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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字迹在短时间内变化如此剧烈?

为什么明明知道亨利·哈里斯有问题,还要在信里提及他,并且透露着信任?

这一切都有了结论。

夏洛克在写到一半时,发现了隐藏的第三人,他冷静地判断出自己没有战胜的可能,所以抓住最后机会,布置迷局,这样即便他跟莫里亚蒂同归于尽,剩下的成员谨慎地过来检查遗书,也不会发现问题,甚至因为亨利的事情,他们还会“大发慈悲”地将遗书留下,让现场更加真实。

至于他,哈利闭上眼眸,像被无形的巨石压住脊梁般弯下腰,双手死死扣着膝盖,一颗颗水滴落在泥土中,砸出零星灰烬。

只有在面对他时,夏洛克的冷静之下,终于带出了些许情绪,他有千言万语,却在理智的强行压制下,徒留颤抖,而没有吐露半分。

这句话代表了什么,哈利现在已经拥有准确且完整的答案,它代表着——

他,哈利·查德威克,是死了一个约定一起养蜂的朋友,而不是爱人。

他不是一个被当下唾弃的“鸡-奸-犯”。

自此,他再也没有任何把柄落在伊甸园手中。

他可以活在阳光下,拥有光辉的前景、璀璨的未来。

这就是夏洛克的遗书代表的含义。

这才是他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爱情。

是冷静之下,理智之内,无法控制的偏爱和保护,如铜墙铁壁般将他牢牢封锁。

而他,却永远失去了对方。

第127章 第 127 章 街角重逢

哈利这两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加上剧烈翻滚的情绪,让他的胃都跟着抽痛,但越是疼痛, 他就越发冷静。

小径的尽头杂乱的脚印交叠凌乱,而最让哈利悲痛的,是悬崖边上近乎圆润的石块, 上面还残留着尘土以及鞋底摩擦的痕迹,从纹路来看,是夏洛克的鞋印无疑。

他知道,夏洛克就是踩在这里,失去平衡后掉下悬崖。

【考生是否选择提交试卷?】

哈利没有管系统提示, 任由它的倒计时结束,重新归于沉寂。

他跪在地上,手指死死抠着地面的尘土,探出头, 瀑布溅起的水雾糊住视线,冷冽的风携着轰鸣声冲撞耳膜,下方的深渊仿佛张着嘴的巨兽, 他尽可能长大眼睛,才看见零星细节。

在悬崖边上, 靠近他这一侧有一个大约3英尺的平台,然而不幸的是,那个平台上挺立着近乎同样大小的球形巨石, 所以即便夏洛克能侥幸落到此处, 也会因为惯性滚落下去。

哈利闭上眼眸,弯下脊梁,额头抵着那块留下印记的光滑岩石, 刺骨的冷意浸透皮肤融进血脉,像是逼迫他接受一个近乎匪夷所思的事实——

夏洛克永远地离开了他。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优柔寡断,不曾在苏格兰场认罪,所以夏洛克不得不一次次给他打补丁;因为他的疏忽大意,明明夏洛克跟那些贵族表现得如此明显,他却以为风平浪静;因为他的胆小怯懦,如果曾经与莫里亚蒂见面的任何一刻,他能直接与对方同归于尽,这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同?

所以,从源头来看,杀害对方的凶手就是他自己。

没有哪一刻,哈利像现在这般理解阿尔伯特得知真相时的心情。明明是自己背负的曾经,却害得爱人失去生命。

这真是,太可笑了。

哈利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极致的悲痛竟然给他带来极端的冷静,他踉跄着站立,朝深渊郑重又肃穆地鞠了三次躬,等再次直起身时,眼底已经没有任何湿润。

事情还没有结束,虽然伊甸园的人都抓了七七八八,但是审查才刚刚开始,更何况……

那个瑞士少年或许并不难找,可藏在悬崖顶上的男人,却无处寻觅,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他朝着激荡的瀑布,露出温柔的笑容。

所以夏洛克,请在那边稍作停留好吗?

转身的刹那,刚才的柔软仿佛是一种错觉,哈利走到迈克罗夫特面前,语气平和冷静,“福尔摩斯先生,敢问我的停职期结束了吗?”

