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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他杀了他爹

夜色开始暗了下来,那早早就挂在天边的弯月开始散出皎洁的柔光,铺在地面上不甚明亮,却也能让人隐隐看清周遭

宋锦站在墙角,垂着眸,看向不远处地面那一滩深色,她慢慢地走了过去,脚尖轻轻碾压,又蹲下身捻起一点放到鼻尖,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是血,有五六天的样子

宋锦又起身在周遭搜索起来,凭借过人的眼力还有丰富的经验,没一会儿就找出了那些藏在杂草泥土下的血迹,淅淅沥沥,小块小块,一直延续到门口处——这人是从门口进来的

屋里有人给他开门

宋锦那双狭长的凤眸渐渐眯了起来,看着这撒开的血迹,还有林娇娇怀里的药,她逐渐有了推断

男人多半是伤了腿,这么几天了还在这边,伤的应该也不轻

这边的情况很是反常,若是往日的话应该早就被发现了,但是这几日外面纷乱,林镇长又要忙着响应上面抓人,又要忙着应付宋行之等人,就没那么关注这弟弟一家

而梅花前段时间又被他勒令在家反思,她和孩子这段时间安安分分不出门,大家也只会觉得她难得听话,不会往其他方向去想

他们镇子位置不上不下,又有专门的巡逻队,小偷强盗一般不会过来

想到之前在矿洞前的那些个人,还有齐铮他们最近搜查的人,宋锦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废物,然后抬起步子,小心朝着房间走去

她的身形比起常人高大不少,此刻却矫健轻巧得像是一只猫,不带一点声响的贴近了房间,从左往右,再从前往后,她确定了位置

只有两个房间里有人,而两个房间还正好挨着

这房子都是木建的,有点风吹草动,都吱吱作响,隔壁房间听得一清二楚,敲门根本行不通

宋锦思索一番,从腰侧掏出一包细粉,用软纸包住,点燃,放到房间窗纸上,淡淡的香味顺着猩黄火光传了进去

屋子里抱着妹妹们坐在床上的林娇娇立马就发现了,她下意识按住两个妹妹,嘴里面嘘了一声

两个平日骄纵的孩子,在经过几天的磨难之后,这会儿安静得不成样子,也立马捂住嘴巴,含着泪的眼睛看向林娇娇

林娇娇抿着嘴,心情复杂

这几日里,她是家里唯一可以出去的人,初时她也想找人帮忙,但是弟弟在那人手里,娘亲也哭着让她别说出去,忍一忍过几日人走了就好了,现在说出去不仅会影响她们姐妹的名声,还会孩子她和弟弟

林娇娇虽然隐隐觉得不对,每每出门看到外面巡逻卫兵也想上前,但是到底也不过15岁,害怕这些人打不过那人,害怕一个疏忽娘亲和弟弟就出事,害怕影响姐妹们的名声

但是几日下来,那种不安感越发明显,尤其是打听下听到那些人杀人不眨眼,都是些不讲信用的匪徒,一旦反悔,她们这一群妇孺……

现在看着门上的火光,嗅着淡淡的香味,林娇娇那忐忑不安的心却瞬间定了下来

宋锦,除了她别无他人了

林娇娇犹豫一瞬,还是小心起身,来到门口,手不过刚触碰到门框,隔壁传来的粗粝的声音:“干什么?”

林娇娇瞬间收手,脸上带上慌张:“我,我,我想如厕”

对面:“不是有夜壶吗?”

林娇娇闭着眼,咬着唇:“臭”

对面安静下来,好一会儿:“快去快回,敢耍花招,小心你娘和你弟的小命”

说着,对面就传来梅花颤颤的声音:“娇娇,你要想想娘和弟啊”

林娇娇咬唇,狠着心:“娘我知道的”

应付完他们,林娇娇轻手轻脚走出去,快步朝着后院厕所的位置走去,果不其然,过去了就看到宋锦的身影

她那身形不管在哪里都非常显眼,让人很难认错

林娇娇着急走过去,小声:“你怎么来了?”

宋锦轻瞥:“不是你让我来的?”

要不是小耳专门说,她都把这人的事忘了,也懒得管,这个时候天大地大还是她娘最重要

林娇娇咬着唇,本就干瘦的脸,看起来更是消瘦几分,眼下的青黑也浓了不少,看得出这些天日子不太好过

她想说她没有喊,但是,她又说不出这话来

尤其是宋锦此刻神色说不上多好,平日嬉皮笑脸的人,这会儿眉眼沉沉,压着一身气势,联想早前她去请大夫

林娇娇知道,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和这人对着来,不然她指不定人转头就走了,或者直接把巡逻队叫过来,那她娘她们……

反正让人走是不可能的,但是说事,林娇娇还是有些犹豫,事关家里名声

看着她依旧遮遮掩掩的模样,宋锦掀了掀眼皮,有些不耐烦道:“说不说,不说我去叫巡逻队的过来,真以为这些贼人是什么好东西?这阵子山脚一片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你一家子想找死是你们的事,别牵连了镇上其他人”

到底从小在镇上长大的,宋锦虽然一视同仁看所有人都不顺眼,但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着,收拾人随意,看人死那是不可能的

她一说完,林娇娇的脸瞬间白了下来,身形也有些抖,眼中慢慢溢出了泪,看起来多了些可怜,就这样也还是没开口

命都要没了,还担心这名声那名声的,宋锦想想是真有些烦,但想到自家娘亲,换位思考一下,她的烦躁和不耐去掉一些

宋锦轻啧一声,尽量耐着性子道:“那人现在还没什么动静,是因为他伤着腿,等哪天好一点了,他真想做什么你们一堆女人孩子后悔都晚了。放心,既然我过来了,就不会让巡逻队插手,一会儿把人逮了,明天直接送去县里,不会影响你们”

林娇娇含泪:“真的?”

宋锦:“我骗你干什么?”

林娇娇吸鼻子:“我娘她,她和你们不对付”

宋锦:“……我就是想收拾他,也不用抽这种时间,你快点说,说完我把人抓了,回家看我娘去了”

林娇娇又有些担忧:“你,你打得过那人吗?他,他特别高大,有两个你那么大”

宋锦烦:“三个我我也弄死他,婆婆妈妈的,再不说我真走了,我是什么衙役侍卫吗?又不是我的活,我愿意帮忙就不错了,别挑挑拣拣”

林娇娇吸吸鼻子,有些委屈,但又莫名安心起来,犹豫好一会儿,才小心说道:“那你一定不能和别人说,尤其是我大伯和我爹,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宋锦来了兴趣:“为什么?”

不至于吧?那匪徒看样子伤的不轻,又还在逃命,应该干不了什么坏事才对。而且如果是真的干了什么不正经的事,林娇娇不可能是这个表情,担心、害怕、羞愧、不好意思……

这中间肯定有问题,不过也对,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匪徒也不可能从正门进。现在看来,这放人进来的不是林娇娇就是梅花了

林娇娇实在是难以启齿,但是这事情不说也过不去,人证还在屋子里呢。她低着头,羞耻道:“我娘,我娘跟情郎被他抓住了,他拿这事威胁我娘,一定一定不能被发现,求求你了。要是发现了,我娘肯定以后没法活了”

她不敢去找人的最大原因还是在这里,这件事要是被发现了,她娘一定会被休,她们姐妹也会大受影响。但要把那匪徒抓住,她只能找人

林娇娇急得都要哭了,抹着眼泪:“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是我爹,我爹不好”

“……”

看着她急得哭的样子,宋锦忍不住抬头看看那弯弯的月亮,一双凤眸波澜不惊,嘴唇却紧紧抿住,下巴也绷得紧紧,免得自己直接笑出来了

但是

真的是大消息啊

宋锦本来只是出门日行一善,哪里想到能听到这么震惊的八卦啊,不过要是这样的话,那确实也想得通,为什么他们不招人了

这跟情郎厮混一起被抓了个正着,梅花哪里还敢把这事掀出去,但凡让林镇长知道她都死得惨惨的,几个儿女都会被连累,不过说到这个

宋锦又低下头,略显八卦道:“你家老四,是你爹的吗?”

