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转头, 果然看到白日来找自己的付恒领着紫明轩一众弟子站在自己面前,不免笑出声来。
这些人既不给他面子, 他也没必要再维护这一扯就破的师兄弟情。
“师弟请我到紫明轩的时候字字恳切,恨不能跪下求我替白毓前去万妖塔。”秦朔收回玄光剑,颇有讽刺之意:“如今这副慷慨正义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
付恒的脸色白了又青,被戳穿心思是一回事,被当众撕开遮羞布又是一回事, 他紧盯着秦朔,总觉得这语气不像曾经的大师兄该有的,可眼下无法求证,只能试探:“师兄……是想起什么了?”
秦朔并不回答, 显然要跟他们划清界限,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宵禁时分,严禁出行,你身为紫明轩掌事弟子,不管束门下弟子, 还带头犯错, 是何居心?”末了,又持令牌示意:“再有冒犯之举,别怪我以门规处置你们。”
无情宗门规明示,门下弟子皆不得违抗首席之令, 如有犯上之举,无需请示长老便可执鞭处罚, 少则二十鞭,多则一百鞭。所执之鞭为处罚专用,挂有倒刺, 一鞭下来,哪怕是筋骨强健的修士,也少不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在场弟子闻言都打了个寒战,他们都是见过鞭刑的人,上月就有弟子因犯错被打二十鞭,由乌金长老亲自执鞭,莫说撑到最后了,头五鞭就把那弟子身上抽得血肉模糊,倒刺勾着肉,带出的粘连肉条让见过的无一不腹部翻涌。
紫明轩的人都难掩惧色,更何况弟子居的这些人,都是千辛万苦选拔而来的,谁愿意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时候吃这苦受这罪?
秦朔再怎么样也是大师兄,有行使鞭刑的权利,说小话的弟子很快服软,陆续跪下,满头大汗地求情:“大师兄,我们知错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敢说这种话,若有再犯,定亲自拔了自己的舌头,还请饶恕……”
秦朔见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只身走了过去,跪在地上的弟子下意识退后。
“大师兄──”
身后的付恒打断他的动作,秦朔再次回头,看到他脸上的不甘,“你也在宵禁时分出来走动,身为大师兄,却未以身作则,是否也要受罚?”
紫明轩的弟子随声附和:“是啊,若我们要受鞭刑,大师兄也不能逃脱。”
“师弟这意思,是不愿认错了?”秦朔示意最近的弟子起身,开口道:“去取雷神鞭来。”
其他弟子身子一震,抬头道:“师兄,你要动用私刑?”
“有何不可?”
秦朔有种感觉,这并非他初次以这样的态度面对旁人,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带着微妙的兴奋和难以言喻的掌控感。
记忆中,有人会在这时向他递来匕首,以坚定不可动摇的态度开口。
「君后,我绝不会背弃你。」
那是谁的模样,秦朔想不起来,却很熟悉。
熟悉到看见手上的雷神鞭,脑海便浮现出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鳞片。
雷神鞭到手,弟子居的人甚是听话地站在他身后,显然不想蹚入这滩浑水。
失言归失言,他们还是分得清局势,私下用灵识传音:「师兄如今背靠掌门,闹大了也不会怎么样,低头认错不丢人,总比受罚好。」
弟子居和紫明轩不同,并无乌金长老这样重要的人物当靠山,自然要为自己多考虑。紫明轩一行人却是低不下头的性子,平日行事就高调,自然不肯在这时服软。
“拿到雷神鞭又如何。”付恒不屑道:“师兄,我不信你真敢对我用刑。”
“是吗?”
话音刚落,那带着倒刺的鞭子便狠狠甩在他身上,顿时撕开一道口子,瞬间皮开肉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惊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秦朔看着疼得栽倒在地,惨叫出声的付恒,笑了笑:“这才第一鞭,师弟就受不住了吗,后面还有四十九鞭呢。”
紫明轩一众弟子倒抽一口冷气,想拦又不敢拦,怕下一刻鞭子就抽在自己身上,踌躇不定的模样让地上的付恒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瞪着秦朔道:“你……你根本、根本不是为了宵禁,你这是公报私仇──”
又一鞭落下,直接撕开完好的皮肉,倒刺勾起当中的粘连,血蔓延而出,很快浸湿衣衫,付恒这次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大颗大颗的汗珠沿着额头下落,用气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你竟敢,我,我要告诉师尊,来人……送我去,见师尊!”
周围弟子面面相觑,见到这样血腥的场景,都不敢再出头,只有和付恒关系最好的弟子看不下去,出声劝阻:“师兄,收手吧,这事若让乌金长老知道,彼此的脸面都不好看……”
“师弟现在知道脸面不好看了?”秦朔的目光落在院内每一个人脸上,“白日同我大谈特谈顶替的事不觉得不好看,夜里造谣生事,污蔑师尊和我的时候不觉得不好看,鞭子落在身上,倒觉得不好看了?”
这些年,他一再隐忍,一再忍让,换来的只有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