倒是比他们都舒坦自在。

唐家人不露面,似乎少了很多事端。陈小生颇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感觉,他见家里已经焕然一新,想到还没给苏雪云准备新婚礼物,便带上银子一个人去逛街。这种事还是要悄悄做比较好,夫妻间的情趣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

陈小生有眼疾,所以每家店都得进去在柜台上仔细看才行,可惜他逛了好几家店铺都没选到合适的,不由的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想着还有哪家金铺没去过。这一停顿就看见一个当铺伙计把一位女子给推了出来。

女子哭道:“求求你帮帮忙吧,我们小姐这对耳环真的是好东西啊,求求你……”

当铺伙计不耐烦地啐了一口,“你当我们这是善堂啊?感觉走,再不走我不客气了!”

女子瑟缩了一下,低头无助地哭了起来。陈小生眯起眼一看,正是梁素菊的丫鬟小娟,他摇摇头转身就往别处走。这是小娟忽然抬头看到了他,立马惊喜地跑过来拉他衣袖,“祝公子!真的是你啊祝公子!”

陈小生后退一步,说道:“小娟,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不要靠太近为好。”

小娟神情一僵,无措地低下头拿着一对菊花形状的耳环不知该如何是好。陈小生瞥了一眼,发现脑中的记忆显示这耳环是梁素菊的珍爱之物,若是换成别人八成会以为梁素菊走投无路了。不过陈小生记得梁素菊那天并无惊慌,说明被卖到青楼是假的,倒是这个丫鬟表现很奇怪,好像是被逼的一样。

陈小生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想到这丫鬟帮着梁素菊来骗他,还是别多管闲事了,便道:“我还有急事,就此告辞。”

小娟心里一急,忙拦在陈小生前面,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祝公子,你救救我家小姐吧,赌场的人来要债了,现在正抓着我家小姐不放,小姐没办法只好叫我来典当首饰,可是当铺说东西不值钱,只肯给几两银子。如果我凑不够银子的话,小姐就要被卖到那种地方了,祝公子你发发善心,帮帮我家小姐吧。”

陈小生忙着准备婚事,结果这“旧情人”冒出来总想算计他,让他烦不胜烦。看旁边已经有人围上来对他指指点点,陈小生挑了下嘴角,突然扬声道:“大家听到了吗?她家小姐真是可怜,所嫁非人经常被相公毒打,如今那男人欠了一大笔债跑了,债主竟要把她和她家小姐卖入青楼!大家说,我们苏州城能允许有这种事发生吗?”

众人一听,顿时义愤填膺地喊道:“不能!”

“凭什么卖她们?”

“把那男人找出来!”

小娟被吓住了,连忙起身解释,“不是的,祝公子你……”可惜她想阻止陈小生已经晚了。众人的喊声把她的声音完全淹没了,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

陈小生抬起双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让众人安静,说道:“大家说得对,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那个男人欠的赌债,理应由那男人归还,我们不能眼看着发生这种逼良为娼的事。”

“对,要阻止!”

“找那个男人!”

陈小生又说:“这位姑娘说她家小姐被人抓住了,不如我们去看看,谁帮忙去请一下官差?”

一个年轻汉子说道:“我去!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决不能发生,我马上就去。”

年轻汉子跑得特别快,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小娟紧紧抓着帕子,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众人一看她哭成这样以为她担心小姐,忙催着她带路,要陪她一起去吓退恶人。

小娟骑虎难下,埋怨地看向陈小生,陈小生却一脸无辜,“怎么了?不是急着救你家小姐吗?有这么多人帮忙,你们什么也不用怕了。”

几个妇人和婆子挤上来安慰小娟,热心地催促她带路,小娟再想推辞也不行了,只能慢吞吞的绕路往回走。然而大家住在哪的都有,没一会儿就弄清楚了她家的位置,只当小娟刚从外地回来有些迷路,直接拉着小娟往那边走了。陈小生跟在后头笑了笑,准备看看热闹当解乏了。

小娟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六个流氓正面色不善地翻着马家的东西,其中一个把梁素菊按在椅子上,一副要把她带走的架势。梁素菊看到小娟心里一喜,谁知紧接着就看到一大群人跟在小娟的身后,瞬间变了脸色,吃惊道:“小娟,你怎么……怎么带了这么多人回来?”

六个流氓面面相觑,不悦地看着小娟问道:“你不是去筹银子了吗?银子呢?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小娟哪里说得出来?她急得汗都冒出来了,也没说出一个字。这时人群中几个长得壮的汉子站出来,斥道:“快放了这位夫人,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债别找错了人,她是无辜的。”

流氓怒道:“你们少多管闲事,都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梁素菊一边装出无助害怕的样子,一边不着痕迹地在人群中寻找,看到陈小生在后面没出声,有些错愕,也有些慌乱,咬咬牙,哭着喊道:“枝山!枝山救我啊枝山!”

祝枝山的名字在苏州人尽皆知,众人全都看向陈小生,陈小生表情不变,义正言辞地道:“马夫人你别担心,这里有这么多好心的街坊,你一定没事的,而且刚刚已经有人去报官,想必官差很快就会赶来,在我们苏州城还没人能逼良为娼的!”

陈小生话音刚落,先前去报官的那个年轻汉子就跑了过来,高声喊道:“差爷,找到了,就在这里。”

众人一下子激动了,纷纷对官差说道:“差爷,人就在里面,快抓他们。”

“对,他们有六个人,一个没跑。”

“差爷,他们要逼良为娼,快抓住他们!”

梁素菊满脸震惊,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六个流氓也慌了,一把扯过梁素菊凶狠地质问道:“怎么会有官差?你不是叫我们跟你演戏骗凯子吗?你个臭娘们敢耍我们?你找死?!”

陈小生立马露出惊讶的表情,“演戏?难道你们说的都是假的,那位姑娘当街下跪是在骗我们?”

第388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众人顿时议论起来, 两个最同情小娟的妇人上去就把小娟揪了起来,质问道:“什么意思?什么骗凯子?你是不是说了假话?你给我们说清楚!”

小娟惊慌失措地冲梁素菊喊道:“小姐,小姐救我啊小姐……”

两个妇人怒道:“他们肯定是一伙的,不然她喊什么救命?她应该喊冤!”

“对,差爷,把他们都抓起来审。”

几个官差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厉声喝道:“都给我住嘴!既然有人行骗,那就都带回衙门审清楚,相关人等都跟我回去。”

梁素菊彻底慌了,摇头对陈小生哭道:“枝山,我没有骗人啊,我是冤枉的,枝山救我……”

那六个流氓被官差押住也是个个喊冤,直说是梁素菊找他们来的, 他们根本不是什么要债的。官差冷着脸将几人抓住,看看梁素菊,为难地对陈小生说道:“祝公子, 这位是?”

陈小生皱着眉说道:“是十年前的旧友,前些日子在街上遇见,她们主仆说日子十分艰难,要跟我借五千两银子。我祝枝山对朋友怎么样是有目共睹的,但我如今正在筹备亲事,哪里有闲着的银子帮忙呢?当时我想帮她们报官,请县令大人为她们主持公道, 但她们不愿,我也无能为力。谁知今日我在街上又遇到这位姑娘,她着急地说马夫人被恶人抓住,当众给我跪下求我借银子给她们,我没办法,只好请街坊们来帮忙了,没想到……”

人群中发出不少抽气声,都被五千两的数目吓到了。他们寻常百姓一辈子也见不到那么多银子啊,这对主仆还真敢开口,什么朋友会借五千两给她们还债?陈小生一直站在人群后,从未试图靠近过梁素菊,就算梁素菊口口声声叫他的名字,也没人觉得他们之间有暧昧。不过想到刚刚流氓说骗凯子,众人立即明白梁素菊是想骗陈小生五千两银子,纷纷开口指着梁素菊骂起来。

官差对梁素菊和小娟也没了好脸色,直接将她们拿下,同那些流氓一起押去衙门。而陈小生和那报官的汉子及两位妇人都算人证,便也随着他们一同上了公堂。这事情闹得很大,许多人都议论上了,祝小莲好奇打听的时候,人家一见是她,忙说她哥差点被人骗了,把祝小莲吓了一跳。

不过问清来龙去脉之后,她就知道陈小生定是揭穿了那女人骗人的伎俩,在路过六艺会馆的时候,她觉得哥哥拒绝旧情人的事着实该让苏雪云知道,当即脚步一顿就跑了进去。

“秋月姐,秋月姐你快跟我走,我哥跟人去对峙公堂了。”祝小莲一看见苏雪云就去拉她。

苏雪云脸色一变,皱眉道:“怎么回事?枝山跟谁对峙公堂?”

周臣和文征明正在旁边讨论学问,闻言也急了,“对方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啊?”

祝小莲忙说:“哥哥没事,你们放心,是那个梁素菊回来想骗我哥的银子,被我哥揭穿了,如今正要审理呢,秋月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雪云松了口气,好笑地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个丫头话也不说清楚,我还以为你哥怎么了。不过好歹是上了公堂,我们去看看吧,以防有什么变故。”

文征明点头道:“对,就算助个威也好。”他转身对周臣抱了抱拳,说道,“老师,衙门人多吵闹,不如您在会馆等我们消息吧,审完了案子我们就回来。”

周臣想了一下,点点头,“也好,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不过若有麻烦可不能瞒着我。”

苏雪云笑道:“老师您放心,真出了事一定不会瞒着您的。”

三人告别周臣,快步赶去衙门,县令大人已经升堂开始审问了。六个流氓及梁素菊主仆惊慌地跪在地上,不停喊冤,梁素菊一口咬定那六人意图逼良为娼,那六人则愤恨地指着梁素菊说她是主使。县令大人问陈小生有何意见,陈小生便将自己两次遇到梁素菊主仆的事陈述了一遍,并提出自己的建议。

“大人,马夫人说她相公欠的是赌债,那总该知道是在哪个赌坊欠的,不如将那赌坊的老板请来一问。再者马夫人的相公想必还在苏州,也可寻他回来审问清楚,至于这六人到底是作恶还是受人指使,只需寻找认识他们的人出来指认一番,如此多番查证,定能清楚谁是冤枉,谁又是罪有应得。”陈小生一边扇动扇子一边缓缓道来,很是有才子风范。

县令大人点头说道:“好,就照祝公子说的办,来人,速速去将相关人等带到堂上。”

“是,大人!”

