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柳芙梅持着怀疑的态度打量了方一惟一圈,疑惑道:“阿惟怎会忽然给自己找了位新的太子师?既如此,这位先生在何处?”
“母后,你有所不知,这位先生乃是天上仙人,那日儿臣无意进入冷宫,天寒地冻,便是这位仙人护儿臣一夜平安还引人发觉,他教儿臣悟了许多人生道理,所以被儿臣尊为太子师,”方一惟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他还掏出张纸,递给柳芙梅,“母后请看,这是儿臣写的《掖庭遇师记》,里面详细记录了儿臣那晚的所有经历。”
柳芙梅将信将疑地接过纸,只见其上写到——大邺兴元三十五年,腊月廿二,寒酥覆玉盘,唯独有感,奔袭掖庭而至,遇广清金身......
上面确实记录了方一惟是为何离开寝宫,又是如何见到广清仙君,最后彻夜畅谈,大彻大悟,连悟了哪些都写得明明白白,柳芙梅读了都觉开悟。
柳芙梅信了七八分,问:“既如此,为何不将金身神像从冷宫搬出,我儿也好时长祭拜,寻仙君佑护。”
“母后言之有理,儿臣这就去办。”方一惟当即一撩袍子想走。
“慢着,”柳芙梅叫住他。
方一惟呼吸一滞,“母后还有什么吩咐?”
“你父皇也快到了,等会儿你再给他讲一遍,”柳芙梅步履袅袅,摸了摸方一惟的头,“本宫乏了,你就在这儿等着他。”
方一惟大多数时候都很乖,只不过总喜欢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来,让皇帝皇后头疼不已。
方一惟蹙起眉行了一礼,“是,儿臣恭送母后。”
他母后对他向来纵容信任,但父皇可不会,宠归宠,严也是真严。
方一惟关上书房的门,决定把自己的故事编得更圆满些。
次日过后,太子殿下为自己寻了位太子师的消息迅速传了出去,那篇《掖庭遇师记》也被流传开来,方一惟本就显赫的名声变得更加玄幻。
方一惟本人觉得,自己光是凭着名众的这些吹捧,日后都能名留青史。
*
方一惟七岁这年,后宫新进了一位宝林,乃是他的姨母柳霜霜。
这位姨母嘴上说着自己不想结婚不想生育,但耐不住家人胁迫,恳求皇后柳芙梅让皇帝将自己纳入后宫,发誓进入后宫之后绝不会打扰皇帝和皇后二人琴瑟和鸣。
方一惟的母后柳芙梅自然不会同意,说可以送她进寺庙清修,但不能送入后宫。
柳霜霜对柳芙梅的拒绝怀恨在心,使了些肮脏手段想要上位,还当真被她成功了。
皇后柳芙梅大怒,气急攻心晕倒,被检测出已有两月生育,皇帝方儒成大惊失色,不被皇后待见,便在立政殿前长跪不起,祈求柳芙梅的原谅。
方一惟对此的评价是:太乱了。
他对他的母后了解颇深,根本不相信她的母后是因此才测出生育,也不相信他的父皇会如此容易就被爬了龙床。
只不过这都不重要。
方一惟经过自己父皇身边时,还沉着脸行了一礼,将自己的悲痛感叹都演了出来,便进去拜见了自己的母后。
“母后,您打算让父皇跪多久?”
方一惟行了礼便找一处坐下,端着茶杯自顾自喝起来。
虽年岁尚小,但方一惟的城府可不小。
柳芙梅也从未将方一惟当成一个真正的孩子对待。
“你觉得应当跪多久?”
柳芙梅闲情雅致地插着花,面上半点不见伤心难过的模样。
“一日就够了,再多会伤了父皇的颜面。”方一惟垂眸喝茶,神色淡淡。
“阿惟说得有理,那便只让你父皇跪一天就好了,”柳芙梅瞧着自家少年老成的儿子,有些恍然,“阿惟似乎许久没有像儿时那般扑到我的怀里撒娇了。”
方一惟神色复杂地抬起头,眉头深蹙,像是有深深的不解。
好半晌才挑眉,“母妃还需要吗?”
霎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柳芙梅沉下脸,眸中深沉的母爱一如从前,从未改变。
“阿惟,你永远是我的儿子,也会永远是太子。”
只不过时不留人心,如花开花败无法保证来年春天,依然如昨。
方一惟倏然站起来,面上看不出神情,“儿臣还需去仙君前学习,就不打扰母后了,母后好好休息。”
他走出立政殿后,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门外低头跪着的帝王愧疚又自责,用眼神询问方一惟是否有为他求情。
方一惟做戏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父皇,母后悲痛欲绝,缠绵床榻,已经起不来身了。”
方儒成低下头,此时心中满是后悔,宽厚的肩膀都耷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