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人, 你为什么要救我……”
然后贤人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软软的,哑哑的, 有气无力的,他赶紧回头望去,那才是他的王八蛋, 即使穿着衣服他也认得——头发被海水浸透,脸上全是血,一双杏眼湿漉漉的,映着漫天大雪。
他手里握着故梦,他成功找回了它, 故梦撑在地上,他站在那里, 摇摇欲坠。
大雪落在他的蝴蝶氅上。
轻盈大氅上的蝴蝶,好像每一只都染着血,在昏暗的天色里,呈现出一片光影憧憧的鲜红色。
贤人第二次看他穿这件蝴蝶氅,第一次是在时间停滞之所。
而他先前被贤人脱光的胸膛, 就隐隐约约遮在蝴蝶氅下, 贤人依稀还能见到那上面纵横千百道的伤口。
躺着的那个还在昏迷, 雪花飘落在他的双唇上, 那里刚刚被他人工呼吸时啃出了洞,而胸口的匕首已经被贤人拔掉了,一打治疗术、止血呪和元气呪下去, 人渐渐有了温度。
贤人收起了匕首, 向站着的那人走了过去。
王八蛋却从他怀里摸出了匕首, 拿在手里怔怔地看, 那目光好像看着一个阔别已久的爱人,贤人生怕他发疯,赶紧抢走匕首,又把他抱在怀里,只听他十分埋怨地叹了口气,接着开始笑得不能自己。
“我说当年是谁救的我,还被治好了伤,还找不到凶器了……原来是贤人……”
“哈啊……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贤人,真有你的,操……原来……是这样……”
“贤人,我讨厌你,我真的……讨厌你……”
一边没命地笑着一边又是快要哭出来的语气。
贤人不知道他狂热剂的副作用过去了没有,他只知道他自己也要疯了。
他从来没想过救他的人竟是二十年后的自己。
让他无法实现愿望的也是自己。
从过去到现在都是自己。
王八蛋甚至还想抢了匕首冲过去重新插回它应该在的位置,好像那样就能否定往后余生的所有痛苦与不堪。
贤人差点就要抱不住他。
直到贤人把匕首狠狠抛进了海里,又堵住了怀里人正在叫骂的嘴,许久他才冷静下来。
“贤人,我好疼啊……”最后他用一种已经破碎到拼不回来的语气说,“贤人,你不救我就好了,我不会再疼了……”
“可你就在面前,我舍了这条命我都会救你。”贤人说,“这就是命运吧,命中注定我们两个要搞在一起,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
一个是山倾海覆的雪。
一个是穿山过海的风。
如风吹着雪,如雪夹着风,千里万里,纠缠一起,注定永世不得绝。
林雨行闭上了眼,还仰起了脖子。
贤人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干什么,只是他爱极了的这张脸上,此刻连最后一丝血色都看不到了,贤人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在他的抗议中打横将人抱起,直到进了一处海边礁石形成的山洞里,还生了一堆火,才把他放下。
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他——“外面那个……咋办?”
“不管他。”王八蛋用一种相当嫉妒的口吻说,“他什么都有,也没受过伤……让他躺着吧,别管他。”
贤人:……
贤人:“所以我们这是回到了过去?”
王八蛋却只是裹着他的蝴蝶氅,缩在贤人怀里一直发抖。
火堆发出哔剥的声音,在漫长的沉默里,他留下一句「贤人不要擅动」就睡着了,他太累了,死里逃生的余悸加上引动神明本相的疲乏让贤人也几近脱力,他拥着他,在二十年前的圣诞大雪里,在温暖明亮的火堆旁,他们相拥而眠。
二十年后的他们没能好好过个圣诞节,却在二十年前的过去弥补了一回。
说来也是好笑。
贤人醒来的时候,雪还在下着,林雨行也醒了,被贤人啃醒的,一边说着讨厌一边脱下了蝴蝶氅,还说他其实不太愿意穿这个。
“那是什么?”他正要收起,贤人忍不住好奇地问他。
“是救我命的东西。”林雨行叹了口气,“是我从虚空回来之后,躲着千代老师的日子里,自己做的蝴蝶氅,每一只蝴蝶……都是未亡者的归宿,他们愿意救我的命,贤人其实不必担心我的安危。”
说着,还撩起斗篷下摆,给贤人看那上面的一只蝴蝶,“它就是土屋哦。”他说,“未亡者死后哪里也去不了,他们的意志将永远徘徊在世间,这些蝴蝶,他们都是土屋一样的未亡者,他们自愿跟随我,自愿救我的命。”
又说:“但我不太想麻烦他们……我并不值得。”
贤人又问出了他按捺不住的问题:“我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穿越?天哪,我那么多穿越小说终于没有白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