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梦湄就住在上面的院子里,因为她喜静, 所以这最高处, 最安静的院子就被安排给了她。
“臣女就说, 陛下会后悔吧?”曹梦湄绕着自己的发尾, 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狡黠。
周玄祈:……
周玄祈闷不吭声,双手往前一颠, 曹梦湄吓得立刻抱住他的脖子。
男人轻笑一声,背着她开始爬山。
曹梦湄:……爬死你!
半个时辰后, 周玄祈撑在门框上的胳膊在发抖。他定了定神,额头汗湿,一双温润眼眸亮的惊人。
“陛下累不累?”曹梦湄站在院子门口,发髻只是略微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连一滴汗都没有出,身上还带着淡淡的佛香。
“……不累。”周玄祈说话的时候喉咙干涩的厉害, 这两个字硬从里面挤出来。
曹梦湄抬眸看他,唇角压着笑,“多谢陛下送臣女回来。”
说着话,曹梦湄接过侍女手中的玻璃绣球灯递给周玄祈,“夜深路滑,这盏绣球灯送给陛下照路。”
曹梦湄的袖摆滑过周玄祈的手背,媚眼如丝,将手中的绣球灯交给他。
周玄祈握住手中绣球灯,在女人转身之际,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曹梦湄垂目侧身,正欲开口说话,绣球灯落地。
周玄祈的另外一只手已经扯开她的衣襟,露出后面肩胛骨上樱桃大小的深红色蝴蝶形状胎记。
曹梦湄面色大变,耳畔处却传来男人低低的一声笑,“呵。”
果然是她-
夜色深浓,苏甄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思考绿眉说的话。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按住她的肩膀,男人的黑影伏下来,“睡不着?”
苏甄儿眨了眨眼,仔细回味陆麟城刚才说的话。
温柔吗?
她怎么听不出来?
“我想……”女人的手攀上男人的脖颈。
陆麟城俯身,嘴唇触到她。
“听你念话本。”
“嗯?”
夜半三更,原本应该是展示亲密的时刻,屋内亮起了灯,苏甄儿挑了一本极厚的话本子来让陆麟城念。
陆麟城:……
苏甄儿抱着自己的枕头,将脑袋垫在男人肩膀上,摆好姿势,闭上眼睛,安静等待。
陆麟城捧着手里的话本子,指尖翻过一页,然后又翻过一页。
“还没开始吗?”
苏甄儿睁开一只眼。
陆麟城轻咳一声,“开始了。”
男人嗓子偏冷,是那种玉石之音,清冷淡薄,苏甄儿闭眼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她举起斧头……”
“等一下,这是什么话本子?”苏甄儿迷迷糊糊间听得一个机灵,她一把攥住陆麟城的胳膊,瞌睡虫全跑了。
陆麟城翻了翻,“唔,温柔的杀死他,一个被丈夫常年殴打的女人终于不堪受辱将丈夫夜半分尸……”
苏甄儿:……虽然很刺激,但大半夜的她觉得不太适应,越听越冷,分明才是九月的天,她都被吓得起鸡皮疙瘩了。
“不准念了,我要睡了。”
“还没念完。”男人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可恶的戏弄。
苏甄儿气急,伸手去掐陆麟城,掐到一胳膊硬疙瘩。
陆麟城生了一张漂亮至极的脸,身上却练得钢铁一般,苏甄儿总觉得自己在跟一块钢板睡觉。好吧,起码这是一块好闻的钢板,她很喜欢他浸着汗水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房,事进行时,她的指尖滑过他的肌肤,尤其是后腰时,他会闪躲,身体会抖,声音会变得更哑,力道却会更重,像是紧张压抑过后的短暂失控。
苏甄儿咽了咽口水。
她指尖下移,掐到陆麟城的腰线处。
这像是一个信号。
男人迅速翻身笼罩过来,柔软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处。
苏甄儿伸手环住他的腰。
行到激烈处时,苏甄儿迷迷糊糊听到陆麟城在她耳畔说话。
“能被你杀死,我也很高兴。”
苏甄儿没有听清陆麟城说的话,她只听到了那语气嗓音,旎侬柔情如水般泄入耳中。
她想,确实,有些温柔-
九月金秋到了尾声,钦天监算出下次祭祀佳节在十二月。
距离十二月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皇帝暂时摆驾回宫,陆麟城带着鬼面军护卫在侧,苏甄儿也终于能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太庙,回到北辰王府。
一路颠簸,苏甄儿抱着小绿坐在马车内,金陵城时已临近晚间。陆麟城随周玄祈入宫去了,让十三护送苏甄儿回北辰王府。
回到王府,苏甄儿将小绿交给丫鬟照顾,自顾自歇息一阵,等天色透暗时,才在绿眉的催促下梳洗一番,从连接着北辰王府和英国公府的小门口入了英国公府。
奇哥儿正在等苏甄儿一道用晚膳。
与初来金陵城时相比,小孩的个头窜高不少,说话都开始变声了,整个人也越发沉稳,跟个小大人似的,整日里端着架子,不是习武就是念书。
听说已经有些公府侯爵看中了奇哥儿,想要与英国公府缔结姻亲。
苏甄儿慢条斯理吃下一口珍珠米,歪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奇哥儿。
少年初长成,容貌俊秀至极,只是眉眼略显冷淡,听奶母说如今也不太爱搭理人,都不常见笑了,还是小时候可爱。
对于婚事,苏甄儿也询问过奇哥儿的意见。
当时,小少年手捧书籍,皱眉看向她,“阿姐,我这个年纪正是读书的时候。”
一派正气将她压得差点愧疚遁地。
苏甄儿:……
苏甄儿叹息一声,确实还是小时候可爱,现下都不好欺负了。
“阿姐。”用完晚膳,奇哥儿突然唤她。
苏甄儿还沉浸在自家软萌可爱好欺负的弟弟长大了以后不好欺负的悲伤事实之中,“嗯?”
