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污浊的出口 颜以则的人生是一场迟来的……(1 / 2)

颜以则或许是有些内耗的性子, 记忆陈述的最后,还有他自己发表的一些零零散散的点评。

大概是偶尔深夜emo,反刍过往时留下的。

#也不知道这么混乱的识海, 颜以则是怎么找到这些记忆的#

#估计……多半是记忆自己翻腾上来, 在睡前反复杀人#

#好强的当代青年即视感!#

颜以则作为开马甲写文的触手太太,文笔不可谓不好, 自我回忆的撰述也感情丰沛,看得容子倾感慨颇深。

#果然,读者很容易因为文字爱上作者#

容子倾对颜以则说不上“爱”,但也或多或少也受到文字的影响,对这人的经历有些唏嘘和感慨。

他熟门熟路敲击键盘……现在应该说是捏捏小绿球, 对这段记忆里的文字进行疏导和修正。

其实辨心无相法的使用根本不需要真正敲打键盘, 只需要连通法器释放出灵力即可, 就像在修真界码字,也不需要敲键盘,只需要将神识投入玉牌就能自动录入文字。

所以修真界的作者们码字起来, 产量也都是触手级别的。

敲键盘,只是容子倾作为蓝星小作家的仪式感罢了。

随着小绿球为了营造氛围感, 刻意释放的“哒哒哒”音效流淌,容子倾感到他的灵力随着修正化神修士的记忆被迅速抽空, 几乎无法维持新的文字留下。

他不得不传音:“蔚椋, 我灵力不足了, 帮帮我!”

蔚椋二话没说, 立即灌了一股灵力进入容子倾的身体,神识也大量溢进这段回忆,帮助容子倾的灵力一点点嵌入那些他分开看都懂,连起来就不甚理解的文字。

容子倾得了支援, 精神立马一振,下笔如有神助,噼噼啪啪解决了这段记忆里的心魔。

他离开回忆后,把身子拉长成一条年糕,把小蓝球也给顶成了椭圆形,嫌弃地蹦蹦跳跳:“两两,我完事了,快放开这玩意儿!!!”

蔚椋:“。”就松开了不再冒黑烟的包子糊糊。

发黑发绿的面团立马被泥水吞没,流向远方。

蔚椋收回蓝色神魂细丝,也把自己展开成椭圆形,贴贴容子倾,随后夹心年糕道侣二人再次投入到了心魔的修正之中。

随着臭袜子、破伤风之剑、撕烂的旧衣服、甚至是几个闻千寻傀儡都和他们亲密接触过后,颜以则的心魔也串联成线,一览无余地向容子倾展开。

自身资质不足以继承漱玉剑尊的衣钵,始终是颜以则的一块心病。

而这心病随着颜以则入世渐深,漱玉剑尊飞升成仙,不但没有消除,反而愈演愈烈。

可谓是,不幸的童年,得用一生治愈。

颜以则的童年虽然称不上不幸,但优秀养育者带给他的压力,却成了他行为处事时无法抹去的底色。

到了四十岁时,颜以则已成为执天宗新生代中的佼佼者。

他不仅师从剑尊,心性也宽和温雅,待人处事不卑不亢,对宗门的情感也格外醇厚。

若说还有什么让人觉得美中不足的地方,那便是他的修为与剑术了。

即便他已在宗门筑基期的弟子中能排上前十的行列,比起他的师尊,比起旁人对他的期望,却还是差了太多。

颜以则自然知道别人对他的评价,甚至他知道得太清楚了,以至于他对自我的拷问,比旁人更加严苛,日夜不休。

他独自守着师尊留给他的为一峰,面对他亲手置办的玉像,常常在神像下一挥剑,一枯坐就是几日几夜。

说是改修剑阵,可到底那也是剑修的一支。

他逃不开挥剑。

他也曾那么得喜欢过剑道。

或许是因为他曾是因剑而踏入仙门,又或许是因为他曾见过他的师尊一剑破开万恶,将他救出于水火。

不再稚嫩的手掌早已磨出厚厚茧子,肌肤在过度的剐蹭下,总是血肉淋漓,伤可见骨。

这些伤口对颜以则而言,都是快意的。

只有努力到极限,把自己逼得不成人形的时候,才能让他短暂消除对恩师源源不断的内疚,和自己天资不足的负罪感。

他也期望着,若是师尊在上界偶尔惦记下方,会透过玉像向他投来一瞥,至少还会因为他这不成器的弟子至少还剩“努力”这个可取之处,而感到些许欣慰。

他总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线,十年如一日地以最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见到每一个让他欣赏、让他人欣赏的修士,便要学习这人的优点,这人的长处。

