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锡点头,扭头看了一眼后面那驾过分奢华的马车,正对上女儿探出来的脑袋,似乎还有他那便宜女婿,不过刚一看见他就跟个鹌鹑一样缩回去了。
有点没出息,又有点逗趣。
贺兰妘也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恨铁不成钢道:“你躲什么,大大方方的不行啊,谁看了不得笑话你!”
实在没想到赵洵安这么害怕岳丈,贺兰妘埋汰他道。
“对不住,我再缓缓,下次绝不这样了。”
深吸了口气,赵洵安发誓道,神情一派正经,贺兰妘没再埋汰了。
得知今日是他们大将军远嫁上京做王妃的千金回来,凉州百姓都聚过来看,贺兰妘也不吝啬探头与他们打招呼,引得百姓沸腾。
那些以前倾慕贺兰妘的年轻儿郎更是一路追着马车跑,各个痴心日月可鉴。
就剩下赵洵安一人在车里都要气炸了。
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地点,他哪里敢当街撒泼将人都给赶走,只能拉着贺兰妘劝道:“你别探头了,外面都是苍蝇,我看了心烦。”
贺兰妘一开始还以为真有什么苍蝇飞进来了,直到一个儿郎扔进来一块玉佩,赵洵安骂了一声岂有此理将玉佩扔了出去骂人,贺兰妘才开始低调些。
“谁家没皮没脸的野小子,不知道这是我的王妃吗?小心我砍了你!”
扔玉佩的少年一愣,有些害怕地缩了回去,这才想起这位已经不是当初云英未嫁的贺兰姑娘了,而是当朝煜王妃。
而人家郎婿,当朝煜王,正在旁边坐着,一气之下真处置了他就糟糕了。
少年立即就老实了,捡起玉佩就跑,赵洵安这才气顺了些。
贺兰妘立即将他拉回来,她可不想凉州百姓看见她的郎婿撒泼的模样,太丢人了。
“你在凉州出来都这样吗?”
气喘吁吁地,赵洵安忽地问道。
“没今天这么夸张,许是太久没见到我,太想我了。”
贺兰妘老实答道,却不想人又气上了,怒发冲冠道:“他们凭什么想你,有什么资格想你,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要不是赶在这时候我非得抓他们去大理寺狱关几天吓吓他们!”
见人还气哼哼地在那骂,贺兰妘忽地来句:“我爹过来了。”
如预料得那般,人立即安静下来了,眼神也变清澈了,摆出一副正经又乖巧的模样看着车窗。
结果什么也没等到,只有贺兰妘的捧腹大笑。
赵洵安气笑了,跟她在车里对掐了一会。
车外,贺兰家父子三人也观赏了那一幕,一个个都难得露出了笑。
“看吧,煜王还是很在乎阿妹的。”
贺兰鄞淡笑着说道,惹来贺兰锡一声冷哼道:“少年意气。”
这时,在一旁笑得最欢的贺兰铮说话了,语气吊儿郎当道:“也许阿妹就喜欢这样的,多有精神气。”
“而且我觉得妹夫这脾气算好的了,这要是我,非得出去跟他打一架,敢扔玉佩这种东西给我媳妇,真是找死!”
“行了,你也收收你那脾气,跟个火药桶一样,不然回去真打你军棍。”
贺兰铮顿时规矩了起来。
队伍很快到了贺兰将军府,门外又是聚拢了不少看客,多的是年轻的儿郎。
贺兰妘又想率先跳下去,但这回被赵洵安拦住了。
“我先下,你再下。”
一开始没搞懂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她一踏出车门,看见赵洵安递过来的一只手,贺兰妘再看看四下神情黯淡的儿郎,立即就明白了。
“幼稚。”
贴近时嘀咕了一句,赵洵安笑笑,没有答话,只回头看向了一个儿郎。
从他下车起,这个年轻魁梧的小将便盯着马车看,如今更是眼睛一刻不离贺兰妘,好像他是个死人。
微眯着眼眸看向了那儿郎,警告之意不加掩饰。
结果那人非但不避,反而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敌意满满。
赵洵安愣了一下,被气笑了。
第一次遇见那么明目张胆不要命的,他想让贺兰妘帮他辨一辨这人是谁,但又不想让这个野小子得到贺兰妘一丝目光。
还是贺兰妘去跟岳丈说话,贺兰铮跑过来好心同他道:“那是我爹副将家的儿子高进,打小就喜欢我阿妹,爹也中意他,要不是突然被你家那圣旨一召,说不准就成婚了,所以他现在都
恨死你了嘿嘿~”
贺兰铮看热闹不嫌事大,风凉话一句句的,说完还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洵安露出一抹难看的笑道:“多谢二舅兄告知。”
进了府门,便再看不见那讨人嫌的目光,赵洵安有了喘息的时间。
两人住的还是贺兰妘出嫁前的屋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贺兰妘看着熟悉的陈设,心中分外怀念。
歇息了片刻,赵洵安被大兄叫走参观院子,贺兰妘便去了爹爹那,时隔一年,父女两自是有些话要说。
重中之重便是她在这场婚姻中过得如何。
虽然有些羞涩,但贺兰妘还是将那些儿女心事说了出来,从去年上元说到今年,将两人曲折的感情一一道来。
“爹爹,虽然不知道未来如何,但现在为止,赵洵安还是挺合我心意的,我也挺喜欢他的,爹不必过于担心。”
贺兰锡了然一笑,能让这个女儿说出挺喜欢三个字是极不容易的。
过去十几年,那样多的儿郎,包括高家小子在内,都没得过这一句,可见女儿对那小子确实有几分真心。
而这些真心可不是女儿平白无故生出的,只能是赵家小子的努力得来的。
贺兰锡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温和笑道:“你大兄先前也同我说了,他是个心思清正的,若得了你的认可,便好好过日子吧,但若受了委屈也别忍着,尽管回来,你爹我戎马半生,定然能让你后半生继续无忧无虑。”
贺兰妘矫情地掉了几滴眼泪,欢喜地嗯了一声,又说道:“那爹爹你也别吓唬他,他挺害怕你的,大概是觉得你嫌弃他。”
贺兰锡看着明显回护郎婿的女儿,叹了一声女大不中留,惹得贺兰妘当场红了脸。
夜里,夫妻两人躺在床上,赵洵安好奇地打听起了事,问道:“你刚刚跟岳父大人说了什么,岳父大人有没有说我坏话?”
