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子是强尼二专研的做饭机器人的名字。
高杉桃笑嘻嘻点头:“就是就是,我也这么觉得。”
库洛姆虽然是被了平救下来的,但在那之前已经独自解决了密鲁菲奥雷的一名干部,中间不乏六道骸的帮忙。
据库洛姆自己说,骸大人疑似在密鲁菲奥雷内部有凭依的对象,不过层层阻隔,操纵起来很耗精神。
也是因为这个,今天一大早还躺在床上,行为异常,医疗机器人赶紧过去监测。
一监测,这下好了,心脏停跳,警报发到强尼二那里去,闹得兵荒马乱,结果发现六道骸这人把监测贴片贴马桶上去了。
……马桶哪来的心脏呢?
先不提六道骸跟马桶的事,库洛姆来到彭格列基地,几天里也没露一次面。
六道骸本尊跟高杉桃去门口也见不到人,只能把饭放在门边,等她自己开门出来拿。
“这就是应激反应了。”高杉桃说得头头是道,“当时她刚来我家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别强迫她,让她习惯这里的环境,知道这里很安全,慢慢会自己出来走动的。”
听上去很合理,但京子和小春还有一点烦恼。
“我们的衣服对她来说都太大了。”京子说起这个,很忧心地蹙眉:“库洛姆明明跟我们一样年纪,我一直觉得我自己已经算是很苗条了,没想到我的衣服在她身上还是松垮垮的。”
小春也说:“是啊……小春为了保持身材,还在节食呢,但库洛姆的腰比我还要细一圈,看上去……”
对她们来说,似乎在背后说朋友的负面情况是一件不大好的事情,虽然只是出于担心,也没直接讲。
但高杉桃也好,碧洋琪也罢,都很明白她们欲言又止背后的内容。
库洛姆太瘦削,而且不是健康自然的瘦削。固然有人天生骨架就小,吃再多东西也不长肉,但库洛姆绝对是因为营养不良。
“没事的。”碧洋琪一边一个,伸手揽住两个小姑娘的肩膀,“至少我们每天送过去的饭菜都吃掉了,不是吗。以前一直吃的很少,突然吃太多也会受不了,慢慢来,不着急,她会跟你们成为好朋友,也会变得健康起来的。”
虽说是杀手,但哄人的时候声音很温柔。
京子和小春很快就充满了电,彼此点头:“好!我们会加油的!”
小春还是忘不了她的考试复习:“不知道库洛姆在哪里上学……不过不管在哪里上学,回去都还是要交作业、要考试的吧?不爱吃饭也没有关系,一起复习的话,我们的关系也会变好的!!”
京子很崇拜,两眼亮亮地看她:“小春,你真厉害!我有时候给小花讲题都会有点郁闷,你居然能一口气帮我和库洛姆两个人复习——!”
高杉桃扒着饭偷听,忍不住= =了一下。
……其实以她对库洛姆的了解,让她补习,还不如让她吃饭呢。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爱吃饭?
不理解,真是不理解。
不过不理解也要尊重,她想女孩子们自己的交往就自己看着办吧,大人插什么手啊,管好自己最重要。
于是继续低头吃饭。
吃着吃着,抬头,又看见碧洋琪一脸慈悲为怀、大赦天下的微笑,旁听京子和小春叽叽喳喳的讨论。
高杉桃有时候真搞不懂这个世界的黑手党和杀手到底是怎样的定位,要说冷酷无情,其实也没有;要说杀人不眨眼,那更谈不上。
虽然杀手肯定也会有属于自己的人际关系网,但一个能跟其他人产生情感共鸣、建立情感连接的人,又要怎么对自己的同类轻易灭口啊?
她扭头请教职业杀手里包恩,后者反问:“你之前不是也在瓦利亚干过吗?”
高杉桃:“那不一样,我当时处理的都是贪官污吏,而且两边手里都有军火,不是单纯为了完成任务或者得到金钱报酬去杀人的。”
“你的意思是,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吧?‘单纯为了完成任务或者得到金钱报酬去杀人’。”里包恩挑眉,“其实也不能算说错。”
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杀人呢?其实已经忘了。
里包恩相信杀手是不能回头的,因为他早就看不清楚来的时候走的那条路。
好在他不是一个喜欢回头的人,一直看向前方,反而能活得更自在。
那边睡了半顿饭的三人组幽幽转醒,又坐回来继续吃。
吃着吃着,了平忽然说:“以前的我肯定不会这么想,但是现在看来,瓦利亚那群家伙其实也都是挺好的人啊!”