“老太傅身体不好,已然不能给我讲课。”
从前她给奇哥儿寻的一位老太傅年纪大了,说话开始颠三倒四,忘东忘西,一会叫奇哥儿爹,一会儿又叫奶母娘,实在是不能教书了,苏甄儿只好将人恭恭敬敬送了回去。
算算年纪,奇哥儿也该到参加童生考试的时候了,这新老师一定要好好找,只是不知道现在奇哥儿的学业水平怎么样。
“我抽检一下你的功课。”书房内,苏甄儿拿起奇哥儿写的文章看起来,想展示一下自己作为姐姐的权威,然后发现她已经跟不上自家弟弟的速度了。
早就知道奇哥儿读书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
最关键的是,奇哥儿喜欢看的都是些艰涩难懂的文章书籍,苏甄儿偏爱些风花雪月,两人虽一般聪明,但在爱好上天差地别。小时候,苏甄儿还能替奇哥儿指点一二,现在却是不行了。
当然,若是在风花雪月,吃喝玩乐上,她依旧能指点三四,只可惜,这小古板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咳,写的不错。”苏甄儿放下文章,“新老师我会尽快替你找的。”
苏甄儿已经替新老师感受到了来自学生的压力。
抽查功课的事告一段落,苏甄儿注意到奇哥儿身上穿的衣物,袖子明显短了一截。
若非有这张脸撑着,实在是叫人看不下去。
对于吃穿用度方面,奇哥儿跟苏甄儿真是两个极端。
一个是都行,都可以。
一个是这个不行,那个不要。
苏甄儿觉得应该培养一下奇哥儿的审美,不然走出去丢她的脸。还不等她开始自己的审美课程,那边绿眉就抱了一坛子酒过来,说是曹小姐托人送来的。
“曹小姐还说,王妃莫要忘记答应她的事。”
自然是没忘的,只是这曹梦湄也太心急了些吧?
苏甄儿从奇哥儿这拿了纸笔,写了一封信,递给绿眉,让她去福来客栈交给燕娘。
翌日,金陵城内流言四起,说北方曹氏女乃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是天选大周皇后。
这谣言自然也传进了宫里。
御书房内,周玄祈抬手反压住暗卫送进来的金陵小报,脸上神色不显,沉思片刻后抬眸看向坐在自己下首处,帮忙处理军务的陆麟城。
“闻严,天气凉爽,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好好玩乐一番了?”
陆麟城手持毛笔的动作一顿,他抬头看向周玄祈,“陛下,说人话。”
周玄祈:……
“金陵城很久没有好好热闹热闹了,不如安排一场马球赛,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苏甄儿肯定,按照当今皇帝对金陵城的掌控程度,那份金陵小报应该已经送到他的御案上了。
她对着下朝回来的陆麟城旁敲侧击,“最近外头关于大周未来皇后的传闻很厉害,陛下没有受到影响吧?”
陆麟城夹起一块精雕细琢成杏花的奶豆腐,左右看了看,尝试性地放进嘴里,细抿一口之后,咽下去,才开口道:“虽有暗卫拿了金陵小报进御书房,但陛下没有跟我提及此事。”
没提?
