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的态度对她,也的确是因为孟怀甫那个老东西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还有“她”抛下他们殿下偷跑的事情也不怎么地道,事出有因,她何必计较。
虽说每一个人对她都没个好脸色,但是至少祁璟宴没杀她,也没人直接骂她,更没把她赶出去,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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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营地,孟羽宁有些意外。
平日里这个时候,营地里早就已经收拾妥当,准备上路了,可今日却是毫无动静。
站岗的侍卫,腰间垮刀,面朝营外,站得笔挺。
营地后方的空地上,有两队侍卫在操练,除此之外,一个闲人都看不到。
根据本朝律例,依照各位藩王封地大小规模不同,藩王护卫人数为一万至三万人。
但祁璟宴这种头顶“谋逆”大罪的废太子,显然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康文帝圣旨上明确规定,他在封地王府的护卫人数,最多不得超过两千人。
可此次离京,康文帝只允许他从原东宫护卫中带走了两百人,那所谓的两千人,得等祁璟宴到了岭南之后,自己再扩充。
即便是这两百人,一路上历经频频意外,死伤大半,最后到达苍海郡时,包括祁璟宴和三岁的祁璟屹在内,统共剩下不到五十人。
昨日刚离开京城地界,尚不曾遇到什么意外,所以此次跟随祁璟宴从京城带出来的人还都在,包括那个做饭极其难吃,脾气又十分古怪的厨子。
看着营帐东边那道炊烟,孟羽凝猜到那厨子应该正在做饭。
平日里是穆风给她送饭,可看穆风方才那态度,从今往后怕是要她自己去端了。
只不过还没闻到饭香,想来还要一会儿才能做好。
孟羽凝便也不再乱看,提着野菜回了自己下榻的那个小营帐。
进了营帐之后,把几捆菜往地上一扔,背上包袱一解,鞋子一脱,直接躺到了那一人宽的行军床上。
身体挨着被褥,才感觉到这一身的酸痛难耐,尤其是两条腿,内侧已经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
骑马这事,可真不是个好活,回头她还是老老实实坐马车吧,就是不知道经过这一遭,那辆装行李的车,人家还让不让她上去坐。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此刻回到营地,生命安危暂时得到保障,她只觉身心疲惫,又累又饿,真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只想好好歇一会儿,其他的事情,等她缓一缓,回头再想。
这么想着,孟羽凝闭上了双眼,她本来只打算养养神,等差不多饭好了就起来吃饭的。
可来来回回跑了几个时辰,一路颠簸,加上精神高度戒备,此刻一放松下来,不到几息的功夫,就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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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璟宴的营帐,他带着祁璟屹正在吃饭。
桌上摆放着两盘黑黑绿绿,看不出什么菜式的菜,祁璟宴一筷子都没动,只捧着一碗白米粥默默喝着,祁璟屹有样学样,也抱着碗小口小口喝粥。
候在一旁的穆风凑近穆云小声吐槽:“这汤老头怕不是故意把菜做这么难吃吧?”
穆云侧眼看他,不解道:“他为何那么做?”
穆风:“做得难吃,大家就不让他做了啊,他不就落个清闲,回头又可以鼓捣他那些药去了。”
穆云:“那不能,汤大夫知道轻重。”
当时传旨的人特意提及,说陛下说,京城医者短缺,不让殿下带着大夫随行。
陛下这是摆明着不想让殿下的腿治好。
众人义愤填膺,可也无可奈何。
汤大夫得知之后,自愿以厨子的身份混入队伍,这些天给殿下治腿,都是偷偷摸摸地在治。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江湖上人人称颂的汤神医,怎么做起饭菜来那么难以下咽呢。
穆风点头:“也是哦,咱这两百人里个个干净,可谁知道那些明着护送,实则看押的差役们都是谁的眼线,是得小心行事。”
说罢,脸色一跨:“可是,那汤老头做的饭,怎么就那么难吃啊,咱就不能换个人做饭吗?”
穆云斜睨他:“你做?还是我做?还是外头那些个莽夫做?”
