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约翰逊措辞要严厉许多,“病人血压偏高,血糖偏高,身体偏肥胖,心房有颤动迹象,极易中风,一定要调整饮食结构,注意休息保养。”然后大笔一挥,哗哗开出一堆西药来。
丁佩瑜在一旁听得清楚,拿帕子掩着脸,方绍伦趁方学群检查的空挡,宽慰道,“都是些富贵病,只要注意得好,不是大问题。往后还要麻烦姨娘多费心了。”
“应该的。”丁佩瑜垂头应是。
两人对立而站,多少有些尴尬,方绍伦只能又问道,“绍琮最近听话吧?”
说到儿子,丁佩瑜嘴角多了笑意,“挺好的,都能翻身自己坐起来了,奶妈子照顾得很好。”
“那就好。”说完这句,两人又陷入沉默里。
彻底检查完,已到落日时分。折腾了这一通,方学群深感疲惫,有意回月城修养。司机一直在楼下等着,径直开回了魏公馆。
魏司令要为方学群饯行,照旧请了关四爷作陪,这一次连关九爷也列席了,大概是因为张定坤也在座的缘故。
伍爷一场认亲仪式,自然给张定坤及方家在沪城的社交场合增加了不少分量。
方绍伦看席间关九爷与张定坤相谈甚欢,一口一个“定坤贤侄”,又论述起海关总署与漕帮的交情,不由心生感慨,名利场果然是张网。
第二天,张定坤跟方绍伦一起送方学群与丁佩瑜上火车,他不跟着回月城,在沪城等方绍玮和周灵波到来,再一块去东瀛。
方学群喊过方绍伦单独叮嘱了两句,“元哥,你记住了,若是寒门小户,再中意,也只能抬作妾室……”
“爹,才处着呢,先处处看。”方绍伦忙转移话题,“您身体要紧,回家可千万遵医嘱……”
火车徐徐开动,方学群从贵宾室的窗口伸出一只手来向方绍伦挥了挥,又探头看了一眼,花白的头发被风扬起,方绍伦忍不住追着火车跑了一小段路,哽声喊道,“您千万注意身体。”
等火车远去,变成一个小黑点,张定坤走过去揽着他的肩膀,“沪城离月城又不远,想回去随时就回去了……”
方绍伦拂开他的胳膊,白了他一眼,站台上进进出出都是人,他总这样不管不顾。都是他的轻狂惹出来的麻烦,方绍伦这几日着实提心吊胆,他爹一走,固然舍不得,却也松了口气。
回到汽车上,他径直吩咐赵武,“送我去沪政厅。”
“干嘛?这么急着去上班?”张定坤笑道,“方队长是不是太尽职了一点?”
方绍伦没好气的乜了他一眼,不说话。
“你要去上班,好歹回去换个衣服。”张定坤扯着他的西装袖子。
这倒是真的,这两天在饭店在医院,都穿的西装,得回去换制服。方绍伦抿了抿唇。
他匆匆上楼,张定坤踢踢踏踏的跟在他后头,他转身要关门,一只胳膊插进门缝之间。
“想讨打?”方绍伦嘴里说着狠话,却松开了门把手。
张定坤搂住他肩膀,“想讨个赏,”他在他耳畔吹着热气,缠绵的低语,“我想你了。”
方绍伦挥开他手,脱了西装外套,露出里头的白衬衫,束在皮带里,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他随手扯下皮带,在床铺上挥了挥,“我且问你!”关文珏说的那事还埋在他心里呢,这几天事多,还一直没算账。
张定坤眼眸泛起意味的亮光,哟,这是要玩点情趣?他一把扯了身上的衬衫,露出结实的肩背,一只脚单膝跪下。
方绍伦吓了一跳,“你这是干嘛?”
“大少爷不是要问话?请问。”
“你跟那个关大少爷……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亲嘴没?”
“没有。”
“碰了没?”
“没有。”
“那……他怎么试探你了?”
“就是青山绿水间,人迹罕至地,问我要不要试试野外的乐趣。”张定坤勾了勾唇,“嗯,还脱了上衣,让我欣赏了一下身材。”
方绍伦愣住?关文珏这么虎?
张定坤看着那根皮带舔了舔唇,你倒也挥上来试试呀,你不试我可要试了!他伸手攥着那根皮带,站起身,顺势就拿它扣住了大少爷的双腕。
“干什么!我得去厅里……”方绍伦肉眼可见的慌乱。
张定坤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皮带扣袢,“这么急着去巡视领地?你就不打算巡视巡视别的领地?”他故意勾着舌尖舔着唇廓,“城防这么松懈,万一让别人攻城掠地了怎么办?”
方绍伦冷哼一声,声调却不自觉软下来,“这么轻易就能失守,想必是无主的孤城,人人都能入的……”
张定坤手上微一使劲,把他拉到怀里,紧紧搂住,“孤城送到你手上……让我入上一入……”
方绍伦这几天都住在饭店,两人都旷了不少日子了,稍微一撩拨,欲|火轰然而起,一个缠绵的湿吻来得深情又色气,纠缠之间,衣裳满地……
张定坤还记着两人吵架的缘由,十分会找时机,行至一半,徘徊不入,方绍伦咬牙,“张三,你他妈是要怎样?”
“我要你说爱我。”张定坤用鼻尖点着他鼻尖,薄唇之间隔着一线,舌尖微舔,“绍伦,说你也爱我。”
方绍伦不答,他委实说不出口,然而被吊在这半空中的滋味也着实难受。
“矫情!”他低骂一声,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他一个翻身把张定坤压到身下……
春色撩人,情欲编织的草原,适合尽情驰骋……
擅做淮扬菜系的厨子是位白案师傅,此刻正在一楼做灌汤包。
窗台上摆着一台小小收音机,播放着西洋乐曲,饶是音量调到最大,也盖不住楼上传来的动静。
他也算习以为常,擀面杖熟练的在和了水的精面中搅动,面团绵软雪白,擀面杖一下、两下……无数下,终于和成了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面团,“啪”一声拍在案板上。
等一笼灌汤包出锅,楼上的动静仍未停止,他摇头笑道,“迭些后生仔真生猛!”
张定坤裹着睡袍,端了一盘刚出炉的包子,走到床边。
天气逐渐转热,方绍伦身上披了床薄薄的线毯,靠坐在床头抽烟,露出一线红痕遍布的胸膛。
张定坤拿过他手里的烟,搁在烟灰缸上,将一只小笼包塞到他嘴里,方绍伦只觉得咀嚼都有些费力,嘟囔道,“晚上就吃包子?”
“哪能呢?大少爷耗了大力气,怎么能一顿包子就打发了?”他端起一旁的茶喂他一口,笑得餍足意满,虽然没听到想听的,但吃到了想吃的,也不错嘛。
能让大少爷这么主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义父说请你吃晚饭。”张定坤俯身轻啃着他的耳垂,“就咱们仨。”
“请我吃饭?”方绍伦眉眼皱起来,“不去行不行?我都走不动了。”
“我背你。老人家头一回请吃饭,不好不给面子,”张定坤把他扶起来,又亲自给他挑衣服,硬是选了套配色与他相近的西装。
衬衫纽扣一粒粒扣好,又翻出一对宝石袖扣、领扣,亲自帮他打扮,站在门厅对着镜子里无比般配的两个人吹了声口哨,才揽着他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