顿了顿,陆麟城又道:“不过他提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苏甄儿好奇。
陆麟城给苏甄儿夹了一朵奶豆腐,“马球赛。”
当今陛下请北辰王妃举办一场马球赛。
苏甄儿参加过很多场马球赛,自己倒是从来没有举办过。
“这是陛下给的马球赛邀请名单。”
陆麟城从宽袖暗袋内掏出周玄祈写的名单。
这是有备而来?
苏甄儿接过名单细看一番,除了金陵城内一些未嫁的小姐之外,一大半都是未婚的适龄男子,上到公府侯门,下到五品小官,应有尽有。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苏甄儿好奇,“相亲大会吗?”说完,苏甄儿的视线定在某个名字上。
曹梦湄。
若是相亲大会,皇帝陛下居然还将她放上去?
“奇怪……”苏甄儿嘟囔了一句,然后将名单收好-
北辰王府在金陵城外有一处马场,苏甄儿便将地点定在了那里。
现在正是秋后,这草都黄了,也不知道这位皇帝怎么突然想起要办马球赛来了。
作为举办人的苏甄儿一大早就要起身梳洗装扮。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早起了。
苏甄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床上起身,身侧陆麟城睡的位置空着,连余温都没有,他已经起身在院中晨练了近半个时辰,这个晨练的习惯风雨无阻。
苏甄儿拉了拉自己的亵衣,撑起身子的时候手指触摸到一个硬物。
她掀开被褥,发现一支红玛瑙珠花。
她的珠花吗?
饰品太多,苏甄儿根本就记不得她有这么一支珠花。
苏甄儿随手拿起来扔进梳妆台上的妆奁盒子里。
收拾完毕,苏甄儿携陆麟城一道坐上马车,并让十三将马厩里的珍珠和红缨都一起带过去,说不定要上场呢。
苏甄儿和陆麟城到时,客人们已经来了几位,幸好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这种天气要办马球赛,真是在折腾她。
苏甄儿费尽心思,搬了一些葱翠花草装点,然后又搭建了棚子,供应上最好的瓜果糕点,甚至贡献出了自己的厨子。
忙完这些,苏甄儿的精力也耗费的差不多了,她将剩下的事情交给绿眉去分配,自己拉着陆麟城寻了一处凉亭歇息,也懒得去看沙尘漫天的马球赛。
凉亭建造在假山上,苏甄儿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糕点送到陆麟城面前。
男人看到糕点的瞬间面色有一瞬间的明显变化。
“红豆糕?”
“对啊,陈记的,可难买了。”女人单手托腮,似嗔似怒,“我们未成婚前,我还送过你一盒呢,可惜被你扔了。”
陆麟城:???是他扔的吗?
苏甄儿颠倒黑白完毕,“可好吃了,尝尝,那次你都没尝到。”她眉眼一转,自己捏起一块红豆糕拿在手里,送到陆麟城面前,“啊,张嘴。”
第59章 和离书
将一整块红豆糕塞进陆麟城嘴里, 苏甄儿看着他鼓起的面颊,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后下一刻,一块红豆糕就到了她嘴边。
男人翘着拇指, 撑开她的唇角, 将红豆糕塞了进去。
红豆糕太大,没塞完,剩下一半堵住了苏甄儿的嘴,里面那一半撑得她面颊鼓鼓。
苏甄儿:……
原本幻想中的你侬我侬互喂红豆糕变成了互塞红豆糕。
突然, 一阵清脆的禁步声悠悠传来。
凉亭下有假山, 此处僻静,因此, 假山内说话之人的声音就变得格外清晰。
“我真是手笨, 竟然弄脏了陛下衣物。”
“无碍,只是一些酒水。”
两人一边说话, 一边穿梭在假山之中。
苏甄儿站起身探头看过去, 两道熟悉的身影已然走远。
是曹梦湄和周玄祈。
难道举办马球赛是假, 私会是真?-
这是一座人造假山, 占地不小,在里面走上一个来回也要一炷香的时辰, 因为它实在绕的跟迷宫一样。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周玄祈作为皇帝, 却跟在曹梦湄身后。
女人走在前面,身姿摇曳,晚秋的天,薄纱一般的长裙透出纤细身段。她身上带着刻意熏烘出来的牡丹花香, 淡而华贵,引人心痒。
再看她的衣襟处, 濡湿一片,那杯酒倾倒下去的时候,不仅洒了周玄祈半身,也洒了她半身。
四周寂静无人,连虫鸟之声都不闻,狭窄的假山小道之上,两人的呼吸声逐渐趋于一致,连带着空气都带上了几分突显的暧昧。
曹梦湄想,应当是差不多了。
今次马球赛,难道不是周玄祈刻意求的私会?
