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叛徒而已。
比起凶恶的罪犯们,比起流淌着极凶恶血脉的家伙们……
她那点错误,算得了什么呢?
说不定,刚刚怒极的他自己,才是那个奇怪的人吧。
奇怪的想法一闪而过。
不过萨卡斯基自有一种天赋,无论心中怎么想,动起手来,是不会犹豫的。
面对白胡子毫不留情的攻击,他又一次握紧拳头。
手套被鼓胀的指节挤压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把命留在这里吧,白胡子。”他的声音和攻势截然不同,平静到了简直可以说得上温和的地步,“既然你的孩子不能死,那就你来吧。”
*
与此同时,马尔高正在绝赞超速飞行中。
要是空中也有交警,他不合时宜地想,小桃应该会这样说吧,“带人不飞行、飞行不带人、交通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去死吧——马尔高——”
右侧奔来一名巨人海军士兵。
马尔高连航向都没变,任由巨人挥着斧头砍下来。
将将要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戴礼帽的身影闪过,轻巧用一双长刀挡下。
还没落地,又是一个前刺,削掉巨人的膝盖骨,剥去他的行动能力。
“我说,就算你确实很忙,也不能全指望着我们来拦吧?”比斯塔轻喘着气,“你看萨奇都快累吐了,当心回头他在饭里给你下毒呢。”
“他才不会。”马尔高反唇相讥,“你以为他是你?”
白胡子海贼团旗下的队长们像滚落的豆子一样四散在广场之中,只能说路上撞见了顺道帮个忙。
能腾出手来全程护送的,只有比斯塔一个。
但走的越久,时间用的越多,海军组织起来的追兵队伍就越庞大。
即便是比斯塔,始终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从妾身通行的道路上,滚开!!”
粉色光束从翅膀尖滑过,马尔高心有余悸地低头,发现将比斯塔围堵起来的海军已经被统统凝成石像。
这也使得白胡子船上头号剑客腾出手来,去应付提刀赶来的道伯曼中将。
“唔,本部中将也注意到这里了吗……”
“毕竟是赤犬大将的命令呢。”道伯曼脸上密集的X型疤痕随着说话而舒展,“比斯塔,你们带走高杉少将又有什么好处呢?将她留下吧。”
比斯塔当然不可能答应,但瞬杀本部中将,尤其是道伯曼这样实力不菲的存在,也没什么可能。
“继续走。”甜美却冷淡的声音从身后逼近,“妾身会护着她!”
马尔高来不及细想,下意识按照汉库克的命令动了起来。
……但是,等等?
不死鸟安稳而快速地往海边飞去,偶尔抽空看一眼底下的局势,不由轻轻挑眉。
他一路都隐在同伴们身后,能不动手就不动手,避免让小桃受伤。
就在刚刚,即将经过七武海密集区域时,更是谨慎小心。
这群人就算没有直接出手,只是无意间波及,杀伤力也不是现在的高杉桃能扛得住的。
但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怎么怪异啊。
汉库克扫清来追赶的海军士兵就算了,她跟小桃私交不错,又是个任性的皇帝,并不怎么乐意看海军的眼色;
米霍克拦下浑水摸鱼想宰了她赚点名气的海贼也算了,毕竟大家曾经也是一条船上的人;
就连克洛克达尔,马尔高都能理解,至少是个越狱犯,眼下跟他们站在同一边嘛!
宁可让海军吃瘪的心情,大家都是一样的。
但是多弗朗明哥……?
你这又是干什么呢?跟你很熟吗?你是哪位?
马尔高想不通。
马尔高决定不想了。
反正便宜不占白不占,他也不是爱钻牛角尖的性格。
更别说这条逃命路上,还真是多弗朗明哥的能力最好用——大范围的群体控制,还不是单纯的“吹飞”、“僵直”,而是直接操纵。
操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能够瞬间化敌为友,意味着己方的人数能在转眼间暴涨。
几乎立刻,马尔高眼前就出现了一条足以通行的顺畅道路。
“可不是为了你们。”明明身处战场正中,多弗朗明哥的粉毛大衣却一尘不染,“我欠那女人一个人情而已。”
“人情?”
“哼哼哼……都说了,不关你们的事。”
他弹一下手指,将一个从身后扑上来的海军士兵轻松控制住:“马尔高,好奇心旺盛可不是什么优秀的品质。”
不死鸟抿唇。
他知道多弗朗明哥说得没错,这时候最重要的是时间,而不是什么小道消息。
于是不再停留,踩了一脚火烈鸟的肩膀借力,鸟鸟相残,又和追兵们拉开一段距离。
原本来帮忙的同伴一个一个被绊住脚,眼前能看见海水涌动的时候,马尔高身边已经没有人能够为他抵挡攻击。
因此才会毫无防备,被偷袭个正着。
“放任你就这样带着她走掉,这可不行啊。”男人的声音懒洋洋,“刚刚给你冻得很漂亮,怎么自说自话挣脱了呢?”
马尔高回头,声音依然温和,但眉头紧缩:“库赞……”
冰刃扎进他的左肩,鲜血迸溅的同时,马尔高深觉不妙。
这一次没扎穿,还算幸运,毕竟小桃还在他怀里——要是下一击扎穿了他的身体,没了护盾,被刺中的就是她!
