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宵殿的夜, 总是静而悠长。
殿门半掩,透进如雾的月光, 随着长袍拖地而来,脚步声靠近,药香逐渐来到床边。
秦朔光听脚步就知道是师尊来了,他用被子蒙住脑袋,假装自己早已睡着,这样就不用喝那又苦又涩的汤药了。
然而这点小计谋还是被师尊看穿, 将汤碗放在一旁桌上,隔着被子抚摸:“朔儿,良药苦口,喝完再睡吧。”
秦朔把脑袋埋得更深, 权当自己没有听见,他实在不想喝药,这两日已经连着喝了四次了,次次都苦得咽不下去。
师尊说他病了,这是调理身体的汤药, 当着师尊的面, 他又不能不喝,还是装睡比较好。
眼见被子底下的小徒弟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根本不打算应声,曦明无奈一笑:“朔儿, 是真睡着了吗?”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一声:“睡着了……”
曦明自然知道他的小徒弟在想什么,俯身靠在枕边轻道:“若是觉得苦, 这次就喝两口好不好?”
两口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行。
秦朔从被窝探出脑袋,正好对上师尊近在眼前的脸, 不由得屏住呼吸。
“朔儿在想什么?”师尊的手抚过他的脸颊,指腹的暖意弄得秦朔心痒痒的,下意识移开视线。
他不能说,这是他的师尊。
他可以夸远在长绝的晚尘好看,可以夸那只轻佻的狐狸好看,可以夸所有人,唯独不能夸师尊。
这样不合规矩。
“没什么……师尊,喂我喝药吧。”秦朔从床上起身,他从小到大的衣食住行都是师尊安排,什么都不用操心,也什么都不用管,依赖都成了习惯。
曦明端起药碗,舀起一勺,细细吹凉,喂到秦朔唇边:“尝尝烫不烫。”
第一口下肚,秦朔就抓起盘中的蜜饯往嘴里塞,一连吃了三个才勉强把苦味压下去,再一口过后,他是说什么都不喝了,直把盘里剩下的蜜饯都吃完,才终于感觉不到苦味了。
曦明倒也没勉强,说两口就两口,把药碗放下,轻抚他汗湿的头发:“再喝三日就好,等把身体养好,朔儿就能出门了。”
秦朔喝过药,觉得身上隐隐发烫,他抓住师尊冰凉的手,放在腹上贴着,总算消去几分燥热,抬头看去:“可是师尊,我究竟生了什么病,明明身上都好好的,为什么要喝药?”
从醒来那日起,秦朔就觉得师尊有点奇怪,过去师尊虽也会管着他,却从来不会以生病为由把他关在殿里,不许他出去。
他已经在清宵殿待了两日,每日见到的人只有师尊,这样的日子虽说不坏,但还是有点闷。
曦明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抚摸爱徒的小腹,指尖的凉意透过布料传到皮肤,他将秦朔慢慢搂进怀里,脸靠在额间轻道:“是调心养神的药,朔儿喝了药,就会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安心和师尊回南明仙山。”
“南明仙山……”秦朔依偎在师尊怀里,好奇道:“那是师尊的故乡吗,我从未听过这个地方。”
“是师尊两千年前隐居的地方,也是最接近仙境的所在,修仙界将它称为世外桃源。”曦明声音温柔,低声询问他的意见:“朔儿,你想不想放下眼前的一切,和师尊云游四海。”
秦朔有些犹豫:“可……师尊和我离开的话,无情宗怎么办?”
“无情宗有护山大阵保护,门内灵核还能维持百年。”曦明道:“待百年之后,师尊再带你回到这里。”
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秦朔这两百年,没有一刻不想去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只是身为无情宗首席弟子,宗门唯一的大师兄,不能有放松的念头。
他在想,如果自己真和师尊离开,那婚约怎么办呢?
“师尊,我……”拒绝的话还未出口,秦朔就忽然卡壳了,他努力回想,记忆却是一片模糊,奇怪,婚约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