穆风一想到某一回出去打猎,一位仁兄兴致勃勃煮了一锅无比鲜美的菌子汤,喝过之后,他就看到他的马突然长出一张美人脸,非追着他说要嫁给他……
他当即打了个激灵,双手搓了搓胳膊:“那还是算了吧,至少吃汤老头做的饭,咱们能好好活着。”
祁璟宴喝完手上那碗粥,见门口两人还在那叽叽咕咕,便开口问:“孟姑娘那里,可有送了饭食过去?”
穆风回身,狠狠道:“回殿下,那孟氏心大的没边了,一回来倒头就睡,估摸着现在还没醒呢,根本用不着吃饭。”
祁璟宴:“那也要送,既然她选择跟我们同路,就不能苛待她,否则生病了,还得麻烦汤老,汤老一生气,下顿饭只会更难吃。”
“属下知道了。”穆风脸色更垮,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临时搭建的伙房打了一碗粥,一碟子菜,送到了孟羽凝的营帐外,冷声冷气道:“孟姑娘,吃饭了。”
孟羽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在梦里正守着一大盆红烧肘子不停地在夹,可那肘子却滑得很,夹起来掉下去,夹起来掉下去,怎么都吃不到嘴里,快把她给急死了。
一听到“吃饭”二字,眼睛一下就睁开了,闻道门口的米香味,忙应:“来了。”
说罢,挣扎着起身,掀开帘子出去,果然就见穆风手里端着饭菜,气鼓鼓站在外头。
见她出来,穆风把一碗一碟往她手里一搁,话都不说一句,转身就走。
孟羽凝对着那道背影说了句:“谢谢你啊,穆风。”
穆风的背影一僵,随即甩着袖子走了。
看着那碗稠稠的白米粥,孟羽凝咽了咽口水,当即回屋,放下菜碟,勺子也不用,端着粥碗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
温热的米粥垫了底,整个人都熨帖了,这才坐到床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那碗看不出是什么菜的菜,放入嘴里。
刚嚼了一口,直接就吐了出去,又咸又苦,闭着眼睛都咽不下去。
这是什么菜,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怎么比前两天还更难吃了?
她赶紧又吃了两口粥,嘴里的那股说不上的怪味才淡了些。
默默吃完一碗粥,孟羽凝盯着那碟子菜,心中一动。
她放下碗,提着那捆野山笋和野荠菜出了营帐,来到了祁璟宴的营帐外:“殿下,小女有事求见。”
账内安静片刻,帘子从里面掀开,穆云走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孟姑娘,殿下请您进去。”
孟羽凝微微点头示意,走进营帐,就见那古怪的厨子也在,正坐在轮椅边,手里还拿着一个布包,正眼神不善地看着她。
孟羽凝早已料到众人对她这种仇视的目光,也不在意,只是把手里的两捆野菜又举到了祁璟宴面前,开门见山道:“殿下,小女想同殿下借个锅,把这两道菜给做了。”
还不等祁璟宴开口,那汤厨子立马警惕道:“你想干嘛,你想给殿下下毒吗?”
“绝非如此。”孟羽凝连忙摇头,心道幸亏她有先见之明,直接来找了祁璟宴,不然这锅怕是都用不上。
祁璟宴伸手拦住还要说话的汤厨子,冲孟羽凝点了点头:“锅就在那,你想用就去用吧。”
孟羽凝笑着道了谢,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想起自己还没行礼,又转身,按照记忆里的样子,朝祁璟宴福身行了个礼,这才拎着野菜去了灶房。
等人走远,汤鹤这才把手里那布包打开,抽出一根银针,继续给祁璟宴扎腿,手上没停,嘴里也没停:“她一个五谷不分,只会哭哭啼啼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还大言不惭说要做菜,简直笑话。”
祁璟宴:“她爱做便随她,犯不着为此动气。”
汤鹤:“我那不是怕她做出来,回头把人吃出个好歹来,又要老夫去治嘛。”
祁璟宴:“你且安心,无人会吃她做的东西。”
穆风附和:“就是,他们姓孟的人做的东西,我们东、我们慎王府的狗都不带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