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航所显示的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最终被靳熠以两个小时的时间缓缓驶完。他的驾驶速度平稳,即便途经减速带,亦不会让周惜雪感受到任何不适的颠簸。
慢归慢,这一路上,周惜雪倒也没有催促,他们不赶时间,不用心急。反正她这个人做事情也都是慢悠悠的,正好和靳熠合拍了。
市区并没有周惜雪所想象中的那样高楼林立,作为一个发达国家,这里的城市建设乍一看似乎还不如国内三四线城市。
Z国的城市化浪潮始于工业革命时期,也就是19世纪。在那个时候建造的排水系统、轨道交通网络等,至今仍在使用。
当时的麦勒湾地区,是一个既无工业也无城市的区域,幸运地避开了战争的广泛破坏。
如今的麦勒湾区有点类似中国的一个直辖市,现在在市中心地段,仍可目睹那些百年乃至更久远历史的建筑遗存。正是这份历史的沉淀与桎梏,赋予了这座城市独特的风貌和文化内涵。
有相当一部分年轻人期望着城市变革,但仍有半数以上的人坚持对城市历史肌体的偏执守护,以对抗全球化同质化。
随处可见的古老建筑、宏伟的市政厅、历史悠久的教堂……也都是吸引各地游客的重要文化遗产。
与此同时,随着城市的发展,一部分全新建筑也在城市的另一边逐渐发展壮大。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种非常明显的对比。一边是历史悠久的古建筑,一边是风格先进的设计理念。
靳熠带周惜雪出门,也并非开着车在街头随意瞎逛,他这个人看似沉默寡言抑或性情多变,但做事情一向有目标有规划。
从之前的对话中,他了解到周惜雪想去购物,所以购物点是今天必去的地方之一。但在天黑之前,他们可以去古建筑区逛逛。
Z国的古建筑和中国的古建筑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多数游客来的第一站便是到这里打卡。
今日虽然是工作日,但景点处的游客依旧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眼前是一座颇具盛名的城门,也是通往城市中心的要道,名叫尔浦哈彭门。
这座城门始建于1800年,至今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建筑风格仿照了希腊雅典卫城的柱廊,宽度将近七十米。
在城门的两边,分别是两条笔直的大道,道路两旁种满了枝繁叶茂的菩提树,有很多人正在打卡拍照。
一路上,周惜雪与靳熠肩并肩前行,然而人潮实在拥挤,几乎将他们两人冲散。周惜雪也没多想,上前一把抓住靳熠的手。
干燥、温暖、略带一些薄茧的掌心。她不能全部握住,只能吃力地抓住几根手指。
靳熠因此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她。
周惜雪就站在他的身边,微仰着脸看向他,大概是走路有些急,脸颊上有点潮红。
戴着一顶编织草帽的她,衬得这张脸比巴掌还要小。
她拽了一下他的小拇指,埋怨他:“靳熠,你别走那么快,我的腿比你的短多了。”
说着,便强势将自己的手全部塞进他的掌心,让他握住。
靳熠下意识拢了拢掌心,将周惜雪的手全部包裹住。
在此之前,他们有过拥抱、亲吻。可手牵手,却是第一次。
这种感觉颇为微妙,竟让靳熠的心里掀起一阵阵汹涌。曾几何时,他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形单影只。可现在,仿佛在浩瀚的人海中,他被坚定地选择,不再像轻飘飘的浮萍般飘荡。
到底是谁牵住谁的手,谁牵住谁的心?
靳熠握着周惜雪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一种近乎是本能的冲动,很想低头吻她。
周惜雪很快察觉到不妙,眼看着靳熠低头靠得越来越近,她一把按住他的胸膛:“你要干什么?”