就林娇娇这个样,应该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事了,没看出来啊,这小姑娘还挺能藏事

听到这,林娇娇瞬间白了脸,很快又红了起来,最后恼羞地看着宋锦:“你是来抓人的还是来看戏的”

这个反应啊

宋锦在心里啧啧两声,不知道是该同情林老三还是幸灾乐祸了,家里三朵金花一个果,果子还不一定是自己的

不过跟她也没什么关系,梅花虽然烦人了点,但是她为林家生了4个孩子,整天操持家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家常年孤身在家,她只不过是犯了一个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经常犯错的林老三肯定能原谅她的小错误的

宋锦微微一笑,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多看戏还是好的,她现在心情好了不少,说道:“放心,我对这些烂事没兴趣,不会外传的”

有她的保证,林娇娇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却还是担忧:“那现在怎么办?那人在房间里,手上还拿着我弟弟”

她很怕因为抓人伤害到他们

虽然弟弟不一定是她爹的崽,但是确实是她名正言顺的亲弟弟啊,白白胖胖,平日也多是她在带着,以后还能给她们撑腰,林娇娇很喜欢他

宋锦思索一下,凑近她耳边轻轻

**

房间里,穿着灰衣的男人靠在床上,他一条腿绑着纱布放在一边,纱布上血迹斑斑,有凝结成块的黑血,也有刚渗出来的鲜血

看着这不中用的腿,回忆男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一双鹰眼阴沉沉的

作为银矿的管理人,他一直都负责矿石运输,这么久以来没出过错,哪知道那日会被猛虎袭击,好不容易逃了回去,没多久却又被人偷袭

他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找到那里的,没有专门的路线,连他都不一定能从山底下走过来

叛徒,肯定有叛徒

索性他熟悉路,趁着那些人不备,便滚下山逃走,虽然一路大伤小伤,但是问题不大,只待他走出林子,便能回去给主子提醒

然后他就踩进了陷阱里面,摔断了腿

想到这,男人恨得牙痒痒的,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杂种在山里设的陷阱,他定要他不得好死

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还是眷顾他的,在他艰难爬出陷阱之后,又让他碰上了这对野鸳鸯,抓了那小白脸威胁人

他知道,抓女人没用,男人都那样,山盟海誓跟放屁一样,一放人就跟兔子似的抓不到了,到时候他还得带一个累赘。不如抓了那男人背着他走,省了他走路,还能用这事威胁女人

果然,他顺顺利利有了养伤的地

他目光阴沉地看向角落里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梅花两人,眼底狠意一闪而过,作为死侍出身,他怎么可能会真的放过他们?

这段时间他也把这边的情况都打探清楚好了,等他伤好,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些见过他面目的人灭口,然后顺着商队离开,到时候重新为主子效力

想到这些男人的脸色稍霁,很快又是一变,按住一直放在手边的长刀,厉色:“谁?”

门外又是哐哐两下,随后便是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娘,娘,我摔一跤,好疼”

本来和情郎抱做一团的梅花立马急得站了起来,直接开门跑了出去:“娇娇,娇娇,怎么就摔了?娘看看,让娘看看”

林娇娇哭着:“疼,真的好疼”

梅花一摸:“啊,骨头,骨头怎么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大夫,我去找大夫”

眼看着她急的直接要跑了,房里的

男人阴沉着脸,展开刀,按住一边的胖娃娃:“给我回来,还要不要你儿子的命了?”

梅花立马僵住,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下来,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女儿,她后悔地抹着眼泪:“大人,她骨头都出来了,不能不管啊……”

哭哭啼啼的,听得男人烦躁,把刀一收,道:“把人弄进来我看看,女人就是没用”

梅花抹着眼泪,想把人扶起来,又有些扶不动,大便把目光看向里面的情郎

情郎瑟瑟发抖,错开她的目光

最后还是灰衣男人不耐:“赶紧的,小白脸你快去帮忙”

情郎这才如释重负一般站了起来,跑出来帮忙:“梅花梅花我来了,娇娇不怕”

梅花有些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失望闪过,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只是不自觉退了一步,小心扶起林娇娇,带着人往里面走,坐到了床边

林娇娇继续呻吟:“疼,呜呜好疼,娘我的腿是不是断了”

灰衣男人听着烦,不耐:“闭嘴,再哭真把你腿打断”

说着,他伸手过去探林娇娇的腿,却是不是鬼主意,那平整的骨头突出一截,应该是摔错位了

灰衣男嫌弃:“大惊小怪,不就是骨头错位吗?给我忍着,再哭出来我直接打断”

他说话的时候,林娇娇已经俯身靠在床上,双手害怕的有些发抖,但是看着这凶恶的匪徒,她咬着牙,紧紧闭眼,然后使出全身的劲,趁其不备,将床上的长刀直接扔得远远的

正准备给她弄腿的男人脸色一变,狰狞地掐住林娇娇脖子:“贱人你想死?”

林娇娇紧紧闭着眼,忍者疼在心里默念

一、二、三

不等她念完,那掐着她脖子的劲便已消失

林娇娇大着胆子睁开眼,就见到于他们而言凶恶的劫匪像条死狗一样瘫在那里,那比他们大腿还粗的胳膊此刻软趴趴垂在一边,他瞪着铜铃般的眼,想说什么,嘴里就被布条堵住,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宋锦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手,然后从床上跳下来,对着目瞪口呆的梅花打了个响指

梅花惊悚:“你你你怎么在这?”

宋锦瞥了一眼还折着腿的林娇娇,吊儿郎当道:“我娘又生病了,心情不是很好,出来找点事做,没想到倒是干了件好事”

“……”

不难想象她嘴里这个本来想干的事是什么事,梅花吓得再后退两步,尴尬又害怕,说话都磕磕巴巴:“这这样啊,那,那都好了,你,你快回去吧,快回去看着你娘”

宋锦啧了一下:“那我去给娇娇叫个大夫?”

梅花的心思这才转了回来,心疼的扑到林娇娇身上,给她顺气:“不怕不怕,娇娇不怕,疼不疼呜呜都怪娘,都怪娘……”

要不是她一时鬼迷心窍,又害怕事情外露,又不舍得情郎,怎么也不可能给家里招这个祸

林娇娇这下才真的回过神来,看着那边被五花大绑的劫匪,她一下就想放声大哭,可惜哇到一半,一股钻心的疼从腿上传来,打断了她的哭声

好在也就一瞬,疼痛很快消失

她那才折的腿恢复如初,没有半点疼痛,很是神奇

宋锦起身,没和她们寒暄什么,看着床上的人:“这杂种我带走了,明天送去县里,你们自己休息吧”

林娇娇感激:“谢了啊宋锦”

宋锦瞥:“这么大恩就空口谢?”

林娇娇梅花:……

宋锦又啧:“以后少找我娘的麻烦就是最大的谢,走了,下次别再犯蠢,不然哪天再过来看到的,怕就是你们的尸体了”

说着不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她上前像拖着死狗一样拖起劫匪往外面走,还非常贴心地替她们关上门

惊疑未定的梅花回神,焦急地看着林娇娇:“她,她要是往外面说怎么办?”

林娇娇抿嘴:“她不会的”

梅花:“他怎么不会了?这小霸王从小不讲道理,无法无天,上次还欺负你”

“娘,她救了我们,救了一家”林娇娇加大声音,看着梅花的眼神有失望也有委屈,她吸吸鼻子,擦了擦含泪的眼睛,走过去把都快吓傻的老四抱起来,抿着嘴

“我带小弟回去了,您自己处理这边吧”

说着,她抱着人有些踉跄地跑开

房间里就剩下了梅花和他的情人,至于处理,也只有这了

梅花坐在地上,看着往日恩爱的情郎,咬起了唇

……

这些身后事,宋锦就不管了

虽然她还是挺想凑个热闹的,但是到底不太合适,尤其是手中还有这么大一坨人要处理

宋锦拖着人走出梅花家,把人往地上一扔,再看看左右,有些纠结了起来

她要不要去找个推车推一下呢?