祝小莲扯扯苏雪云的衣袖,笑道:“秋月姐,我哥是不是很威风啊?我跟你说,那个女人居心不良,在我们置办聘礼那天就故意撞上来,一开口就借五千两银子,连欠条都没提,真当我哥是冤大头呢!”

苏雪云笑了笑,“想骗你哥确实是没长眼,你哥很聪明。”

陈小生看过来,对苏雪云笑了一下。梁素菊若有所感的回过头,看见容貌气质都远胜于她的苏雪云,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她不甘心地咬住唇,忽然柔柔地出声道:“枝山,你相信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怎么可能骗你呢?就算我如今落魄了,我也记得你当年对我的好,我……我真的没骗你……”

梁素菊哭起来梨花带雨,连县令大人都有些动摇,怀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过陈小生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说:“待找到人证物证便可查明真相,马夫人还请稍安勿躁。十年不见,祝某委实不知马夫人如今是何性情,此事自有大人主持公道。”

县令大人说道:“是啊,人证马上就会带来,有什么冤屈等人齐了再说吧。”

梁素菊却仿佛没听见县令大人的话,一直伤心地看着陈小生,难过地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只在乎枝山你信不信我……”

祝小莲紧紧皱着眉头,指着梁素菊大声骂道:“你有毛病啊你!我哥都说十年没见不了解你了,你还不要脸地让我哥相信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文征明说道:“对啊,你别以为你以前认识老祝,就能在这里装可怜博同情,十年都过去了,谁知道你现在是好人还是坏人!”

苏雪云一时不查让祝小莲喊了出来,连忙拉住她,低声道:“小莲,你还是姑娘家,这种事不要出声。”

祝小莲气道:“秋月姐,她太过分了,我忍不下去。”

苏雪云拍拍她的手,说道:“我和你哥会处理好的,乖,相信我。”

祝小莲气恼地瞪着梁素菊,到底还是听话的住了口。

梁素菊跪在那里,一句也不狡辩,只是静静的低头抹泪,显得越发单薄柔弱,有些来晚了不明真相的街坊就同情起她来,小声说她可怜。苏雪云看着县令大人淡淡地道:“大人,民女是六艺会馆的学生秋月,正巧对这位夫人之事了解一二,望大人容禀。”

县令大人正愁没证人,忙道:“上堂来说。”

“是,大人。”苏雪云抬步走入堂内,跪地说道,“大人,欠债滥赌的不是马夫人的相公,而是这位满口胡言的马夫人!”

苏雪云一句话震惊四座,议论声瞬间消失,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到。梁素菊最先反应过来,痛哭道,“你为什么要冤枉我?我一个弱女子连赌坊在哪里都不清楚,怎么敢出入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你……你分明是嫉妒我和枝山的过去,在大人面前信口雌黄。”

小娟哭着连连摇头,“我们小姐没有骗人,大人,祝公子,你们相信她,她不会赌钱的。”

县令大人迟疑道:“这……秋月姑娘,你所说之言可有人能证实?”

苏雪云淡定地说道:“自是有的,大人请听我说,这位马夫人嗜赌如命,自嫁入夫家便不敬公婆,不事夫君,将夫家害得家破人亡。马夫人实在臭名远扬,不得不离开她夫君的家乡重新生活。然而她与夫君来到苏州之后,死性不改,不仅欠下巨额赌债,还殴打夫君,致使她夫君无法忍受,离家出走。她赌钱的赌坊便是城西的长盛赌坊,欠银五千两,马夫人将她的夫君和侍女都押在了赌坊,若还不上欠债,赌坊便可将她夫君卖去煤窑,将她的侍女卖入青楼。”

梁素菊惊骇地看着苏雪云,万万想不到她竟把自己隐藏的事全说了出来,丝毫不差。众人听了苏雪云的话一片哗然,瞧着梁素菊柔弱可怜的样子,怀疑道:“不会吧?她不敬公婆还殴打夫君?看着不像啊。”

文征明高声说道:“秋月可是六艺会馆的学生,是我的老师周馆主最看重的弟子,秋月绝不会说谎的,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可怜的人不一定真的可怜,我相信秋月!”

有来看热闹的学子立即附和,“对,秋月品行高洁,我们都相信秋月。”

有六艺会馆的名头和众学子的担保,百姓们自然偏向了这一方,读书人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是很高的,说的话比谁都可靠。那些同情梁素菊的人们顿时倒戈,对梁素菊指指点点,纷纷骂她会装。

苏雪云又道:“大人,民女与马夫人的相公曾有一面之缘,可画出画像供大人寻人之用。”

县令大人听了大喜,立即命人摆上桌案,让苏雪云画画。苏雪云下笔很快,姿势却极其优雅,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不知不觉安静下来,生怕打扰她一般,心里却在感叹才女不愧是才女,这周身的气质一看便与寻常女子不同。

梁素菊看到苏雪云快速画出了马文豪的画像,那画像竟与马文豪本人丝毫不差,心里狠狠一揪,大声哭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罢休?我和枝山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回来家乡只是想好好生活,从来都没想过会跟你抢枝山,你为何不肯放过我?”

苏雪云画完最后一笔,拿起画像吹了吹,说道:“有理不在声高,马夫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认为所有作证的人都会帮我一起诬陷你吗?先不说我有没有那个能力,就算我有,呵,你还不配让我如此兴师动众。”

陈小生帮苏雪云将画像吹干,笑道:“你先歇一歇,待人证来了案子就可以了结了,到时候我们去太白楼吃饭。”

苏雪云笑了笑,“好。”

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模样狠狠刺痛了梁素菊的眼,她原以为是多年不见才让陈小生对她生疏了,没想到陈小生对另一个女人竟如此温柔爱护,他们简简单单的对话简直是在打她的脸,连围观的人们都开始小声嘲笑她。她与苏雪云处于一处就好像天上的云与地下的泥,就算她不甘心也改变不了自己不如人的事实,如今苏雪云把她的底都揭掉了,她除了死不承认竟无计可施,真是可恶!

不管梁素菊哭得多惨,这时也没人再理会她,她说什么也无人回应,那副样子渐渐开始惹人厌烦。

衙役拿着画问众人有没有见过,从人群后面路过的周文宾无意中瞥了一眼,沉思片刻说道:“这个人我刚刚见过,他在渡口扛袋子。”

众人立马朝他看去,祝小莲惊讶地瞪大了眼,“周文宾?”

文征明不可思议地道:“没想到他会帮我们,这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衙役再次跟周文宾确认之后,立即跑去渡口的方向寻人。周文宾看了眼堂内的陈小生和苏雪云,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要走。文征明下意识地拦住他,拦住了又不知该说什么,尴尬地说:“你,你若无事,不如在这里看完结果再走?”

祝小莲想了想,说道:“你也算帮了忙了,干脆等一会儿一起去吃饭吧。”

周文宾冷冷地道:“不用,我只是说了实话,并不是帮你们,让开。”

祝小莲气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人家好心好意请你吃饭,你不领情就算了,干嘛这种态度?”

周文宾看也不看他们,“你不喜欢就不要跟我说话,让开。”

祝小莲生气地将文征明拉到一边,背过身不去理他,周文宾竟真的直接走了,对他们这里的事半点不感兴趣。

又过了不久,先前去寻人证的衙役带着几个人回来了,其中便有苏雪云说的那家赌坊老板。老板是个人精,见势不妙便说:“大人明鉴,此女时常来赌坊赌钱,确实欠了五千两的债,不过我们赌坊是正经地方,可不会逼良为娼,这一切都是此女自己的主意啊大人。她曾放言若是凑不上银子,便将她的侍女卖去青楼,用卖身银来还债,这与我们无关啊。”

赌坊老板将借据呈给县令大人,上面清楚明确的写着梁素菊的名字,县令大人命人压着梁素菊在白纸上按了个手印,与借据上的手印一模一样。而其他几位证人,有的证实经常在赌场看见梁素菊,有的证实曾亲眼见过梁素菊殴打马文豪,有的证实那六个流氓只是街头混混,胆小从未做过大恶之事。

县令大人问小娟可否知道实情,小娟害怕地看了梁素菊一眼,哭着什么都不肯说。这时其实一切已经明了,谁是谁非已有定论,不过县令大人还想等一等,看是否真能在渡口找到梁素菊的相公马文豪。

还好苏雪云的画像十分逼真,而周文宾又凑巧看到过马文豪在渡口,衙役很快就将人带了回来。马文豪知道前因后果之后既震惊又痛悔,看着梁素菊说道:“我只知你滥赌无情,没想到你竟然连旧友都骗,还要把小娟卖掉!你……这些年若不是小娟,你怎能过得如此舒服?你连她都要卖,简直无情无义,不可救药。这么多年你抓着我不放,想让我给你当替死鬼,我还一直期望你有悔改的一日,没想到……事到如今,我一定要休了你!”

小娟哇的一声痛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给县令大人叩头,“大人,救救我……大人,我不想被卖去青楼啊大人……救命……”

小娟的哭声让在场众人心中酸涩,小娟是个丫鬟,卖身契在梁素菊手中,当真是任由她磋磨糟蹋,丝毫都反抗不得。如今看到小娟凄惨的样子,梁素菊在众人眼里已经犹如恶鬼一般,面目狰狞得可怕。不知是谁开的头,一片片烂菜叶砸到梁素菊身上,只片刻就令梁素菊狼狈不堪。

县令大人命众人停手,拍了下惊堂木,斥道:“马梁氏,你还有何话说?”

梁素菊直起腰板,脸上已不见丝毫怯懦,她狠狠地瞪着苏雪云骂道:“你这贱人,竟敢坏我好事?我梁素菊是走了霉运阴沟里翻船,不过我不信我翻不了身,你等着,害我梁素菊是没好下场的!”

陈小生手腕微动,一块碎银子便落在了他的指尖,他屈指一弹,碎银子正中梁素菊痛穴,痛得梁素菊大声惨叫,猛地趴到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陈小生冷哼一声,“我祝枝山的夫人不是你可以侮辱的!”