“曹小姐可有看中的?”突然,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曹梦湄脸上的笑意随着周玄祈的话而迅速消失。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曹梦湄转身,表情微冷。
周玄祈身穿常服,寻常之时不见身上骇人的帝王威仪,只让人觉得是位儒雅公子,而就算是穿上军服铠甲,也是一位难得的风采儒将。
他微笑着看向曹梦湄,“朕属意于与曹氏联姻,以结秦晋之好,今日马球赛上,除了朕,只要是曹小姐看中的未婚公子,朕都可以替曹小姐做主联姻。”
风起,穿过假山石,吹得曹梦湄被酒水打湿的衣衫一冷。
那股冷风直接钻进了骨髓之中,扒开她的肌肤,如此直白的言论,让曹梦湄丢尽颜面。
他要将她推给别的男人。
曹梦湄的脸色难看至极,她咬着牙道:“难道我是物件吗?任由陛下推来推去。”
“曹小姐误会了,今次马球赛,都是为了让曹小姐挑选心仪之人。”
成年人的游戏,互相试探,互相暧昧,彼此心知肚明却又不戳破。
玩到现在,他说要给她选婿。
曹梦湄真是被气笑了。
她皮笑肉不笑,“我真选了,又怕某些人不高兴。”
周玄祈笑得则比曹梦湄真心多了,“若能与曹氏缔结联姻,朝廷上下,没有人会不高兴。”
曹梦湄连皮笑肉不笑都没有了。
她冷眼看着周玄祈,转身就走。
周玄祈一人留在假山堆中,低头嗅了嗅身上的酒水,伸手扯了扯衣襟,随后脱力一般,坐在了假山石上。
片刻后,他抬头,看到重新走了回来的曹梦湄。
曹梦湄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又是片刻后,曹梦湄又绕了回来。
曹梦湄:……这什么鬼假山石!
“朕带你出去。”
周玄祈站起来带曹梦湄往外去。
他背对着曹梦湄走在前面,唇角不自觉翘起来,眼中带着几许无奈。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容易迷路。
曹梦湄虽然不待见周玄祈,连看都不想看到他,但凭借她一个人,好像真的出不去。
无奈又气愤的跟在周玄祈身后,曹梦湄对着他的影子狠踩几脚,腰间的禁步被撞得杂乱无章。
“当心脚下。”
此处狭窄,只供一人通行。
假山石缝间,逼仄的空间将人的情绪堆到顶峰。
曹梦湄气闷又愤怒,冷不丁抓住周玄祈的袖子,“我们多年情谊,是假的吗?”
那一夜,随着肩胛骨处的胎记被发现,曹梦湄的伪装无所遁形。
可男人却并未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随后替她拉好衣物,说了一句,“冒犯。”
反倒是让曹梦湄心惊胆战了好长一段时间,甚至腆着脸提前请那位北辰王妃发布了谣言。
谣言出,曹梦湄的心却没有定,直到今日。
对于曹梦湄的撩,拨和暧,昧,周玄祈照单全收。
余情未了。
这是曹梦湄对周玄祈的评价。
她的心定了,她认为,她胜券在握。
可现在,现实将她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为什么?难道陛下有心仪之人?”曹梦湄不肯罢休,她输得太惨,她一定要一个解释。
走在前面的周玄祈脚步一顿,随后叹息般道:“是的。”
曹梦湄望着周玄祈的背影,心一瞬坠落谷底,随后心脏像是被人揪紧一般,呼吸困难。
“所以我与曹小姐无缘。”-
苏甄儿在凉亭内吃完红豆糕,当然大部分都是陆麟城吃的。
天色渐暗,马球赛接近尾声,苏甄儿去收拾了一下残局,然后趁着夜色未至,提着酒壶,与陆麟城来到凤霞山上。
凤霞山在金陵城外的马球场旁,是一座很有名的山。
它以秋日火红遍野的枫树闻名天下,又以其浪漫的传闻引无数情侣夫妻竞折腰。
传闻若是能与心爱之人站在山顶,看到第一缕晨曦阳光,便能获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祝愿。
因此,苏甄儿是带着私心跟陆麟城来这里的。
两人坐在铺着垫子的大石上,周围空无一人。
陆麟城看着刚刚落下的日头,“来晚了,夕阳已经落下了。”
“我们是来看日出的。”
“啊?”-
晚秋的夜晚,温度还不算冷。
苏甄儿裹着身上的斗篷,两只白玉小杯斟满酒水,一只递给陆麟城,
“这是上次曹梦湄送我的酒,听说是贡酒。”
小小白玉杯中盛着清酒,细嗅之下是淡淡金橘香气。
苏甄儿轻抿一口,尝出佛手、桂花等材料。
对比起苏甄儿的细致品尝,陆麟城对酒便是一窍不通了。他本身酒量也不好,平日里更是一杯就倒。
苏甄儿当然知道陆麟城的酒量有多差,她今日带酒上山,自然是别有目的。
“好喝吗?”
