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此等凝重的语气，姜津之前可从来没听魏黎说过，微微睁大了眼睛。

难不成刚刚做的时候发生什么了吗？他不由得在心里胡思乱想，可是自己说的确实是实话，虽然当时第一次遇到那种情况非常不好意思，但偶尔来一次也蛮爽的，而且魏黎的表情也没什么不妥呀……

两人面对面坐着，气氛严肃得像在讨论要不要发射核武器，魏黎看了他好久，才缓慢开口，问了今晚的第一个问题：“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姜津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魏黎怎么突然问这个？难不成跟某视学的调查居民是否幸福吗？姜津本来想开个玩笑，可话到嘴边看见对方哀怨的眼神又憋了回去。

“挺好的，挺幸福的，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只好实话实说。

现在的日子搁以前的姜津都是不敢想象的。他竟然会有出色的事业，温暖的小家，亲切的朋友，最最重要的是，还有魏黎。

小时候的他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人爱他，不管在哪都是边缘人。他现在有好多好多的爱。如果早知道现在的生活那么美好，姜津很小的时候就不天天祈祷段洁来接他回家了，他只会期盼自己快点长大，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是，姜津，你感到幸福可能建立在之前痛苦的对比之上。”魏黎靠在椅背，面上是一种诡异的平静，“恕我直言，因为你在过往人生中没接触过正常的生活，所以现在会把一点点的满足巨大化。”

姜津一愣，没想到对方会说这种话，想要反驳但不知道如何去讲。

可能他现在的生活是其他人再正常不过的日子，他没有过过什么好的生活，所以才把现在的一切当宝贵的东西，大脑分泌着来之不易的多巴胺，努力补偿过去的姜津，但同时也蒙蔽了他的双眼。

也许所有的一切，不管是朋友还是魏黎，还会有更好的选择给他。但姜津自以为幸福，也是不经意间断绝了接触他们的途径，丧失了更加幸福的人生。

那些东西反而是困住他的枷锁，他本来会更幸福的。

姜津感到今晚谈话的主题不同寻常，不自觉地坐直身子，警惕起来。

他声音有些艰涩：“你能详细讲一下你的意思吗？”

魏黎许久没开口，只是用两根手指摆弄着打火机，在桌子上磕出清脆的声响。哪怕接下来他说的话是事实，但也太难以启齿。

“我的意思是……”他深吸一口气，难得躲避了姜津的眼神，“有人在这个世界上比我更适合你。”

也许他们两个就不应该相遇，这样的话，那些痛苦的、难堪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姜津那么聪明，没有魏黎，照样会找到一个好工作，慢慢结识朋友，然后，遇到自己真正的一生挚爱。

听了这话，姜津猛地站起来，他嗅到了藏在魏黎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是想跟我分开吗？”

所以他才会来“劝告”他。

魏黎摇摇头：“我只是想跟你探究一下你人生其他的可能性，你会过的更好。仅此而已。”

“可是我真的认为我现在的生活很好。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

在两人之前对峙的那个深夜，魏黎曾经惋惜过姜津不珍惜现在的生活非要找寻真相。而轮到两人又和好在一起，想要抽身而去的反倒是魏黎了。

“我觉得出现一个更适合你的人。”

“谁？”

“周阳。”

姜津听到这个名字，嘴角慢慢绷紧，接着冷笑一声：“依据在哪？”

“他是个真正的好人，我不是。”

“按你的道理，我应该跟全国感动人物在一起。”

“你一开始不也是被阳光开朗的我吸引吗？不同的是，周阳表里如一，更出色。”

姜津忍无可忍：“我不管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跟他只是朋友关系。”

“或者我换一个角度，”魏黎抬起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睛来，“如你所见，我品行卑劣，做事不择手段，你不知道我脑子里有什么恶毒的想法，所以，这颗定时炸弹可能随时就会爆炸。正常人的脑回路是远离它而不是拆掉炸弹。”

“所以你要把我推给周阳？”

“我没有这个意思，未来可能会有比周阳更完美的人出现，到时候你照样可以选择后来者，不必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过了好久，姜津的视界慢慢模糊，瞥开了眼神，有点咬牙切齿：“你真够大度的。”

他真的没有想到，刚才还在床上你侬我侬的魏黎，下了床，恍若变了个人，说着无比奇怪的话。

接着，房子里陷入一阵极端的沉默，谁也没有开口，但气氛依然焦灼。

“你知道么，我直到现在偶尔还会做相同的噩梦。”魏黎说，声音有种难以察觉的颤抖，“如果那个雨夜，你没有出现，或者迟到，我真的亲手把魏勇杀了，接下来的走向会完全相反。有时候我半夜惊醒，发现你躺在我怀里，提醒那是噩梦不是真的，我才会重重放下心来。”

隐忍多年的复仇计划逼他陷入一种无望的绝境。那些精密的抛尸想法，那些被烫没的指纹，让整个计划成功又怎么样？魏黎甚至想故意留下一些线索好让刑警早点破案，死刑对他来说算是一种解脱。

人绷得太紧，太极端，数年的压力汇聚在一个点，真的会出现大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