“祝枝山你……啊——”梁素菊急喘两口气,缓过神来就要骂陈小生,却被苏雪云一枚银针钉在眼前,虽没伤到,却差点吓晕过去。

苏雪云理了理衣袖,淡淡地道:“我秋月的夫君也不是你能随意攀咬的。”她转身对县令大人恭敬地一揖,“民女逾矩了,望大人见谅。”

县令大人摆摆手道:“下不为例,犯妇人梁氏指使他人意图骗人钱财,气死公婆,殴打夫君,实乃罪不可赦,判梁氏受五十大板,发配边疆。另判侍女小娟恢复自由身。”

小娟傻了一样地抬起头,随即欣喜若狂地不停磕头,不止给县令大人磕,还给陈小生、苏雪云磕,给外面围观的所有百姓磕,看得所有人都心生不忍。

县令大人冷冷地看着梁素菊,喝多:“行刑!”

衙役利落的将梁素菊按住,拿起板子重重打下去。梁素菊一边惨叫一边破口大骂,很快就被人堵住了嘴,只剩下闷哼声。一下一下的板子打在梁素菊身上,梁素菊渐渐失去了力气,双手无力下滑垂在两边,眼睛也失去了神采,再也没有仇视别人的力气。

马文豪悔恨地直骂自己不是男人,管不住梁素菊还差点让她害了人,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小娟不忍地上前劝说,被马文豪无意中发现她双臂有许多被殴打的痕迹,这两个被梁素菊迫害最深的人顿时悲从中来,抱头痛哭,最后在结案时相互扶持着离开了衙门。

祝小莲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两个人也算可怜了,希望他们以后的生活能平静一些。”

苏雪云心想,如果这两人能走到一起也算合适,经历过那样一段胆战心惊的日子,将来定会珍惜安宁的生活,就算平平淡淡也能活得有滋有味。

陈小生见大家兴致不高,笑道:“难得能聚在一起,不如现在就去吃饭吧,别人的事我们听过也就算了,还是少管为妙。”

祝小莲打趣道:“我们三个每天都见面,你是想说和秋月姐难得聚在一起吧?我看你和秋月姐两个人去吃吧,周馆主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我和文大哥去给周馆主报信。”

陈小生悄悄对祝小莲比了个大拇指,点头道:“既然老师还等着,那就不要让他久等了,征明,你待会儿记得送我妹妹回家啊。”

文征明“哦”了一声,眼神略显茫然,被祝小莲用力给拉走了。

陈小生笑着摇摇头,对苏雪云说道:“有个妹妹也不错,关键时刻总是知道帮哥哥。”

苏雪云同他并肩往太白楼走,开玩笑道:“你今天神气啦,当了一回揭穿骗术的英雄。”

陈小生好笑地说:“这算什么英雄,要说神气也该是你才对,你刚刚画的那副画真是画得好,恐怕过了今日,你才女的名声就要传出去了。”

苏雪云挑眉笑道:“这样不好吗?以后我的名声越来越好,就不会有人嘲笑我们,虽然我不介意,但影响到家人就不好了。”

陈小生赞同地道:“你说得对,我也想营造一个好名声,不过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不要操之过急。我听说你在会馆里日夜学习,这样哪能休息的好呢?不能这么拼的,你一定要注意身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看我的气色就知道我没事了。”苏雪云笑了笑,抬头说道,“太白楼到了,我们进去吧。”

陈小生凑到苏雪云身边小声道:“你说这个世上会不会有悦来客栈?”

苏雪云扑哧一笑,“你想什么呢?不过这个也不是不能有,我们可以自己开一间。”

陈小生笑道:“那也不错,做什么生意都是做,客栈还省事一点。说起来我家那个书斋真是不怎么赚钱啊,唉,当初明明想叫上唐伯虎和征明一起题字,写个三宝书斋,借借苏州三宝的名头,谁知道唐伯虎他爹逼他封笔,他就自作主张的给我题了个清风书斋。清风清风,两袖清风,本来想赚钱的,这名字可真是不吉利。”

两人进了二楼包厢坐下,点完菜,苏雪云说道:“不吉利就改个名字吧,那牌匾是唐伯虎写的,以后我们成亲了,书斋还挂着他的题字不合适。虽然外人都不知道这层关系,但是我看见他的东西就烦。”

苏雪云开口了,陈小生自然没有不应的,当即就说干脆把书斋也改成“悦来”,以后他们所有经营的产业都叫“悦来”,既好听,又能纪念他们的来处。苏雪云想了想,笑道:“好啊,这么好的名字想必生意一定不错。”

陈小生笑叹,“有你在怎么错得了?不过我们如今似乎很悠闲,没有什么必须负担的责任,也许所有事都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苏雪云摇头,喝了口茶说道:“这也未必,你还记得聘婷郡主吗?征明一直惦记着她呢。”

陈小生想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宁王会棒打鸳鸯,征明此去京城会面临重重困难?也对,征明虽说是文天祥的后人,但名气有了,家底却太薄,再加上他太过耿直,不会圆滑机变,宁王不可能喜欢这样的女婿。我们要想帮他的话,至少不能是平头百姓。看来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苏雪云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总能想到办法的。”

小二敲门送菜,他们两人便结束了话题,谁知菜上全了还没开始吃,房门便被大力撞开了。文征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把拉住陈小生道:“老祝,秋月,快,快跟我走。周文宾和伯虎在六艺会馆吵起来了。”

苏雪云一下子站起来,皱眉道:“老师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伤到老师?”

文征明顺了顺气,说道:“没有,不过老师很生气,你们快跟我回去看看吧。”

陈小生扶住他,三人一起往外走,陈小生说道:“征明你别急,我带着你,我们用轻功回去。对了,你怎么没帮着唐伯虎反而跑来找我了?难道叫我回去跟周文宾打架?”

文征明回道:“不是啊,还有那个无为大师也在,总之一团乱,你回去就知道了……啊啊啊……”

文征明话刚说完,三人就出了太白楼,陈小生和苏雪云为了尽快回去,运起凌波微步快速掠过了几条街,将没见识过轻功的文征明吓得半死。三人风一样的赶回了六艺会馆,陈小生看都文征明呆怔的脸,摇摇头说道:“你干什么啊,我不是跟你说了用轻功带你回来吗?”他伸手在文征明面前晃了晃,提高声音道,“回神了征明兄!”

“啊!哦,回神回神。”文征明回过神来,仍是有些怔然,神智却已经清醒了,“老祝,你居然练成了这般武功,征明佩服,佩服,不过,以后你千万别用轻功带着我了。”

陈小生疑惑道:“为什么?大男人一个,你不是真的怕吧?”

文征明摆摆手,摇摇晃晃的走到墙边,弯下腰道:“我晕得想吐啊!”说完就趴在那吐了起来。

陈小生愣了一下,用只有苏雪云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轻功还能让人晕车,绝了。”

苏雪云好笑道:“行了,你先进去,我帮征明看看。”

陈小生捂了捂嘴,“他这个……有点脏,要不等他洗漱了你再给他看吧。”

苏雪云无语地小声道:“以前天天对着尸体都没嫌脏,这算什么?你快进去吧,管家公!”

陈小生也着急老师的情况,便点点头先进去了。苏雪云走到文征明身边,打开一个特别小的白瓷瓶递给他,“闻闻这个就没事了,别着急,只是一时不适应罢了。”

文征明连忙接过瓷瓶用力闻了闻,果然感觉舒服多了,好像有一股清流游走他全身,把头晕恶心的感觉都压了下去。文征明喜道:“真的有用啊!你一定是从华神医那得来的吧?怪不得人人都说他是华佗再世,看来他的医术真的很厉害啊。”

苏雪云笑道:“这是我自己配的,有些人乘船的时候会头晕,就像你这样,所以我就找到了这个配方。这个你留着吧,万一以后又晕了也不会太难受。”

“哦,好,多谢秋月姑娘。”文征明把瓷瓶小心地收起来,感觉自己好多了,便道,“我们快进去吧,我实在有些担心。”

“好。”苏雪云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六艺会馆,谁知走到后院的时候,发现不止是文征明说的那几个人在,连唐广德、唐夫人和陆昭容也来了。苏雪云皱了皱眉,走到陈小生旁边,低声问,“怎么回事?”

陈小生低声回道:“周文宾来求老师给他写推荐信,碰到唐伯虎在老师这里,两人吵了几句,接着无为大师跟踪周文宾也到了这里,非要为周文宾念经化解戾气。唐家人是发现唐伯虎突然不见了找过来的,人多了吵得更厉害,谁知吵着吵着又说起周唐两家的恩怨,无为大师就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

陈小生简单说了下经过,苏雪云却能从众人盛怒的表情中看出他们吵得有多激烈。周文宾脸色铁青地瞪着无为大师,若不是断了一臂恐怕要上去掐死他!唐家人则一脸悲悯怜惜,好像他们一点错没有,全是周家怪错了人一样。

唐伯虎看到陈小生和苏雪云凑在一起低声说话,心情瞬间跌入谷底,烦躁地说:“爹,娘,我们走吧,过去那么多年的事还有什么好提的。”

这句话一下子触到了周文宾的痛处,他怒道:“你们唐家当然不敢提,唐宇那个混账冤枉我爷爷偷银子,害我爷爷被发配边疆,一辈子回不了中原,受尽磨难,你以为简单一句话就能算了吗?”

唐伯虎感觉在苏雪云面前被这么质问十分丢面子,皱眉道:“那你想怎么样?你要报仇要挑战我,我也应战了,结果是你输掉了一臂,你难道还想挑战?”

周文宾伸出左手,咬牙说道:“有何不可!右手断了我还有左手,一样可以挑战你!”

唐伯虎轻嗤一声,摇摇头转开了脸,像是不跟他一般计较。无为大师低头念了句佛,说道:“善哉,善哉,周施主,唐家都已经放下了,你又何必苦苦纠缠呢?这件事本不怪唐家,全是贫僧的错。当年我和我娘无法生活,我娘只有剃度扮成尼姑到处化缘,那日是我饿坏了,鬼迷心窍拿了唐宇的银子,我娘是为了保护我才会把这件事栽赃到周远材身上。世人皆道,出家人是不会说谎的,所以连审案的大人都信了我娘的话,其实害了周远材的人,是我。”

无为大师慢慢跪在周文宾面前,忏悔道:“周施主,此事错在我一时贪念,我娘一辈子只做过这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因此抑郁而终,这几十年来我一直活在懊悔之中,受尽良心的折磨。”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匕首来,闭上眼说道,“周施主,若你心有怨恨,便杀了我吧,贫僧绝无半句怨言。到了黄泉,贫僧再亲自向你爷爷磕头赔罪。”

唐伯虎惊道:“大师!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大师你这又是何苦?”

