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上车的那支黄玫瑰在男人的指骨中碎成片片凋零的花瓣, 香气散开,驱散了车里的硝烟味。
更多的就没有了,这辆保时捷与他的主人一样, 身上从来没有多余的气味,冷冽如金属, 再凑近只会被割伤。
被碾碎的花瓣汁液从他的指腹蹭到她的脸颊, 触感粗粝而黏腻。有轻微的声响通过这样的摩擦发出, 在寂静狭窄的空间放大, 与心脏的跳动交响。
唇瓣传来轻微痛感的时候,神无梦恍惚记起贝尔摩德对她说过的话。
——“倾注足够的爱,再将它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她当时没有听懂,但现在忽然明白。
她给的对象不对, 给的时机不对, 等遇到了符合条件的对象和时机, 她又忘记了爱究竟该怎么给。
琴酒是浸泡在黑暗里的人。
他满手的鲜血、他为人的狠戾、他对人命的漠然……比起原著, 她亲眼所见的更多, 也就更加胆战心惊。
尽管决定攻略琴酒,可在她的内心深处, 这个人和那些警官是不同的。她可以付出自己的感情去爱hagi, 去爱苏格兰, 但她本能地排斥爱上琴酒。
就像人类天生向往正义憎恨邪恶, 天生赞美善举抗拒暴行, 不论这些是她生而所有还是后天养成, 她就是这样普通的人, 在最基本的道德观上与无数人没有任何区别。
潜意识的逃避会影响行为, 贝尔摩德、莱伊、波本,包括伏特加都不觉得她对琴酒是认真的, 何况是身处其中的琴酒本人?
与警官和侦探不同,琴酒的敏锐是快于思考的,在分析之前他就能用自己的感官得出结论,跳过一系列的步骤,直接抵达终点。
——他知道她根本不是真心的。
但是……
神无梦仰头靠在椅背上,眼睛无法轻易辨析出那双幽绿瞳孔之中的情绪,却在这个粗暴的吻中体会到了难以忽视的占有欲。
从没有一刻比现在的思绪更加清明。
逼迫她去靶场练习射击,逼迫她在码头放下炸弹,逼迫她在天台上扣下扳机……每一件事她都在这个瞬间找到了答案。
只是想要斩断她的后路,只是想要拉着她沉入黑暗之中,只是因为——无法容忍她的离开。
人害怕掉进泥沼。
但当已经深陷其中之时,强烈的挣扎只会让身躯被沼泽吞噬湮灭,唯有平静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在昏暗无光的车内,神无梦看见了她的出路。
所有的逼迫都是在索要一份保证,那么当她提前走到终点,让他彻底相信自己不会离开,这些服从性的步骤自然而然会被省略。
想要攻略琴酒,就要给出足够的爱,所以……这份爱需要以欺骗为支点,蔓延繁衍出无数个谎言。
等到谎言织成大树,根茎也将压倒树荫下的人,但果实会为她铺出回家的路。
抵在心口的伯.莱.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炽热的体温,心脏仅仅隔着肋骨与皮肤在猛烈地跳动着。
对琴酒而言,爱是侵略,是占有。没人会珍爱自己的所有物,除非失而复得。
神无梦笑了下,那顶高礼帽早已掉在某个角落,或许沾了灰尘,但无人在意。她的手指穿进对方的银色长发,感受到琴酒身上的肌肉因为致命的头颅被触碰之后的瞬间紧绷,牙齿用力咬在他的唇上。
他们之间的每一个吻仿佛都自寒冰与鲜血中生出,在冬日,在阳光无法照耀之处,恍如黑暗之下攀升缠绕的影子。
然而以血开始,也注定会以血终结。
神无梦不确定琴酒在这一刻想着什么,扣在脸颊处的指腹已经变得干燥,但擦过唇角的时候会将残存的花瓣涩味传到她的味蕾。不过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感受这样怪异的味道,因为这个攫取着全部呼吸的吻还未停止。
舌尖纠缠着,从唇瓣到口腔的每一块空间都被侵袭,咽喉会溢出无力的呜咽,大脑却沉寂着作壁上观。
心照不宣的,他们没有闭眼,神无梦望着他的眼睛,在密不透风的拥抱中想到——
爱,竟是向地狱要求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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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的子弹、叛逃的莱伊、怒火中烧的争执与不声不响的冷战……两年前的事情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再也没人提起,如同她未曾变过的安全屋,客人也恢复了往来。
平安夜是在她家过的。
因为没有人想在节日下厨——伏特加虽然可以,但他的厨艺实在平平无奇,神无梦还是更倾向于花钱的方法,因此饭菜都是提前在外面餐馆打包好的。
只是天气太冷,保温效果不好,到家的时候饭菜都温了,还是得热一热才行。
家里的微波炉两年没用过,她回来的这段时间也没机会使用,所以在发现它坏了的时候只能和伏特加面面相觑。
推卸责任是第一步,神无梦双手离开微波炉,率先说道:“不是说把我家都打扫过了吗,怎么连电器能不能用都没检查啊伏特加!”
“谁知道你这里微波炉都会坏啊?”伏特加一脸冤枉,却很清楚自己的地位远不如她,只能认栽,“我打电话找人送个新的来,这些菜我先用电磁炉加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