算了,好像有点麻烦,还是拖着走吧,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就是废人

一路皮都被磨掉一层的男人唔唔挣扎,但是效果不大,他虽然体型高大,但是也就不到200斤,她把人穴道一点,男人便还不如她以往拖的那些野兽粗木,轻轻松松

至于这人的舒适程度,那就不在她的考虑下了

现在夜色又深了不少,夜风吹在他的身上,温温凉凉的,让宋锦的心情好了不少,果然人不舒服的时候就得多出门透透气再出出力

宋锦就这样拖着人哼着曲,美美地走在路上,还特意多绕了一截,一直到绕完田坎,她把人扔在一边,蹲在地上洗着手,悠悠

“出来吧,人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齐铮从树后面走了出来,他身影宽阔高大,一身黑衣在夜色下肃然冷冽,他静静地看着宋锦的侧影,最后才落在旁边死狗般的劫匪身上,点了点头

“此事我会专门和肖县令交代”

宋锦继续蹲着洗手:“不觉得她不守妇道,不想为你们男人讨‘公道’?”

齐铮默,良久:“我早年行走江湖,曾听说一对夫妻,自小青梅竹马,家里三子两女,美满和谐,是县里有名的恩爱夫妻。不料一日,那妻子突然投井,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一番询问,原来那男人生而不孕,孩子都是妻子与外人所生,他虽痛苦万分却依然将其视为亲子,直到一日事情暴露,那妻子羞愧自尽。”

宋锦听完,嘲讽:“可真是个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啊”

齐铮道:“是啊,所以几个孩子不忍父亲这般委屈,在成年后自愿和他断绝关系,‘顺便’状告亲父与外人合谋□□其母,又逼死亲母。我想,既然这个男人如此行事也要儿子,今夜此女自愿为夫谋一子,也是善事一件”

“……”

这个角度,有点过于清奇了

宋锦都看不出这人到底是在应付她还是真心实意,不过他一个王爷,应该也不需要在此事上撒谎,她有些一言难尽:“那五个孩子和男人最后如何?”

齐铮:“男人处死,不过子告父到底是大错,带头的大儿被剥掉功名,带着四个弟弟妹妹远走他乡。”

宋锦嘲讽:“当爹真是了不起”

齐铮点头:“世道如此”

说完,两人又沉默下来

真说起来,两人之间不仅没有半分矛盾,倒是还有些买卖的情谊在着,虽然,这点情谊和沙子差不多,吹口气就不在了,但是到底不是孽缘

宋锦洗干净手,起身在衣服上擦干净,不甚清楚地问:“死了没有?”

齐铮:“只是晕了过去,没什么事,我取了一截参须添药,明日应该便能启程回去。”

宋锦沉默,她看向这人,分不清这人的意思

这是暗示她补参须呢还是补参须呢

她舌尖抵牙,试探道:“那参须刚好补了缺的市价,还是你赚了”

齐铮遗憾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常态:“这倒也是”

宋锦:……

恕她直言,她从没见过这么抠门的王爷,就他这一身也不该这么穷才是啊

锦撇了撇嘴,从腰带间取出一纸包扔了过去:“上好的灵芝粉,看在你讲点道理的份上,送你了”

就齐铮一路的表现,她对这人倒是颇有好感

不愚昧很灵便,聪颖又还算有正义感

齐铮稳稳接住那包不过半两的纸包,放到鼻尖轻嗅,眸色渐深,神色带上隐隐的羡慕:“真是个好地方”

也是个好人啊,这种能增加内力的好东西都舍得分人

齐铮那节俭的良心也隐隐疼痛几分,他思忖半晌,道:“宋行之想带你走,一是疑你为宋首辅亲女,二便是忧你出事。宋首辅这些年在外树敌颇多,其中不乏险恶之人,他怕那些人对你们母女出手,威胁首辅”

这话一出来,宋锦就有些后悔给东西了,她嘲讽:“怎么,大名鼎鼎的宋首辅这般心善?不过是相似之人,也能威胁到他?”

她的脸上写满了张扬与无畏,她拥有超乎绝顶的功夫,又机敏灵活,却是可以无惧一切。但是蚁多咬死象,再是高手,也算不了人心的险恶

不过这些不是说说就明白的,齐铮只道:“若你厌恶之人,怀中之人与你相似,你当如何?”

不用多说,宋锦嫌恶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齐铮:“威胁不至于,恶心人足以”

宋锦有些一言难尽地翻了个白眼,倒是没那么气了,但是也没什么好脸色,她道:“我就是死了疯了傻了,跟他也没个关系,让他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下次就没那么简单了。”

齐铮却没有应下,他其实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是既受恩于宋商,现在又占了小姑娘的便宜,他忖度一番,道

“这个可能不行”

宋锦面无表情表情地看着齐铮,伸出了手,没好气道:“东西还我”

齐铮利落地将东西放入衣襟后袋,一本正经道:“这个也不行”

宋锦:……

这王爷脸皮震的好厚啊

她嫌弃:“你真的是王爷吗?我觉得你像个假的”

齐铮坦然:“应该不是,他们查了很多遍了,我确实是真的”

这个话,很有深意啊,宋锦若有所思地打量齐铮,就听到他又道:“看样子你应该不知,我从小在民间长大,去年才被宋首辅带回都城,他于我有恩”

宋锦挑眉:“怎么,那你要把我带回去报恩?恕我直言,你一个人,可能还是差了点”

齐铮摇头:“且听我说,因为此事,我特意找人了解了一番宋首辅。他过两月满四十,这些年后院清静无人,无妻无妾,虽然有些手段过激,但总体是个正派人”

宋锦差点笑出来了:“他无妻无妾,怎么,那宋行之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齐铮点头:“相差无几,他5个孩子都是从外面带回来的,无一亲子”

换个时候说这些,宋锦还有几分兴趣,这个时候,她懒得听:“那也跟我无关”

齐铮无视她掉意兴阑珊,继续道:“宋首辅不曾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唯独他父母之事,在都城是禁忌。”

宋锦挑眉:“你是说他杀了他爹的事?”

在这个讲究孝道的年头,这事是宋商身上永远洗不去的罪恶,不管是什么理由,他弑父都是大逆不道

齐铮面色逐渐严肃了下来:“我要说的,是他母亲的事”

宋锦抠抠耳朵,吊儿郎当:“洗耳恭听”

齐铮:“宋首辅亲娘姓曲,当年曾给他取字茂泽”

宋锦:???

第25章 心里有东西

曲茂泽

曲茂泽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宋锦虽然不能过目不忘,但是有异能加持的记忆力绝对超过绝大部分人,所以她很快就翻到了下午的记忆

她娘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他绝无可能是那宋商,他叫曲茂泽,当年,我亲眼看着他死去”

曲什么泽?什么茂泽?曲茂什么?

宋锦想想就头疼了起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最后实在是睡不着,她干脆就起身出门,打算去家里专门给她修的瞭望台上去看星星

说是瞭望台,其实也就是个三层小楼,小小的,足够两个人蜷在里面。小的时候牛铁兰就喜欢抱着她躺在里面,耐心又温柔的给她介绍着天上的星宿

那时候的牛铁兰身体比现在差多了,每一天都是当做最后一天来对待,她会穿着漂亮的衣服、梳着好看的发型、画着细腻的妆容,声音轻轻柔柔,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一直到后面碰上了老刘头,牛铁兰的身体慢慢调理好了,虽然依旧三天两头生病,但是到底不至于奄奄一息,好好养着没什么问题了。她就开始放飞自我,从温温柔柔的娘亲变成了凶巴巴的阿娘了

不过宋锦一点也不怀念那个时候,她更喜欢现在这个凶巴巴喜欢吼她的快乐健康的阿娘,想着这些,她轻快地爬上了瞭望楼,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宋锦有些意外地看着里面像个小猫一样蜷缩着的小耳,她的个头也很小,不过四尺多点,虽然年纪比宋锦大些,但是看着就跟个小孩子似的

“怎么在这睡觉?会得风寒的”说着,宋锦跟着蜷了进去和她躺在一起,对于小耳来说刚刚好的地方,她得伸出双腿悬在外面。看着满天的繁星,她给小耳指了指

“诺,那颗是启明星,当你找不到路的时候,顺着那颗星星一起走,总能找出去,”

“小姐真厉害,懂得真多,我要是像你一样厉害就好了”小耳缩在那里,缺了小块的耳朵被毛茸茸的头发遮挡,一双圆眼睛发亮,很快又黯了下来,“这样我爹娘也不会被山匪杀了”

宋锦叹气:“想你爹娘了吗?”