他把自己养得很好,像是用万千个面具拼凑出的完美表象。

唯一如何遮丑也掩盖不了的裂痕,也是这修真界唯一真正看中的标准——实力。

因此这张面具总是不够完美,还不够稳固。

也因此终有一天,它会被人打碎,露出里面脆弱、脏污的阴影。

而紧绷的线,也终于断裂。

也就是平平无奇的一日,平平无奇的一场斗法。

每个门派都会对外进行宗门的切磋,天下第一宗自然不会例外。

此时的颜以则又进一阶,代表宗门参加正魔两道共同举办的金丹期斗法大会,落败在一个同阶魔修手下。

魔修嚣张跋扈,虽按照规矩没有伤人性命,嘴里却客气不到哪儿去。

铁锤一般的脚掌踩上颜以则带伤的胸口,轻蔑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

“漱玉剑尊的关门弟子不过尔尔,离了剑阵就是废物,连剑都拿不住。”

他一脚踢开地上散落的剑匣:“漱玉剑法只有这般水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颜以则被踩得心脏脱体而出,耷在胸口脆弱地跳动,可他脸上的表情却不见痛楚,只有渺然的麻木。

他不敌对手,早已认输,魔修松开脚后,他也未失了气度,只是起身将心脏收回,轻点身边的剑匣,收起满地阵剑,道:“是我技不如人,丢了师尊的脸,道友,承让。”

如此一来,虽输了斗法,却赢了风度。

也不算污了师尊的名讳。

可颜以则的尊严、不甘与傲骨,无人看见。

在同龄人、同水准的修士尚且意气风发,呼朋引伴的时候,颜以则已经学会谦虚地低头,以月光,以神迹,洗去他的一切喜乐与成果。

这条追求强大的路上,他的目标太高,太远,注定他只能欲壑难填,不得其所。

斗法大会过后,颜以则一切照常,温文有礼地拜别一众慰问的师长,独自回了剑庐。

他跪在剑尊像前,额头抵着师尊的足尖,缩成很小的一团,长叩不起。

足足一个月后,他出关离去。

此后他离开剑庐,在山上另一处自建仙宫,并接下推诿许久的门派大师兄之职。

诸多宗门相关的杂事,纷沓堆在他的门前。

他不再成日成夜地练剑、习阵、炼丹,而是埋首庶务之中,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师尊,将师尊所护的宗门发扬光大。

也同时,真正地断了自己的仙途。

无数师弟师妹经过他的教导,长大成才。

宗门内外因他的忙碌奔波,而久安长治,日新月盛。

『师尊如山如月,而我只是山下一颗尘土,无法攀上山顶,沐浴月光,便不妨做颗守山之石,为后人引路。』

待执天宗原本的掌门陨落后,颜以则在门内积威已深,自然而然接任了掌门之位。

从此之后,便庶务更多。

未来也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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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千寻的出现,是颜以则生命中最大的转机。

彼时初见五岁的闻千寻,小小一个孩童尚未踏入仙门,已展现出对剑道独特的见解,灵根还与漱玉剑尊相同,哪怕是天生炉鼎的体质,颜以则也觉得这是他此世难得的机缘。

更是他期盼已久的救赎。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轻抚少年发顶,温声问道:“可愿随我回山,拜良师,习剑道,此后以手中之剑,荡平世间不平之事,以心中之道,叩问登仙之途。”

闻千寻对这些话似懂非懂,却在看到颜以则拿出灵剑时眼眸发亮,道:“小子愿意!”

从此往后,漱玉剑尊多了个小弟子,颜以则也多了个小师弟。

为一峰热闹了许多,总是充斥着欢声笑语。

掌门之务冗杂繁忙,他便日日把闻千寻带在身侧教养:第一次握剑,第一回引气入体,第一个难眠的夜晚哄睡,都是颜以则亲手带着小小的孩童体验。

这些都曾是漱玉剑尊带给他的,他也全部反哺给了闻千寻。

甚至更多,更多……任何诋毁闻千寻名声的存在,危及闻千寻生命的可能,他都会及早扼杀。

他早已不是百年前那个刚入仙门,一清如许的少年,亲自接手过的阴私不知多少,是脏的,却也是他不得不承担的。

至少这些,不必祸及师尊的另一个弟子,另一个清澈纯粹的剑修。

两人即便在名义上只是师兄弟,颜以则却早已把闻千寻当成他的关门弟子来看待。

来时连剑都拿不稳的少年,在师兄十年如一日的悉心照料下,也幸不辱命,于剑道上大放异彩。

闻千寻剑道天资极高,很快便将漱玉剑法发扬光大。

每每与同阶敌手斗法,颜以则在旁观看,都隐约能见到恩师意气风发、无人匹敌的影子。

——他终于在这世上,留下了足以承担漱玉弟子之名的火种。

这是颜以则在漱玉剑尊飞升之后,活过得最为轻松的十年。

他看着少年人日渐长高的身影,暗暗下定决心——必将一生守护师门之道,让闻千寻以剑修的身份,堂堂正正踏上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