无为大师轻轻摇了下头,“唐施主,一切皆是我自愿的,欠了什么因,便该受什么果,贫僧今日能死在周施主手中,已经死而无憾了。”说着,他便挺直脊背抬起头,“周施主,动手吧!”

第389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周文宾气红了眼, 一把抢过匕首,“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你早就该去死了!”说着便要捅死无为大师。

唐伯虎用力推了他一把,震惊道:“周文宾,你竟然要杀人?”

周文宾一下被推得摔倒在地,匕首也摔出了老远,无为大师忙去扶他,“善哉善哉,周施主,你没事吧?”

周文宾狠狠地推开他,“你滚开!假惺惺的和尚,要死你怎么不早点死?你怎么不去给我爷爷翻案?呸!”

周臣最看不得这种要死要活的场面,紧张道:“有话好好说,你若真杀了他会坐牢的。”

苏雪云扶住周臣,说道:“老师, 周文宾不会杀他的,刚刚他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匕首根本不会落到无为大师身上, 不然我和枝山也不会干看着不阻拦了。”

众人一愣,周臣看向周文宾,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既然今日所有人都在,不如把这个结解开,日后大家都不要再活在仇恨中了。唉,冤冤相报何时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苏雪云笑着扶周臣坐下,说道:“老师,话虽然这么说,但也有一句话叫做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周文宾的爷爷被人冤枉发配,一辈子看着中原的方向却不能回,本该是苏州第一才子,考状元,做大官,结果却日夜劳作受尽折磨,换做任何一个有骨气的子孙都咽不下这口气啊。”

周臣又叹了口气,突然开口道:“周文宾,你也算是至孝之人,若你将来不做恶事,我便给你写一封荐书。”

唐广德惊讶道:“周馆主,你真的要给他写荐书?你可别被他骗了,他当初是怎么陷害伯虎他们的?一旦被他做了官,肯定会鱼肉百姓。”

周文宾脸色铁青,死死地瞪着唐广德。祝小莲看他这副样子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开口道:“那也不能这么说,周文宾除了对付唐家,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平时都免费帮人画画像,帮了很多人呢。”

唐夫人小声说道:“小莲啊,你忘了他散播你落水的画像了吗?他害你颜面尽失,你还帮他说话?”

唐广德也道:“小莲,你不能因为和伯虎闹别扭就帮周文宾说话,他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无为大师跪在地上跟他认错他还不原谅,可见此人心胸之狭隘。”

陈小生和苏雪云都皱起眉头,陈小生挡在祝小莲前面,拱手说道:“唐老爷慎言,我妹妹虽然年纪小,但还是懂得是非对错的,断不会因私人恩怨偏帮恶人。再者,唐家与周文宾有世仇,说话想必有失公允,老师决定为周文宾写荐书是观察许久才决定的,如此栋梁之才不该因私仇旧怨而被埋没。至于无为大师值不值得原谅,我看只有当事人才有资格决定。”

“你!祝枝山,这么多年我们唐家对你不错,你今日这么说就是不把伯虎当朋友了?”唐广德黑着脸,看到陈小生身边的苏雪云更是气愤。

陈小生看了唐伯虎一眼,淡淡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身为才子总不能连是非曲直都分不清楚。”

唐广德气道:“好!我就看你们能说出什么是非曲直,当年周远材自己没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反倒怪我爹陷害他不让他考状元,在天狗食日之时,诅咒我唐家世世代代不中状元,中了也不得好死,害得我两个儿子应咒而死。这个仇我唐家还没找他算账,他有什么资格不依不饶?”

周文宾气极反笑,“诅咒你们是你们活该!我爷爷把唐宇当做挚交好友,可唐宇呢?那个尼姑一句话,唐宇就认定我爷爷是小偷,他们二人认识那么多年,连丝毫信任都没有?唐宇宁可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相信我爷爷,你敢说唐宇没有私心?若当年唐宇在公堂上肯说一句相信我爷爷的人品,官府就不会那么轻易判我爷爷有罪,你要怪就怪你爹,是你爹自私自利陷害朋友,才会让你们后代子孙遭殃!”

周文宾冷笑着看了眼唐伯虎,对唐广德说道:“你刚刚问祝枝山有没有把你儿子当朋友?呵,祝枝山、文征明,为了唐伯虎愿意拿眼睛来立生死状,今日只不过为我说了一句公道话,你就指责祝枝山不把你儿子当朋友?若有和尚尼姑咬定是唐伯虎偷了他们的钱,你说他们是信出家人还是信唐伯虎?”

唐广德说不出话,这个问题不用想都知道,苏州三宝三兄弟可以为对方出生入死,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出家人怀疑自己兄弟?

周文宾指着他怒道:“没话说了?你口口声声说你爹把我爷爷当朋友,我爷爷却诅咒你们,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唐宇知道‘朋友’二字怎么写吗?!”

唐伯虎皱眉挡到唐广德前面,说道:“你有什么就冲我来,不要指我爹。”

无为大师捡起匕首,重新跪到地上,面露痛苦地说:“周施主,唐施主,你们不要再吵了,都是我的错,我愿意以死谢罪。周施主,你杀了我吧,希望我的死能让你解脱,你动手吧。”

祝小莲气恼道:“你这个和尚好奇怪,刚刚周馆主都说了,周文宾如果杀你就会坐牢的,你竟然一直叫他杀你,你到底是来忏悔的还是来报仇的?你非要他成为杀人犯去坐牢吗?还有啊,都六十年过去了,你今天才来忏悔,怪不得周文宾说你假惺惺了。”

周文宾有些意外地看了祝小莲一眼,当视线落到无为大师身上时已经如刀子一般,“我不会杀你,你也不用装可怜,你若真心忏悔就去衙门给我爷爷翻案,还我爷爷清白。”

无为大师面露难色,“这……周施主,翻案势必要牵扯我娘,我娘已经去了这么多年,我身为人子实在不忍打扰她长眠,我……”

周文宾哈哈大笑,“好,好一个母慈子孝,你娘护着儿子就可以冤枉无辜的人,你孝顺你娘就可以把真相掩埋,你们居然一个尼姑一个和尚被世人推崇,这世上真是毫无道理可言!”

周文宾虽然在笑,但他笑声中的悲怆任谁都能听出来,连唐广德都闭口不言了。唐伯虎看着泪流满面的无为大师和满腔悲怆的周文宾,心里也不舒服,他沉默了许久,说道:“周文宾,这件事已经过去六十年,你我都不知我们的爷爷当年是怎么想的,既然此事是那位尼姑说谎,那周家和唐家之间便是误会。这六十年,周家人流离失所,唐家也因诅咒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你我又斗得你死我活,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我们两家放下这段恩怨吧,以后大家都不用被祖辈的仇怨束缚。至于无为大师,他遁入空门忏悔了几十年,一直做善事赎罪,良心的折磨一日也没放过他,想必他的余生都会在痛苦中度过,他娘也抑郁而终算是得了报应,我看,如果大家各退一步……”

周文宾冷哼一声,打断了唐伯虎的长篇大论,“你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风风光光的做才子,直到现在才知道六十年前的恩怨,你当然能说得这么轻松。我呢?我从有记忆起就颠沛流离,每天勤学苦练只为找唐家报仇,这么多年我都生活在痛苦中,漂洋过海终于可以回到中原,而你却叫我各退一步,放下恩怨?好啊,我愿意解这个结,但你唐家和这个臭和尚必须去官府翻案还我爷爷清白!”

唐伯虎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纠结仇恨,“逝者已矣,让活着的人活得更好不是最重要的吗?”

“为了让仇人活得更好,就让我爷爷永远背着罪人之名?”周文宾咬牙瞪着唐伯虎。

文征明凑到陈小生身边,悄声问道:“老祝,你怎么看。”

陈小生面无表情地道:“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天经地义,周文宾的爷爷是无辜的,周文宾是这段恩怨最大的受害者。”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大家都听到了,唐伯虎回头看他,满脸的不可置信,“老祝……”

陈小生看着他说道:“我们苏州三宝做人一向堂堂正正,伯虎,不管过去多少年,如果你祖先被人冤枉,你会就这么算了吗?”

一句话问得唐伯虎哑口无言,苏雪云冷笑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堂堂江南第一才子,不过如此。”

“秋月……”唐伯虎被他们说得无地自容,他低头抹了把脸,说道,“好,我唐伯虎行事光明磊落,既然当年是冤案,我愿意为周文宾的爷爷翻案。”

“伯虎!”唐广德低喝一声,随即看到众人的脸色,不甘不愿地说了一句,“翻就翻,总之不是我唐家的错!”

周文宾冷哼一声,到底没再揪着唐家不放,那些道德层面的事没法判,但只要为他爷爷平反,孰对孰错自在人心。周文宾和唐家已经商议妥当,如今只剩下无为大师的表态了。众人的视线落在无为大师身上,无为大师垂着头哭了很久,愧疚地说道:“周施主,我对不起你!欠你们周家的我下辈子做牛做马还给你!”

无为大师突然把手中的匕首对准自己腹部,用尽全身力气刺了下去!

苏雪云眼神一冷,脚尖踢起一块石子正中无为大师腕部。匕首落地,无为大师惨叫一声,抱着手腕看向苏雪云,苏雪云冷声道:“自古以来,凡是做错事的人遁入空门,真心悔改,便能被世人原谅。然而不是每一个出家人都慈悲为怀,也不是每一个出家人都有向佛之心。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忏悔了几十年,说你母亲抑郁而终,然而你母亲至死也没有将真相说出来,你更是宁愿死也不肯为周文宾的爷爷翻案。说来说去你们母子都是自私自利之人,最看重的无非是你们身上那善良的虚名,你如今是世人皆知的无为大师,被无数人推崇信任,可惜你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们母子的诳语一打就是六十年,到如今你还想保全一世美名,简直是内心丑恶。你这样的人,即便做一辈子善事也不是真正的善人,剃了头发也不是真正的出家人!”