小耳点头,眼睛水汪汪的:“再过几日就是他们的忌日了”

宋锦拍拍她的脑袋:“别想那么多,明日好好歇一天,你爹娘九泉之下看到你过得好她们也才放心”

小耳摇摇头:“不用歇,我就是想她们了,我和小眉每日歇的也够多了,能遇上小姐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她们每个月的月钱半两,有单独的房间,每日的活计比起镇上大部分主人家都少,吃的更是很多城里大户人家都比不上的

小耳对现在的生活其实很满意,只不过,她也会想念从前的日子

她原本也算是富家小姐,父母感情恩爱,她们兄弟妹关系和谐,但运气不好,一次全家出游,他们遇上匪徒,只剩她因为个子小藏在车下活了下来,可惜耳朵也是那时候被挂掉的。

后面她被救了回去,却也被当做灾星,最后被所谓亲人卖掉

她生的好看,从小就跟小苹果似的,本是被卖到烟花之地,也是那日掉出马车被宋锦看到了,才被买了回来当做良家丫鬟

宋锦拍拍人的后背:“这可不是你的福,你的福还在后面,等哪日你想走了,有自己的生活了,那才是福”

小耳摇头:“我才不走,我和小眉都说好了,我们要一辈子跟着小姐夫人,才不去外面受苦”

宋锦好笑:“在我这干活就不苦了?”

小耳嘟嘴:“干活肯定累,但我们有工钱拿,吃得好,有时间了可以去赶集。不像外面,那些女人家也干活煮饭,没工钱就算了,还要受婆家气,我反正不去吃这个苦”

宋锦失笑:“你们俩想得可真多”

小耳轻哼:“毕竟都这么大了,前不久都有人过来想和夫人聘小眉呢,不过小眉拒绝了。”

宋锦有些意外:“还有这事?”

“有啊,她们都知道小姐夫人是厚道人,我跟小眉手头有钱,又没有家人无依靠,一个个不知道打的什么歪主意,我们可不上当。”说着小耳又担心了起来,像是小鹿一样看着宋锦

“小姐,那你什么时候成婚?你成婚了夫人和我们怎么办?”

“我?”宋锦好笑,“早着呢,再说了,我就是成亲,那也必须把我娘跟你们带着啊”

小耳瞬间开心了起来,眼睛圆圆脸圆圆,让人看着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又抿起了嘴,嘟囔

“可是我不喜欢严家人

,她们说你们坏话”

这说话没头没尾的,宋锦叹气:“这是怎么说到他们家的啊,他们说他们的呗,严盛那小子眼看着就是官老爷了,他们家傲一点也正常,该他们傲。不过跟我们又没关系,日子都是自己过的,不喜欢离远点”

都说民不与官斗,不触及自家娘亲的情况下,宋锦也没有惹事的想法

小耳看着她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有些茫然:“没关系吗?”

宋锦笑:“自然是没关系的,他们家成官老爷了,还能带着咱家也升官发财?”

小耳挠头:“可是,不都说你和严童生要结亲吗?”

听到这话,宋锦差点让口水给呛了,敲敲小耳的脑袋,一脸嫌弃:“胡说八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小儿就更迷茫了,抓过头发咬了咬,小声:“从夫人和小梅那里偷听的”

宋锦:……

不信谣,不传谣哈

**

第二天一早,宋锦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精神难得地不是很好

昨日乱糟糟的事情太多了,她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在那里翻来覆去,甚至想去林子里发泄一番。但是想想还是算了,牛铁兰现在这个情况,让她晚上一个人在家宋锦不放心

她打着哈欠出来,院子里静悄悄的,朦胧的白雾渐起,裹住整个小院,随着第一束天光照射进来又随之消散

“小姐醒了?”瘸着腿的阿茂用拎着装了包子的食盒从外面进来,和宋锦打着招呼,“刚出炉的酸菜包子,您趁热吃”

宋锦:“好,买了多少钱的一会儿去找小眉记一下,让她拿给你”

阿茂沉默点头

宋锦重复:“记得报账”

阿茂脸上闪过无奈:“我攒了不少钱的,几十文还是出得起”

宋锦才是真的无奈呢,她想不通:“你们有钱是你们的,一个个的不想着攒钱,还往外花钱?等以后你们出去了,盖房子买地娶媳妇儿养孩子都要钱呢”

怎么一个个都一副赖上她们母女俩的架势啊

阿茂叹气:“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结婚生子,盖房子什么的,距离他一个瘸子可太远了

他又问:“还是您嫌弃我瘸腿干不了事,想换一个更能干的?”

“停,我错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喜欢这儿就在这住一辈子,我不说了,反正哪天想走的时候和我说就行,我带你们去县衙消了身契”宋锦揉着脑袋,过去把食盒取了一层出来,又问

“我娘的粥熬了没?”

阿茂:“煮了,小多在看火”

宋锦:“那就行,小耳就让她继续睡吧,这几天她少干点,你们多辛苦点,等月底多发一成工钱”

阿茂:“干活没问题,钱就算了,您慢吃,我去看看小多,给他带了蛐蛐,他应该会喜欢”

宋锦摆手:“去吧,这个钱一起找小眉报了,你一说我才想起,我之前也应了给他捉,这几天忙忘了”

阿茂:“……您快吃吧,我走了,今天一整天我们几个都在家里,您去忙您的就是”

“我应该不会出门,不过要是出门了,你们就帮我看着我娘,别让其他人过来烦她”宋锦强调,“任何人,包括镇长,甚至县令,懂吗?”

阿茂严肃下来:“您放心”

见他懂自己的意思,宋锦拿出一个包子往嘴里塞,冲着他摆了摆手,转身去后院看小黑,不提前给它投喂爱吃的豆子豆饼,让它提前放屁,后面出门就遭罪了

等弄好了以后,宋锦又简单收拾好,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朝着牛铁兰的房间走去,小心推开门,里面依旧静悄悄的

牛铁兰躺在床上,顺滑光泽的头发被汗水染的湿淋淋的,她紧闭着双眼,眉间不时皱起,呼吸也不时急促起来,足以说明她的难受

宋锦脸色微变,担心地走道床边,小心喊人:“娘,娘”

牛铁兰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的就是宋锦担忧的脸,她下意识想伸手摸摸她,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声音也沙哑的不行

“金,金金?”

宋锦扶着人半靠在床头,担忧:“娘你没事吧?哪里还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牛铁兰干咳几下,柳眉紧蹙,她一只手抓着宋锦,另一只手捂住心口,隔着胸房都能感受其中的震动,还有那不可忽视的异样

如果说昨日还能说是她感受错误,那么现在绝对不是

她虽然不想让宋锦为他担忧,但那是在只是老毛病,她没什么问题的情况下

思及,牛铁兰闭住眼,拉住宋锦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金金,我心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宋锦瞬间变了脸,扒开她的衣襟一看,那如凝脂一般的肌肤上,一条血线突起

这不奇怪,自宋锦记事起,牛铁兰锁骨处就一直有一寸长的红线,但是现在,它变成了两寸

宋锦的脸色立马难看得不行,她咬着牙,低低问:“娘,这红线,到底是你生来就有,还是后面才长的?”

