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显示屏会放在角落,是因为从之前开始,不知为什么就老是放映一些没人关心的画面。
不管是那个顶着大红鼻头的蓝发男人,还是那些穿着囚服的逃狱犯人,都跟这场战争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压根没人想看啊!
于是就挪到角落里,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唯一能看的画面。
这实在让观众们心烦。
“你倒是拍一下白胡子啊!你拍你的红鼻头做什么?!”
“实在不行,一定要拍点什么红色的,你也拍拍萨卡斯基大将吧!让我们看看他在干嘛呀!!”
“这家伙根本不会转播啊,电话虫怎么落到他手里的??”
蛋糕岛上的夏洛特一家人好歹还有得看,将唯一有画面的屏幕挪到中间。
因为信息有限,反而更加聚精会神起来,恨不得把每个细节都嚼碎了咽下去,品出千里之外的马林佛多正在发生什么。
卡塔库栗半眯着眼,嘴里嚼着脆脆的糖豆,心中不紧不慢分析着局势。
海军摆明了要在今天对艾斯痛下杀手,既然做成了公开处刑,那就要把这件事办成铁案——艾斯是非死不可的。
因此白胡子海贼团来一个他们就杀一个,来一对他们就杀一双,只要对面不停止反抗,他们就一个都不会放过。
对白胡子海贼团来说,他们最重要的目的是营救自己的伙伴,挡在眼前的不管是谁都不会手软。
处刑台上镇守的是战国、卡普,台下是三大将。
再往地面上看,站着鹤为首的一干中坚人员。
与此同时,巨人中将们和本部中将以环形的站位,顺着海湾广场的弧度形成了一道防线。
海贼们则要从海面出发,击败这一道道防线,再进一步入侵到处刑台前的小广场上,才算初步胜利。
这孤单的电话虫零零碎碎播了些内容,倒也让卡塔库栗从红鼻头的缝隙里看见过两次可能性。
体型巨大的小奥兹。他都不用踏足处刑台前的广场,只要在岸边伸直手臂,几乎就能把艾斯抓住;
从空中另辟蹊径的马尔高。要不是卡普这个作弊器一般的存在镇守在艾斯身边,他说不定已经把那个雀斑小子带走了;
最后嘛,就是这个不走寻常路的草帽小子。
半途空降战局,莽着一股非要把人救下来不可的劲头,在白胡子一方的鼎力支持下,竟然也奇迹般绕过了层层阻拦,抵达过处刑台下。
只是个人实力不济,黄猿一脚就能给他踹回海上去。
眼看打得最上头的两方人马已经出现了大量的伤亡,作为中间力量的七武海倒还算稳得住。
卡塔库栗在心中盘算,除了那个人人都知道他很弱的洋葱头被甚平一拳ko,其他几个基本作壁上观,没有动真格。
这基本就是战争的几大势力格局了。
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高杉桃呢?
她不会不出现的。
卡塔库栗虽然已经很久没跟她联系上,但或许正因如此,他无比确信这一点。
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这件事与她有关,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那么她就一定会做。
焦糖布丁倒是有不同意见:“不管那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是海军,没错吧?那她就会站在海军的那一边啊,就算不出手,也不会破坏海军的计划吧?”
毕竟从局外的视野看来,目前海军其实隐隐占了上风——他们的刺杀白胡子作战已经成功。
兵不血刃重创对方大将,要说不那么光明正大,确实是和海军自己的形象不大相符,但看结果,也确实把他们往胜利的旗帜下大大推进一步。
要逆风翻盘,这靠的可不是一时的幸运。
卡塔库栗百无聊赖地又抓一把糖豆塞进嘴里。
好吧,好吧,她不出现,看看这个草帽小子也不错。
被那三个怪物毫不留情地扔回原处,一切靠近处刑台的努力白费后,你又会怎么做呢?