贺兰妘睨了他一眼,诧异道:“我爹怎会说你一个小辈的坏话,要说也是我说才是。”
赵洵安脸刚一晴又一阴,挤了她两下怒道:“你更不能说!”
被赵洵安这副模样笑到了,贺兰妘扑哧笑道:“没有,我和我爹谁都没有说你坏话,不过是同他说我在上京过得如何而已。”
赵洵安又来了精神,问道:“那你如何说的?”
“我自然是照实说,还能怎么说?”
赵洵安神情变幻,直到贺兰妘说了句“过得挺好”才放下心来。
这桩事了了,还有桩要问,赵洵安又道:“那那个高进又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见这种猖狂不要命的,赵洵安算是狠狠记住他了。
贺兰妘想了想,记起了这号人,随口道:“你说他?我爹副将家的儿子,你问他干嘛?”
赵洵安便将门口那挑衅的一幕说了出来,绘声绘色的,还把高进的眼神模仿了出来,最后道:“从没见过这样的混账,还敢瞪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二兄说你本是要嫁他的,是不是真的?”
说了半天,又是吃醋了,贺兰妘好笑着解释道:“高进是追求我最凶猛的一个,从小到大便爱爬我家墙头来看我,不管被我二兄打几次都来,而且人非常识趣,做小伏低什么都会,父兄一直觉得他适合当贺兰家的女婿。”
“那你怎么想?”
别人如何想赵洵安不管,关键是看贺兰妘怎么想。
“高进人也算俊朗,阳刚威武,也能屈能伸捧着我,爱慕我,照理来说确实适合我,但是……”
贺兰妘思索着,话语一顿。
“但是什么?”
赵洵安急切追问,想看看这位情敌是如何输的,他好吸取教训。
“就是他身上总是臭臭的,而且还是不够俊,我想要个再俊些的。”
赵洵安心头一热,心彻底放下了。
高进有的他有,他没有的他仍然有。
他爱洁,不出意外日日都要沐浴,还得熏香,容貌就更不必说了。
虽然总被贺兰妘说是上京一枝花,但也是一种对他容貌的肯定。
不知不觉,赵洵安露出了笑来,情绪安定了。
贺兰妘瞄了一眼,轻快道:“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
翘了翘唇角,赵洵安眉眼染着笑回了句,贺兰妘趁热打铁问了个陈旧的问题。
“喜欢我吗?”
“这次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我要听实话。”
赵洵安垂下了眼眸,睫毛忽闪着,终是说了句:“喜欢。”
贺兰妘满意了,也不吝啬于自己的热情,凑在他耳边道:“那我也喜欢你。”
赵洵安眸色涌出无限的惊喜,当即抱住了她,贺兰妘也拥了回去,两颗心贴得紧紧的。
……
翌日,赵洵安被贺兰锡叫走,说是要去军营巡察。
这本就是他来凉州明面上的理由,贺兰妘自去看她大嫂了。
一月初大嫂刚诞下了她的大侄女,眉眼集合了父母的长处,十分漂亮。
贺兰妘将带来的小玉锁送给她,补做满月礼。
暮间,爹爹带着赵洵安回来了,人像是在外面打了一天的杖,一问才知,今日在军营被高进给挑衅了,比了骑射还不够,又私下跟人打了一架。
怪不得衣裳袖口都被扯破了,靴子上也被踩得脏兮兮的。
赵洵安一向爱洁,除了她外,平时靴子被人踩一脚都要生气的。
“别看我这样,他比我更惨,我把他牙都打掉了一颗!”
“就是真烦,这些苍蝇什么时候才能滚开!”
贺兰妘忽地觉得他有些可怜兮兮的,夜里亲密时宽慰道:“别生气了,明日咱们去逛集市,让大家伙都瞧瞧你这个凉州女婿。”
这话说到了赵洵安心坎上,身下却更用力了。
翌日,贺兰妘如约带着他走在了凉州城最繁华的大街上,无数凉州百姓注视着,不时有人问候。
一有人将目光投向赵洵安,不用她介绍,赵洵安就自己蹦出来宣誓地位道:“我是她夫君。”
神情带着三分傲娇,神气满满。
在这暄妍春日中,两人从街头逛到街尾,俨然一对神仙眷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