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魏黎一时疏忽,先保住命再说。
魏勇心里窃喜,刚拼命跑出几步,突然膝窝那里一阵剧痛,让他的腿瞬间麻木没有知觉,面朝下扑倒在地。
他往后一看,魏黎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魏勇爬起来,没跑几步又是被人踹倒。如此循环往复,他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就像是草原上恶意捉弄猎物的鹰鹫,看着猎物可笑地到处逃窜,本以为能逃出生天,但其实在天上看得是一览无余。
不断给他生的希望又亲手破坏,魏黎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偶尔出手,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一场喜剧。
没过多久,魏勇已经彻底跑不动了,只能手脚并用毫无目的地乱爬。魏黎也耗掉了所有耐心,毫无预料地朝他腹部踢了一脚,跪在地上,抬起右手。
然后充斥天地的雨声中裹挟了不断的痛苦哀嚎。
魏黎的拳头朝那颗脑袋上一下一下猛砸,几乎用了最大力气,所以立竿见影地见了血。
就像小时候魏勇朝他撒气一样,当时的伤口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雨滴在公路上乱跳,流出来的血很快被冲刷的一干二净。魏黎身体里的血也跟雨水一样沸腾,每一个细胞都在嚎叫着杀了面前这个男人,极尽所有残忍手段,怎么都不解恨。
每打一下,魏黎都能想起来那段童年遭遇。在其他孩子还在父母怀里依偎撒娇的时候,他挨了魏勇一顿殴打,仅仅是为了那笔几百块的赌债。
十岁之前,他甚至都没有被当成一个“人”来对待,在那个所谓的家里只是一个沙包,一个出气筒,一个没有人权的私有财产,甚至是杀鸡儆猴的鸡。
他感觉自己在捶打一块腐臭的烂肉,身上还被溅上腥臊的血。这种人只是看一眼就会觉得污秽,魏黎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发泄自己滔天的怒恨。
拳拳到肉。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控诉一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黎缓缓站起身,看着地上如同蛆虫一样扭曲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哑声说:“这是你欠我的,现在再来算另一笔账。”
他抓住自己生物学父亲的头发,拖着这个还在勉强挣扎的男人来到几米开外,开口:“你还记得这里吗?”
魏勇已经被他打了个半死,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当然就算清醒也不会记得这里。
“这就是我妹妹咽气的地方!”魏黎朝他吼道,声音在雨夜里格外突兀。
“当时她就那么大,浑身都是血,你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慌不择路地跑掉!”坚硬的拳头再一次毫不留情地落到魏勇的身上,“她跟我托生在同一个家庭,父母是粗鲁不堪的人渣,但是我发过誓要保护她一辈子,你们怎么虐待我都行,唯独不能碰她一根手指头,可笑的结果是什么?她连生都没生下来!”
当得知魏桃存在,魏黎几乎要喜极而泣。孤独了那么久终于有个同类靠近,从此能懂他,理解他,体会到他所有的心情。他不再孤立无援,有人跟他并肩互相扶持就能扛过万难。
可是魏勇把这一切都搞砸了。
魏黎的右手几乎都要麻木,力竭之时,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的他感到四周的马路都在扭曲震荡,最后化为黑漆漆的黏糊沼泽。
他每打一拳,魏勇就会抽搐一分,然后,两个人陷在沼泽里更深,不能挣脱。
二十多年的憎恨化身魔鬼,引导着魏黎的身体拳打脚踢宛如一头野兽,把社会教导的礼义廉耻全部摒弃。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活生生打死魏勇!
魏黎的双腿已经全然陷进去,淤泥里仿佛有什么吸力在不断拉扯着他的身体,魏勇已经濒死,口鼻直吐鲜血。四周空无一人,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坠落。
魏勇气若游丝,脸已然面目全非,血糊了满脸,根本看不出原来面貌。
世道不公,这种无赖向来生命力极强,像蟑螂一样。
但没关系,只要再来一下,这个人肮脏的灵魂将彻底扔进地狱。
魏黎大口喘气,强忍发抖抬起右手,电闪雷鸣间,雷光照亮了他扭曲至极的脸,然后拳头轰然落下!
刹那之间,远处冲破重重雨雾射来一束光,让他右手离魏勇太阳穴还有五厘米的时候堪堪停住。
那道光极亮,让魏黎全身都笼罩在里面。他瞳孔猛烈收缩,心脏差点停跳,全身警觉,豺狼虎豹般的眼神往光源处瞥视。
而后,他前所未有地愣怔。
在他之前没有发现的角落,姜津站在路边,打着伞,手里拿了一个手电筒。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角通红,不知道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