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雨丝如幕，蒙蔽了视线。等到姜津气喘吁吁地爬上山坡的时候，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恐慌，在看到山间马路上发生什么，恐慌瞬间爆炸，逼得他全身汗毛直竖，以至于伞都扔到一边，直接扑上去。

一个男人的身体躺在那里，团团黑影，看上去是死肉一滩，毫无生气，连昆虫死之前的挣扎都没有了。

周围没有路灯，等姜津走近，天空猛然电闪雷鸣，雷光照亮了一瞬，让他看清楚了那男人的脸。

不，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

那个名叫“魏勇”的男人，整颗头血肉模糊，像是遭受了什么酷刑，被千斤重的锤头反复击打，以至于有些凹陷。无处不糜烂，无处不渗血，暗红的液体汩汩流出，围绕头部向外蔓延，然后又被暴雨冲刷干净，只留下浓浓的血腥味。

牙齿裸露在外，反倒是两个眼窝黑漆漆。

看到他的第一眼，姜津整个呼吸都停滞，哆哆嗦嗦，难以置信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却意外地踩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软乎乎的球状体。

刹那间，有股冷意从脚底板直传姜津的大腿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稳定心神，慢慢挪开。然后他被吓得跌坐在地。

那是一颗黑白分明的眼珠，好死不死，瞳孔还朝上，瞪着姜津，没有皮肉的眼珠惊恐异常，似乎在诉说死前遭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压根都不用探明呼吸，魏勇已经死得彻底。

至于是谁杀了他，显而易见。

姜津来晚了。

一切都完了。

魏勇的死状深深印在姜津的脑海里，他想要站起来，可双脚怎么也用不上力气，正欲往后翻爬的时候，却意外撞上了另一个人的腿。

修长有力，似乎能把人的头骨踩出一个凹陷来。

姜津浑身都在发抖，颤颤巍巍地缓缓抬头看。

那位悄无声息的不速之客身穿一件漆黑的冲锋衣，戴着兜帽，雨水顺着布料往下滑，从衣摆掉在地上的时候能看出来掺杂了点点红色。他的面容冷硬，眼神木然，机械似的从那滩烂肉猝不及防地转移到姜津的脸上，然后轻轻歪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在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几秒之后，他弯腰，朝地上的姜津伸手。

姜津打了个寒颤，看着浸满血液雨水都冲不干净的手，本能地躲了一下。

明明脸还是那样的脸，五官跟之前也是一模一样，但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同，像是从地狱里的恶鬼终于爬上了魏黎的身体，侵占了他的大脑。

而现在，这个躲闪的动作，惹怒了恶鬼。下一秒，姜津直接被抓起领子提了起来，强迫跟他对视。对方力度之大，让他根本反抗不得。

以前满是笑意的眼睛此时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像地狱里腐烂的沼泽地。

“姜津。”他喊他的名字，明明声音低沉，但听起来却如雷贯耳，然后他牵动肌肉，咧嘴一笑，“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魏勇的尸体被埋在了梨树旁，坑挖的不浅，不用怕雨水冲出来，他只能被当成梨树的养分腐烂。一连几天的暴雨让所有土地都泥泞不堪，看不出来哪块是新翻的土地，更别说那片人迹罕至的山窝。

而姜津，这个世界上魏黎杀人、埋尸的唯一目击证人，被他五花大绑，带回了A市。

在上路之前，魏黎问他：“你会报警吗？”

姜津的手腕处已经被被绳索磨到发红，他说：“会。”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终点，车子停下来，魏黎回头，又问了一遍：“你会报警吗？”

闭眼就是凄惨死状，睁眼就是如同恶鬼一般的魏黎，长时间固定一个姿势，与熟悉又陌生的人毫无交流地相处全程，姜津的精神濒临崩溃，他双目猩红，张了张嘴，还没发生声，便被魏黎嗤笑一声打断。

“没关系，”他的声音如同鬼魅幽恐，“我会死死看住你的。”

自家老板回来之后，店里的人再怎么神经大条也能察觉出来他不太对劲。

明明大热天，他却依然穿着长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时不时还弯下腰，额头上全是汗，只有凑得极近才会发现一些极其细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