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黎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晚上了,他甫一进门,就看见刚洗完澡回来的姜津。
他全身湿漉漉,脸上还有着水汽熏出来的潮红,额发别了一个兔子发卡,穿着无袖背心和大短裤。小腿白嫩且骨肉匀停。
姜津正侧着身体整理东西,透过无袖背心晃动的缝隙,能看到有颗泛红茱萸隐隐约约,惹人遐想。
他浑然不知,听见动静,转头看向魏黎,欣喜地说:“你回来啦?”
魏黎转移视线,声音低沉的“嗯”了一声。
“你今天请假去哪了呀?”
“没什么事,”魏黎顿了顿,“老师托我去跑个腿。”
他还是把今天去医院看望左婶的行踪隐瞒过去了。姜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踪他,自然不知道他说的是谎话。
瘦弱的身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过了好一会儿,魏黎才反应过来,“哪里的发卡?”
在他印象里,姜津从来不买任何饰品。衣着朴素得有些老气,又常年低头,整个人像一颗阴暗角落里的蘑菇。
现在蘑菇把自己洗的白白净净光彩照人,还有一个可爱的兔子发卡在头顶。
“店里的兰姐送给我的。”姜津有点不好意思,“拓客的时候她们嫌我刘海挡住人,就建议都撩上去。”
姜津心脏跳得有些快,但跟下午出去给人试吃的感觉不一样,面对魏黎的时候,他反而更加紧张,另外还掺杂着一点莫名其妙的期许。
“你觉得怎么样?”
魏黎抿唇,微微一笑,脱口而出:“很可爱。”
等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眼中顿时晦暗起来。
魏黎夸人已经成了习惯,热情有礼的人设嘴里说不出难听的话。人人都爱听赞美,这是共识。他夸过很多人在外表上自以为是的小巧思,并且有理有据情真意切,一听就不是什么烂大街的拍马屁,更是讲进了人家的心坎里,让其大呼他为知己。
可是如今面对一个只是随手把额发撩上去的姜津,却只能说出来“很可爱”这三个字,想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脑子里储存的、随时调用的恭维词空白一片。
他在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不这样干巴巴地赞扬别人了。
一想到这,魏黎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又是无比烦躁,刚刚见过左婶的压抑情绪又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去摸裤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惊觉现在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场合。他在学校里可从不抽烟。
好在姜津没有意识到他哪里不对劲,脸颊上的红晕更重,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陈玉回来了。
每次陈玉的动静都不小,噼里啪啦的,现在更是如此,一边咋咋呼呼打电话,一边开门,让宿舍里的人立马拉开了身体距离。
魏黎瞥了一眼姜津搭在椅子上的浴巾,几乎在开门的一瞬间抓过来盖在姜津的头上,遮住了他的上半身。
姜津一愣。
只听见一道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最近降温厉害,你只穿个背心短裤不冷吗?”
姜津不明所以,抬起圆溜溜的眼睛:“还、还好吧……”
魏黎瞥了一旁喋喋不休的陈玉一眼,又用力裹了裹对面的人,“以后这背心不用穿了,别着凉。”
姜津只露出一张脸,其他地方都被浴巾盖住,看上去更像小白蘑菇了。
他感觉魏黎好像是在关心他,心里涌现出一股暖意,还是嗫嚅应下了。
临熄灯的时候,姜津都脱好衣服趴在被窝里睡觉了,突然收到戚思鸣的消息,火急火燎地嘱咐他来一趟公寓,有万分火急的事情。
再问他就不回复了。
姜津一个激灵,心想难道前段时间自己打他那一顿终于憋出来内伤?他不回复就是直接晕过去歇菜了?
他怕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立马穿好衣服拿了钥匙打算出门。
他刚穿好鞋,正要打算扭动门把手,魏黎倏然从床帘后面探出脑袋,皱着眉头:“都快熄灯了,你要去哪?”
姜津实话实说:“戚思鸣刚刚给我发消息让我过去。”
魏黎的语气一下子冷硬起来:“现在?都那么晚了,你非得去吗?”
“说不定他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了,我嘱咐过他,我会随叫随到的……”姜津犹犹豫豫,“其实说到底还是我不好,如果我不误打他,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快赶过去。”
他随即转身就走,没发现背后的魏黎,只是一瞬间脸色就阴云密布,变得非常难看。
戚思鸣住的公寓离学校不远,步行就能到。
这么晚的时候,大街上人烟稀少,姜津一边往那里小跑,一边脑子里出现有种奇怪的感觉。
最开始在夜色的那几次,魏黎也是会问他晚上怎么不回宿舍,当然都被他糊弄过去。慢慢地,魏黎对他跟对陈玉一样,不再过问了。
陈玉夜不归宿惯了,他们俩也习以为常。不过后来姜津逐步也有下半夜才回宿舍的趋势,按理说魏黎也应该成习惯了,但是今晚上,他突然特意出来问了他一嘴。
魏黎可从来没有问过陈玉晚上出门去哪,偏偏问他。
突如其来的转变,像是之前魏黎知道他晚上不回宿舍的时候干什么一样。
好奇怪。
想了一会儿,姜津还是摇摇头,把这种疑虑摇出脑袋。陈玉不着宿舍,人也大大咧咧,而自己与他完全相反,说不定魏黎只是关心一下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