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三三两两一桌,无一不在欢谈,姜知月手攥着膝盖上的衣料,心想,看来选在大厅,好像也没能让气氛更自在。
她悄然看向罗德里克,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目光。
“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他淡淡笑着,见她微讶的神情,补充,“你看起来没有前几天轻快。”
真的很难从他的眼睛里瞒过什么。
姜知月咬着唇,在斟酌该怎么说时,又听他道,“你心里有顾虑是不是,phoebe?”
她桌下的手握紧,手心出了汗。
“罗德里克,”姜知月缓缓呼吸,然后开口,“很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相处的这几天,我很愉快...说实话,你昨天亲口承认身份时,我的确有点懵,按常理来说我们本应不会有什么交集,但,既然发生的事已经发生,那我也不去追寻什么因果...这趟旅行结束之后,我们都有各自生活的轨道,嗯...你放心,我会记得你这位朋友的。”
小姑娘像在念什么临时准备的演讲稿,不太有把握,生生涩涩。
平日里看起来很有主意,紧张了还是会有些无措。
可他又不是地狱里的什么阎王,她紧张什么?
罗德里克看着她,突然联想到一只把耳朵扒拉下来遮住眼睛的兔子,不时敞开条缝儿看看他,一接收到什么信号就打算撤退。
他笑了笑,语气温和,“phoebe,放松,我对你没什么坏心,你应该感受得到。”
“我来这艘船,也是度假,要是没有碰到你,海上这几天一过,生活继续回归正轨,”他看着她,语速放缓,“但你也说了,已经发生的事改变不了。”
姜知月心口一跳。
“很高兴听你说,这几天过得愉快,”他微笑着,像一位礼数周全的绅士,“明天就要在马赛靠岸,我做为东道主,不尽尽地主之谊,怎么说得过去?”
“何况在外祖母生日一事上,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我本该好好谢谢你。”
“法国有什么想去的城市?有什么想尝的也可以告诉我,我让厨师安排。”
姜知月心率加速,“不,不用了...”
拒绝的话堵在胸口,原本有千斤重,这会儿不受控制说了出来,剩下的话也跟着顺畅了一些。
“罗德里克,”她还是只喊他的名字,“身份是外界给的定义,而我自始至终接触的是你本身这个人,在雷妮娜号上,我可以这样称呼你,但回到现实里,我不可能无视社会生活中的既定规则,如果仍旧保持现在这样的往来,这段关系会失衡,也会变得很...奇怪。”
罗德里克唇边的弧度微敛。
姜知月避开他的视线,眼睫颤了两下,等待着完全不可预测的回答。
“的确会有些奇怪,”他勾唇,嗓音低沉,“毕竟爱怎么能同时分给两个人。”
姜知月疑惑抬头。
“phoebe,你对自己目前的状态满意吗?”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却牢牢攥住她,“如果我没猜错,这次本应和你同行又临时爽约的那人,是你的小男友?”
姜知月张张唇,声线微抖,“你怎么知道?”
罗德里克轻懒地笑笑,“猜的。”
“所以你现在内心的不平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现实偏离了设想。你拿着这场旅行的剧本期待已久,却没想到整个过程主角换了姓名。”
“所以你想切断这条不该发展的故事线,因为你现在对自己产生了一种道德上的苛责。”
虽然从一开始姜知月就觉得这场对话里她可能很难占据上风,但在这一刻,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内心深处隐秘的情绪,竟被他全然剖解。
心境溃败的速度在加快,但姜知月不能这样服输。
她思维快速运转。
既然罗德里克误以为她还在和别人谈恋爱,那就顺着这话头说下去,“是,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不是单身,那么好好道个别,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昨晚没睡好,现在这场谈话又太让人暗自心惊,姜知月脑袋一片混乱,唯一的念头就是方致修这个人的存在幸好还有这么点用处。
她看向罗德里克,希望他能给出体面的台阶。
但男人面色依旧不变,甚至,隐隐升起颇具深意的笑容。
“sillygirl,”他语气含着几分宠溺,“一个连旅行都失约的人,怎么值得你托付终身?”
“你身边真心待你好的亲友,我想应该都会劝你和他分开。”
他手指在杯面轻敲,“你想想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他真的很不好糊弄。
姜知月暗暗咬着唇肉,在想怎么狡辩。
“一时想不清楚也没关系,”罗德里克见她苦恼的模样,决定先不逼她,“慢慢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我可以帮你。”
这句话还没让姜知月转过弯来,紧接着又听他说,“所以思考和进入下一个阶段并不冲突,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