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对面的人正在等待回答, 客厅里却没人说话,安静到厨房中烧水壶的声音都显得响亮。
怀孕是什么意思?
药流是什么意思?
B超又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词放在一起,再天真的人也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对毫无准备的听众来说就像平地惊雷,炸得人脑袋发懵。
松田阵平简直要从沙发上弹起来, 但又怕动静太大惹来神无梦的注意, 强压着自己继续坐着, 锋利到要杀死人的目光投向身边的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 然后发现他们的反应和自己不相上下。
他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萩原研二就先一步对着手机说道:“抱歉,请问您是哪家医院?”
护士听到回答的男声, 觉得有些奇怪:“我们是圣路加江古田妇幼医院, 您不是号主本人吗?可以麻烦让她接电话吗?”
松田阵平的手撑在茶几上, 对着幼驯染做口型:【问问她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诸伏景光凑过去补上:【还有父亲信息!】
萩原研二内心的煎熬不比他们少, 目光在厨房和茶几上来回摇摆, 努力维持着平和的语调:“……方便告诉我具体情况吗,我一会转告她。”
护士有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一口回绝:“不好意思, 这是客人隐私, 我晚点再打过来。”
手机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沉默在三个男人之间蔓延。
但厨房里的人随时可能回来, 他们不敢再浪费时间调整濒临崩溃的心情, 重新抬头的时候异口同声道:“是谁?!”
三双颜色不一的眼睛承载着如出一辙的震怒, 面前的玻璃茶几摇摇欲坠, 果盘里堆在一起的青提骨碌骨碌往下滚, 沿着桌面掉在地板上都没人关心,反而惹人烦躁。
对彼此的进度还算了解, 理论上这个该死的男人不可能在他们之中,但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萩原研二忍不住盯着诸伏景光确认:“应该不会是小诸伏吧,做点好吃的去梦酱面前装可怜什么的?”
虽然当着他们的面都保持了距离,可私底下的事谁能保证,绝不能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
诸伏景光并不否认自己的确有过这样的打算,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实践。然而,在这通电话之后,他清醒地意识到一点:自己之前那些不想打扰她生活的念头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他退让不了一步!
“梦每次遇到事情第一个联系的人都是松田。”诸伏景光对此耿耿于怀很久,只是第一次点出来,蓝色的凤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鬈发男人,“如果是你做出这种伤害她的事——”
松田阵平倒希望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他,但其他人不知道,他自己还能抱着幻想吗?
他深吸一口气,捏了颗提子扔进口中,仿佛把水果当成了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渣男,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把那家伙送进监狱!”
欺骗女孩感情,让人怀了他的孩子,现在还要联系医院咨询流产的事……
松田阵平感到一阵心口绞痛,不敢想象她要怎么独自面对这些,心理压力又该有多大,这段时间每次出来和他见面的时候肯定都是强颜欢笑。
他的脑海内猛然闪过前几天半夜在旅馆遇到的那个黑发男人,包括他质问对方是否爱她的那句话,那男人的回答也再一次响彻他的耳边。
——“这句话应该由她亲自问我。”
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没有经历博物馆的那夜,比起思考毫无线索的孩子父亲,他们想得?*? 更加深入,比如——谁能当孩子的父亲。
萩原研二的心思细腻,胸口的酸涩盖过恼怒,瑰紫色的瞳孔写满心疼:“医院说孕期快到十周了,但梦酱还没有决定是否要流产,会不会她其实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十周……是一月份,神无刚回日本的那段时间,但不可能立刻就查出来,所以应该在二月份左右。”
松田阵平的眉头紧锁,联想到更多:“她在滑雪场的时候状态很差,如果那些治疗焦虑症的药物她真的在吃,绝对和这件事有关!”
滑雪场的案件诸伏景光也有了解,可毕竟发生在长野,他拿到卷宗的时候主要关心了那所地下实验室的人体实验以及导致宾加死亡的雪崩。
虽然从兄长那里了解到她因为雪盲住院了一段时间,但得到消息的时候太晚了,她已经回到东京。再之后就更不可能旧事重提,惹她回忆起并不美好的经历。
所以从两位同期口中听到当时的细节,诸伏景光本就因为那通电话而急得不行的心更乱了,反问道:“焦虑症?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对心理疾病一无所知的人。
即便还没有付诸行动,但诸伏景光对自己每况愈下的精神状态很清楚,心理医生的资料已经在电脑里查阅过许多次,对精神疾病的康复困难也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