牛铁兰低头一看,也发现了不同,她有些苦涩,又有些恍然:“我就说,我就说”

宋锦着急地加大声音:“娘”

看着她着急的模样,牛铁兰沉默好一会儿,苦笑:“是怀你那年有的”

宋锦手颤了颤,又凑过脑袋贴在牛铁兰心口听着心跳,又压着情绪给她把脉

没有异样,还是没有任何异样,和以前一模一样

她瞬间想起昨日齐铮那句突然的你该带她去寻个医,再联想他说的疑似自己的身世,宋锦压着惊惧,尽量平静道:“娘你先休息,我去给你端药,一会儿就回来”

牛铁兰担忧地看着闺女,但是她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说什么也没用,她勉强笑笑:“好,你去吧,娘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你别担心”

宋锦也想笑一笑安慰她,但实在笑不出来,只是给她重新盖好被子,便急急忙忙的走出房间,飞快朝着了林镇长家里跑去,刚好碰到正好出门的林镇长

她直接攥住他的衣领,急道:“他们还在不在?”

林镇长:“哎哟,你轻点轻点,我这老骨头哎,哎哎,怎么了,行行行,我不问,他们走了,天不亮就走了,这会儿应该到县城了,哎哎哎,怎么又跑了,到底怎么了啊”

宋锦没时间和他解释,听到人走了,她便飞快跑回家,骑着小黑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县城奔去,就连在城门口也没有停下

罗衙役:“哎,哎哎”

张衙役:“这是怎么了急急忙忙?”

但是宋锦已经跑了,也没人回答他们,两人只得带着疑虑继续守着

而这边,宋锦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县衙,随手就抓住一人:“他们还在不在?从都城来的齐大人和宋大人?”

被抓住的人摸不着头脑,但在看着宋锦焦急的模样也不卖关子,直道:“宋大人不知,齐大人在狱里”

听到这个回答,宋锦长长舒了口气,随即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劫后重生一般喃喃:“还在就好,还在就好”

被她揪住的衙役理了理领口,跟着蹲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这是怎么了?这个模样”

宋锦勉强地笑了一下:“找齐大人有事,你去帮我叫一下他,就说看在我帮着抓了人的份上,快点过来”

衙役恍然:“那人是你抓的啊?”

他就说那模样怎么那么惨,是这位干的,那一点儿也不奇怪

要是正常情况,他肯定会让宋锦等一等,审讯要紧,但是宋锦不是没分寸的人,她都这般着急了,看在往日那些肉和药的份上,衙役直接就去问了

反正肖县令厚道,他大不了挨一顿批,他皮糙肉厚的不影响什么

宋锦继

续坐在地上,两条长腿直直的瘫着,难得有些发软,她深吸一口气,伸手不轻不重地敲着,脑袋有些发空

从末日穿到这里,宋锦的每一天都是和牛铁兰一起度过,她最大的愿望也是和娘亲一起养养花种种菜,当着快乐的小地主,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失去她

宋锦跟着老刘头学医,有事没事跑山里找药,都是为了能够养好牛铁兰虚弱的身子骨,但是如果一开始方向就是错的

她有些害怕

等到齐铮和肖县令出来,看到的便是宋锦这幅模样,两个人都有些意外,毕竟这人向来是张扬得意的,害怕这种情绪,真的很难想象

不过就算是害怕,她也没有丝毫可怜的意味,而是那种带着倔强、执拗,能破开一切的不服

宋锦听到声音就转头,也不在乎多了个肖县令,直道:“你昨天为什么说我该带我娘寻医?”

齐铮微微皱眉,反问:“她情况如何?”

宋锦站了起来,压着声音:“脉搏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区别,但是呼吸急促,身体虚弱,最主要的是,她说心口里好像有活物”

齐铮眉头死皱:“看样子不是我看错了”

“你看到什么?那红痕吗?我娘说是她怀我那年起的,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我也没有怀疑。但是现在突然多了一寸,心口也多了东西,这些以前都没有过,就是从你们昨天过来才有”

宋锦一步步朝着齐铮走去,一双凤眸死死盯着他,神色逐渐尖锐起来,咬着牙:“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齐铮垂眸,面对她的质问,依旧面不改色,静静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娘的身子以前应该不是现在这样,是跟着那红线一起衰弱的”

宋锦站在他面前,两人相隔仅仅一掌,近得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能清楚看到对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

两人目光对视间,无一丝暧昧,只有凌冽和肃然

听着齐铮的话,宋锦心沉了下去:“我不知道,她一直说他身子从小不好”

齐铮目光幽幽:“你可听过岭南蛊祸?”

宋锦面无表情

齐铮懂了:“相传,岭南南部生活着神秘蛊族,世代不出族地,大家一直以为只是传言,直到前朝末端,皇帝荒淫,纷争不断,不知道是谁找上了他们,将其请了出来。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最后半个岭南被瘴气笼罩,无数人因蛊祸死去。最后是宋首辅派人平定祸乱,虽然,到现在也无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宋锦阴下了脸:“所以就是他给我娘下的蛊是吧?”

齐铮眼皮跳动:“……他没这个必要,你娘应该是中了红线蛊,千里姻缘一线牵,此蛊分为子母蛊和对蛊,母蛊控制子蛊,子蛊成对,会互相迷惑,中蛊之人会渐渐爱上对方,最后失去自我,都成为母蛊的傀儡”

宋锦没想到还会有这种阴险的玩意儿,有些像前世的精神控制了,她咬牙:“那我娘这种算什么?”

齐铮沉默,过了很久才道:“对蛊必须成对种上,不成对便失败。按理来说失败后对蛊会吸食蛊体血肉,让其一点点虚弱下去,不过几年便会将蛊体吸食得只剩骨皮。你娘,我猜测可能是这些年补品吃得太多,能量过于丰盛让对蛊一直沉睡”

毕竟是能拿增长内力的好东西送人的人,齐铮一点也不怀疑宋锦找好东西的实力,但凡换个人,可能早就被灌出内力了

而牛铁兰却依旧是病弱模样,可见红线蛊的厉害,不愧是岭南七蛊之一

宋锦紧紧握拳,面色沉沉:“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齐铮叹气:“可能是因为宋大人,他是岭南蛊族的其中一支后人,身上有蛊的气息,就是你上次烤的千里蜂,唤醒了沉睡的蛊虫”

宋锦又问:“有解决办法吗?”

齐铮摇头

宋锦扯扯嘴角:“那能解决的人呢?你不是行走江湖多年吗?”

齐铮瞥着她捏得发白的手背,轻轻叹气:“也许,宋大人可以”

这个宋大人,自然不会是还躺着的宋行之了

宋锦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了,她扯着嘴角:“姓宋的在哪里?”

齐铮:“回春堂”

宋锦深吸一口气,冲着他抱拳,神色郑重而真诚:“谢了,家母身体不适,我得回去了,今日之恩,日后必定报答”

说完,她就大步跑开

齐铮看不到她的脸色,但是光看那背影,也能想象一些。想到昨日牛铁兰护人的模样,他在心里叹了叹气

宋大人,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第26章 你爹是我爹

从县衙离开,走在熙熙攘攘的路上,宋锦的心情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虽然牛铁兰的身体状况暂时无法解决,但是现在至少知道病因了,不至于再像以前一般无头苍蝇乱撞,就知道硬补硬躺

蛊啊

末日的时候也有像类似的虫,不过那是自然形成的具有特殊能力的飞虫,只是单个的话,他们的杀伤力不比普通虫子厉害多少,但是一旦它们成群结队,一旦进入人体,便是最难治理的

好些人被虫穿入后,宁愿断手断脚,也不远回去等待治疗,那个过程太难受,也太煎熬了,但是总归是能救的

宋锦就不信在这普遍异能都如此低的地方,会产生比上辈子更可怕的虫子,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好受了几分,深吸一口气,拉着小黑朝着回春堂走去

想到宋行之那个罪魁祸首,她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早知道她就出手再重一点了,那个混蛋

……

作为县里最好的医馆,回春堂每天都人来人往,病人不断,没有清闲的时候。老刘头作为馆长,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他基本天天待在馆里,有疑难杂症、重症病者他就出手,没有的时候他就坐在内堂编纂医书试新药

他是御医出生,有自己的傲骨,只要病人不是快病死了,他绝不上门看病,就算是县令也不会让他更改注意,更别说一个从都城来的不知名的‘大人’了

宋行知此刻就躺在狭小的病床上,身上被扒了个干净,全身上下插满了银针,让他一动不能动。他生无可恋地动着嘴皮:“大夫,我不会死吧?”

