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脆弱,从不抱怨,做什么事情都是游刃有余的。
可是现在,四下无人,面对的是坟堆,身旁的是对他知根知底的姜津,举头三尺也没有神明,他终于卸下伪装来,诉说完所有的秘密,安静地落泪。秋风把眼泪吹落,在夕阳的照射下亮晶晶的。
从始至终,姜津的手攥了又松,犹豫好久,最终还是放下警惕,伸出手来,要去抚摸那人颤抖的肩背。
在触碰上去的前一秒,魏黎突然转头,刚刚的悲伤一扫而空,眼里尽是恶毒和嘲弄。
他低声说:“你信了?”
姜津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地缩回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魏黎的睫毛上还残存着泪珠,眼底还有红血丝,语气陡然变化,让人来不及反应。他步步逼近,逼得姜津屡屡后退,直到边缘才停下。
“你信了!”他哈哈大笑,笑声传遍整个山坡,“兵不厌诈,我在你心里已经是完全不可信赖的形象,你为什么还会信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原来你跟别人是一样的愚蠢,听风就是雨!自打一开始入学,你用第六感就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还对你刮目相看,但现在,想想也不过如此!”
他嘲讽地一笑:“我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姜津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难看,心中怒火喷薄而出,捏紧拳头,在即将打上魏黎嘴角的时候,被拦下来。
“放轻松。”魏黎嗤笑了一声,把姜津的手攥得通红然后甩开,“其实我回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跟你谈个交易。”
他拎起那个手提箱,对着姜津慢慢打开。
等看清楚里面是什么的时候,姜津瞳孔瞬间变大,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魏黎。
满满一箱的百元大钞,每一处空隙都被填满了。
魏黎说:“这是我那么多年攒下的所有积蓄,全部提了出来。我算过,够你想要的那家市中心的大商铺整整两年的租金,那里客流量爆棚,也没有竞品,烘焙店开在那里非常合适。”
“这算什么,”姜津抬起眼睛看他,轻声说,“封口费吗?”
魏黎沉默许久,合上了箱子,递给他:“虽然这个词听上去不好听,但随你怎么想,我没意见。说到底只是一笔交易而已。或者换个好听的说法,我只是希望你的生意能更上一层楼,无偿给你的资金支持。”
姜津看着横在两人中间的箱子,毫无退缩,冷笑了一声:“真够道貌岸然的。”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很虚伪。”魏黎耸耸肩膀。
姜津移开目光,侧过头,“我不要。”然后他撞开对方的肩膀,打算离开。
“可是姜津,”没走几步,魏黎的声音飘过来叫住他,“你知道吗?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能让人彻底保守秘密。”
魏黎趴在他的耳边,靠得极近,温热的吐息擦过他的颈动脉,让人不寒而栗。
姜津知道,这是他循循善诱的伎俩。
“一个是钱,一个是刽子手。”魏黎低头,边说边把装满钞票的箱子塞到姜津的手里,“收下吧,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别逼我对你用第二个。”
他慢慢揉捏姜津的耳垂,将乱发分拨到耳后,轻声一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所以,你应该知道我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不管什么阻挡我,我都会除掉。”
姜津轻声说:“包括杀人吗?”
身后人的笑意愈深,毫不犹豫地点头:“包括。”
过了几秒,他又补充:“我刚才说的是真话。”
姜津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什么也没说,提着箱子抬脚离开,在视线即将消失的拐弯处,他停住步子,回头一看。
天边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给整个世界镀上一层金红。天色渐暗,魏黎还是站在严荣和魏桃的坟墓面前,刚才充满恶意的笑容消失不见,隐约还能看见他脸上的泪痕,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想什么。
光一拉,影子一斜,远处看像三个坟堆。
然后魏黎伸手,慢慢扫去了那座小墓碑上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