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又做梦了。
梦里, 还是那片竹林。
数不清是第几次,他明明从未踏足此处, 却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竹林的月夜笼着薄雾,像是隔了一层朦胧的纱,他行走在其中,看不清周围的样貌,只知道前方亮着烛火的小屋是自己要去的地方。
“金未离,到底死在谁的手里?”
他看到屋内对峙的两道身影, 气氛格外紧张,其中一方已露出藏在背后的短刃。
“我不知道,也许你应该去问师兄。”
这是白毓的声音,总带着轻快之意。
“从乌镇到皇都, 我们三人结伴而行,相处的这些日子,他没有一日放弃为兄长奔走,我不相信这样的人会在仙门大会杀害兄长。”
声音的主人让秦朔觉得熟悉,可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是谁。
“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呢?”
如同猎物入网, 猎人看陷阱里的猎物垂死挣扎玩味的语气。
“难道真凶站在你面前,你就可以为你兄长报仇了吗?”
对峙的刀刃显露,剑光瞬间交锋,飞溅在门上的血迹斑驳。
“是你──”
其中一方倒下, 从门缝溢出的血透着腐蚀的黑气──他下了毒。
不知何日,不知何时, 毒悄无声息蔓延。
“你和你兄长还真是像,一样的容貌,一样的愚蠢。”
屋内的人影轻轻擦拭手里的短刃, 叹了口气。
“师兄,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呢?”
秦朔退后一步,天光转亮,身后的院门被推开,他转头,看见“自己”从竹林回来。
屋内早已恢复原状,白毓端着茶迎上来,笑盈盈道:“师兄,出门辛苦了,喝茶。”
“他”喝过茶,环视四周,问:“江越呢?”
“死了。”
白毓的回答简短,他笑着,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茶杯碎裂,秦朔清楚地看到“自己”脸上的神情,有如山崩。
“你说什么?”
白毓捡起地上的瓷片,继续道:“他想杀师兄,而我杀了他。”
白毓站起身,将手心的瓷片摊给“他”看,笑道:“师兄,你应该谢谢我。”
“你疯了……”
秦朔看到“自己”一再后退,手越攥越紧。
“不是我疯了,而是你疯了。”
白毓就站在原地,没有动,脸上的笑意让人莫名不安。
“师兄,你怎么能在杀死金氏子弟的情况下,又杀死他的弟弟?”
屋门大开,地面的血迹干涸,那柄刺穿江越胸膛的长剑,俨然是“他”的灵剑──玄光。
秦朔看到“自己”踉跄向前,却在门口倒下,浑身颤抖不止,痛苦地捂住脑袋,像在极力克制什么。
“师兄,我喜欢你疼。”
白毓伏在“他”身后,将一颗丹药喂到嘴边:“只有疼,才会让你记住我。”
竹林起风了。
秦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身,院内一片狼藉,全都是被“他”破坏的痕迹。
“他”像个真正的疯子,持剑四处劈砍,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惊恐又慌张。
“阿朔──”
竹林传来宋晚尘的声音,他匆匆赶来,在废墟之中找到满手是血的“自己”。
“阿朔,看着我,是我……是我来了。”
宋晚尘的出现让秦朔怔了一怔,他向前靠近,发现眼前的宋晚尘和印象当中完全不同,虽也是清冷剑仙的模样,却在抱住“自己”的那一刻露出爱侣之间才有的焦急神情。
宋晚尘脱下外袍,将不住发抖的“他”紧紧包住,安抚道:“没事了,是我来晚了,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会向峰主请命,带你回长绝,灵器的事先搁置,我只要你好好的。”
“他”的身子还在颤,抬头看到宋晚尘的刹那,像是看到了怪物,“你是谁,妖……是妖,你怎么敢变成他的模样骗我──”
宋晚尘被刺中一剑,却毫无还手之意,他抓住刺穿胸膛的剑刃,忍着疼道:“阿朔,我是晚尘,我来接你回去了……我已向峰主说清缘由,我可以舍弃一切为你担保,你不必再受白毓要挟,你可以回修仙界了。”
“撒谎!”
“他”拔出长剑,却在下一刻被强行收回剑鞘,宋晚尘试图制止“他”,然而身为长绝第一剑的宋晚尘迟迟无法向“他”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