高杉桃点头,与有荣焉:“那当然,我们瓦利亚从来不搞虚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了平摸头:“哦哦?这样说来,斯库亚罗说讨厌我是真的讨厌我咯?”
“那当然!他可不会做撒谎这么没品的行为!”
“哈哈哈!那他可真是个好人啊!!”
里包恩:“……”
再听下去,感觉他的智商也会下降。
扭头想走,忽然被纲吉凑到身边,小声问他:“里包恩,高杉老师和瓦利亚很熟吗?”
在里包恩听来,这个问题有点像“云雀学长对并盛很熟吗”一样离谱。
他转头去看自己的蠢学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里包恩不走了,他跳回山本头顶,问给纲吉听:“阿桃,你从十年后去到十年前的时候,有什么征兆吗?”
“嗯?没有哇!我刚刚从前线回驻扎地,正准备吃饭的时候就被火箭炮给砸了……”
了平听得很同情,问她:“那斯库亚罗应该一直很惦记你吧?他当时不是跟你一起在佛罗伦萨?难怪我来之前他让我转告……”
说到这里,一拍脑袋:“哎呀!不好!!差点忘了!!”
又着急忙慌在身上翻便签,翻出来一串红黄蓝绿的便签条。
每张上面都是或长或短、花样百出的讥讽言语。
什么【呜嘻嘻见不到人就是死了呀所以王子我已经在给你选墓地了你喜欢海葬天葬还是给你做个防腐放在大厅里?】、什么【喂你这混账既然回来了也不知道打电话发消息什么意思喂喂喂要当叛徒了用不着你叛变老子会来清理门户你给我等着!!】、什么【“亲爱的未婚夫”?】……
诸如此类,特征鲜明,不一而足。
纲吉=口=地听了一会儿,看高杉桃脸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可能这就是他们瓦利亚独特的相处模式吧。
他毕竟不是真的朽木,听了半截,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刚刚也在和狱寺讨论。
笹川了平是十年后的了平,他能这么坦然地和瓦利亚交朋友,说明十年里双方的关系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就像云雀学长和骸那样。
但十年后的瓦利亚,怎么会跟高杉老师这么熟悉呢?
一旦察觉到不对,许多过去忽视的细节都浮现出来,最后指向一个她从没遮掩过的结论——
高杉老师,原本就是十年后的人。
她是在十年后认识了大家,所以才会在十年前对他们也那样包容、平和。
如果没有十年后的他们,十年前的沢田纲吉、狱寺隼人、山本武、瓦利亚……跟她都只会是陌生人而已。
尤其在看到了平大哥的时候,这种“十年前是十年前、十年后是十年后”的区隔感,变得尤为强烈。
从云雀学长和和骸身上体会不到这一点,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从高杉老师身上体会不到这一点,是因为自从认识以来,纲吉心中的她就只是她而已,没有十年前后之分。
……但是他们呢?
他们在她眼里,也没有十年前后之分吗?
如果有,如果有……她会觉得,哪一边更好呢?
谈笑间,高杉桃干完一盆天妇罗,算是吃完饭后小零食。
正要去洗碗,餐厅房门被敲响。
“笃笃”两声,众人抬头看去,是六道骸站在门口。
他礼貌冲大家一笑,对上高杉桃的目光,轻轻挑眉,示意自己在对她说话:“云雀恭弥有事找你。”
里包恩:“所以让你来跑腿?”
“你今天对我的攻击性很强嘛,彩虹之子。”
“无论如何,你都值得。”
“看看,还真是一张不饶人的嘴。”
但六道骸心情一直很好,笑着等高杉桃收拾了她的碗盘,小跑过来,又对里包恩笑了一下,说不上是在恶心人还是在挑衅:“那么,我们就先失陪了。”
两人渐渐走远,走廊里还能听见说话的声音。
“他找我干什么啊?请我吃饭?”
