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继续自残的话,”当他第二次拿出刀片,系统这样对他说,“这些疤会永远地留在身上,不管多少个世界都不会消失。”
“知道了。”他嘴上答应着,手里却不留余力。
齐霁原本就没打算寻死,他还没完成与周舟的约定,他怎么舍得留周舟一个人徘徊在每个世界。
鲜血也好,疼痛也罢,他只是需要存在的证明,来保持清醒。
肉体的痛苦可以随着时间减淡,灵魂的缺口又该怎么填补。
齐霁手腕上的伤还是让周舟有些在意,他难以想象什么经历才会让他伤痕累累。第二天他照常去医院看望母亲,只是这一次他在药店门口停好车,挑了两支去疤的药膏。认识齐霁以来,周舟都觉得变得不像自己了,即使是开玩笑之类的小事,都已经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多年。
周舟也说不清为什么对齐霁格外上心,也许是他亲口说出的“朋友”二字让他下意识地多了份责任感,又或是,他希望齐霁的人生不要像他那样黯淡。
从医院大门到住院楼,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几乎已经铭记于心,同样刻在心里的,还有对母亲病情的焦灼与无奈。
恶性肿瘤——就在周舟大学毕业那年,这个词强硬地进入这个本就分崩离析的家。
当同龄人对未来充满期待时,周舟毫不犹豫地告诉母亲,他要回来工作,他会陪着她治病,哪怕是亲人也无法动摇他的决定。
熟人总夸他在大事面前足够冷静,处变不惊,周舟只是笑笑不说话。这份冷静源于他最憎恨的能力,上天轻易向他剧透命运,并不在乎他想不想要知道。
在周舟眼里,命运失去了神秘,它那样清晰,又那样残酷。他成人的那一天,他就窥见了亲人的命运。
之所以能洒脱地作出决定,是因为已经在心里挣扎了千万次。
周舟轻车熟路地和护士打过招呼,拎着新买的水果推开门。他妈正望着窗外发呆,听见脚步声转过头,强撑着朝他笑笑。
“妈,这几天感觉还好吗?”周舟在一旁坐下,刚准备给她削个苹果,就看见柜子上摆着一束新鲜的花,有些意外地问,“这束花谁送的?”
“前两天有个挺年轻的小男生过来,名字挺特别的,好像是叫……齐霁。他说是你的朋友,替你来看看我。”
听见齐霁名字的刹那,周舟的呼吸一顿,几乎不敢相信——他从未对齐霁说过家里的事,更不曾告知过医院和病房,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回忆起和齐霁相处的片刻,许琴对着自己儿子称赞道:“其实妈妈很高兴,你能有优秀的朋友陪着你。我老觉得他和你以前特别像,都招人喜欢。”
周舟不知道该为这高度评价感到高兴还是意外,哑然失笑:“你们都聊什么了?”
谁知一向温柔的母亲对这个问题三缄其口,只说那是她和齐霁的小秘密。
也许齐霁真的有什么魔力,可以用最短时间赢得他人的信任。虽然就连周舟也不懂他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地行动,又有什么目的,但他不想去过多猜疑。
病痛让她的脸过快地衰老,脸上的细纹再难忽视,此刻她对周舟露出的温暖笑容却像是穿越了时间,美丽而动人,叫他忆起少年时的点点滴滴。
知子莫若母,许琴一直都知道,这段失败的婚姻带给周舟的影响超乎想象,就连她自己都难以接受生活和感情的双重变化,更何况是年轻气盛的周舟。他在亲人面前表现的坚强而勇敢,再难过也全盘接受,许琴却能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周舟没有过去快乐了。
确诊癌症后,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能活多久,而是周舟该怎么办——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忍心看他再一次承受打击。她劝周舟不要因为自己放弃大好的前程,他不该被困在这里,他那么年轻,那么才华横溢,有那么多能够实现的理想。
周舟却执意要留在这里照顾她。
周舟很少向她介绍自己的朋友,她对周舟的朋友一无所知,总担心自己影响周舟的生活。齐霁向她自我介绍时,许琴欣慰地红了眼眶。她在齐霁的身上看见了周舟的影子,自己不能给他一个幸福的家,只好期盼着他拥有很好的爱情和友情。
齐霁离开时,她叫住他,“小齐,周舟他被我拖累了太多……”
“阿姨,是因为有您,他才会变得这么优秀,您对他来说不是负担,是幸福,不要这样说自己。”齐霁不赞同地反驳。
“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的话,”许琴咳嗽了声,继续说,“你能不能陪他振作起来,让他继续好好地生活?”
齐霁郑重地向她承诺:“就算您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