但海面空无一物,难道将她扔进水里?清醒的时候也就算了,她现在几乎半昏迷那样熟睡着呢……
进退维谷,马尔高头一次有这样左右为难的时刻。
“把她交给我。……我不会伤害她。”库赞慢吞吞说,“至少不会像萨卡斯基那个疯子那样。”
“这点承诺可不够分量呢。”马尔高也慢吞吞说。
不是他不着急,而是他放眼望去,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接手高杉桃的人选。
哪怕是一艘船、哪怕只是一条独木舟……
“咕嘟嘟——”
海面突然密集地冒出小水泡。
紧接着,柠檬黄的桅杆拽着底下的潜水艇浮出水面。
距离海岸还有一段距离,就算是库赞要发动能力,也至少要冻上一会儿。
“别发愣了,马尔高!!”几乎是训斥的口吻,从潜艇甲板扬声传来,“把她交给我!!”
“罗——!!”马尔高眼睛都瞪大了一圈,“你怎么会……”
他立刻反应过来:“那么,甚平难道……原来是你!!”
他就说,甚平就算是鱼人,又能带着那两个不省心的恶魔果实小子逃去哪里?怎么会到海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原来是罗——竟然是罗!!
峰回路转。
马尔高立刻敛起翅膀,在潜水艇的甲板上降落。
“照顾好她,罗。”他将人交到青年手里,“你现在的医术我可以放心吗?”
罗将手里的鬼泣扔在一旁,伸手从他那里接过高杉桃:“鄙人有过成千上万‘沉默的导师’。”
马尔高:“‘沉默的导师’?”
旁边的贝宝小声解释:“就是尸体啦……船长意思是他解剖过很多……”
马尔高:“……”
马尔高:“几年不见,你小子说话是更欠揍了。”
“谢谢夸奖。”罗没抬头。
高杉桃一到能力范围内,他立刻拉开room,用能力透视她的身体机能。
器官……不能说没有大问题,但都还算完整,保持了70%的功能性,这就已经足够。
骨头碎了一些,很多部位使用过度,躺个十天半个月是少不了,但不碍事。
“船长!海军追上来了!!”贝宝的尖叫声与它出拳的风声一起传来,“什么时候走哇!!”
罗立刻低身把怀里的家伙塞进船舱——他的潜水艇为了抵抗水压,原本就用了上好的特殊合金。
即便是深潜一千米也不见怵,这时还只是一些流弹袭来,扛得住。
但再等下去就不行了,难道要等到岩浆滚滚、寒冰阵阵的时候才动身吗?
那恐怕就逃不掉了。
所以——
“你该下船了,马尔高。”罗处理完两个伤患,身上还沾着血,脸颊却依然干净,这让他看上去像是个从地狱爬上来的罗刹,“不必留恋。”
他冷酷地宣判。
马尔高抽了抽嘴角:“你平时就是这种态度对待病人家属吗?”
“我的病人通常没有家属。”罗快速穿上船员递来的橡胶手套,弹了弹边缘,“就算有家属,也没有那个能力指责我的态度。”
马尔高很惊异地发现,他竟然还是能如此顺利地从这小子脸上察觉到他的不耐烦。
就像很久以前,他们还在一起航海时那样。
和罗一道的航行,在他多年的海贼生涯里说是沧海一粟也不为过。
但即便站在海湾广场的边缘,即便是这样危急的情形下,他依然能从对方的一个微小动作里,察觉到他的情绪。
又因为这种不言自明的默契,而产生一股说不上来的、隐约让他十分放松的感觉。
就好像不死鸟的两翼因为长途飞行而十分困倦时,有人轻轻梳拢,将他揽在怀里那样。
轻松,安全,又愉悦。
“……不过,这种时候,真希望不是对着你这张脸呢。”马尔高展颜一笑。
罗挑眉:“虽然不知道你在指什么,但很冒犯,马尔高先生。”
他往马尔高身后一指:“以及,容我再次强调——你该下船了,这样对我们两方都好。”
马尔高都不必回头,已经能从周围光线的变化,感知到某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也追了上来。
他感喟:“平时想不起来要找你,这种不恰当的时候,又老想要和你多说两句。”
但不必罗再催促,马尔高的面孔被蓝色鸟羽覆盖,下巴变得又尖又长,头型却圆润起来。
“不速之客啊……打扰别人叙旧,这样的罪名,你打算怎么赎买呢?”
不死鸟振翅,蓝金的光芒如焰火余辉,将整艘潜水艇笼罩在模糊的光影之中。
波鲁萨利诺几乎同时领会了他的意图,八尺琼勾玉源源不绝朝着印象里潜水艇所在的位置砸去。
“多少也要命中一两个吧,诶呀~”他拖长了声调,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结果。
但马尔高知道,他已经把这位大将惹怒了。
——正好。
让她走吧。
青雉也好,黄猿也罢,把所有的怒火集中在我这里,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马尔高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翅膀,唇角却不自觉上扬。
她已经很辛苦了。
让她走吧。
“——趁此机会!!”
不远处,只受了点皮外伤的潜艇上,罗下达了下水前的最后一条船长命令:“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