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明, 竹林深处响起渐近的脚步,随着院门被推开, 记忆里熟悉的石桌重现眼底,依旧蒙着厚厚一层尘灰。
宋晚尘在门口站定,挂在檐下的风铃轻晃,铃音空灵,那扇门仍半敞着,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模样。
相似的情形总让他恍惚, 想起离开那日的大雨,想起大雨当中连乞求都无声的身影。
而那阵浓烈到能淹没所有感官的血腥味,早已随着那场大雨消逝。
他低头,看到青石台阶残留的深色痕迹, 几乎是本能反应,用灵力将其抹得一干二净。
秦朔怀里抱着方才在集市买的小玩意儿,腾不出手开门,回头才发现他没跟上来,疑惑道:“晚尘, 你怎么还不进来?”
宋晚尘回过神,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对过去一无所知的秦朔,脸上渐渐有了笑意:“把东西放下吧,抱在手上也不嫌累。”
“不放, 都是我的东西,给你拿着, 你又不知道放哪儿去了。”秦朔还在记挂昨晚的事,抱怨似的说:“昨晚买的象牙刀,到现在都没找到。”
“好了……下次路过那里, 再给你买一把就是了。”
他将院门锁上,过来帮秦朔开门。侧屋是用来装杂物的,四处可见交缠的蛛网,灰尘太重,秦朔刚进来就呛咳了几声,好在宋晚尘用灵力收拾干净了,再把窗户打开,屋内照进阳光,转眼亮堂了起来。
“今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宋晚尘牵住秦朔的手,十指紧扣,心中万分安定:“有什么要添置的东西,你同我说,明日我买齐,一样一样布置。”
“旁边的主屋能住,这里就当拜堂的地方吧。”秦朔环视四周:“反正这里只有你我,就简单一点。”
“再简单,也是你我最重要的日子。”
宋晚尘轻声说:“说吧,但凡是你要的,我都会尽力给你。”
秦朔不知想到什么,看向他的眼神有些犹豫:“我怕说了……你会生气。”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生气?”宋晚尘明明有所察觉,却还是将话问出了口,脸上的笑意随着逼视一再减弱。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成亲的事告诉师尊。”秦朔捏了捏他的手,试探道:“师尊以前就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或大或小都要跟他知会一声的,私下成亲,到底于礼不合,有师尊见证,我们也算名正言顺。”
“你要请你师尊过来,为我们见证婚礼?”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晚尘的语气明显冷了几分。
秦朔先是点头,又摇头,低声说:“我只是觉得,师尊对我有教养之恩,我没有父母,只有师尊,有他见证,我会很高兴的……”
“无情宗离凡间太远,道化掌门身为一宗之主,哪能抽出空来为我们证婚。”宋晚尘是提醒,也是拒绝:“其他的事,我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不行。”
“不行就算了……我也只是说说。”
秦朔看起来不大高兴,低头摆弄着桌上的烛台:“除了这件事,我没什么想要的了。”
见状,宋晚尘替他将烛台摆正,于耳边轻道:“连玄光剑也不想要了吗?”
秦朔一怔,转头道:“你把玄光剑带过来了?”
“你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留在长绝。”宋晚尘从怀里取出一枚灵戒,交到他手上:“离开之前,我就将玄光剑封印在这枚灵戒里,它是你师尊所赠,也能代替你师尊见证我们的婚礼,这样,你是不是能高兴点?”
秦朔下意识想将剑召出来,可不管怎么试都没有反应,只得看向宋晚尘。
“封印的期限未到,你还不能和它联系。”宋晚尘揽住他的腰身,自然而然道:“等我们明晚拜完堂,喝过交杯酒,它自然会作为礼物,回到你的身边。”
*
拜堂的时辰将近,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秦朔换好婚服从里屋出来。
喜烛在堂前格外明亮,宋晚尘看着映在墙上的红光,真有种身处梦中的错觉。
傍晚的竹林,总是格外寂静,不时传来簌簌的风声和虫鸣。
太静了,静得催生出心底的不安。
宋晚尘刻意没有医治掌心的伤口,他需要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