祝小莲气道:“抓他去官府!他是小偷就该抓他,管他是不是出家人,要是犯人出家就不用受罚,那朝廷律法还有什么用?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心思这么阴暗,死了也要下地狱!”

文征明上前一步,看着无为大师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枉我一直当你是善心助人的大师,还曾觉得周文宾咄咄逼人,没想到你内心居然如此阴暗,句句都陷周文宾于不义,简直可耻!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为了自己的虚名致使周文宾的爷爷无法洗刷冤屈,你对得起佛祖吗?举头三尺有神明啊,你枉为出家人!”

文征明冷哼一声,又走到周文宾面前作了一揖,“周兄,以前是我不清楚是非,对不起。”

周文宾觉得他们这么帮自己很莫名其妙,但是此时他根本无心想这些,只是点点头便走到无为大师面前,居高临下地说:“六十年,我终于找到害我爷爷的元凶,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为我爷爷翻案!”

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很明确,苏雪云点了无为大师的穴道,让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几人直接将他押去了衙门。虽然无为大师在百姓心里是得道高僧,但周馆主和苏州三宝在人们心里的地位也不低,尤其是周文宾还曾与苏州三宝为敌,如今他们肯帮周文宾说无为大师不对,那想必无为大师确实是不对吧。众人怀着这种心理一路跟着他们去了衙门。

县令大人看到他们皱了皱眉头,“又有什么事啊?堂下何人?”

唐伯虎拱手说道:“大人,我们唐家与周家的恩怨想必大人也都知晓,当年我爷爷以为是周远材偷了他的银子,而周远材以为我爷爷不想让他考状元故意陷害,所以我们两家才结下仇怨,至今已有六十年之久。”

县令大人捋着胡子点点头,“此时本官确实知晓,不过这是你们的私人恩怨,为何又闹到公堂上来?”

周文宾指着无为大师说道:“大人,因为此人就是当年偷了唐宇银子的人,当年他还是个小孩,他娘为了讨饭装成出家人,没有人怀疑出家人和小孩子的话,他们就一起冤枉草民的爷爷害得草民的爷爷含冤受屈。周唐两家的恩怨皆因此人而起,且他至今不知悔改,不肯为我爷爷翻案,草民无法,只好报官,求大人为草民的爷爷翻案!”

“翻案?”县令大人面露惊讶之色,看向无为大师,“周文宾说的可是真的?”

苏雪云解开无为大师的穴道,无为大师愧疚地低下头,不愿出声。然而他这般已经算是默认了,外面围观的众人立时议论起来。有不敢相信的,有骂他欺世盗名的,还有说他功大于过的,众人都对着他指指点点,让无为大师感觉如芒在背。

县令大人看着无为大师有些为难,“这……当初这案子是在京城审理的,时隔六十年之久,若要翻案,恐怕要上报大理寺,而这位大师还是出家人,恐怕不太好办。”

周文宾坚定地道:“就算要上京告御状草民也不怕,草民的爷爷蒙受不白之冤六十年,草民一定要为他翻案!”

县令大人点了下头,“既然如此,那你们几人便将状纸、供词都呈上来吧。”

周文宾当堂写下长长的状纸,字字血泪,唐伯虎也写下唐家所知道的内情,不偏不倚。只有无为大师迟迟不愿动笔写供词,周文宾见状,开口说道:“当年发生的事草民已悉数弄清,不如草民将前因后果陈述一遍,再由无为画押。”

县令大人瞥了无为大师一眼,点头同意,“也好。”

无为大师想要阻拦,周文宾却已经看着外面的百姓,将前因后果大声说了出来。出家人本是慈悲为怀的,小孩子也多是天真可爱的,世人看到出家人和小孩子通常都报以热情和真心,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的小孩子会偷钱,出家人也有假扮说谎话的。就算有很多人认为无为大师功大于过,但还有很多人坚定的认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受害者还没有原谅,别人凭什么说将功补过?特别在周文宾描述了他爷爷几十年的炼狱生活之后,那些同情无为大师的人也沉默了。

古人不孝是大罪,即使长辈有不对都要忍耐三分,更何况周文宾如今是为爷爷洗刷冤屈,乃是至孝之举,任何人都没资格指责他欺负出家人!

县令大人看着无为大师问道:“你可认罪?”

无为大师颓然地低下头,“贫僧……认罪。”

师爷将记录的供词拿给无为大师签字画押,然后县令大人便宣判将无为大师收监,待此案上报大理寺再行判决。

虽然最终判决还没有定,但在苏州城,所有人都知道了周文宾的爷爷是被冤枉的,尽管已经没几人记得周远材,但这不影响他们对周文宾改观。周文宾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爷爷报仇,如今终于可以为他爷爷翻案,所有为人长辈的都感叹有这样的子孙是周远材之福。与此同时,唐家在众人心中的印象又差了一些,虽然周远材诅咒唐家好像很恶毒,但那也是唐宇对不起周远材在先,任何一个有亲人朋友的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唐宇因为别人一句话就那么深信不疑的认定周远材偷钱。

众人放在自己身上想一下,立时觉得是唐宇失德,背叛了朋友之义。当时科举在即,谁又知道唐宇不是借机铲除拦路石呢?相比之下,周远材直到在发配充军的路上听唐宇指责自己,才在天狗食日之时怒下诅咒,完全就是被逼无奈的垂死反抗。孰对孰错,大家心里自有论断。

此事过后,唐广德自觉丢脸,把自己关在家中数日不曾露面。而唐伯虎也在家中不愿出门,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为什么老师和兄弟都不赞同他?他从来没有故意做过任何一件坏事,所以他这次是真心想要反省,在家里他能问的也只有唐夫人和陆昭容,可惜唐夫人觉得儿子怎样都是对的,陆昭容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唐伯虎只好翻阅经典古籍,希望能从中看出几分道理。

文征明忙着帮陈小生筹备婚事,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唐伯虎,倒是教唐伯虎难得的感到几分孤单。不过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陈小生和苏雪云成亲的日子,陈小生天刚亮就在家门外摆上了流水席,说好免费请大家吃三天,一下子整个苏州城都热闹起来了。

长乐坊太远,所以众人便商议好让苏雪云在六艺会馆出嫁,这一天六艺会馆也是里里外外一片红色,所有学子都喜气洋洋的。风骚骚带着良辰、美景给苏雪云打扮,她们看到精美的嫁衣都忍不住羡慕,良辰笑道:“秋月,听说这嫁衣是苏州最好的裁缝绣的,还是祝公子特地为你订做的,是不是真的啊?”

苏雪云端坐在镜子前,微微仰头方便风骚骚为她描眉,回了句,“是啊。”

美景摸了摸嫁衣,说道:“祝公子对你真好啊,知道你不会刺绣,直接买了最美的嫁衣给你,我说你肯定是全苏州今年最美的新娘子!”

风骚骚高兴地道:“什么今年啊,我说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新娘子!来,你们看看,秋月漂不漂亮?”

良辰跟美景连忙凑过来,笑说:“真的好漂亮啊,不愧是我们温柔乡最美的花魁!”

苏雪云好笑地起身拿了嫁衣去换,说道:“你们喜欢的话也可以找个合适的人嫁啊,这世上好男人还是不少的。”

良辰坐到一边叹道:“说是这么说,不过没遇到嘛,还是你比较幸运,没了唐伯虎,反倒得了更好的祝公子。”

美景连连点头,“对啊,我们哪有你这么好的运气?其实我们要求不高的,就算是被你嫌弃的唐伯虎,如果他愿意纳我们,我们也愿意去啊。嫁进唐家就生活安定,可以生自己的孩子,等老了也不会无处可归,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错了。”

风骚骚点了点她们的额头,没好气地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傻的啊?过日子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啊?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了,以后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唐家那种地方,受委屈的时候多着呢,哪能像你们现在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要是真想嫁人,大不了让秋月帮你们留意着点,总有好男人不计较你们的过去,真心对你们的。”

良辰和美景眼睛一亮,高兴地拉住风骚骚,“真的啊?那我们可说好了,有好男人记得介绍给我们啊。”

苏雪云换好了衣服,笑着走出来,“放心吧,有合适的一定忘不了你们。”

风骚骚她们眼睛定在苏雪云身上,惊叹连连。良辰说道:“秋月,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你这么一打扮简直把所有女人都比下去了,我看祝公子今天晚上洞房的时候一定会看你看呆了。”

良辰和美景捂住嘴笑起来,风骚骚拍了她们一下,笑道:“祝公子马上就到了,你们两个别玩了,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苏雪云好笑地看她们出去,对着镜子仔细戴上了凤冠。风骚骚拉着她的手像是看不够她似的,慈爱地道:“秋月,姑姑一辈子没什么本事,照顾不好你,如今能看到你嫁个有情郎也算是欣慰了。你以后一定要和枝山好好过日子,遇到什么事别急着生气,先看看是不是误会再说。我知道你从小一个人长大,性子烈,不容易相信人,不过我看枝山是真的对你好,姑姑见过那么多男人,都没有像他这么重视娘子的。你听姑姑的话,嫁给他就全心全意地对他好,谁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你对他好,他自然也会对你好。”

苏雪云点头笑道:“姑姑你放心吧,我懂的。”

外面响起爆竹声,风骚骚拍了拍她的手,笑道:“那就好,吉时到了,我们出去吧。”

风骚骚给苏雪云盖上了红盖头,把喜娘叫了进来,和良辰、美景一起扶苏雪云出去。欧阳东穿着暗红色的锦袍等在门口,说道:“妹妹,今日你出嫁,我背你上轿。”

苏雪云轻点下头,笑说:“好,劳烦哥哥了。”

欧阳东背上苏雪云,慢慢往外走去,一路上回想和秋月一起长大的一切,到了轿前,轻声说道:“秋月,你一定要幸福。”

苏雪云回道:“秋月一定会幸福的。”

欧阳东放下心,将她送入轿中,转身拍拍陈小生的肩,笑道:“妹婿,我妹妹就交给你了,以后要对她好。”

陈小生对欧阳东抱了抱拳,郑重地承诺,“有我一日,必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欧阳东洒脱地笑了,“好!”