“……嗯。”
男人的眼神已然有些涣散。
苏甄儿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几?”
陆麟城眨了眨眼,脸上不显酒色,他冷静地盯着苏甄儿的手指看了很久,才开口道:“手。”
好,醉了。
夜深,四周安静极了,苏甄儿往陆麟城身边靠了靠。
两人身后的古树上拴着珍珠和红缨。
两匹马正腻在一起蹭头。
“我是谁?”苏甄儿问。
陆麟城定了定神,“娘子。”
“我好看吗?”
“好看。”
“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她,给我起名字……”
两人身侧置着苏甄儿提前准备好的绣球灯。
光色氤氲,男人的眼神敛尽了世间柔情,万千光华汇于眸中,诉说着爱慕之情。
他看着她,却仿佛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苏甄儿端着白玉杯的手骤然一松。
她确实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铁树石头一样的男人,居然会有喜欢的女子。
她从未发现这件事。
白玉杯落在地上,浸湿了裙裾。
苏甄儿定定盯着眼前男人的脸,想张口询问那个人是谁,可喉咙却跟哽住了似的,怎么都问不出来。
骄傲如苏甄儿,却在此刻退缩了。
“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苏甄儿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线。
晚风起,漫山枫叶如海浪般席卷而来。
苏甄儿听到了陆麟城的回答。
他说,“喜欢。”
心头发酸,好酸。
嫉妒蔓延至全身,苏甄儿霍然起身,身上的披风掉在地上,她走到红缨身边,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十三,王爷交给你了。”
十三从暗处出来,一把扶住倒在地上的自家王爷。
因为离得远,所以他并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可他看到了北辰王妃僵硬的脸,还有上马之时,甩落的泪珠。
苏甄儿一路纵马回到金陵城,脸被风吹得生疼,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脸,发现脸上竟有干涸的泪痕迹。
哭了?
她什么时候哭的?
“王妃,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王爷呢?”绿眉迎上来。
苏甄儿低着头没有说话,闷声回到屋子。
她将自己蜷缩进被褥中,闷到头脑发晕,才猛地一下拉开被子,露出一双湿红的眼。
指尖触到床帘上挂着的珍珠链条,苏甄儿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妆奁盒子,在里面一顿翻找。
越找越急,苏甄儿索性一把将首饰都扔在了地上。
珠玉钗环散落,满地狼藉之下,她匍匐在地,借着月色翻找,终于找到了那支珠花。
虽然是比较旧的款式,但造价昂贵,非寻常人家所有,最重要的是,这分明不是她的东西。
苏甄儿跪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这支珠花。
不知道在原地呆坐了多久。
晨曦初显,淡色的日光穿过窗户。
苏甄儿抬头,双眸泛红。
今日阴天,没有日出。
所以,就算是站在凤霞山最高处,他们也不会看到日出-
若是不喜欢,就算了。
可偏偏,她就是喜欢上了,怎么能不伤心,怎么能不难过。
苏甄儿攥着手里的珠花,抬手擦了擦脸。
她站起来,又摔下去。
脚麻了。
撑在地上缓了缓,苏甄儿终于勉强站起来,只是脚麻的厉害,走不动路。
她勉强走上几步,坐到梳妆台前,看到自己红肿的眼,惨白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昨日扮鬼去了。
可她分明是去约会的。
好累。
苏甄儿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床铺,歪头倒在上面。
她闭上眼,可却睡不着,眼泪还是止不住的从眼眶里跑出来。
哭什么哭,不过就是一个男人而已。
院外传来声响,时辰尚早,连洒扫的小丫鬟都还没起身呢。
陆麟城与十三的声音清晰传进来,“怎么没喊醒我?”
“喊了,王爷您也知道您的酒量,怎么可能醒的过来。”
陆麟城素常知道自己的酒量,因此滴酒不沾,除非是苏甄儿给他吃的酒。
主屋的门关着,陆麟城走到门口,停下来,十三也跟着噤声。
片刻后,主屋的门被轻巧打开,一阵晨风夹杂着寒露的味道被送进来,吹起下垂的帷幔。
陆麟城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触到帷幔,还没拨开,便听到苏甄儿的声音,略哑,似乎是刚刚睡醒,“回来了。”
“嗯,不小心喝醉了。”
“这个是你的吗?”
