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为了哈罗才上他的车。
降谷零清醒意识到这一点。
抓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指节绷紧, 他的呼吸沉重起来,右脚几乎要因为这个问题而踩下急刹,但他最后也只是让这辆马自达平稳向前行驶。
你怎么不问萩原和松田他们。
降谷零想这样说, 却知道这只会将她推远。
他是所有人里离黑衣组织最近的人, 只有与她定下赌约的自己清楚琴酒对她而言的意义,也只有他不会因为这个问题感到奇怪, 或追问更多。
至少她想到的是自己。
降谷零想,明明在场每个人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她却选择过来问他, 多少说明他在她心中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没有听到声音, 神无梦自觉失言,扭过头道:“降谷——”
“zero。”
降谷零打断她的发音, 重复道:“zero, 你之前不是这么叫过我吗?”
神无梦对称呼的在意程度并没有他们所以为的高, 改口对她来说反而更加习惯:“zero。”
她的声音很轻, 音节很快,像被窗外的风吹到他的耳边, 又消散在没关紧车窗的缝隙间。
降谷零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跳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名字而加快, 却诚实地回答她:“他失踪了。”
他懊恼于自己吐露真相的过于轻易, 但又很清楚他不可能在她面前隐瞒, 索性告诉她个干脆:“我们在崖底找了两个月,他和你一起失踪了。”
在遇到她之前,降谷零甚至想过会不会是她把琴酒一起带走了, 他可不愿意把变成泡沫这种童话般的结局套在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身上。
但她的态度否定了这一点。
她同样没见过琴酒, 更不知道琴酒的踪迹,那么这个男人的的确确生死未卜,或许沉在深不见底的急湍陷流之中。
神无梦的嘴唇张开, 却不知道她能说些什么:“这样啊……”
失踪,这个结果总比听到他被找到尸体要更好一些,可她依然分辨不清自己的心情,好像沉甸甸的,又好像被绞紧捆拧,始终纠缠不清的过去正在一寸寸土崩瓦解,换来一阵阵皮肉破碎的刺痛与喘息。
她希望琴酒活着吗?
降谷零不愿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想说那种高度的悬崖任何人掉下去都没有生还机会,却又想到在她失踪的几个月里他们是怎样互相鼓励互相幻想着她能转危为安,事实也的确是她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好像所有悲剧都没有发生那样。
路程不长,但后半段的沉默却在两人之间蔓延。
降谷零踩下刹车,解开安全带的时候看向她:“神无梦。”
副驾驶座上的女生侧眸:“嗯?”
“你可以拥有一个崭新的开始。”
无论是她这个干干净净的身份,还是她此刻青春美好的年纪,一切都象征着她的人生充满希望,不该被困在已经覆灭的组织中,更不该止步于那些陷在黑暗里的人。
降谷零望向她的眼睛,漆黑的、澄净的、如宝石一般的,在夜晚也明亮闪耀,美丽夺目。
其实她曾经的出现就是一场意外,她的离开也只是拨乱反正,他们都没有权力用过去的恩怨纠葛绑架她,又或者祈求她的回应。
但谁又能甘心呢?
况且,是她主动回来的,这至少代表她舍不得他、他们。
神无梦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就像她护照页一片空白的出入境记录一样,她和西拉那个身份早在长野时就该彻彻底底地分割,甚至如果她想,她可以不认识他们任何一个人。
“zero。”
神无梦叫他的名字,陈述一般地告诉他道:“我十八岁的时候是不会日语的。”
他的车载香薰散发着浅淡的木质香,有风吹进来的时候几乎闻不见,此刻停在公寓楼下,密闭空间将气息变得浓郁,仿佛连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都能飘到鼻尖。
神无梦与他对视着,那些虚化的背景被夜色吞噬,只有未关的车灯将细碎光点落在降谷零的金发上,又没进他的灰紫瞳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