陈小生看了一眼喜轿,转身上马,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接亲的队伍吹着喜乐走向祝家,一路上所有人都能看出陈小生的欣喜。人群中有的说苏雪云能嫁给有名的才子太幸运,有的说陈小生能娶到国色天香的娘子才是幸运,等看到新娘子那整整一条街都没看到头的十里红妆,这场亲事真真切切地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恐怕数年之内都不会有人能超越了。

古代的亲事自有喜娘在一边提醒,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喜娘事先也都叮嘱过了。陈小生和苏雪云牵着红绸,顺顺利利的走入祝家。

“一拜天地!”

陈小生和苏雪云共同鞠躬,文征明、祝小莲等人兴奋地看着他们,都为他们感到高兴。唐伯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苏雪云一身喜服,低下头自嘲地笑笑。

“二拜高堂!”

陈小生和苏雪云对着周臣深深地弯下了腰,周臣坐在上位,乐呵呵地看着两个得意弟子,高兴不已。

“夫妻对拜!”

陈小生和苏雪云面对彼此,认真地对拜。此生此世,他们差点生死离别,想到对方所受的苦仍会心脏揪痛,今日能够成亲,他们心里充满了珍惜之情。

“礼成!送入洞房!”

陈小生紧紧牵住苏雪云的手,笑着走入后院,人群中起哄要闹洞房的都被文征明给挡回去了。文征明那一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两人进入洞房,陈小生扶着苏雪云到床边坐下,轻声道:“我叫小莲给你准备了饭菜,等一下我出去招呼客人,你饿了就先吃饭。今天你肯定很累了,记得躺一会儿,别一直坐在这等。”

苏雪云笑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小心别被灌醉了。”

“放心,有征明给我挡着呢!”陈小生一边说一边掀起了盖头,飞快地在她嘴边亲了一口,大步走出门外,“我很快回来!”

苏雪云摸了摸嘴角,低头看着精致的喜服笑了起来。

没一会儿祝小莲就给苏雪云送来了饭菜,看到苏雪云十分惊艳,“嫂子你今天好漂亮啊!”

苏雪云捏了捏她的脸蛋,笑说:“等你成亲的时候,嫂子给你订京城最美的喜服。你也累了吧,坐下和我一起吃?”

祝小莲摆摆手,打趣道:“我可不敢吃,这是我哥专门为你做的,嫂子你真有本事啊,我哥以前是吃遍天下无敌手,但他不会做的,现在为了你他连做饭都学了!你怎么收服他的啊,以后可得教教我。”

苏雪云看着四盘菜都是自己最喜欢吃的,笑得越发开心了,“以后你想学什么嫂子都教给你,再为你选一个如意郎君,我们一家人都要开开心心的。”

祝小莲脸红地转身就跑,“不跟你说了,就会欺负人。”

苏雪云慢慢吃着陈小生为她做的饭,虽然做饭对她和陈小生来说都不难,但他们每次为对方做饭时都会很用心,就像他们时刻把对方放在心里一样。苏雪云已经记不清她和陈小生在一起有多久了,总之记忆中已经充满了他的身影,如今他们在这一世成亲,将来还有几十年相伴,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幸福了。

苏雪云抬起头看向龙凤蜡烛,手一挥用一道结界罩住了它们。听说新婚之夜龙凤蜡烛一起燃尽,夫妻俩就能恩爱白头。现在用结界把蜡烛罩住,它们就能不受外界干扰了。

苏雪云勾了勾唇,起身去收拾床铺。床上铺满了红枣、花生等物,苏雪云将它们装了满满一篮子,放在桌上。又将被褥抖开铺好,软软的床看着就让人很想躺上去。不过苏雪云没有听陈小生的自己一个人休息,她像每一个古代新娘一样,端坐在床边默默地等待着自己的丈夫,这种等待并不无聊,反而满心欢喜。

夜色.降临时,陈小生终于被扶回来了,扶着他的是周文宾。周文宾看到苏雪云,有些尴尬地笑道:“嫂夫人,祝兄多喝了一点,他……”

苏雪云见他一只手艰难地扶着陈小生,忙起身笑道:“没事,你别管他,他好着呢。”

“啊?”周文宾疑惑地转头看陈小生。

陈小生稳稳地站直了身子,笑着拍拍周文宾的肩,说道:“谢了兄弟,让你受累了,征明那个老实人大概是真的醉了,麻烦周兄帮忙叫两个人送他一下。”

周文宾上下打量他一眼,恍然大悟道:“祝兄你装醉啊?我刚刚看你喝了很多酒,还担心你撑不住了。”

陈小生笑说:“我喝的一多半都是水。”

周文宾笑了下,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早点休息。”

周文宾出去给他们关上门,谁知一转身差点撞上祝小莲。祝小莲吓了一跳,端着解酒茶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嫂子一个人能扶动我哥吗?快让开,我进去帮忙。”

祝小莲伸手推门,周文宾急忙将她拉到一边,“别去啊,你哥没事,这时候不能进去的!”

祝小莲低头看着他的手,周文宾立马不自在地松开手后退了一步,低头道:“那个……我是看见祝兄醉了才来送他的,不过他是装醉,那就不需要我帮忙了。我,我走了。”

“哦。”祝小莲点了下头,感觉气氛怪怪的。

周文宾走了两步,又停下说:“祝姑娘,画像的事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还有上一次……多谢你帮我说话。”

祝小莲想起那幅落水图就红了脸,又羞又气,背过身气恼道:“你不是要走吗,还不走?!”

第390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周文宾见祝小莲生气, 忙诚恳地说:“祝姑娘,我是说真的,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要不然……把我的画像丢得满大街都是也行,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

祝小莲猛地转身瞪着他,低声斥道:“你别说了!叫你走还不走?你是不是想所有人都听到啊?这件事已经没人提了,你再说我不是更丢脸?”她上前一步,威胁地道,“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用解酒茶泼你啊!”

周文宾往四周看了看,疑惑道:“这里没有别人啊,不会被人听到的, 你要是泼我能解气的话你就泼吧,你打我我也不会还手的,我知道错了, 我认错。”

祝小莲看到他闭上眼等着挨揍,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好啊,这是你说的,今天是我哥大喜的日子,不宜动手,等我有空了就去打你一顿, 你可不许还手。”

周文宾睁开眼连连点头,“好,我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的,我等着你。”

祝小莲摆摆手道:“你快走吧,不要在这里打扰我哥。”

“哦。”周文宾点点头,看了一眼新房,转过身低头走了。

祝小莲不高兴地嘟囔道:“这什么人啊,看不出来人家不想提吗?哼,平时聪明的不得了,一跟他说话又傻乎乎的。”

祝小莲泄愤的一脚踢在墙角上,瞬间痛的皱起了脸,“啊!好痛!该死的周文宾,我一定要找你算账!”

夜深了,外面的宾客很快就告辞离开,等祝小莲出去的时候发现桌椅碗盘都已经收拾好了。她疑惑地看了看,低声道:“奇怪,文大哥不是喝醉了吗?谁帮忙收拾的?”

祝小莲走进厨房查看了一下,忽然瞧见灶台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祝姑娘,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弥补之前的错误,今日帮忙打扫一下,略表歉意。

祝小莲轻哼一声,“这样就想逃过一顿打?你想得美!”她把字条团成一团要往灶台下塞,忽然又反悔了,“万一他以后不承认了怎么办?还是把字条留着,以后找他算账也有个凭证,嗯,就这么办。”

她把字条重新展开叠好,放到了自己的荷包里,然后伸了个懒腰,轻松地回房睡了。

第二天一早祝小莲就起来准备做饭,结果到了厨房发现苏雪云已经在里面熬上粥了。她连忙跑过去说道:“嫂子,这些事让我来做吧,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苏雪云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粥,笑道:“醒了就起来了,待会儿你尝尝嫂子的手艺。以前家里只有你一个女孩子,活计就都落在了你身上,现在嫂子嫁过来了当然不会让你那么累了。”

祝小莲摆摆手说:“嫂子,我不觉得累的,我习惯了,没关系。你以前都不做这些,嫁过来也不能让你受苦啊。”

苏雪云盖好锅盖,转过身对她说道:“这算什么受苦,其实我手艺不错的,再说还有你哥呢,以后家里的活你就不用做了,你也不小了,以后嫁人之后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们没办法肯定。不过在家里这两年你就好好做个大小姐,享享福,别的都别想。”

祝小莲眼眶有些红,忙低下了头,“我哪里是大小姐啊,你们不用这样的。”

苏雪云拉起她的手道:“你一直是我们祝家的大小姐啊,你哥是个男人,不懂得在这些小事上心疼你,现在有了嫂子就不一样了。总之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是做坏事,哥哥嫂嫂都支持你。对了,周文宾是不是欺负过你?不如嫂子带你去揍他一顿?”

“啊?”祝小莲惊讶地抬起头,“揍,揍他?”

苏雪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当初你不小心落水被他看见,他把你在水中的画面画出来发到大街上,实在太过分了。女儿家的名声多重要啊,就算他在波斯长大对这些不懂,那也是他的错,一定要教训他一顿。”

祝小莲想起那件事就生气,重重点了下头,“好!我们拿个麻袋套他头上,狠狠揍他一顿!”

苏雪云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是非对错咱们都解开,以后要是有机会做朋友也还不错。”

陈小生走进厨房,笑道:“好香啊,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苏雪云说道:“我们再说周文宾,他以前那么可恶,还欺负我们小莲,我们决定去揍他一顿,给小莲出出气。”

陈小生愣了一下,随即说道:“额,好啊,不过不要下手太重啊。对了,我已经把桌子收拾好了,饭熟了没有?”

苏雪云看了一下,说道:“都熟了,端出去吧。”

祝小莲从做饭到吃饭再到洗碗,什么都不用做,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感觉少了点什么似的。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打扰新婚夫妇,便找了个借口出去溜达了。

陈小生在她走后问苏雪云,“怎么突然想起找周文宾算账了?你不是说他和小莲是一对?”

