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桃点头:“嗯。不过之前他有说过要取消婚约……”
“所以就不是了呀!!”五条悟把两个拇指伸到她眼前,举起右边那个,“小桃子,契约精神呢,意思就是存续期间要有……”
又举起左边那个:“取消之后也要有嘛!你想,如果两个人已经离婚了,男方还老是自称是老公,难道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四人跨过时空之门,又回到咒高山坡的树下。
最后一刻,通红的火光被灰色光圈隔开,伴随着那头几人冷冰冰的注视,消失在半空。
五条悟明明算是得胜……至少得了60%的胜归来,但还是忍不住,长而大声地叹了口气。
一看就美味诱人且限量稀有的东西,往往抢购者众,必须全力出动才能在新鲜出炉的时刻买到。
人生总是这样。
不过……
硝子和小桃子走在前面,看方向是要去食堂——真是毫不意外。
不过,他是五条悟,他当然不会输。
*
开学后第三周,交流会如期而至。
“我知道大家都很兴奋,不过不要下手太凶猛了哟。”五条悟在讲台上宣告,“本周末就正式开赛了,这一次我们去京都校那边。周五放学的时候……”
他环视一圈,目光先落在高杉桃脸上,然后慢慢挪开。
小桃子虽说肯定能把他们带到目的地,但过程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又看向她身后的乙骨。
忧太嘛……足够细心,还算可靠,虽然有里香在有点扣分,但小桃子同行的话能压制住。
嗯,暂时保留!
熊猫……pass!狗卷pass!真希……那就是真希和乙骨来争抢带队的资格了呢!!
高杉桃幽幽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有点想揍你。”
五条悟打哈哈:“嘿嘿?为什么了啦——是因为老师的脸太pikapika了,英俊潇洒得让小桃子都无法忽视,所以有点心烦吗?”还故意把脸凑到她面前。
高杉桃伸出一个手指,对着他额头就开戳:“想太多了。”
五条压在她桌子上,支起上身:“忧太,真希,你们两个有想要当带队队长的吗?”
高杉桃的手也跟着抬高,还在戳,像小啄木鸟哒哒哒。
又哒了两下,突然反应过来:“不是,等一下?虽然我不是很在乎当不当这个领队,但是……”
她嘴巴慢慢张开:“你的意思是说,我——”
她指自己。
“和熊猫——”
指熊猫。
“和小棘——”
指狗卷。
“是一个等级的吗???”
五条笑而不语,熊猫学她刚刚的腔调,也幽幽说:“怎么,跟我一个等级,让你觉得很丢人吗?”
“哈哈哈哈嗯……”这回轮到高杉桃干笑了,“怎么会呢?怎么会跟我们上古神兽过不去呢?”
“少来!!”
乙骨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开口争取,他其实还挺想当这个领队的。
不为别的,他主要想为同学们做点事。
听上去特别奉献、特别离奇的理由,但这是乙骨忧太的真心话,他从没觉得自己对任何一个地方有过这样的归属感。
归属感说到底究竟是什么呢?在乙骨想来,可能就是现在这样的瞬间。
身处在其中的时候很难觉得有多么珍贵,但他偶尔出门做任务也好,还是现在面对跟其他学校的竞争也罢,一回头,想到有这群人在自己身后,就很安心。
就算他是个带着里香一起的,和咒灵绑定的咒术师,是个除了战斗什么都不会的笨蛋。
大家也会让他觉得,是个笨蛋,那又如何?
只不过真希同学……
也对,她的性格本来就严谨认真,还很负责,面面俱到,事无巨细,跟其他人打交道的时候也比他从容,和京都校的人也更熟悉……
“烦死了!”真希拍案而起,“我不干。”
五条老师一点也不惊讶:“那这样的话就是忧太领队啦~~”
真希具备相当水准的领导力,但她并不是个喜欢肩负起别人生命的人。
说是自私也可以,咒术师哪有不自私的?
