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西南迪紧皱着眉,上下打量他。
“伤口当然是不能露在外面的。”多弗朗明哥穿着他惯常的白色长袖上衣和棕色九分裤,身上少了火烈鸟粉色的羽毛大衣,看上去清爽许多,“这里的狱卒们,各个训练有素,麦哲伦这个监狱长干得还行。”
他评价别人的样子让罗西南迪更恶心:“……别废话了,赶紧走。”
“啊呀,不打算和哥哥多说两句吗?我以为这是你特意申请来释放我的原因?”
这当然是开玩笑,多弗朗明哥跟在他身后往海边走,心中暗笑。他这个弟弟,之所以费心打报告申请过来完成他的释放工作,既不可能是要跟他叙旧,也不可能是心怀慈念。
……分明是罪行累累的海贼、无恶不作的黑市头子,却能以“天龙人”的身份,从这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脱”的监狱里光明正大、大摇大摆离开。
多好笑啊。多弗朗明哥这样想,也就这样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揩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怎么办呢,罗西?如果这个世界真的遵照某一条规律在运行,现在看来,这条规律似乎更厚待我呢。”
罗西南迪不语。
“你的那位好同僚呢?”多弗朗明哥提及将他关进监狱的罪魁祸首,却一点不动怒,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牢里狠狠发泄过了,“高杉桃……没错吧?我可是知道,这家伙闹出来不少事啊。”
金发青年轻轻摩挲一下自己的脸颊:“你想做什么?”
“我怎么会做什么呢?”多弗朗明哥失笑,“我能做什么?她如今可是海军的红人。”
“再说……”他话音一转,“就算我要做什么,也不会是对她啊。”
罗西南迪的眉毛缓缓下压,酒红的眼珠被遮挡住光线,颜色逐渐暗沉,像是晾干的血迹。
他的长相原本并不十分深邃,五官之中流露出的纯良气质,更让压迫感聊胜于无。
但此时此刻,看着血脉相连的亲哥哥,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杀戮气息。
“……我不会坐视你的任何阴谋成真。”他伸手,指尖抵在多弗朗明哥心口处,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用指枪一把给他戳穿,“最好给我记住了,多弗朗明哥。”
比他略高些的男人垂下头,看着弟弟压在自己心口的手指,并不动怒,也没有任何化身为线避开危险的动作。
只是微微一笑。
墨镜遮挡住双眼,也遮住了绝大部分情绪流露。即便是亲弟弟罗西南迪站在他面前,也无法搞清楚自己这个一向难以用常理推断的哥哥正在想什么。
他在庆幸吗?他在愤怒吗?他在计划着那些会让无数人不幸、却能巩固自己势力的阴谋诡计吗?
那双嘴唇只是笑,一开始微笑,接着慢慢变大——
咧嘴笑得极致张扬,毫不吝啬露出一口白牙,最终对罗西南迪做了一个口型:
特拉法尔加·罗。
罗西南迪脸色骤变。
“你敢……!!”
“我当然敢。”
多弗朗明哥终于开口,声音微哑,和过去没有任何区别,似乎这段时间的牢狱之灾没能改变他任何:“正因为什么都敢做,我才一步步走到今天,否则早就被那群愚昧的暴民烧死了。罗西,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我和你不一样。”罗西南迪硬邦邦说,“但我也活下来了。”
“即便战国未曾收养你?”多弗朗明哥嬉笑问。
“……”
罗西南迪并不是什么不知世事的天真少男,相反,他亲眼见证、亲身体验过的苦难恐怕超出许多人的想象。
“假如战国先生没有收养我,”他心平气和说,“海军不过需要换一个人卧底到堂吉诃德家族而已,我只是有那么一丁点优势。”
多弗朗明哥脸色骤然一沉。
弟弟,这个单词对于多弗朗明哥来说,从来都是特殊的。
年龄相仿的兄弟,即便是在幼时,戴着那滑稽却贵重的空气过滤头罩、生活在玛丽乔亚时,也是天龙人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圣相当重要的一位家人。
那之后,母亲病故、父亲被他亲手杀掉,唯独剩下的就只有罗西南迪。
他自问作为兄长,对罗西并不是毫无感情,即便那时他做了海军的叛徒,但既然是家人——比琵卡等人更进一步、与他血脉相连的家人——那么回头是岸。
只要罗西南迪愿意主动坦白认错,他最多也就只是罚一罚,不会动什么真格。
……但他选择了跟自己作对。
多弗朗明哥嗤笑一声。来接他的船已经到了,海浪被从中劈开,又很快汇聚在一起。
“很像,不是吗?”他两眼虚虚看着海,轻声说,“无论如何,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罗西,我亲爱的,当我因为那些回忆整晚整晚无法入眠时,难道你每天夜里都能一个接一个地做美梦吗?”
那当然是绝无可能的。
他又露出一个笑容,比起之前那个更喜悦、更惬意:“你是无法摆脱我的,因为你跟我一样,都是堂吉诃德——”
布鲁鲁、布鲁鲁、布鲁鲁。
电话虫的声音打断了罗西南迪额角即将滑下的一滴冷汗。
他从怀里掏出自己那只金发小电话虫,瞥一眼自己那个大言不惭的哥哥,并不介意他光明正大地旁听,直接接起:“喂?”
“喂?罗西——我有事要拜托你!最近有空吗?跟我一起出海吧!!”
多弗朗明哥眉头一皱。
即便是死,他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那个将他打得天昏地暗,又把他交到鹤手里,直接造成他这段时日牢狱之灾的罪魁祸首——
喂喂。……这可不对吧?
墨镜下的瞳孔缩小,多弗朗明哥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恶心感。
“……知道啦。”他的弟弟对着听筒说,声音轻快绵软,像以前baby5她们爱吃的棉花糖,“德雷克也一起?那家伙又有空了吗?……你可不要胡来啊,他跟我不一样,很要面子的!”
多弗朗明哥按着脖子,往下压,发出嘎嘣的脆响。
……真是看不顺眼啊,罗西。
你的表情,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