苏雪云笑道:“就因为这样才应该把这件事翻过去啊,要是一直不提,这件事想起来总是有几分疙瘩,倒不如一次解决,以后大家也好相处。”

陈小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也好,说起来看见周文宾那张脸还真是挺想揍他的,居然跟程峰那个大男子主义一模一样。特别是周文宾以前给朱子健做事的时候,奸诈透了。”

苏雪云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笑道:“那你还要不要这个妹夫了?”

“不知道啊,考察看看吧,最重要是看小莲喜不喜欢。”陈小生打开扇子扇了扇,又笑道,“不过从这几次接触来看,周文宾有情有义,是非分明,心地也善良,琴棋书画更是不输给苏州三宝,论起对杂学的了解甚至远超我们几个,如果他能真心对小莲,倒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苏雪云赞同道:“你说的对,最后还是要看小莲怎么选。古代女子不好过,如果选到那种把女子当衣服的就完了。”

陈小生挑挑眉,看着苏雪云道:“你还在气唐伯虎?要不要我替你把他也揍一顿?我看他就跟没长大似的,也说不上他有什么恶意,总的来说就是古代大户人家宠坏了的少爷,妻妾成群也不会当回事,没什么一生只娶一个的观念。”

“秋月受了那么大委屈,我肯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苏雪云沉默了一下,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在京城华太师府做大丫鬟,你说唐伯虎如果看到我妹妹会怎么样?”

陈小生很惊讶,“你有双胞胎妹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苏雪云点了点头。陈小生沉思片刻,道:“以他的性格,应该会接近你妹妹,如果你妹妹人还不错的话,那唐伯虎八成会喜欢上你妹妹。”他看了看苏雪云的脸色,问道,“以前没听你提起过,是不是你妹妹有什么问题?你不想认她?”

苏雪云端起茶杯低下头,从水面上看到自己的脸,想到这世上有另一个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感觉很新奇,又像是有什么血脉相连的牵绊似的,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她轻声说道:“如果我妹妹也喜欢上唐伯虎呢?你说,如果我妹妹知道我曾经为唐伯虎受那么多苦,她还会和唐伯虎在一起吗?”

陈小生握住她的手,说道:“你妹妹怎么选我不知道,但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苏雪云看着他笑了起来,“对,我有你就够了。”

双胞胎姐妹是什么样的感觉,苏雪云不知道,原剧里秋月昏迷七年,秋香却已经开开心心地和唐伯虎在一起了。大家都说秋香很善良,很纯真,可是唐伯虎负了她姐姐,她姐姐为了唐伯虎受了那么多罪,她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吗?明知道她姐姐是唐伯虎未过门的妻子,因为唐伯虎说一句“不喜欢秋月”就能心安理得的和唐伯虎在一起了吗?

秋月不恨秋香,因为秋月曾经为了和唐伯虎在一起而把秋香沉到了海里,而秋香却在木头上刻下“不杀秋月”四个字为她求情。但秋月同样也不喜欢秋香,因为秋香在认识唐伯虎的时候就知道秋月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还亲眼看到过秋月,却在动心之后把秋月忘得一干二净,就算秋月出现在她面前也不肯和唐伯虎分开。他们三个人的爱情到底谁才是第三者?从头到尾痛苦的只有秋月而已。

陈小生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低声说道:“别想不开心的事了,顺其自然不好吗?”

“好,那我们说点开心的事。”苏雪云抬起手腕,露出上面的掐丝珐琅彩手镯,说道,“这上面的牡丹花和宝石都好漂亮,我很喜欢。”

一指宽的手镯上是一个个镂空的牡丹花造型,每一朵牡丹花都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宝石做装饰。宝石虽多却不显得杂乱,手镯昂贵却不显得奢华,花朵的雕刻巧夺天工,是世间难寻的精品,戴在白皙的手腕上十分光彩夺目。苏雪云爱惜地摸了摸,眼中露出喜爱之色。

陈小生笑道:“我知道你喜欢这种带颜色的东西,不像玉镯那么素净。这是新婚礼物,当然要费点心思。”他握着苏雪云的手腕,越看越满意,“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牡丹花很配你。”

苏雪云笑说:“其实我也有新婚礼物送给你。”

陈小生诧异道:“是什么?”

苏雪云带他进了卧室,直奔床榻。陈小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么早我们就去床上,是不是不太好?”

苏雪云回头扭了他一把,“你想什么呢?!我是要给你调理身体!”

陈小生轻咳两声,听话地坐在床上,笑嘻嘻地说道:“调理什么身体啊?难道你觉得我昨晚……”

苏雪云直接捂住他的嘴,无语道:“好了好了!你真是一天比一天不正经,我找到了能改善你身体的药,你喝了它好好运功,不可以分心。”

陈小生落下她的手笑了笑,“好,听你的,你叫我做什么我一定配合。”

苏雪云从梳妆台的匣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陈小生说道:“你喝了它,静心运功,什么时候感觉身体完全好了就什么时候停下来,不过可能会很痛。”

陈小生点点头,二话没说就把药服下,然后便闭上眼睛盘膝运功。苏雪云坐在他身后,双手抵在他后背上,缓缓给他输送灵气。随着灵气的运转,苏雪云能明显感觉到陈小生的五脏六腑在好转,曾经武功速成的后遗症正在渐渐修复。

这小瓷瓶里不是她找到的药,而是上一世她从林乔那里换来的基因改造液。这一瓶改造液能让陈小生的身体恢复健康,开拓经脉,这样陈小生将来再练功时就会事半功倍,不用再那么辛苦了。不过要改造基因当然不是那么轻松的,总要经历一些痛苦才能看到成果。

半个时辰之后,陈小生感觉五脏六腑都如火烧般灼烫,浑身的骨头也酸痛不已,不过他最初练武那段时间,每天都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如今这点痛苦他完全可以承受。

苏雪云加快了灵气的输送,帮陈小生一起抵抗痛苦,两人静静地运功,又过了足足三个时辰,陈小生开始慢慢收功。苏雪云感觉到了,便收回手,开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陈小生睁开眼,握了握拳,笑道:“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他转过身将苏雪云抱在怀里,看着她的眼睛笑了,“这药最大的好处就是让我可以多陪你二十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苏雪云拉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轻声道:“你要记住你说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自己,我们还要白头偕老。”

“我一定会。”陈小生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看看天色,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做饭,等小莲回来就可以吃了。”

苏雪云给他把了下脉,满意地点点头,“好,你去做饭,我收拾一下东西。”

祝小莲一直在外面逛到快天黑的时候才回来,他们家门口还摆着流水席呢,饭菜都是请别人做的,自己倒不用忙。人们看见她纷纷跟她打招呼,不停地说吉利话,她也笑着一一点头,心里为哥哥嫂嫂高兴。

三人晚饭也吃得特别开心,祝小莲看看苏雪云,心想这个嫂子虽然是刚嫁进来,但他们好像早就是一家人了,这种感觉真好,也许她真的可以当个大小姐呢!

新婚第三天是回门日,他们一大早就坐船去了长乐坊,在长乐坊吃午饭,下午又回苏州城去六艺会馆,陪周臣一起吃了晚饭。大家看他们夫妻俩相处得温馨默契,欣慰之余也终于放了心。

等回门日过了之后,祝小莲就趁苏雪云有空的时候询问道:“嫂子,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周文宾算账啊?我麻袋和棍子都准备好了。”

苏雪云一愣,立马应道:“哦,你都准备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吧。过阵子就要上京赶考了,把这件事解决完,也免得耽误他考试。”

祝小莲从来没揍过人,兴奋道:“我昨天听周馆主说他已经给周文宾写了荐书,还叫周文宾今天去取呢。算算时辰,周文宾这时候应该去见周馆主了,不如我们在门口守着,等他一出来就跟踪他,到了没人的地方就套麻袋打他一顿!”

苏雪云看着祝小莲比划来比划去的,笑道:“好啊,六艺会馆附近有个小巷子,我们就在那儿守着。”

“嗯!”祝小莲眼睛发亮地跑去厨房拿棍子和麻袋,拉着苏雪云就出了门。

两人经过书斋的时候,被陈小生看了个正着。陈小生叫住她们问道:“秋月,小莲,你们去哪里?”

苏雪云指了指祝小莲手中的袋子,笑说:“我们去解决点私人恩怨。”

陈小生瞬间了然,好笑地摇了摇头,叮嘱道:“小心点不要伤到自己,我等你们回来吃午饭。”

祝小莲摆手道:“知道了哥,你快去看着书斋吧,我们走了。”

苏雪云只来得及对陈小生挥挥手就被祝小莲给拉走了。平时没见祝小莲对什么感兴趣,她真没想到祝小莲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不过注意就是在意的开始,这个世界里周文宾真的是特别好的男人了,不仅对小莲一往情深,难得的是他还有能力护住小莲。如果他们能成一对,对土生土长的小莲来说,就是幸福了。

苏雪云带着小莲藏在巷子里,等了一刻钟就见周文宾一脸喜色的走出门来。小莲拉着苏雪云兴奋道:“出来了!嫂子,我们快跟上去!”

苏雪云忙抓住她,“等等,别着急,周文宾身手也不错,我们离他远点,别被发现了。”

“哦。”祝小莲握紧袋子盯着周文宾的背影,想到每次落魄时都被周文宾看见,她就忍不住生气。

苏雪云见周文宾走远了,便领着祝小莲悄悄跟上去。到了没人的地方,苏雪云运起凌波微步,眨眼间就到了周文宾身后,一下子把他套进麻袋推到了一边。祝小莲冲上来踢了他两脚,举起棍子比划半天还是下不去手。

周文宾又惊又怒的在麻袋里挣扎,喝道:“是谁?有本事光明正大的现身,别鬼鬼祟祟的!”

祝小莲丢掉棍子,气道:“谁鬼鬼祟祟了,打人不是要套麻袋吗?是你叫我来打你的,你别想耍赖!”

周文宾动作顿了顿,闷声闷气地说:“祝姑娘,你,你要打我尽管动手吧,我周文宾说过的话,说到做到。”

祝小莲又踢了他一脚,“哼,打你?我还嫌手累呢!这样吧,你叫我三声姑奶奶,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周文宾沉默一下,硬气地道:“我不叫。”

祝小莲瞬间瞪大了眼,“哎!呀!这么点要求你都不答应,还说什么怎么惩罚都行?你分明就是骗我!你欺负我是弱女子是不是?”