不过在五条看来,她只是把全部精力都投放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没有功夫去注意别人的事。
从这个角度来看,放弃领队的角色,说不定还正是她负责任的表现呢。
高杉桃怎样都行,竖起耳朵等结果,立刻鼓起掌来带节奏:“领队——请客!领队——请客!”
熊猫也跟着喊:“领队——请客!领队——请客!”
乙骨是那种典型的被人拿好话一哄就摸不着头脑的家伙——只对他限定的好同学、好朋友、好老师会这样。
所以晕乎乎地就答应了要请客。
五条悟同情地摇头,转身走回讲台上,开始收拾东西。
可怜的忧太,请客这种事,没有他和杰那样的家底是不敢碰的啊~~~
熊猫留意到他的动作:“五条老师,您要走了吗?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一般来说,下课时间正好赶在饭点的话,五条悟会尽量跟同学们吃上一顿。
一开始的时候其实也不这样,是放暑假之前那段时间才有了这样的习惯。
熊猫得说,他能感觉到其他几个人跟五条老师好像也变熟了许多。
虽说他自己身份比较特殊,但也只是跟夜蛾校长亲近,棘和真希更是对谁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是一个藏得好一点,另一个根本不藏。
五条摇头:“不了,你们吃吧,我还有事要做。”
说着,给出一个很妩媚的wink:“是,大人的事哦~~”
真希才不惯着他:“总之肯定又是什么总监部、御三家之类的陈谷子烂芝麻吧?我们也不感兴趣就是了。”
“伤人、伤人、很伤人啊!你这样说话真的很让老师伤心啊真希——”
不过也没有说错就是了。
前往盘星教的路上,坐在车里,五条悟始终面无表情。
无须调动情绪去维持的脸色,就是他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最真实的脸色。
偶尔想来,他会觉得自己跟杰、跟甚尔都有一种隐隐的相似,那就是对一切的满不在乎。
区别在于,他们之中有人根本不会伪装这份不在乎,有人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该不该在乎,有人则在“今天心情不错爱一下这个世界”和“真麻烦啊还是都去死吧”之间来回跳跃。
这样想来,跟学生们还有点像呢。
“走错方向了。”
“啊啊,抱歉,你懂的,我对这里不熟悉嘛~”
“不熟悉还乱走?”
夏油走在前,他最近私下时候已经不怎么爱裹着袈裟招摇过市,只是人在盘星教里,依然还是老样子打扮。
“小葵还在上课?”
“她现在忙得很呢,美美子和菜菜子去陪她了。”
虽然有点揠苗助长的嫌疑,但松岛葵成为科学教教主,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小孩为此要付出的就是时间和精力,大量的、全方位的学习。
两人在夏油的房间落座。
这里正是高杉桃曾经暴揍他一顿的地方。
曾经是曾经,那时候夏油甚至为了避免触景生情——愤怒之情——专门找另一间屋子住。
现在又怡然自得地搬了回来。
看上去也已经没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反而主动跟五条介绍:“……那时候我刚发现她是个普通人,你知道我对她们的态度,所以说话也不中听,就挨了她一顿。”
五条悟摸了摸手底下的榻榻米:“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
“……诶~~”
杰的态度,说好听点是坦荡荡,难听点实在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让五条悟听得都忍不住挑眉。
屋子里一时间沉默下来。
夏油没招待他,五条给自己倒了杯热乎乎的蜂蜜水:“……这天气还有点冷呢。”
夏油对他毫无水平的寒暄报以微笑,转而提起另一件事:“阿桃之前在那群奇装异服人面前说的话提醒了我,科学教里能用的发明其实不少。”
“比如?”
“比如说,伏黑甚尔的身体。”
这确实是一个新情报:“你是觉得,科学教用在他身上的材料,可以同样用在那些奇怪的小婴儿身上?”
五条悟思维发散:“不过那个兜帽婴儿和礼帽婴儿,给我的感觉都不弱呢,要是能恢复成年状态的话会很有意思吧?”
