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小的时候从拳馆回来,经常看见邻居家在播古早港剧,里面的心理医生可以通过催眠,来改变人最深沉的潜意识。
他时常胡思乱想,现实中最高明的心理医生,是否也有这样的能力,毕竟爱谁不爱谁,居然由不得本人选择,简直太荒谬了。
“彭越,我没想骗你,对你也不是同情。”秦恪不大习惯剖析自己的内心,有点笨拙,“你真的很好,答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决定要慢慢爱上你,好好在一起的,和你开始新的生活,但是…”
“但是”这两个字后面,跟着的话太残忍,除了道歉,秦恪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对不起。”
彭越已经恢复镇定,擦干眼泪,冷静发问,“所以你当我是什么?游泳圈还是救生舱?”
秦恪回以沉默。
彭越掐灭了最后一丝希望,不再心存侥幸,因为他突然认识到,今天和秦恪坐在一起的,不一定是他,只要能在濒临溺水的时候把他带上水面,随便是谁都好。
“秦恪,你是个好人。”
既然这段关系由他开始,也应该由他来结束。
彭越在桌子下,狠狠踹了秦恪一脚,“但在感情上,你就是个混蛋!”
彭越态度坚决,说要分手,连饭都没秦恪一起吃完,掀了桌子就冲出家门。
秦恪找了他一晚上,到了后半夜,他红着鼻子,抽抽搭搭地回来,说行李还没拿,话说到一半,又扑在秦恪身上大哭了一场。
秦恪安静地陪在一边,给他抹眼泪,等彭越哭累了之后,他搬出箱子,帮着他一起收拾好了行李,又在手机上给他买了张去北京的高铁票。
彭越走的那天正逢假期,高铁站里格外繁忙,光是进站就花了小半个钟头,秦恪拖着行李箱,一路送彭越到检票口。
还有几分钟开始检票,秦恪拎起一只大纸袋,递给彭越,“北京很冷,遇到困难给我打电话。”
袋子里装的是两件羽绒服,他昨天特地去买的。
彭越接过纸袋,前男友送的衣服,不要白不要,况且冬天的衣服那么贵,北方的冬季那么长。
他心里早就不记恨秦恪——或者说从来没有真的恨过,他知道秦恪待他的好是真心的,也相信爱有很多种,很遗憾,他和秦恪能给予对方的,从一开始就不同。
彭越心中释怀,嘴上却没有饶过他,张口就是一句挖苦,“秦恪,你和所有前任都能心安理得做朋友吗?”
秦恪答不上来,回想过去的每一个前任,好像都没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必要,如果他们要回来和他当朋友,他也不是很介意。
“我是不知道你和谢明乔在搞什么。”彭越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拉起行李箱,汇进人群,“我真心喜欢过你,做不到和你当朋友,走了。”
彭越拿得起,放得也很快,果真说到做到,一上车,就把秦恪的联系方式拉黑了个遍,连网易云都没漏下。
刚分手的那几天,秦恪的节奏突然慢了下来。秦时那边拒绝探视,家里空空荡荡不需要照料,连工作也轻松了不少。
原因是某个大明星总算想起自己的身份,和他的同行一样,把工作交给身边的工作人员去对接,不再不合时宜地亲力亲为。
白启文最看不惯手下的人清闲,秦恪刚被分手,还没消沉几天,就被他支出去,带博主去参加慈善拍卖。
拍卖会是本市知名企业家举办的,地点在一家私人艺术馆,中午十二点刚过,整片街区就开始封路。
秦恪的卡罗拉开不进大门,只能停在展馆后面的停车场,带着叶筝和木子下车步行进场。
木子是美妆时尚类的腰部网红,长相和气质都酷似某一代冯女郎,真人和精修滤镜几乎没有差别,再加上审美品位独特,近来上升趋势迅猛。
今天秦恪的工作就是带她进内场拍摄,叶筝听说了,也很感兴趣,吵着要来见见世面。
“什么啊,原来不是封路,只是不让我们的车进来。”
三人一路靠腿走到艺术馆大门外,就见馆外豪车云集,长长的红毯从高耸的台阶上倾泻下来,黑西装白手套的保镖立在石阶下,恭敬地迎接从车上下来的贵宾,和刚才在路口拦车的保安简直是两模两样。
木子当场就不高兴了,超大裙摆沾了灰,欧美混血妆晒花了,小羊皮底磨得乱七八糟,还差点崴了脚。
她双手叉腰,闹起脾气不愿意再走了,“看人下菜碟,拜高踩低!”