老刘头嫌弃:“扎两针就好的事,这么个男人娘们唧唧的,脑袋别动,我要扎针”

宋行之看着那手指长的银针,下意识闭上眼睛,皱着一张脸:“脸上也要扎吗?难不成我头也受伤了?完了,我不会变傻了吧,大夫,我后脑好疼,完蛋,不会真的傻了吧,我还没有给我老宋家传宗接代呢……”

老刘头从医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比宋行之还要嘴碎的人,烦得他直接一针扎偏,整个内堂都安静了下来

老刘头满意了,静静地把下面几针都扎完,然后对着动不了也说不了话的宋行之:“行了,一刻钟后我再给你拔针”

宋行之努力转着眼睛:说话说话,他怎么说不了话了

“你太吵了,有碍治疗,等针拔了以后就好了,不用担心。你这内伤不严重,就是五脏震了下,我开点药你吃半月就好了,脑袋疼是倒地的时候磕到了,有些淤血,过两天按一按就散了,傻不了”

老刘头摸摸下巴,啧啧称奇:“倒是这些外伤,虽然都是皮肉,但这下手之人用了巧劲,又了解穴位,招招不致命,就是疼,得硬熬一阵子,你这是得罪了谁啊。”

宋行之睁大眼睛:什么叫他得罪了人,明明是那泼妇不讲道理

见他这般,老刘头心道他挨揍也不奇怪,摇摇头:“你就好好养着吧,虽然这些外伤不影响,但我看你精气有所不足,肾脏阳虚,该是近来生活有所放纵,不好好养一养,以后传宗接代真不好说。”

宋行之疯狂眨着眼睛使着颜色:污蔑污蔑,这段时间他忙得每天都睡不了

两个时辰,哪里有时间风花雪月?他这是累的,纯累的

老刘头看不懂,只不过之前听着他说话觉得吵耳朵,现在看着就变成吵眼睛了,他揉了揉自己的老花眼,略带嫌弃

“你就好好躺着吧,一会儿我再过来”

实不相瞒,除了那个死丫头,他对于姓宋的人都有偏见

而宋行之躺在那儿,看着他就要走了,疯狂给一边的同伴使眼色,别让他走啊,虽然这老头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但是这一身针地躺在这,没个大夫更让人不放心咧

他这个人很惜命的

‘同伴’李青山抱着长剑,默默挪开眼睛,对着老刘头掏出银钱递过去:“辛苦刘大夫了”

老刘头对他的识趣很是赞赏,一点也不推辞,直接接过银钱,道:“这钱我就放进救济银里,老夫替那些穷苦病人感谢二位了”

听罢,李青山再次打开钱包,从里面掏出二两银子过去,夸:“刘大夫仁义,既是为穷苦病人,这些便有劳您了”

老刘头:“尽尽绵薄之力罢了”

……

两个人便站在那里互相夸了起来

毫无人权的躺在那的宋行之看着自己的钱包,眼泪都快流下来了,那是他的银子啊

但是无人理他

老刘头和李青山搭着话,看着抱着见沉默寡言的李青山,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这是皇家侍卫

他也做了多年的御医,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这是皇室哪一家的——虽然都和他没有关系,不过敬着点总是好的

一番寒暄,老刘头觉得也差不多了,正想结束谈话,病房的门砰一下被踹开

“……死丫头”老刘头都不用转身,光是听这死动静就知道来人是谁,他没好气地转头,就被宋锦此刻的样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只见向来嬉皮笑脸游刃有余的宋锦脸上汗水淋淋,一头如墨的秀发披散,被汗水打湿大半,很是凌乱,她紧绷着脸,抿着唇,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找茬的样子

她甚至都没有回答他,直直就朝着病床边走去,肉眼看着都杀气腾腾

动不了也说不了的宋行之瞪大双眼:救,救命

李青山默默上前,拿起一旁的衣服往他胯前一盖,保护好小姑娘的眼睛,他就往后一退,半点不关心宋行之的死活

宋行之:……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宋锦毫不在意宋行之裸不裸着,直接走到他面前,在他惊恐的目光中,伸手拔掉他哑穴上的银针

“咳咳咳你,你”

银针一取,宋行知便得到了解放,就是嗓子有些沙哑说不出话来,他咳了几声,刚想说话,脖子又被狠狠掐住,他对上宋锦恶狠狠的目光

宋行之能屈能伸,扯着嘴角:“你,你怎么来了?我伤的也不严重,就不劳你探望了”

宋锦没有和他寒暄的想法,沉着脸:“我问你答,别给我耍花招,不然我就掐死你”

宋行之再是泥人也来了三分气,更别说他本就不是泥人,他冷笑:“掐死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一个白身,这次伤我这般,我不和你计较就就该烧香拜佛了,还敢来威胁我?我但凡参你一招,就够你牢底坐穿了”

宋锦手中力道加重,面无表情:“有本事你就送,实不相瞒,我也是才确定,你爹确实是我爹”

有点绕,宋行之理了理,面色一僵,旋即变了脸,顶着一张满是针的青紫脸,立马变脸:“小妹想问什么直问,哥哥绝对知无不言”

什么套麻袋故意伤人的,兄妹之间的打闹能叫伤人吗?

宋锦手中力道无意识加重:“知道红线蛊吗?”

宋行之有些喘不过气:“知,知道,但,但,轻点”

宋锦被他这个样子恶心到了,收回手在一边擦了擦:“说”

宋行知还想问问她怎么会知道这个,但是看着她阴沉的脸,识趣地闭嘴直接说事,回道

“红线蛊是岭南七蛊之一,说是情人蛊,但其实是杀蛊。但凡母蛊,皆需要上千只红虫互相残杀才成,每只母蛊一生能诞十只对蛊,控制五对情人。此蛊虫最开始便是为了惩戒私逃族地的族人,让他们在最爱的时候不知不觉杀死对方,看着对方红颜枯骨,十分残忍阴险。”

宋锦脸色越发难免:“怎么解”

宋行之打量着宋锦的模样,心理隐隐有了揣测,心下一沉,摇头:“无解,此蛊本就为惩戒而生,没有解决的办法,至少我没听过”

宋锦压着怒:“不能把那虫子引出来?”

“那是蛊不是虫,一旦被安上,它便迅速钻进心肺,百日内和对蛊互相蛊惑宿主,最后由最爱的一方下手杀死对方,至此,对蛊成单,又化为无数小蛊,啃噬血肉,只剩皮骨。最可怕的是,整个过程,被下蛊人都意识清醒”

“岭南七蛊,蛊蛊无解”

说着,一直无法动弹的宋行之半坐起身,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伸手拔掉穴位上的银针,苦笑着问:“中蛊之人是你娘?”