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再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素手攥着一支珠花,拉开一道极窄的帷幔缝隙,被递到陆麟城面前。
苏甄儿安静等待,她隔着帷幔看到男人身影。
“嗯。”
手中的珠花被取走,没有看到脸,听力变得格外敏,感,她感受到了陆麟城嗓音间的紧张。
他对这支珠花很紧张。
“时辰不早,你去上朝吧,我要再睡一会。”
苏甄儿攥紧帷幔缝隙,将那唯一的一点晨曦光色掩盖。
她黑色的长发垂落下来,掩住面容。
陆麟城站在帷幔外面,女人若隐若现的身形缓慢蜷缩起来,像是累极了。
他没有再打扰-
苏甄儿还是没有睡着,她的睡眠质量平日里还是不错的,脑中翻来覆去都是跟陆麟城相处的片段。
他从水中将她救起,他在灵谷庙外的棺材里找到她,背她下山,替她追敌。他们在落雪的桥上亲吻,在温暖的温泉中互相爱,抚。
他为她徒手攀塔,带着她从熊熊烈火之中硬生生杀出一条生路。他夜半穿过半个金陵城入宫为她请来太医,还有昨日,他们在亭中互喂糕点。
点点滴滴,汇成她的心动,却抵不过他心中藏着另外一个女人。
原本她以为,多年夫妻情分,他大抵对她应当也是有几分喜欢的。
可如今看来,都是她的奢望。
是啊,原本也只是她的一场算计罢了。
只可惜,她把自己的心也一起算计了进去。
若没有她的算计,他会不会早已娶了自己的心爱之人?
苏甄儿安静地闭眼,眼前拂过一条毛绒绒的东西。
她睁开眼,看到蹲在自己面前舔毛的小绿。
看到苏甄儿醒了,小绿凑过来,舔了舔她的脸。
咸湿的泪水被舔掉一些,苏甄儿眨了眨眼,眼泪又落下来。
小绿继续舔,苏甄儿偏头,将脸埋进小绿腹部,哭得小猫腹部濡湿。
哭完一顿,苏甄儿用帕子给小绿擦干净,然后起身,望着自己生活了数年的地方,游魂一般走到陆麟城的书房门口。
男人已经去上朝了,苏甄儿推开门,书房内淡淡的墨香袭来。
她坐到书桌前,摊开纸,写下三个字:和离书。
落笔之后,她却开始发起了呆。
苏甄儿知道,陆麟城并没有出轨行为,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其实若在成婚前知道陆麟城有喜欢的人,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她还是会嫁给他。
毕竟比起男人的爱情,她的性命和英国公府的前途明显更重要。
因为毫无感情,所以她能肆无忌惮的伤害陆麟城,利用陆麟城。
可现在,她后悔了。
若她当初多问一句,再多一份良心,也不至于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的丢了心。
她应该,放他自由。
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知道这种痛苦。
她正在经历。
而且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的相公心里有别人。
苏甄儿拿着毛笔,怔怔出神,很久很久之后,她才写下八个字。
愿君自洽,得觅良缘。
第60章 我不敢
今日朝中事务较多, 陆麟城出宫的时辰稍晚了些。
一出宫门,便见北辰王府的管事候在宫门口,正不住的朝他这里望。一见他出来, 赶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面前, “王爷,不好了。”
“什么事?”陆麟城素来冷静,便是当年带领三千骑兵对战三万敌军之时,亦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他一边整理挂在珍珠脖子上的缰绳, 一边听管事道:“王妃搬回英国公府去了。”
陆麟城解开缰绳的动作一顿。
“王妃还将自己的东西也搬了回去, 说,说……”
“说什么?”陆麟城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说她已经与您和离, 不再是北辰王府的王妃。”-
陆麟城纵马回到北辰王府时, 正碰到搬运行李的英国公府家奴,他看着那一件件从王府内搬运出去的物件, 知道管事说的话是真的。
男人呼吸急促地拨开人流, 径直来到主屋。
陆麟城从来没觉得自己住的地方如此冷清宽大, 他站在空荡荡的主屋门口, 看着卸去了绿纱帷幔的内室,床边的梳妆台已经不见了, 大开的衣柜内除了还没来得及收拾出来的冬日衣物外,轻薄些的夏衫裙裾已经被清理出来。
原本挤挤挨挨的衣柜立刻就空出一大块地方, 更衬得陆麟城那几件原本被挤压到角落的衣服显得孤零零的。
空气里尚弥漫着女子最爱的芙蓉香,角落里的熏香炉被丫鬟端起,置到箱子里。
“仔细些,别碰坏了。”绿眉正站在主屋内指挥, 一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陆麟城, 上前恭谨行礼,“王爷,这是王妃让奴婢交给您的。”
陆麟城低头,看到绿眉手中的一份信件。
“这是……什么?”