他坦诚:“亲吻你。”
“不是,这里人那么多!你不要……”
话音刚落,周惜雪感觉眼前被阴影覆盖,继而她的额头被亲了一下。
靳熠的气息依旧带着糖果味的清香,他嘴角含笑,过于凌厉的面容倒让他这个笑容看起来自带痞坏的撩人。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要是热烈舌吻,肯定会引起一片令人难堪的注目礼,这是保守的周惜雪无法接受的。
倘若仅是轻柔地亲吻额头,宛若蜻蜓轻触水面一般随即离开,反而在她的心里激荡起一层层甜蜜的涟漪。
该说不说,靳熠这个人有时候还挺会的。
事实上,靳熠的确很想缠吻周惜雪,如同在浴室里那个吻。久久的,让彼此都气喘吁吁的,回味不止的。
他并不在意街头这些人,他们是谁都和他无关。可他看出她眼底浓烈的顾虑和抗拒,随即克制。
手牵着手的两个人,自然而然地靠近。走走停停,全凭周惜雪的心情。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周惜雪略显拘谨。但有高大的靳熠站在自己的身边,莫名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靳熠的手不算小,单手包裹住周惜雪的手绰绰有余,但他的十指修长且骨节分明,皮肤白皙,关节粉红,给人一种很欲的性感。
周惜雪今天才发现,自己似乎也是一个手控,她会时不时地低头看一眼靳熠的手。不知何时,他们变成的双手十指紧扣,紧紧交缠在一起。这个动作似乎比亲吻和拥抱更让她内心触动,纯粹的,不夹杂任何欲念的接触,就像两颗心在无声中紧紧相连。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走着,无需太多言语,尽管身旁人来人往,可在这悠长的菩提树影下,他们的身影相依。
走到尔浦哈彭门前,周惜雪打算拿出手机拍照,她下意识准备挣脱靳熠的手,却感觉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你先松一下手。”
靳熠蹙了蹙眉,到底还是乖乖松开。
瞬间的空泛感,让他觉得不适。
周惜雪像绝大多数游客那样,拿着手机这里拍拍那里拍拍。这道门颇具盛名,她在很多书籍和影视作品中看过,但如此近距离接触,便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气势磅礴,是照片和影像所无法拍摄出来的。
近看,在砂岩上雕刻着许多栩栩如生的人体图形,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没有穿衣服。
周惜雪是学美术的,对这一方面稍有一些了解。在
古希腊,人们视人体为宇宙最完美的造物,将肌肉线条与几何比例视为神圣法则。所以在绝大多数的雕塑中,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作品都是全luo状态。
在审美上,希腊人和亚述人、埃及人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观点。
旁边有来自亚洲的游客对着雕塑小声蛐蛐,显然对此很不理解,他们脸上流露出一丝腼腆,又不解的目光。
“这也太小了吧?”
“这就是大树底下挂辣椒吧哈哈哈。”
“不懂,为什么非得这么暴露?”
周惜雪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过去,很快了然他们说的是什么。
事实上,男性神像的私密部位尺寸是被刻意缩小的,暗示神明不需通过性征彰显权威。
人之所以要区别于动物,就是要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掌控自我。
一开始,周惜雪只是十分单纯地欣赏这些浮雕。她在学习美术专业时,画过雕塑像,后来也上过人体写生课程,因此见过全luo的男女。这对绘画专业的学生而言是最基础不过的课程,并非低俗。当所有人一起坐在教室时,面对模特老师,并不会产生任何遐想与杂念,只想着能如何准确地掌握人体的骨骼肌肉结构关系。
简单来说,初学绘画,一般都从各种几何体开始:画圆、圆柱、正方体、圆锥体等等。之后是静止物体,石膏像,再到人体写生。
人体是各种几何形体的大综合,恰恰也是最难画的。像周惜雪这种佛系的画手,也免不了要在人体上精雕细琢。
可看着看着,周惜雪的脑海里不自觉闪过靳熠的身形。
浮雕上的男性神虽然体态健美、肌肉饱满,但是雕塑家的审美仍然停留在十八世纪。因此,作为现代人的靳熠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惜雪心想,如果哪天能让靳熠作为她的人物写生模特,倒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可他会不会同意呢?
与周惜雪认真观看浮雕不同的是,靳熠一直在看周惜雪。
对靳熠来说,那些浮雕和路边的任何一块石头都没有什么区别。
可他离她很近,注意到她专注而认真的眼神,仿佛与那些古老的建筑产生共鸣。
然而,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嫉妒,仿佛她所看的并非虚假的浮雕,而是一个个真人。
靳熠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再次握住她的手,将她带离这里。他已经开始后悔,并在心中暗自较量。他不喜欢她过于专注在任何物体上面,除了他以外。
他想将她关起来,只能与他接触。
到底,他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住,怕打扰她这份难分的愉悦和宁静。
复杂又纠结的情绪,如同黑暗的潮汐,几乎要将靳熠吞没。可却在这时,那只温暖的小手抓住他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
“靳熠。”周惜雪甜甜地唤他的名字。
顷刻间,靳熠所有的心烦意乱被抚平,他的眼中只剩下她甜美的笑容。
与此同时,他失而复得般地攥住她的手,再次与她十指紧扣。
周惜雪这会儿脑子里各种遐想,倒没有注意到靳熠的异常。他一向是一张冰山脸,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想让他当人体模特的事情,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她下意识地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大拇指,低声道:“走吧,我们去下个景点。”
临近的一个景点便是博物馆,这里藏品众多,涵盖了各个时期的珍贵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