“走红毯的什么身价,我们什么身价。”秦恪昨晚失眠到半夜,挂着两只大黑眼圈,上前搀住她的胳膊,分去她细高跟上的重量,哄道,“好了,大小姐,再往前走几步吧,入口就在前面了,迟到了就进不去了。”
形势比人强,再怎么不甘,木子也只能提起裙子,气鼓鼓地跟着秦恪从红毯边上路过,走向楼梯旁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能上这场拍卖会邀请名单的,不是成功企业家,就是明星政要文化精英,再不济,也得是个超级富二代,像木子这样的小博主,连门槛都摸不着。
秦恪通过运作,弄到了主办方PR团队的工作证,只要带木子进去拍上几张照片发布到社交平台,就能营造出受到邀请的假象。
“如果运气好,还能现场钓个金龟,直接实现阶级跃升。”
接应的工作人员还没出来,木子靠在雕塑上,用小风扇怼着脸吹,“哎,秦恪,之前那个Gloria是不是就是这样?”
秦恪还没应声,叶筝插了进来,“啊?Gloria自己不就是富二代吗?她爸爸是马来西亚的橡胶大王什么的。”
“真是傻丫头,这你也信,都入行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呢。”木子抿嘴笑,一语点破,“都是假的,人设,我在互联网上还是跨国企业的千金呢,还不是要混进去蹭拍。”
刚才木子趁乱混进了红毯区,刚摆了两个Pose,就被铁面无私的安保轰下来了,狼狈得不行。
不过好在,已经拍到了走红毯的照片。
“不过木子姐,你已经很厉害。”对于木子,叶筝很是崇拜,“我如果能赚到你那么多钱就满足了,提前退休回老家啦。”
“等你到了这一天,就不会这样想了,人是永远不会知道满足的。”木子双手环胸,懒懒倚在门框上,看着红毯上那一张张熟悉又或是陌生的脸,“想要活得有点人样,真是太辛苦了,我有的时候也会想,干脆也学他们那样走捷径算了。”
“你以为捷径好走啊。”秦恪正在手机上和内场的人对接,听见两人聊天,抽空说了句,“有没听过一句话,上嫁如吞针,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提到男人,木子突然想起什么,用胳膊肘杵了杵秦恪,八卦兮兮,“哎,听说,你和男朋友分手啦?”
哪壶不开提哪壶,秦恪忙着打字,头也不抬,“听哪个大嘴巴说的?”
一旁的叶筝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她就是那个大嘴巴。
“我还知道是你被甩了。”木子爽朗大笑,“来来说一说,你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秦恪无奈放下手机,瞪了眼罪魁祸首,叶筝连忙给自己解释,“我见你和彭越分手一直闷闷不乐,就想替你物色个新对象,带你走出情伤嘛。”
秦恪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叶筝大胆试探道,“广告制片的Adam你知道吧?他前几天还找我打听你来着,要不介绍你们认识?”
秦恪的感情问题已经够混乱了,可不敢再卷人进来,而且叶筝这么一说,他才发现原来前段时间自己情绪低落得那么明显。
更糟糕的是,低落的根源,并不全是因为分手。
“饶了我吧。”秦恪心情复杂,抬手看了眼表,拒绝了叶筝的美意。话刚说完,入口处忽然骚动起来,媒体们不知看见了谁,一窝蜂往红毯涌。
黑色轿车在红毯前缓缓停下,保镖打开车门,谢明乔俯身从车里出来,身上的黑色西装剪裁得干脆锐利,半根多余的线条都没有,把他的气质衬托得愈发冷峻疏离。
毫无准备看见谢明乔,秦恪不自觉抿紧嘴角,此时此刻,秦恪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谢明乔下车后,又朝车里伸出手,一只修长雪白的手搭上谢明乔的掌心,握紧。透过人群的缝隙,秦恪看见一名身穿亮色缎面礼服的明艳女子,从容优雅地迈出了车门。
叶筝惊喜欢呼,“居然是杨佩秋!”
秦恪这才认出,和谢明乔下车的是演员杨佩秋,同时也是他的绯闻女友,之一。
谢明乔和杨佩秋的绯闻虽然闹得轰轰烈烈,但不影响合作,两人已经二度出演荧幕情侣。今天又合体出席活动,一露面就吸引了所有媒体的关注。
杨佩秋挽着谢明乔的胳膊,在镜头的包围下踏上红毯,这两人不知是真情侣还是纯敬业,在媒体前很是配合,时而眼神拉丝,时而深情互望,把暧昧氛围拉到满分,明天大概又能博到不小的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