心中隐隐有一个预感,陆麟城站在那里,指尖颤栗,不敢抬手。
似乎只要他不接,这份东西就不会到他手里。
可绿眉无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
“和离书。”
绿眉见陆麟城不接,便将和离书放到了旁边清空的圆木桌上。
送完和离书,绿眉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今日东西没有搬完,明日奴婢带人继续来搬。”
绿眉带着丫鬟离开,主屋内显得更空了。
夕阳彻底隐没,收紧最后一线阳光。
陆麟城站在阴影里,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随着日落一起消失了。他彷佛深陷寒冷冬日,陷入了失温陷阱。
温暖的现实抽离而去,他的梦境支离破碎。
他的思绪游移在现实和梦境之中,分不清虚幻真实。
彷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到如今,他的梦终于是醒了。
夜色渐浓,温度开始变得很低。
一夜降温,金陵城开始陷入漫长的冬季。
“主子,您不去问问和离的原因吗?”
陆麟城罚站一般在原地站了两个时辰,任何人都不敢上前打扰,唯独只有十三。
他跟着陆麟城最久,刀光剑影里一起活命出来的主仆,哪里见过这个样子的北辰王。
像一片脆弱的秋日枯叶,轻轻一碰,就碎了。
夹杂着风声,男人低垂着头,眼睫颤抖。
“我……不敢。”
自卑的人在面对幸福的时候都不敢有过多的奢望,他们甚至会提前设想最坏的结局,然后等这个结局真正来临的时候心酸地舒出一口气。
他就知道会这样。
他配不上的。
可还是……好难过……似乎连呼吸都被剥夺-
奇哥儿站在主屋门口,看着由主屋内蔓延出来的箱子,几乎堆满了半个院子。
他的阿姐坐在箱子边,任由丫鬟们忙碌收拾。
她还穿着昨日的衣裳,这对于爱美喜净的阿姐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唯一一次,便是母亲病重那日。
他的阿姐看起来,真的很伤心。
女人低垂着头,双臂环抱膝盖,面颊贴在膝盖骨上,歪头盯着某处,碎发滑落,看起来纤细一团。
绿眉拿了斗篷过来,轻轻披在苏甄儿身上。
“王妃,地上冷。”
“不要叫我王妃了。”长久没有说话,苏甄儿的嗓子是带着哭腔的哑。
“……是,郡主。”
“和离书给了吗?”
“给了。”
“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
“哦。”
主屋内陷入安静,苏甄儿没有再说话。
绿眉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好将求救的视线投向门口。
奇哥儿也不知道自家阿姐与北辰王之间发生了什么,因此,面对绿眉的目光,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郡主,听说陈记新出的海棠糕很好吃,奴婢去给您买些回来尝尝吧?”
“不饿。”苏甄儿换了一个姿势,将自己蜷缩的更紧了些,“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那您有事就唤奴婢,奴婢就守在主屋门口。”
绿眉出去了,主屋内只剩下苏甄儿一人。
这屋子是她之前住的,因为北辰王府就在隔壁,来回及其方便,所以苏甄儿已经好几年没住过了。
丫鬟每日打扫,一尘不染,可依旧掩盖不住一股子物件气,没有人气,到处都感觉冷冰冰的。
苏甄儿使劲环抱住自己,却依旧觉得冷。
门缝没有关严实,细碎的风落进来,卷起她的发-
苏甄儿三天三夜没有出主屋,绿眉焦急的不行,直到第四日的时候,才看到自家瘦了一大圈儿的主子推开主屋大门。
虽清瘦不少,但精神看起来还好。
“郡主,绣花楼的老板过来好几次了,说有新货上门,您要去看看吗?”