“反正我不叫。”周文宾说完又低声嘟囔道,“哪有弱女子套人麻袋的。”

“你!你叫不叫?你再不叫我打你了!”祝小莲又把棍子捡了起来,握紧松开,松开握紧,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文宾还是那句话,“不叫,你打吧。”

祝小莲瞪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泄气地把棍子丢到一边,说道:“算了,不打了不打了,你起来吧。”

周文宾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动,“不行,你还没有消气,还没有原谅我,我不起来,你打吧。”

祝小莲气恼道:“你这个人怎么像个臭石头一样?好了我原谅你了,你起来吧。”

周文宾坐了起来,迟疑道:“真的?祝姑娘你真的不怪我了?”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这样行了吧?”祝小莲背过身去,感觉这一趟真是多此一举。

周文宾这才用完好的左手把麻袋取下来,他抬头看到苏雪云微微一愣,随后有些尴尬地点点头。苏雪云笑道:“刚刚冒犯了,不过你以前的所作所为也确实太过分了些。我们中原的姑娘,名声是很重要的,小莲更是我们祝家的掌上明珠,我们宠着护着还来不及,怎么能让别人欺负?周公子你说是不是?”

周文宾从地上爬起来,歉疚地低头说道:“对不起,我不该牵连到祝姑娘。”

苏雪云看了祝小莲一眼,说道:“以前因为周家与唐家的恩怨,我们大家有很多误会,现在你的仇也报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

周文宾点头道:“嫂夫人请放心,过去我是为了报仇而活的,以后我是为自己而活,我不会再做违背良心之事。”

祝小莲回头看他,“你要说到做到才行啊,不然不放过你!”

周文宾连忙应道:“我从来不骗人的,说到一定做到。”

祝小莲看他说的很认真,有些不自在地道:“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看在你救过我两次的份上,这件事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了。”

苏雪云笑了笑,“原来周公子还救过小莲两次?既然这样,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听说老师给周公子写了荐书?这是件大喜事啊,枝山在家准备了饭菜,不如去我家庆祝一下?”

周文宾摸了摸衣服内的荐书,迟疑道:“不用麻烦了,我回去吃就行了。”

祝小莲看不惯他这个样子,说道:“你以前那么嚣张,现在怎么畏首畏尾的?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吃什么啊?走吧,今天是我把你衣服弄脏,回去补给你一套,快点,跑了这么远,好饿啊。”

周文宾本想推辞,听到她说饿了,不好意思耽误她吃饭,便只好点头了。他看看自己又破又脏的衣服,心里有些无奈,不过走到祝小莲身边的时候却没有任何自卑的神色。

苏雪云笑了笑,招呼他们赶紧回去。周文宾的赌术在这个世界算是无敌了,去赌坊一会儿功夫就能赢一大堆银子,随便摇摇色子就能摇出一柱擎天,这是她和陈小生练了半辈子才练成的,说周文宾是天才也不为过。但周文宾宁愿在街头摆摊为人画画,也不靠赌博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这个人十分的有底线,黄赌毒他全都懂,但就是坚决不碰,意志力比谁都强。

苏雪云越看周文宾越满意,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不禁抽了抽嘴角,快步往家里走去。祝小莲有点跟不上她的步伐,在后面嘀咕道:“嫂子肯定是急着回家见哥哥,都怪我,他们刚成亲就拉着嫂子出来。”她转头看见周文宾,哼了一声,“都怪你啊,要不是你叫我来打你,我就不会打扰我哥哥嫂子了,你真是个害人精!”

周文宾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祝小莲理直气壮地道:“怎么?不是你难道是我?”

周文宾觉得女人真是想法奇怪,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哦。”

祝小莲深吸一口气,感觉再跟他说话能把自己气死。先前周文宾挑战苏州三宝的时候明明很能说的,现在跟她说话竟然跟个闷葫芦似的,难道她很讨人厌吗?真是气死了!

周文宾发现祝小莲又生气了,瞄了瞄她的脸色,小心地往旁边挪了两步,心里一直在琢磨自己到底该不该说话,好像在祝小莲面前说不说都是错。过了一会儿,周文宾又忍不住去瞄祝小莲,总觉得到中原这么久,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了,开心、生气都那么有活力,比别的女人都好看。

祝小莲猛地转头,瞪着他道:“你干嘛偷看我?”

周文宾紧张地低下头,“我没有!”

“没有?”祝小莲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又看看周围,小声说道,“我警告你啊,我不计较你轻薄我的事,你也不许把你救我两次的情形告诉任何人,记住没有?!”

周文宾急忙解释道:“祝姑娘,我没有轻薄你啊!第一次你落水昏迷,我只是想给你做人工呼吸,第二次你被两个色狼打昏,我看见你的时候你领口已经被扯开了……”

祝小莲气得满脸通红,狠狠掐了他一把,“你还敢说?!”

周文宾“嘶”的一声闭上了嘴,想了想又强调道:“总之我没轻薄你!”

祝小莲跺了下脚,紧张地看看四周,恶狠狠地道:“我叫你不许说你就不许说了!我告诉你,我哥哥和我嫂子武功厉害着呢,你再敢这么欺负我,我就叫他们……叫他们把你另一个胳膊也打断,哼!”

祝小莲气得转身就走,周文宾揉揉被她掐疼的地方,嘀咕道:“长得这么漂亮,脾气却像个母老虎一样,我真的没轻薄你嘛,还白挨了你两巴掌呢,真是不讲道理……”

祝小莲回头瞪他,“你站在那里干什么?我哥哥、嫂子等你吃饭呢,还不快走?”

“……哦。”周文宾走到祝小莲身边,小心的和她保持着距离,心里下定决心一定不再惹她,被掐的地方真的很疼。

他们两个到祝家的时候,苏雪云和陈小生已经摆好饭菜了,苏雪云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想事情,一不留神就走得快了些。你们这么久才回来,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

“没什么。”

周文宾和祝小莲异口同声地抢着回答,说完又看向对方。祝小莲偷偷瞪他一眼,坐到桌前笑道:“我们能有什么事,是他走得慢嘛。”

周文宾笑了笑,“是啊,我走得慢,让祝兄久等了。”

陈小生笑着摆摆手,说道:“周兄来了?今日是我妹妹失礼了,我在客房为你准备了新的衣裳,周兄快去换上。”

周文宾看看自己满身尘土,后退一步离餐桌远了一点,说道:“那周某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祝兄。”

陈小生笑道:“周兄你太客气了,快去吧。”

陈小生给周文宾准备的是他没穿过的新衣服,他练武瘦了很多,如今的衣服给周文宾穿倒正好合适。周文宾很快就换好了衣服,简单洗漱一番走了出来。这么一收拾,他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很有翩翩公子的风度。

陈小生招呼道:“周兄快坐,饭菜都是我刚做出来的,尝尝味道如何?”

周文宾看了一眼精致的菜肴,惊讶道:“祝兄你会做饭?”

陈小生动作一顿,挑眉看向他,“周兄不会?”

周文宾说道:“我自小流离失所,做饭自然是会做的,不过不精通,只是能吃罢了。不过我没想到祝兄也会做饭,中原人不是常说‘君子远庖厨’吗?”

祝小莲撇撇嘴道:“我哥以前就是你口中的‘君子’,吃就天下第一,做就一塌糊涂。不过他为了我嫂子什么都愿意学,他不想我嫂子劳累,当然要学会自己做了。”

周文宾钦佩道:“原来如此,祝兄果然是性情中人,周某佩服。”

祝小莲说道:“那当然了,我哥什么都好,不像某人,做出来的只是能吃,以后谁做他娘子可就苦了。”

周文宾瞄了她一眼,想了想,明智的没有接话。谁知祝小莲见他无视自己反倒生气了,只是碍于陈小生和苏雪云在场不好发作,便用力揪开馒头丢到碗里。周文宾看了看被揪得七零八碎的馒头,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什么也不敢说了,只顾埋头猛吃,连菜都忘了夹。

苏雪云差点没忍住笑起来,她和陈小生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满满的笑意。

陈小生轻咳两声,说道:“周兄,听说老师给你写了荐书,这样我们便可以一同进京赴考了。不过你的右臂断了,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周文宾看了看垂着的右臂,情绪有些低落,“我会练习用左手,不管科举结果如何,至少我尽力了。”

陈小生说道:“长乐坊有位神医号称华佗转世,离科考还有些日子,不如我介绍你去他那里看看,说不定他有方法能治好你呢?”

周文宾眼含希冀地看向他,激动地问道:“真的?真有神医在长乐坊?”

祝小莲骄傲地说道:“当然了,华神医是我师父,我请他给你好好看,一定没问题的。”

周文宾笑道:“谢谢,谢谢你祝姑娘,多谢祝兄。”

苏雪云笑了笑,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从她嫁过来,每天都会在饭菜中加点灵泉水,吃了的人多少都能受益。也许能让周文宾的手臂快点好也说不定呢!

祝小莲不想让陈小生耽误书斋的生意,所以主动包揽了带周文宾去看病这件事,叫陈小生安心在家里做生意,有空就读读书,在科举中考个好成绩。

陈小生看得出周文宾很靠得住,自然不会主动当电灯泡,既然祝小莲这么说了,他也乐得和苏雪云在家里过二人世界。

陈小生在书斋里核算着账本,想着该招个掌柜的来了,免得他上京赶考时没人看管生意。他正在心里盘算着请什么人,突然听到唐伯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老祝,你这是不把我当兄弟了吗?”唐伯虎站在门口仰头看着牌匾。

文征明看他一眼,又看看牌匾,说道:“老祝,这个是什么时候换的啊?‘清风书斋’不好吗?怎么换成‘悦来书斋’了?”

陈小生起身笑道:“书斋开了这么久也没赚到银子,我想着换个名字换换风水,希望能赚个盆满钵满。”

文征明笑道:“哦,原来是这样,伯虎,你别多想了。”

唐伯虎想到祝枝山从最开始就不喜欢“清风”这个名字,扯开嘴角笑道:“那就恭喜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