“想太远了,需要的材料很难备齐。据我所知,他们利用了伏黑甚尔的部分遗骸,况且他非常特殊。”
白发男人了然地点头。
他当然知道甚尔特殊,这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0咒力。
普通人身体中也会有轻微的咒力,程度大概在3%~5%,像高杉桃就已经很奇怪,她大概在0.03%~0.05%左右,这水准跟真希差不多,但依然不完全为0。
真希是咒术师,被残缺的天与咒缚影响才会这样;至于高杉桃,可以视为是个乐天到极点、对自己具有无限信心的特别的普通人。
而世界上唯一一个毫无咒力,不管在后面乘以怎样的单位都是“0”的男人,就只有伏黑甚尔。
也只有他,因为不存在咒力,所以此生与诅咒无缘。
明明死亡是最容易产生异化的扳机,他却在死后多年依然可以以人类的形态被再次复活。
夏油原本想跟他讲一讲这其中的技术难度,却见五条悟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冲他发问:“那科学教有没有能一口气把分散在不同地方的大量老头同时宰掉的工具?”
夏油眨了眨眼,明白他在说什么:“你自己就能做到吧。为什么没有做?难道是因为缺少工具吗?”
“真是的——杰,说话总是这么不留情面,再这样的话我要跟你绝交了哦?”
五条悟板起脸,一点不开玩笑,他是发自内心觉得烦躁。
真要把那群人宰了,咒术界就得先乱上一阵,整个高层乃至于中层都会直接真空,没有那么多人能立刻顶上来管事。
他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在每天的高强度工作之余建立一套完善的、有别于现存的制度。
一个处理不好,诅咒师和咒灵们就能趁着这个机会开始狂欢,那时才是真正的“百鬼夜行”。
“——所以才拖到现在的啊!!”
白发男子往桌子上一趴,整个人像一只融化的猫,手臂直直垂到了桌子对面。
“而且,之前那个算计我们的诅咒师也还没有消息不是吗?要调查的话又要跑很远,让学生去的话,感觉不太好呢?说不定对面就是在等着我这样做。”
也亏得夏油能无缝接下他乱七八糟的话头,左手擎着一本薄薄的小书,上面写着《物质与灵魂~咒术、咒力、与人体之谜》,另一手是他自己喝的浓茶。
他回答道:“你怎么确认那几只咒灵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一开始将他们三个人围困起来的规则咒灵,还有后来上门袭击的、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据说是叫做真人的灵魂系咒灵,在悟的推断之中,都来自同一名诅咒师。
“这还用确认吗?普通诅咒师怎么会盯上你和我?”五条悟振振有词,“这么多年也就只有这一个这么猖狂!”
夏油立刻想起当时的情形,面不改色翻了一页书:“所以呢?”
“我是想说啊——”
五条悟忽然又从桌上弹了起来,融化的猫恢复原状:“我是想说,杰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接二连三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可能就这样收手不干了不是吗?”
夏油沉吟片刻,这回终于把书合上放在一边。
“但这段时间,我并没感觉有人在窥视。”
“你一个人的话当然不行啦。”五条悟说话很不客气,“没有足够的价值,怎么会再冒风险?他也会担心被发现,所以才一直不亲自出手的吧?”
“但是,如果是很值得放手一搏、很值得诅咒师袭击的场合呢?”
众所周知,诅咒师们最恨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咒术师。
一个值得他们倾巢而动、奋力突袭的场合——
五条悟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被他捏得皱巴巴的门票。
与其说是门票,不如说是一张裁得坑坑洼洼的草稿纸……
“等等,这其实就是草稿纸吧?咒高的校名校徽都还在上面,这完全就是你自己乱写乱画的吧??”
“哎,那可那你就说错了。”五条悟煞有介事,“字是我写的,但外框的花纹是小桃子画的,上面的熊猫贴纸是熊猫贡献的,背面的印章是医务室盖的。”
夏油抽了抽嘴角。
这张写着“咒术高专两校交流会参观门票”、外围画着密密麻麻完全不圆润的桃子、零碎贴满熊猫表情包、还盖了个“东京都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校医室”印章的纸条,被五条悟推到他面前。
“怎么样?杰。”五条悟发出邀请,“要不要一起来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