路飞再一次站起。
仿佛不知疲倦,向着处刑台前的广场上冲去。
他的动作已经因为精力过度消耗而变形——当然,即使不变形,结果也不会发生变化。
因为镇守在处刑台下方广场前的,正是海军本部最高战力,三位大将!!
萨卡斯基没动,库赞倒是先动了。
他跟这个草帽小子,也算有缘。
要论他自己的想法,库赞未必想让他立刻马上死在自己跟前。
但战士——尤其身处队伍之中的战士,最不重要的就是自己的想法。
此时此刻,下死手一击毙命,才是正确的做法。
尖锐巨大的冰刺冲着正在飞奔的路飞扎去,他一个急刹,险险避过冰刺,皮肤被刮蹭出三道新鲜血痕,将损失降到最低。
与此同时,重心下压,两腿急速鼓胀收缩,为血管加压。
皮肤一瞬通红,开始往外冒蒸气。
二档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加速,路飞一瞬间消失在原地,又出现在距离处刑台更近的位置。
只需要再来几次闪身!!他转动眼珠,目测着距离:三次或者四次?很快的!伸手就能摸到处刑台了!就能救下艾斯了!!
不过索隆在这里就好了,他只需要挥几下刀,应该就能砍断……
“——面前有三个大将,怎么能走神呢?”
慢悠悠的声音配上快到无法辨认的动作,眼前一道金黄亮光闪过。
“绝对打不过这个人”的想法充斥了路飞的脑海。
“啊呀呀,辛苦你了,一路跑到这里来~~”
波鲁萨利诺脸上始终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抬起长腿,没有蓄力,即刻踹了出去。
被踹飞了!!——这倒不是最重要的。
路飞按着已经痛到麻木的胸腔,咬牙切齿想,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法反应!!怎么能连在半空调整姿势好好降落的力气都没有了呢?!
还是因为没吃肉!他坚信,要是吃饱了,他才不会那么轻松就被踹飞!!
更糟糕的是,离艾斯越来越远了啊……!要抓紧!刚刚从电话虫里不是听说了吗?他们要提前对艾斯处刑——赶紧把他救下来逃走才是最重要的!
跟他的紧张焦虑不同,波鲁萨利诺回到原位,正了正领带,慢条斯理说:“这个草帽小子,还是太轻狂了呢。”
库赞瞥他:“你手下留情了?”
波鲁萨利诺盯着他笑:“你在自我介绍吗?”
两人错开视线,不再看向彼此。
倘若三大将的最后一位是个懂得察言观色,也不愿忍耐这样诡异气氛的人,那么他应该会在此时站出来调停,争取让大家齐心协力,对付那群盘踞在海湾广场的海贼。
只可惜三大将的最后一人,名叫萨卡斯基。
他从手腕处扯了两把惯用的黑皮手套,发出清脆的响声。
说话声音不大,但语气强势:“地毯式搜索,确保最后一只摄影电话虫关闭。”
身后立即有人应声:“是!”
波鲁萨利诺目送那名海兵离去,笑着问:“你觉得是时候了?老夫倒觉得还差口气呢。”
萨卡斯基不答,往前走了两步,黑手套上开始浮现花豹斑纹般的红点。
骨骼也开始膨胀,像是从骨髓之中生长出熔岩一样,看上去几乎已经脱离了人类范畴。
“——那就把这口气掐灭。”他冷冰冰说,“反正你们也坐不住了吧。”
波鲁萨利诺就笑:“要不是刚才库赞冻住的那一只莫名其妙又复活了,哪需要等这么久?”
“怪我?”库赞冷哼,“是某人的岩浆不识时务,我把人冻得好好的,你非要去解冻,我能说什么?”
三个人斗嘴归斗嘴,向四方散开,很快镇住了一方局势,稳定了海军在白胡子本人下场参战后动摇的军心。
战场就是如此,眨眼之间,瞬息万变,精彩、实在精彩!!
不管是萨卡斯基VS白胡子,还是青雉VS钻石乔兹,又或者波鲁萨利诺VS不死鸟马尔高,都是让人难以取舍的珍贵画面啊!!