宋锦紧抿着嘴,脸色难看得不成样子

不用她回答,宋行之也有了答案,他的心情也沉重了下来

其实之前找上门去,宋行之也并不觉得宋锦是他爹的孩子,也并没有那么在意这个乡野村姑

只不过宋锦和宋商长得太相似了,为了他爹的名声,为了这倒霉孩子日后不那么倒霉,他怎么也要把人带回去

当然,打探清楚情况,确保这不是专门针对他爹的阴谋,那就更必要的

在听到红线蛊之前,宋行之都是这样认为的,有了红线蛊掺杂,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蛊,又是蛊

宋商这些年没有亲生的孩子,一个是他不信任任何人,不让任何女人近身,二一个就是当年被被下了绝子蛊

准确点应该是说他当年被乱七八糟的吓了一大堆蛊,最后只有这个起了效果——反正宋行知是这么觉得的,但是也没法验证,毕竟他爹没孩子,这事儿真不好说是哪一种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有亲子的含义还是不一样的

宋行之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浪荡之态,他端着脸,问:“红线蛊最为标志性的就是中蛊之人身上多了红线”

宋锦:“她身上有,我一直以为是胎记,如今突然长了一寸,我才发现不对”

宋行之思索:“现有两寸?”

宋锦点头

宋行之道:“按理来说,不管对蛊成不成功,中蛊之人都会在百日内死去才对,她这个也太长了一点,平日有什么特殊的症状吗?”

宋锦皱眉:“她身子虚,每隔一阵子就会病一段时间,生病时脉搏时强时弱,除此没有特殊表现。倒是这次你一来,她便倒下,心中蛊虫也活跃起来了。”

“……”

宋行知真的很想喊冤,这怎么也能怪到他身上啊,又不是他下的蛊,但是这事还真说不清楚,他仔细想想,眼皮跳动,尴尬

“可能是我身上千里蜂的味道把它唤醒,红线蛊喜欢吃千里蜂。”

红线骨是一种十分阴毒的的蛊虫,以其他蛊虫为食,越珍贵的越喜欢。刚好,他的千里蜂就是它最喜欢的小零食了

千里蜂培育需要各种珍贵秘药,又没什么攻击性,可以说是所有蛊虫都喜欢吃的

听到这,宋锦冷笑一番,恶狠狠的盯着宋行之

宋行之摸摸鼻子:“这也不能怪我吧,事前我哪知道啊,而且这蛊虫早晚会醒的”

宋锦才不管他醒不醒呢,反正都是这人的错,她恶狠狠伸出手:“拿来”

宋行之懵:“拿什么?”

宋锦:“千里蜂”

宋行之立马警惕起来:“你干什么?,你已经杀了我一个小金了,你知道我培养一个小金有多难吗?”

很好,罪加一等

宋锦直接伸手重重揪住他的头发,磨着牙恶狠狠:“拿不拿?还有把那破名字给我改了,叫谁小金呢?”

“疼疼疼疼”眼看着再不认怂,头发都要被揪下来了,宋行之眼皮一跳,

“停停停,行,给,我给,你快给我停手”

宋锦这才松手,继续冲他张着手,白皙的指间黑色长发十分显眼

宋行之就更心疼了,苦着脸打开衣服,从里面找出一截手指长的竹筒递了过去:“这可是我养了很多年的千里蜂啊”

宋锦才不管呢,接过那竹筒打开,看着里面两只圆滚滚的蜂子,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但还是不够

“就这点?”

宋行之倒吸一口凉气:“你当这是大白菜吗?还就这么点?你都不知道这玩意儿养起来多费功夫,你别看它小小的,一对培育成本都得几百两。那些密药难找就算了,还得我用血来养”

说着,他面色一僵,有些痛苦地抬头,果不其然对上了宋锦若有所思的目光,他再次倒吸一口凉气,往后挪了挪,这次是真怕了

“你要干什么?这是家族秘方,纯秘方,不是我的血的问题啊,救命,救命……”

病房里总共就宋行之宋锦,还有李青山老刘头四个人

李青山属于只要宋行知不死就不会多事的人,老刘头那肯定是站在宋锦这边的,尤其是听了半晌,他也有了大致的了解,眼看着宋锦直接把人箍住,不用她开口,他便拿着竹筒小刀过去帮忙了

宋行之咬牙:“黑店,你们这绝对是黑店,简直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宋锦就当没听见,等到取好了血,她才把人放开:“行了,别乱嚎了”

说着,她难得‘贴心’地把银针重新给他插上

宋行之一把瘫回床上,满脸生无可恋:“我确定了,你绝对是我爹的女儿,绝对不会有错”

这不干人事的模样,一模一样

宋锦瞥他:“过奖,我和他老人家比起来应该差远了”

她再是恶名远扬,也就只是在镇上耍耍威风,在县里小范围有点名气,不比宋商,那奸臣的名头臭名昭著,甚至能名留青史,遗臭万年

她和人比,那绝对是登月碰瓷

宋行之听懂她的深意,嘴角一抽,他捏着鼻子,发自内心道:“你还年轻啊”

这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啊,她绝对有这个潜力

宋锦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走到老刘头的旁边:“看出什么了吗?”

老刘头摇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到底是我见识太少了,这么多年也没看出你娘的真实问题”

宋锦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你这么大年纪,看不出也正常好”

“……死丫头”老刘头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低骂两声,“你娘现在什么情况?”

宋锦叹气:“下不了床,没力气,很难受”

老牛头皱眉:“听起来和以前差不多”

宋锦苦笑:“但以前也是这玩意儿作祟啊”

老刘头沉默

这倒是,这鬼玩意儿一日不除就一日让人不安心,但是现在他们就连知道这东西是什么都是从别人那得知,就更别说治理了

老刘头死死皱眉,回忆自己认识的人,突然想起:“我以前当御医的时候认识一人,他就很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后面也因为提出用虫子治病被赶了出去”

宋行之躺在一边,幽幽:“原来你还真是老御医啊”

至于为什么作为御医会沦落至此,瞧瞧这服务意识,宋行之已经亲身验证了。他就没见过比这老头还差的大夫,但凡自己身体差点都得被他俩玩死

老刘头瞪眼:“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吗?老子是货真价实的一品御医”

宋行之:“那你怎么跑到了这?都城待着不舒服吗?”

老刘头眉眼一沉,恶狠狠:“还不是怪那奸臣宋商,要不是他,老夫能离开都城?”

“……”

听到这话,宋行知和宋锦下意识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挪开眼睛,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宋行之:“刘大夫你说的那人我知道,他后面在都城开了个医馆”

宋锦:“瞧瞧,瞧瞧,同样是从皇宫出来,人家在都城开,你在这小破地方”

宋行之又补充:“……被人砸了”

宋锦立马变脸:“老刘头还得是你,离开那破地方是明智的选择”

两任一唱一和的

老刘头狐疑地看向宋锦:“你怎么怪怪的?干什么心虚事了”

宋锦立马垂眸,藏住眼中的心虚,装模作样擦擦眼角:“哪儿呢,我就是担心我娘的身体”

担心自然是担心的,但是她娘病才爆发,她要是就要死要活的,日子那才真是不用过来

最起码现在,知道是什么病因了

岭南七蛊是吧?

无解是吧?

等她把那什么所谓族地掀个底朝天,她就不信还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刘老头信了,安慰她:“肯定会没事的,我一会儿就去给那曾经的同僚写个信问一问,他认识这方面的人肯定也多,你娘肯定会没事的”

宋锦扯了扯嘴角:“不用了老刘头,我过段时间直接带我娘去都城看”

她无所谓宋商这个爹,但是他是现目前她知道最懂这方面的人,也可以说是最为神通广大的人,她需要他帮忙

不帮?

抱歉,在她没有这个选择

宋锦对此行势在必得

老刘头看着她这模样,也想起他们刚才的对话,反应过来:“等等,你别和我说你是和这小子一起走?你是不是被这小子给忽悠了?你娘就你一个孩子,你爹早死,你哪有什么哥哥啊,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宋行之躺在那里,很是唏嘘

想他堂堂科考探花,户部侍郎,在都城走到哪都是被一堆人=恭维的,到了这里倒是人见人嫌了

他郁闷:“我怎么就不像好人了?我可是她哥,我还能害她不成?”

老刘头冷笑:“那谁说的好?你说你是她哥就是她哥了?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有没有哥哥我还能不知道?再说了,不说这事真假,就算真的是,你们这些世家卖女儿卖妹妹的还少了?”

