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霁的自制力在周舟这尽数瓦解,还没进到家门口,就在楼道里搂着对方亲起来。周舟单手抱着他,想用另一只手摸钥匙,动作也被齐霁给阻止。
他难得失态,难得焦急,按捺不住地与周舟拥吻。他们站在窗口往下几步的台阶,微弱的光芒落在周舟肩膀上,美丽而圣洁,齐霁从亲吻中分心一霎,用手掌去捕捉他身上的光芒。
而周舟抓住他乱动的手,声音喑哑,问他在摸什么。
齐霁似是而非,含糊不清回答:“你送我的戒指在发光。”
打着戒指的名头,齐霁说话时却没看近在眼前的手掌,他直勾勾地望向周舟,看他水光潋滟的唇角,看他被微茫光线照亮的半截脖颈。
齐霁的眼睛里有一个很小的光点,那是钻石在他眼中折射出的光,周舟很突兀地想起儿时在草丛里抓萤火虫的经历。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和江锐拿着喝完的矿泉水瓶,在草丛边等待时机,说要比谁抓到的萤火虫更多。对什么游戏都上手很快、游刃有余的周舟久违地输给了对方,他的水瓶里只有孤零零的一只萤火虫。
江锐见状,下一秒就旋开盖子,把他捉来的好几只萤火虫重新放飞到空中,勾着周舟的肩膀说:“游戏而已,别伤心了。”
全程不在状态的周舟这才发现,江锐错把他的沉默当成输了游戏的沮丧,他哭笑不得地解释:“我没有伤心,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江锐一脸怀疑,“那你怎么从刚才起就不说话?”
“我是因为……这次月考没考好,有点郁闷而已。”
十六岁的周舟有簇拥在身边的一群好友,得到了很多人的爱,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考砸了一次月考。江锐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你不许说了,年级三十在你眼里已经是考砸了的程度吗?”
周舟没被他的话逗笑,江锐便继续说:“你只是一次没考好,又不是搞砸了天大的事,能不能振作一点?”
“要我说,人这辈子努力却做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捉萤火虫都不一定能每只都捉到,怎么就不能接受这么小的失败呢?”
周舟没头没尾地问他:“那会不会有什么事,是我一定能做到的?”
江锐俨然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着他神叨叨地竖起手指,神秘道:“当然有了,不过这个就得等你自己发现了。”
周舟回过神,以对方眼里的光点为起点,将他脸上动情的表情尽收眼底。
视线之外齐霁的手指严丝合缝地补进周舟手指间的空隙。
少时幼稚的对话一语成谶,原来江锐说得一点都没错,他真的有一定能做到的事情。
比方说,在正确的时间遇见齐霁,然后爱上他。
忽然,他的脑中闪过某个毫无印象的片段,一块绝对不在他记忆中的碎片。
那似乎也是晚夏的一个夜晚,齐霁连校服都没换,就兴冲冲地说要和他去爬山。
他对齐霁的心血来潮很是震惊,来来回回打量他好几回,就差用手掌摸他的额头,好确认他不是因为发烧才说起了胡话。
周舟听见自己的声音,“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居然能从你嘴里听见‘夜爬’两个字?”
“你就说吧,你陪不陪我去?”
“去。”周舟说着就开始找衣柜里的冲锋衣。
齐霁在他身后踱步,乐此不疲地制造着噪音,憋不住似的主动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去爬山吗?”
“不用知道,”他早已习惯了齐霁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反正怎么样我都会陪你去的。”
齐霁却说:“我听说,爬过那座山的情侣会被保佑永远在一起,而且我听说那边晚上有很多萤火虫。”
……那是他什么时候的记忆?是只有齐霁记得的上辈子吗?周舟试着回忆更多细节,却只换来头疼欲裂的阵痛。记忆的裂缝仿佛松动几分,却又在周舟面前猛然合上。
如果他能全部记起来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知道,他们曾经有多么相爱,他究竟为什么要和齐霁分开,齐霁又在那之后吃了多少苦。
他的眼前一会儿是记忆里齐霁的脸,一会儿是在海边哭着收下戒指的齐霁。除去刚才顷刻间闪过的回忆,周舟的脑海中仍是雾蒙蒙一片。
齐霁接吻时太专注,也就没有发觉周舟一瞬间的僵硬与骤然停顿的呼吸。他把人堵在墙角亲够了,才满脸餍足地慢吞吞挪到房门前,
刚在换鞋凳上坐下,身后的周舟就对他说:“齐霁,你把鞋柜的第二层抽屉打开一下。”
“嗯?”他不明所以地照做,临出口的字句,在看见抽屉最上层的东西的那刻瞬时停住。
一本红色的房产证静静地躺在其上,周舟一步步靠近他,声音平静,却又像是极具诱惑的蛊惑,“为什么不打开看看?”
齐霁努力控制住自发颤抖的手,心底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他翻开内页,权利人那栏写着他和周舟的名字。
视线梭巡而下,共有情况后面“共同共有”四个印刷字就跃进齐霁视线里。
他迟钝的大脑缓慢地运作起来,不可置信地消化着眼前的事实:周舟不仅买下了这套房,还把他的名字一起写进了房产证里。
这份礼物来得突然,齐霁甚至忘了流露惊喜,怔愣在原地,脚上还踩着脱了一半的鞋。
“……不是,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我,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周舟闻声笑道:“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你自己没有注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