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能读懂她的情绪啊?
以前能够做到吗?
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些态度鲜明的攻击。
神无梦看着他变换的神色,反问道:“你真的觉得我们、不,你和我现在的身份适合享乐吗?而且一个人坐旋转木马多没劲。”
降谷零险些就要在神志恍惚的关头说出可以一起的话,幸好他及时清醒过来,止住了张开的嘴巴。
他看向走在身边的女生,压低的帽檐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因为视角的原因几乎再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感受到散发出的那股奇异的平静。
话说回来,他们能和平地并肩走在一起的时间还真是少得可怜。
降谷零试图翻出记忆中的所有片段,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大抵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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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半天,神无梦终于看到了正朝小巷子里跑的工藤新一,连忙拍拍身边人的手臂:“快跟上!”
少年人的身影一闪而过,降谷零没有看清对方的脸,也不知道这是才在游乐园里大出风头的名侦探。但跟上去之后,他直接撞见琴酒将那个少年一棍打晕的画面。
在日本的领土嚣张成这个样子,他迟早要让这群人付出代价!
降谷零皱着眉头思考对策,以为她大费周章绕这么一圈就是为了救人,低声朝她说道:“我把琴酒引开。”
这句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感到些许荒谬。
在她救下hiro和松田的时候,他都没有允许自己轻易给予信任。可在他的身份被点破之后,他竟然放弃了伪装,默认她的举动是出于好意,直接以降谷零的公安身份对待她。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琴酒和伏特加的视觉死角,只要不轻举妄动就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现在出去将琴酒两人引开,他相信自己能够成功,只要她配合也能将那个少年救下,唯一的隐患就是自己可能会引起琴酒的怀疑。
但畏首畏尾无法达成任何目的,被琴酒怀疑更是在组织生存的常态,降谷零认为还是无辜市民的性命更重要。
但神无梦的下一句话再次颠覆他的看法:“别出去。”
什么?
降谷零的瞳孔微颤,看向她紧紧拽住自己的手臂,不理解她的意思:“你……”
琴酒不可能放过这个人。
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和看着对方去死有什么区别?
神无梦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拦住他,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相信我。”
降谷零的拳头攥紧,只能从手臂传来的力道感知到她的态度。他没有等到半句解释,除了她眼中的坚定以外,找不到丝毫多余的情绪。
于是他亲眼看到琴酒吩咐伏特加收起手枪,打开了手提箱,取出一颗红白相间的药丸喂到了少年的口中,接着离开现场。
确定两人已经走远,降谷零回头看向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已经沦为她的共犯,但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不解:“为什么?”
神无梦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让他信任她,却连一句理由都不肯说。
见她丝毫不打算辩解,金发青年皱起眉,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自己还是气她,一咬后牙跑去倒在草地上的少年身边,在心里又为黑衣组织记上一笔,却意外注意到对方胸膛的轻微起伏。
琴酒竟然没有杀死他?
降谷零震惊于自己的发现,俯身探了下对方的鼻息。
居然还活着?
降谷零不认为是琴酒心慈手软选择了放过面前的少年,这其中定然有些变故,而身后的人大概率知道这一点。他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加重了语气,坚持要得到她的回答:“为什么?”
神无梦低声说道:“一会你会知道答案。”
她的口吻仿佛对之后的一切都成竹在胸,降谷零抿了抿唇,没再开口。
她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一串连着一串,可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在接近谜底,接近真正的她。
时间在这种时候走得格外缓慢,降谷零感觉到对方的身体正在发烫,接着有克制不住的痛呼声从少年的口中溢出,仿佛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听到工藤新一的惨叫声,神无梦感到心中猛地涌上来的愧疚。
她其实有办法规避工藤新一变小的经历,只要提醒他或者在他跑到这里来之前就拦住他,总有办法让他避开和琴酒的碰面。
但她却只扮演着整个事件之中的旁观者,冷眼看着一切的发生。
说什么“工藤新一早晚会碰到琴酒,至少柯南身份还能为他加一层属于小孩子的保护罩”这种话也只是美化她的行为而已,她只是害怕自己没办法毁掉组织,害怕没办法完成回家的心愿,才寄希望于身为主角的工藤新一身上,渴望借助他的力量,却又不敢承认自己的卑劣。
神无梦觉得双腿发酸,墙灰将衣服蹭得发白,心也随着这一切逐渐褪色。
可这种时候再懊悔再迷茫都迟了,她只能按照自己选择的路继续走下去。
有降谷零在旁边看着,工藤新一不会出事,况且这次涉及组织的药物,这位公安卧底绝对会郑重对待。
神无梦走到眉头紧锁的少年身边,看着他的身体逐渐变小,成为孩童的模样,轻声说道:“对不起。”
等到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她会承认她的过错,进行她的忏悔。
见证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男高中生变成七八岁的孩子,降谷零感到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更难以置信组织研究的药物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
知道这人在琴酒手里侥幸活了下来已经足够震惊,但现在的状况简直能够被称之为荒诞!
想到她拉住自己的举动,再看看她毫不惊讶的神色,降谷零出声道:“你知道这种药物?还是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神无梦答非所问道:“照顾好他,帮他联系想联系的人。”
至少别再狼狈地逃避游乐园保安的追捕,也别在雨天拖着不合身的衣服奔跑,希望他能够顺利去到阿笠博士的家,回到温暖舒适的避风港。
转身离开的时候,神无梦想到,工藤新一是在雨中为她撑伞的人,但她却选择旁观了他的磨难。
宛如一场恩将仇报的恶行。
她的情绪低落,但如滴漏般减少的生命倒计时让她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春悲秋,除了朝前别无他法。她走去停车场的方向,还思考着要送给琴酒什么礼物。
但是——
她的脚步顿住,下意识地压低帽檐,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辆横停在她车前的黑色保时捷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