“如果想达成这个目标,以他的喜好来看,你用畜生道化身一只小猫,可能来得更快。”
“……?你没事吧?畜生道里有没有小猫可以变你自己不清楚吗?”
“クフフ,万一我做不到,但你可以呢?——对了,我要去看看库洛姆,今天还没有跟她说话……”
声音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跟六道骸走后,里包恩很快也和了平一起离开,他们去找强尼二商量跟瓦利亚建立联系的事。
纲吉狱寺山本也抓紧吃完饭,总结今日战果,分享了一会儿战斗心得,收拾收拾就准备睡觉了。
地下基地,只要关了灯,房间里就只剩一丁点从门外走廊夜灯透进来的光。
空气里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柠檬草味道。
如果不喷,就会闻见浓郁的泥土、金属混合气味,权衡之下,还不如工业芳香剂。
虚假的柠檬草香气中,有人问:“……还没睡吗?十代目。”
房间里安静片刻。
狱寺正在为自己的莽撞懊悔时,听见纲吉的声音:“原来你也没睡啊,狱寺同学。”
两人都把声音放得很低很轻,毕竟第三个人的动静很明确——山本的呼噜声简直能把蓝波震得在梦里跳蹦蹦床。
……也就他还能心无旁骛,安然入睡了。狱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虽然并没开口,但他隐隐觉得,十代目跟他没睡着的理由应该是一样的。
“快睡吧,狱寺同学。”纲吉轻声劝他,“明天还要训练。”
是啊,训练。他们这段时间每天都在训练,虽然谈不上多么机械性的重复操作,但练习体育和练习乐器大差不差,只要坚持得够久,总能看到一点效果。
即便是一直都没怎么摸到头绪的狱寺,也渐渐体会到SISTEMA C.A.I的运行精髓,最近正在试图从十年后的自己留下的笔记当中挖掘出更多可用的东西。
……也不知道十年后的自己跟那女人关系如何。
“应该还不错吧?”纲吉听见他的碎碎念,忍不住接话,“听里包恩说,高杉老师和十年后的狱寺同学还一起去见过那个伽马,既然是能一起完成任务的关系,肯定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狱寺抿了抿嘴,没说话,心里不知道想了什么,但一时之间没顾上回应。
再想冷哼一声的时候,实际已经错过时机。
这时候再冷哼,就很像是对十代目不敬,他最终只能忍耐下来。
跟那女人关系好?他?怎么可能?
……他从来就不喜欢那种仗着自己年纪比他大,经历的比他多,所以端着架子教训他的人。
“但高杉老师不是那样的人呢。”纲吉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平静,“所以狱寺君其实也不讨厌她的,对吧?”
狱寺不语。
沉默一会儿,又开始懊悔,觉得自己把十代目的话撂在那里,是很愚蠢且不恭敬的举动。
今天还真是做什么都不顺心。
他把脸往杯子里一埋,低声说:“十代目,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训练呢。”
“……嗯,说的也是。”纲吉翻了个身,“狱寺君晚安。”
“十代目晚安。”
闭眼。
睁眼。
闭眼。
又一次睁开眼,纲吉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的脑子里有无数的想法交织在一起,这些想法彼此碰撞、或者根本不碰撞,只是存在在那里,就叫他发自内心产生出某种情绪。
他说不好那是什么样的情绪,只好搁置着,让自己变成一个旁观者,耐心等待情绪的平复。
只是那些想法和情绪并没有平复,慢慢化作一个始终存在,但今晚——躺在基地的双层床上,漫无目的盯着头顶的上铺——才终于清晰起来的问题。
那时候,在指环争夺战,大空之战开始之前,高杉老师去法国之前,她特意给自己开过一次小灶。
纲吉一直觉得,是因为她对火焰和战斗更熟悉,所以能够引导他开发出全新的零地点突破,这并不奇怪,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现在看来,她是对战斗很熟悉,对火焰则未必。
但她的目的又是很明确的,在纲吉能够徒手冻结火焰的时候立刻停止了教学,转身就走,说要去全○买限时打折面包。
一个自己都没有火焰的人,又怎么会那么了解,应用火焰的战斗方式呢?
又怎么会那么了解,大空火焰、彭格列十代目的手套,能够开发出什么样的招式呢?
所以……
那时候,她是想着谁的姿态,在教导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