“好,备车吧。”
蜗居几日,苏甄儿的心情总算平静不少。
她一个人睡空荡荡的床铺,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木施,偌大主屋,唯独只有她落在地上的孤单暗影。
从前她也不觉得寂寥,可现在却觉得静的可怕,她躺在那里,闭眼却无法入睡。
不行,她得重新适应这种没有陆麟城的生活节奏。
马车驶出英国公府,苏甄儿撩起马车帘子,看到外面热闹的街巷,听到嘈杂的人声,竟生出一股恍如隔世之感。
她这是在屋子里憋了多久啊,竟生出这种感觉。
苏甄儿无声吐槽自己,马车左拐,从北辰王府门前经过。
绿眉没来得及阻止,马车夫习惯了。
苏甄儿看到北辰王府熟悉的匾额,神色一顿。
下一刻,旁边角门被打开。
苏甄儿的表情下意识紧张起来,她的眼神落到角门口,然后听到一阵熟悉的马蹄声从窄窄的角门后传来。
“哒哒哒……”
身穿黑色常服的男子纵马而出,单手勒着缰绳,出门的瞬间就发现了从门前经过的马车。
陆麟城动作一顿,下意识偏头看去。
马车帘子轻晃,薄纱隔绝光线,也隔绝了他的视线。
苏甄儿背对着马车窗子,她安静坐在那里,搭在膝盖上的手却揪紧了帕子。
短短几日,果然无法割舍,再次相见,连眼神都未曾触碰,她的心却已经被吸引住了。
“哒哒哒……”马蹄声跟她的马车越来越近。
苏甄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她突然出声,“进前面巷子。”
马车夫迅速将马车拐进侧边的巷子。
巷子虽不窄,但只供一辆马车通行。
马蹄声顿了顿,意识到女人的回避之意。
男人垂目下去,从巷子前经过,又缓慢远去。
绿眉撩开马车帘子,探出半颗头。
街道上恢复喧嚣,那位北辰王已经不见踪迹。
“王妃……”绿眉欲言又止。
绿眉不知道自家王妃跟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她分明觉得,这两人之间是有情意在的。
“去绣花楼吧。”
“是。”-
绣花楼内的衣物一如既往的合苏甄儿的心意。
她一口气试了好几套,撩开试衣间帘子的时候,眼神不小心瞥到那张靠墙放着的圈椅。
上次来绣花楼,男人就坐在那里,看着她一套又一套的换衣服。
现在那个人再也不会坐在那里等她试好衣服出来,笑盈盈地看着她说,“好看,很好看,非常好看”了。
空荡荡的圈椅侧边置着一盏茶,老板还不知道苏甄儿现在已经不是北辰王妃,殷勤道:“王妃穿这件衣裳真好看,若是王爷在,定然是要被迷花眼的。”
圈椅尚在,人却不在了。
苏甄儿突然没了兴致。
“刚才试过的衣服都要了。”
老板惊喜不已,“多谢王妃。”-
自从上次去了一趟绣花楼,在路上偶遇陆麟城后,苏甄儿就没出过门。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个怂货。
她苏甄儿什么时候怂过?怎么一遇到爱情,就变成了爱情的怂货呢?
她冠冕堂皇的和离理由,在此刻竟变成了她懦弱的象征。
她不仅介意陆麟城心里有别人,更介意她比不过那个女人。
行李搬了半个多月还没有搬完。
绿眉望着堆满了行李的院子,吩咐管家将隔壁院子也收拾出来暂时放自家王妃的东西。
这样大的搬家动静,自然惊动了金陵城内的八卦百姓。
一时间,到处都是苏甄儿跟陆麟城的八卦猜测。
“听说是和离了。”
“北辰王什么人物,当初若非陛下一纸婚约,那是万万不能跟苏甄儿此等落魄贵女成婚的。”
“放屁,我听说跟北辰王和离的第二日,那位新晋探花郎就入了英国公府的大门。”
“原来是那北辰王妃始乱终弃?”
面对那些猜测,蜗居在公府内的苏甄儿没有听到一星半点,她只是吩咐今日的厨娘,给奇哥儿和他的新师傅多做上几盒子午后糕点。
奇哥儿那边的老太傅走后,苏甄儿抓紧又给他寻了一位。
因为钱多事少,所以竟将本次新科探花郎给请来了。
听说这位探花郎苦寒出生,为了早日在金陵城内贷款三十年买下一座小宅子,才接下了苏甄儿这份生意-
“这次新招进来的一批进士还不错,尤其是这个探花郎,虽出身清贫,但性子正直,也不沾党争,我让锦衣卫查过,也没有什么污点,最近半年我把他放在翰林院检验了一下,也是个极耐得住性子的,办事能力也不错,我准备将他往内阁培养培养,你觉得呢,闻严?闻严?陆麟城!”
周玄祈手里的毛笔砸了过去。
陆麟城下意识偏头避开,一双黑眸落到周玄祈脸上,“她开心就好。”
周玄祈:……
周玄祈伸手扶额,重重吐出一口气,“朕问你,你跟你那王妃到底怎么了?”
陆麟城低头不语。
周玄祈气急,“朕做的媒,朕还不能问一句了?”
陆麟城猛地呛出一句,“你跟曹梦湄呢?”
周玄祈立刻噤声了。
两个男人各自坐在各自案前,皆脸色不佳的闷头处理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