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吗?”
“你怎么还不睡?”
“说得好像你睡了一样,”隔了一会儿,周舟又打字道,“我突然有一种你失眠了的预感,就想问问你。”
屏幕的白光照在他脸上,有些刺眼,齐霁眯起眼睛打字,手背依然残留着室外的冰凉,“周舟,我害怕。”
他害怕蒋听的事情还没结束,一闭眼又要做新的梦,梦见其他人的命运,怕他们忙活到最后只是一场空,其实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并不是畏首畏尾的人,然而在未知的力量前,就连他的恐惧也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可这些恐惧和担心对他来说一点都不渺小,一阵风浪就足以压垮他脆弱的意志。与周舟相拥而眠尚且能让他忘却烦恼,独自躺在拥挤狭小的床铺上,情况截然不同,每天齐霁都要酝酿莫大的勇气才敢闭眼。
接下来的内容比他想象中更好说出口,齐霁的手指在屏幕上翻飞移动,“明明陈放过得很好,蒋听也愿意让我们替他分担任务,我一个人在这害怕,是不是显得我很自私很坏?可是每天我一闭眼,就会看见梦里他们伤心落魄的样子。”
“今天会好好过去,那么明天呢,之后的每天我们都要这么提心吊胆地过去吗?我们总会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到那时,难道我们只能无能为力地目睹一切吗?周舟,我不知道到底做什么才能阻止命运发生,我怕我们也会遇到类似的事情。”
眼泪顺着脸颊流到枕头上,他怕吵醒室友,只敢小声吸着鼻子,用手背胡乱擦去仿佛流不完的眼泪,模糊的视野里,齐霁继续打字诉说:“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每分每秒我都特别快乐。可是一旦分开,我又会忍不住想很多。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忍不住。”
在几段冗长的自白后,齐霁直白了当地,不甚清醒地说出他的渴求:“周舟,我想见你,我想你陪着我……你就当我疯了吧,我想现在就见到你。”
齐霁根本没有指望能立马见到周舟,他想,没有哪个人会愿意在凌晨,只因为他一句话就跑出寝室来找他,哪怕他们的关系是恋人,这也不可能发生。
就当他是在说清醒的胡话好了。
聊天界面不再显示对方的输入状态,齐霁翻了个身,刚想发个表情包把这句话带过去。几分钟后,周舟却发来一张图片——照片里是他们宿舍的大门。
他惊讶而不可置信,将照片反复放大缩小看了好几遍,终于相信这不是他的幻觉——一句话的功夫,周舟就跑到他们楼下等他了。理智尽数消散,齐霁一秒都没有犹豫,在睡衣外边套上薄外套便悄无声息地离开宿舍,飞快地越过几级楼梯冲到楼下。
所幸周末宿管没有将大门彻底落锁,让齐霁不用狼狈地翻窗,他笨拙地跨过闸机,脚步又奇异地慢下来。此时此刻,凌晨两点半,就在这样一个安静到极点的夜晚,周舟就不问缘由地出现在他身边。
离他越近,就更像是一场美好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梦,齐霁怔怔地定在原地,周舟抬脚走到他面前,对他的迟钝付之一笑,很快又皱起眉,问他怎么穿这么薄就出来。
说罢,他熟练地把多带的一条外套递给齐霁,“别发呆了,你没在做梦,跟我走吧?”
他分明一言未发,心境却仿佛被周舟全部看破,齐霁没有问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因为周舟总能给他温暖而安心的庇护之所。他紧紧跟随着在衣着同样透出几分凌乱的少年身边,忽然感到掌心空空,熟悉的冰凉温度在寂静夜晚变得落寞起来。
“周舟,”齐霁轻声喊他,“我要和你牵手。”
周舟有求必应,不仅牵住他的手,还举起来亲了亲他的手背,关切地问他宿舍床铺冷不冷,晚上会不会冻醒,是不是该换厚被子了。
不冷,不会,你帮我换。齐霁认真地回答他的每个问题,每每对上周舟突然调转的眼神,都会抿着嘴偷笑。
事实上,经由周舟之手整理的床铺,降温几度后仍足够温暖,然而失去对方的体温,以及拥抱着入睡的权利,齐霁对睡觉这件事的热衷程度都大打折扣,更不用说是在经历过这么多糟糕的梦境之后。
周舟的手紧紧攥着他,源源不断的温暖浸润他潮湿的心,被问到在笑什么时,齐霁从偷笑变成了光明正大的笑。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我室友前几天说的话了。”齐霁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