该看哪个呢……喂!!红鼻子,别再直播你那张滑稽的、伤痕累累的脸了啊!!
关键时刻,之前虽然摇晃不停,但至少能看见些大人物的屏幕上,又一次出现了蓝卷发男人的面孔。
“嗨,全世界的观众朋友们……”他声音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疼的,“战争,就是这么血腥、这么残酷!但你们不用担心!!因为我,船长巴基,将会结束这一切……”
——搞什么啊这小子!!就这么想出名吗!!
世界各地的观众们怨声载道,又舍不得从边边角角透露出来的信息,只能更加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张屏幕看。
心中唉声叹气,甚至开始许愿:拜托了,老天爷,别再让我们看这张脸、这红鼻头和他的囚犯们,我们是一点也不想看了呀……
睁眼的瞬间,能不能让我们看到一张重要的、新鲜的、能对战局真正产生影响的面孔呢……?
突然。
一张女人的脸庞出现在镜头前。
突然出现,让人下意识感到陌生,但仔细一看,好像又有些眼熟。
总觉得在哪里看过?不是在身边,不是那么近的地方,而是……
她过来时似乎没有考虑距离,几乎要贴上镜头,偏偏又聚焦得很恰当,所以格外醒目。
睫毛和发丝一样雪白,瞳孔是柔美的绿。
但骨骼线条明晰,弧线也并不全是圆润饱满,整张脸上又没有笑意。
比起春风,更像春雪——以为已经回暖的天气,其实骤然冰冻,更容易损害健康。
让人生出几分不寒而栗的错觉。
假如盯着她的眼睛看,又仿佛总是带着三分笑意,让人心中觉得这是个可以亲近的对象。
“啊,这个是活的。”她说,声音透过电话虫传来,有些失真。
世界各处,那些正在通过这仅剩的一只摄像电话虫,观看顶上战争现场的人们——不论是还在喂养羊群的牧民、刚割了四百克牛肉准备回家做饭的主妇,又或是那些在新世界叱咤风云的大海贼……
不论身份地位,不论正在做着什么,都不由自主停下了手里的事。
更有甚者,腾一下站起,很是吸引了一番兄弟姐妹、同船伙伴们的注意。
香波地群岛,商店街的屋檐下。
一个戴着斑点毛绒帽的男人坐在木桶上。
周围那些或惊讶或惊喜、甚至捂着嘴开始哭的观众不同,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有些不满似的,忍不住撇了撇嘴。
……还好意思传话让他等。
再不出来,他就要等不及先走一步了。
“船长,我们要不要……咦?船长?你这是要去哪里?”
“该出航了,贝宝。”
约定的时间,到了……!
*
海军本部,海湾广场。
“巴基老哥,拜托你件事。”高杉桃没再看镜头,对周围那些“呜哇海军希望之星竟然也对巴基船长您兄妹相称!!”的鬼话恍若未闻,“一会儿麻烦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巴基仰头看……又仰了一下,脖子都发疼了,才好不容易看清她的脸:“呃……如果你能把抵在我肚子上的那把刀……没事没事!就这么抵着吧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
虽说他的四分五裂果实很能克制剑客,但这张脸他可是认识的!
高杉桃,大名鼎鼎的海军本部少将!
要说她不会武装色霸气,那是绝无可能的。
既然如此,他的果实能力也就很难派上用场了。
顶着大红鼻尖的男人乖乖点头,高杉桃这才露出一点笑:“很好。”
她站起身,幻术几乎立刻覆盖全身,将她变成一个面貌普通模糊,毫无记忆点的海军小兵。
远远眺望最高处的处刑台,艾斯完全就是一个小黑点。
但她能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心情。
有点懊悔,有点开心,有点生气,有点绝望。
嗯,很好。
高杉桃在巴基惊恐的注视下点点头。
这不是可以好好活着吗?真听话。
这之后的事,就该我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