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下周五是齐霁的生日,他提早好几天就通知周舟这件事,邀请他共度生日。周舟在房东那见过他的身份证,不解地问:“我记得你的生日不是在春天吗?”

齐霁绞尽脑汁想了个理由:“那个是我被捡到的日子,我不喜欢那一天……”

周舟听出他声音里的勉强和犹豫,害怕自己的话会让齐霁伤心,连忙说:“没关系,不管哪一天,我都会陪你过的。”

挂了电话,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得有多快,甚至都没有想过拒绝。

生日这个词对周舟而言已经太陌生了,从他十八岁过后,生日就成为了他避而远之的禁忌。

自责和怨恨的情绪从未消失,只是短暂地隐藏起来,每到周舟自我怀疑时就会跳出来。

他一度荒诞地想,如果当初不过那个生日,不许什么愿,是不是就不会做那个梦了。他被这个噩梦折磨了太久,之后每到那一天,都像一场漫长的刑罚,度日如年,担惊受怕。

母亲每次说要给他买蛋糕买礼物,都被他找借口拒绝,谎称自己已经和朋友约好了一起过生日,事实是他没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自己的生日。

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本该有蛋糕蜡烛的夜晚空空如也,只剩他一颗忐忑恐惧的心。

周舟唯一的愿望是自己可以一夜无梦到天亮。

他应该拒绝齐霁的,和他这样的人一起过生日,未必能有什么快乐,反而更糟糕也不一定。齐霁身边的同学,无论是他那个同桌,还是来路奇怪的魏成夏,显然都比他有趣得多。

他算着齐霁吃中饭的时间,想重新打给他拒绝这个邀请。电话刚接通,他就说不出话了,先前才那样笃定地答应了齐霁,现在反悔会不会让他伤心?他不想伤害齐霁,但出尔反尔,同样是一种伤害。

齐霁躲在厕所隔间压低声音问:“喂,这位先生你有什么事?”

“没事,我不小心打错了。”周舟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你要是想我了就直说嘛,不用这么迂回的。我要回教室了,先挂了啊,你记得好好吃中饭。”

齐霁挂了电话,言行不一地在楼道里抽了根烟——他习惯了在周舟面前装乖,上交了那盒烟后没在他面前再抽过一根,只是私底下碰到烦心事还是忍不住想借烟消愁。

他早就拿准了周舟的思路,哪里听不出他别扭的话语之下,想要掩饰的想法。这通电话一来,他用脚趾都能猜到周舟后悔答应陪他过生日了。

和他预料的没差,周舟这人还是太心软、太容易纠结,才会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惨。

既然他的男朋友是个矫情怪,他只能状似无意地给他找点台阶下。

周舟不出意外地没有反悔,可齐霁心里还是堵着什么一样,轻松不起来。

齐霁身份证上的日期确实不是他说的这一天,无论是他原本的世界,还是之后的任何一个世界,他都没照着证件过过生日。

他对周舟说的话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的确讨厌那一天,没说出口的是,他的生日是周舟选的日子。

自卑犹如附骨之蛆,在齐霁尚未懂事时就侵入他的生活。在孤儿院时他因为生得好看,总能受到一定优待。直到他离开这个狭小的圈子,被素不相识的人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议论家庭时,他从未这样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个异类。

起初他忍气吞声,只当自己被路过的狗咬了一口。他的忍让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至于理由,讨厌一个人哪里需要理由?因为他单薄瘦弱,看着就好欺负;因为他没有爸妈,看着脏兮兮的,肯定不是好东西。理由真真假假根本不重要,找到一个由头,恶意就寻到了发泄的出口。

恶意并不因年龄大小而有所不同,越是不经世事的嘴里,吐出的诅咒就越是恶毒,字字句句都似一把利剑,毫不留情地捅在齐霁最脆弱的地方。

伴随他少时的,是陌生同学轻佻的口哨声,是走在路上就能听到的指指点点,是退无可退被堵在巷子里欺凌的绝望与眼泪。

“瞧瞧你那贱样,怪不得你爸妈不要你。”

“每次遇到你都挎着张脸,是自己太悲惨了,就希望别人跟你一样可怜吗,恶不恶心啊你。”

“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想吐,长得不男不女的,听说你是个同性恋?以后没钱了肯定要去卖屁股吧,可别得了病祸害别人。”

一阵哄笑声在他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