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齐霁直接拒绝,他要的压根不是轻飘飘的几句安慰,“周舟,你有没有一点喜……”他自知失言,径直挂断电话,像个无主的幽魂游荡在走廊上,直到上课了才回到班里。
整节课他一点小差没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题,分散注意力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别的事情填满。周舟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他,是真的快被逼疯了。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情绪不受控制,几句话就哭哭啼啼,对上周舟理智都离家出走。
按照任务次数来说,他都活了十几辈子了,早该心如止水,任何人和事都掀不起一点波澜。但他无法控制地感到委屈,见过周舟爱他的样子,就再也不能接受他的疏离与抗拒。
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做那些多余的事情。蛋糕上的彩虹,熟悉的恒星光谱图,他什么都不记得,却还是记得那些刻在灵魂里的东西。
可悲的是,他不懂这些东西对齐霁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他们宛若两个频道的人,无法共通,无法理解,感情错位混乱,给不了对方想要的东西。
齐霁不怪他变得不坚定了,他只恨自己没有放手的勇气,否则,周舟会拥有平凡的人生。
有没有一点喜欢他?周舟自然而然地补全了这个问题,他此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爱情这个词和他离得很远,可以说是毫不搭边。读书的时候,别人忙着偷偷摸摸谈恋爱,周舟对那些情书视而不见,只想着放学能不能多踢会儿球;等到工作了,别人都因为父母催婚催生而烦恼,周舟烦恼的只有母亲的病情,幻想着命运会网开一面,放过他挚爱的亲人。
他没有体验过别人口中心动的感觉,过于亲密的关系是一种负担,周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给不了爱,怎么想都很可笑——还没交往就能看见对方的未来,知道对方会遇到什么挫折,要是真的爱上了,是不是就要直接看到爱人的死期?
没人能接受在深爱时就要面对失去的痛苦,周舟深谙这一点,从未喜欢过谁。
突然闯进他生活的齐霁是个彻头彻尾的意外,这是唯一一个,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对视的人。起初只是想维持合租生活的表面关系,不知怎么就越陷越深,反应过来时,已经把齐霁视作了自己唯一亲近的朋友。
和齐霁相处,他总是很放松,不需要为自己的秘密而担忧,因为齐霁似乎藏着更多秘密,是个更加神秘的少年。那是周舟成年之后,第一次照顾生病的人,第一次希望自己擅长安慰别人,第一次盼望一个人好,第一次认真地挑选礼物。
不知不觉,齐霁就占据了他生活的一大半,他在齐霁面前,有时甚至更加幼稚,他们像同龄人那样说笑打闹,打无聊的赌,拉幼稚的勾。
毋庸置疑,齐霁是特殊的。他的生命往前或是往后,都不会再遇上这样鲜活的人。
姜锐告诉他要听从自己的心,他无言地感受着心脏的跳动,记起为数不多的心脏一颤的经历,也是齐霁带给他的。
他喜不喜欢齐霁,就连他自己都给不出坚定的答案。
说喜欢,就是害了他;说不喜欢,就是在说谎。
朋友好像中邪了怎么办——秦宇鸣在浏览器里敲下这个问题。他早上就觉得齐霁怪怪的,先是上课跟打了鸡血一样认真,下课又趴在桌子上狂写作业,拒绝了三次他分享的零食,午休别人都在睡觉,齐霁还在写题,写着写着又把笔扔到一边,开始对着窗外发呆。
秦宇鸣困得要死,一转头就见到这一幕,困意都消散了,生怕齐霁又受挫开始摧残他,一脸愁容地问:“祖宗,你又怎么了,到定期犯病时间了?”
齐霁摇了摇头,声音低哑,“我只是意识到,吃不了爱情的苦,就要吃学习的苦。”
“你的爱情在哪呢?”他联想到前段时间奇怪的传闻,不由得张大嘴,克制住自己才没叫出声,“你不会真跟魏成夏有一腿,在为他转学伤心呢?”
齐霁听得满头雾水,他什么时候跟魏成夏又扯上关系了,后半句又把他吸引走了,“什么叫我跟魏成夏有一腿,你倒是说清楚点。还有……他什么时候转学的?”
秦宇鸣把手机掏出来,翻到他女朋友转给他的一段群聊记录,战战兢兢地拿给齐霁看。齐霁眉头紧锁,快速往下翻,群聊里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他和魏成夏体育课跑到没人的地方约会,还附上好几张两人的背影,还有他们撑一把伞的照片,编得像模像样,要不是他是被造谣的那个都快信了。
“我跟他就是普通同学,别天天在那瞎猜。”齐霁烦躁地把手机还给他。
“他不是好几天没来学校了吗,据隔壁班的说他转学到别的地方了,你说这才来这多久呢……不过有人说,他转学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
齐霁转着魏成夏送给他的钢笔,若有所思地哦了声,目光回到面前的练习册上。
真实原因哪有传得那么复杂,齐霁清楚他的想法——知道自己快要脱离这个世界了,就躲起来找个地方安静地消失,这个时间点,他大概早就开始下一段人生了。
之前魏成夏说他们的倒霉程度不分彼此,齐霁那会儿撇了撇嘴,没说什么。虽然生在这个世界就已经倒霉到家了,单从某个方面来说,魏成夏比他幸运得多。
他想要的是自由,而不是某个人,更不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出于自我意志的爱。哪怕被世界意志放逐在不同的世界里,他都照收不误。
被困在原地的人,从来都是齐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