虽然他嘴里总是死丫头,死丫头的叫着,但是宋锦可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是他半个徒弟,他哪能由着人随随便便就走了

这丫头性子直爽,就是脑袋不太好使,指不定就被这些人给诓了,他得替人好好把关

“我看你也有模有样的,是都城哪家的?今天要是不说个清楚,我就得去肖县令那里告你”老刘头护犊子地站在宋锦面前,一把年纪了,努力挺直腰背,努力睁大被皱纹压垮的眼睛,锐利而警惕地看着宋行之,气势汹汹、掷地有声道

“诱拐良家少女”

在场所有人:……

第27章 你心上人?

宋锦今年15,距离及笄还差一年,确实是个正儿八经的小少女

至少年龄上是这样的

在外貌上,她属于大气明艳的那一种,十二三岁便长成了大人模样,在同龄的黄毛丫头中格格不入,现在十五岁的她一头长发乌黑如墨,又宛如水瀑顺直,给本就明艳清丽的她增添了不少攻击性

尤其是她那双凤眸,明亮又敏锐,像是镜子一般,让人轻易不敢直视

没有人会将她和少女这词联系到一起

宋行之深深沉默,在老刘头警惕的目光下,他长长叹气,看向老刘头的目光带上了同情:“我不说是为了你好”

他是真的为老刘头着想啊,但是在老刘头看来,他这个反应就是心虚

老刘头冷笑一声:“老夫行得正坐得直,就算你是皇家出身,我也不怕。别藏藏掖掖的,赶紧说吧,说不出个一二,那就县衙见”

宋锦站在老刘头的身后,看着这比她矮了一个脑袋还护着她的老头,心里暖暖的,又有些不是滋味

这好好的师徒关系突然变成世仇了,不会把这老头给气死吧?

她轻咳一声,语重心长:“老刘头,事情我都已经处理好了,你就别担心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瞬间,老刘头警惕加重,伸手指着宋行之,厉色:“快说”

宋锦:“喂”

面对老刘头的不信任,宋行之只得无奈抱拳:“在下宋行之,家父,宋商”

“……”

现场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没有一点声音

宋锦足足等了五分钟,老刘头还是跟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背,没反应,再瞅瞅还是没反应,她只能揪揪他的头发

老刘头这下动了,他一把拍开的手,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指着宋行之,中气十足的喊道:“你凭什么说这死丫头是你妹?”

宋行之摸不准他的意思,小心斟酌道:“她,长得和我爹很像”

老刘头眯起眼睛:“有多像?”

宋行之迟疑:“……七分”

听完这话,老刘头慢吞吞转身,双手背在身后,眯着眼打量着宋锦这张他从小看到大到脸,想起了从前

从老刘头爷爷的爷爷开始,他们家便是从医的,而他更是家里这一代最有天赋的人,还靠自己考上了御医,进了皇宫。但前朝皇帝荒淫无度,后宫乱成一团,他们这些御医也名存实亡

直到新朝建立,他好不容易有了表现机会,从一群御医中脱颖而出,却又卷进了案子,被打入大牢

负责审问他们的就是宋商

那年他一袭暗金长袍,踏着金光,一步步走进阴暗的大牢

当年还年轻的老刘头刚抬头看了一眼,就被猩红的血糊住眼,至此再也不敢抬头。那年入狱太医五人,最后只他一人踉跄回家,其他的人,在老刘头面前变作断肢残渣

此后很多年,老刘头连银针都拿不起

是他娘带着他离开都城,重新从一个乡野村医做起,一点点捡起医术,最后因缘巧合下在泗安县落了脚,这些年过着普通平静的生活

老刘头以为都城的那些往事离他很远了,他以为他这辈子应该再也不会和那个恶鬼一般的男人有接触

没想到啊没想到

老刘头就这样看着宋锦,就像第一次见她一般,看得宋锦心里发虚,怀疑这老头被气疯了

她缩了缩脖子,正想安慰人一番,却见刘老头突然拍手大笑,然后一巴掌重重打在宋锦圆圆的脑瓜子上,打得她一个猝不及防???

宋锦震惊地瞪大眼睛,小嘴微张,又被揪住了耳朵

老刘头咬牙切齿:“我就说为什么每次看到你这死丫头手都有些痒,感情是因为这啊。好啊你个死丫头,藏得可真深,把我当猴溜是吧?哎哟哟,我打死你个死丫头,怎么不还手啊,有本事你还手啊……”

但凡换个人这么干,宋锦得把他连手带腿都掰折

但是这会儿,她咬着牙忍了

这老头这么惨了,她让一让他

再让让吧

再让让

宋锦站在原地,努力地忍耐着,忍耐着,最后忍无可忍,一个转身跳到最角落的桌子上,一脚扫飞桌子上的杂物,双手叉腰

“老刘头你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趁机报仇,有本事你去找那大奸臣啊,走,到时候跟我一起走,我带着你直接揍他去”

想想那个画面,老刘头的脸抽了抽,狠狠的瞪了瞪宋锦,甩了甩手往后一背

“死丫头,想要我死就直说。走了,我一个乡野大夫可管不了你们那么多,你爱怎么就怎么。走了,我可不像你,我一天天忙着呢”

宋锦松了气,双手抱胸,抬着下巴:“我走了以后你别太想我,等我娘好了我就回来。”

“别把自己玩死了让我给你收尸”

老刘头停在门口,最终还是没有回头,说完大步朝外走去,看着是不打算再管这事了

宋锦看着那门轻轻关上,在桌上站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抬脚,顺势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一脚踩着地,另一只脚则踩在桌上,姿态随意又吊儿郎当。

她顺手拿起一边翻了的党参片叼在嘴边,声音含糊的问了起来:“你们什么时候走?”

宋行之看不了这种坐姿,扶额,叹气:“快则三天,慢则一旬,你这边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便尽快吧,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回去。泗安县到都城需要半月,路途遥远,路上并不安全。虽然说可以找镖局陪同,但是和训练有素的侍卫没法比”

宋锦撇了撇嘴,刚要反驳

他又道:“你身怀武艺自然不惧,但是你娘呢?还是说你要将她留在这儿?”

宋锦变脸:“想都别想,我到哪里我娘就到哪。”

宋行之:“这不就对了?而且她身上的红线蛊具体不明,越早就医越好,泗安县到底还是小了些,靠谱的大夫也少。”

比如说这边这个前御医,他这病人在这儿又是被扎又是挨打,躺半天到头来伤势加重,这人也不给他看看

宋行之对泗安县的大夫没有半点信任,他加大筹码道:“京都能人辈出,医书更是无数,里面总能有些蛛丝马迹。还有爹,他对蛊颇有研究,或许有办法”

宋锦没有说话,都城她肯定要去,她也无惧陌生的环境和生活,更无所谓这边置办的所有东西,她只在意

她娘能不能过好

宋商就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宋锦静静地看着宋行之:“他真的会有办法吗?”

宋行知不能确定宋商是否有办法解决红线蛊,但是他能确定:“我爹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孩子的娘死去”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宋锦跳下桌子,拍拍裙子:“最晚后天,我会带着我娘过来,一起的,还有两个丫头两个小厮,没问题吧?”

宋行之靠谱道:“没问题,再多几个也无妨,我会安排好车马”

听到车马这词,宋锦才想起家里还有小动物,她转身迟疑:“还有一只骡子和一个大猫”

天真没见识的宋行之完全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心道宋锦到底还是小姑娘,还养猫,再瞧瞧她这带点东西都要问的模样,他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打包票

“没问题,你想带什么就带,带得下”

宋锦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打了个响指,潇洒又张扬:“行,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先走了”

……

走出病房,宋锦没有再见到老刘头

她知道这人肯定是躲起来了,不管他面上怎么表现,宋锦知道,他肯定是不赞成她去都城找宋商的

这个人太危险了,靠近他就是靠近漩涡

但是没办法,即便他的身旁是刀山火海,宋锦也必须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