福尔摩斯看向对面人,曾经的查德威克站在他眼前时,总会有点紧张瑟缩,可如今,这位青年的眸子里只剩下平静,就连询问中也带着笃定,虽然态度依旧恭谨,可身体挺拔紧绷,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坚定而执拗,恍惚间,迈克罗夫特能透过他,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的弟弟,夏洛克·福尔摩斯。

“如果你的身体没有问题的话。”福尔摩斯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于是,经过两天的行程,哈利再一次踏入苏格兰场的大门。

没有欢迎仪式,因为所有人都恨不得劈成两半,监狱、审讯室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罪犯的档案恨不能摞到天花板上,他没有打扰任何人,只是站在办公室门口,听他们一边讨论一边汇总记录。

“我们一共抓了多少人?”

“从奥菲斯开始到现在,光咱们苏格兰场就有281,算上其他分局的话,我记得昨天统计完好像总共是579个人。”

“他们真是疯了!信什么伊甸园这种鬼东西。”

“谁说不是呢。”

579,真是惊人的数字,哈利垂下眼眸,但这还不是终结。

“你可算是回来了。”雷斯垂德路过办公室,抬头看见哈利,刚一打照面就拉着他往审讯室走,没有半点寒暄,更没有询问夏洛克的事情,雷斯垂德自认在知道这件事时都无比悲痛,更遑论哈利,但目前这个状况,比起缅怀,他们更需要将这份悲痛化为力量,把伊甸园的人都钉死在耻辱柱上,送他们下地狱。

“眼下审讯室有个人拒不认罪,尼尔,哦对了,他是你的徒弟,正在里面审着呢,具体材料都在他这里,我先去另一间审讯室。”雷斯垂德三言两语总结完,像一阵风似的离开。

他都有徒弟了?

哈利的脚步下意识停顿住,可紧接着就大踏步跟上,无所谓,反正不会很久。

审讯室里,他看到两位警官配合着询问,那个年轻人肉眼可见地稚嫩,时常卡住需要旁边人递话头。

看来这个人就是尼尔。

哈利只看了一眼,就垂眸盯着手里的记录。

或许记录也是那位年轻人写的,带着青年的热烈、细致,显得啰嗦冗长,哈利尽量从繁杂的信息中抓取重点,嫌疑人名叫凯尔·格雷,47岁,跟一名55岁,带着2个女儿的阔太太结婚,两年前妻子死亡,并且不幸的是,大女儿因为思念母亲情绪激动一年前病逝,小女儿则是两天前被男朋友约瑟夫·埃文森在家中杀害。哈利眉头轻挑,因为他看到记录上写着,这位格雷先生前天才来苏格兰场报案,今天就变为嫌疑人。

他是在夏洛克提供的伊甸园根据地聚会中被逮捕的,但从目前来看,这个人很可能狡辩说自己什么也不知情,毕竟他们的聚会打着的旗号是戒酒运动,他作为一个亲人接连去世的可怜人,酗酒似乎也能说通,而戒酒就更说明他想重新开始。

至于小女儿去世的案发当晚,他跟朋友应酬,出门的时候匆匆撞见女儿带着男朋友回家,他记得那人的眼眸是蓝色的,还带着紫色的波点领带,他女儿和约瑟夫并没有注意到他,而他自述后来喝了不少酒,回家就躺在屋子里,没听到隔壁女儿的求救声,第二天早上在饭桌一直没等到女儿,让侍女上去查看时,才发现女儿已经仰面死在床头,是被掐死的,尸体上布满吻痕,窗户开着,窗台外面的脚印顺着草坪一直通往街道,而约瑟夫至今没有踪迹。

哈利沉默地翻到下一页,上面还画着格雷先生与女儿的房间图,两间屋子的结构很像,位于一楼,南边有一扇大玻璃窗,床放在中央的位置,区别在于女儿的床尾是衣橱,而格雷先生的床尾除了衣橱外还有一幅挂画。

与男人不同,侍女倒是看到了约瑟夫前来,但是,哈利轻轻捻动纸页,“侍女现在在这里吗?”他偏头向旁边的警官询问。

“在,我让她过来。”警官点头把人叫来。

“前天晚上你见过约瑟夫吗?”

“当然先生。”

“他穿得什么衣服?”

“一件深蓝色的风衣,带着领带,还有黑色裤子。”侍女说得跟哈利手里的证词完全相同。

“具体什么领带还有印象吗?”

“是一条格纹的蓝绿色领带先生。”

“你确定吗?”

“我确认无疑,因为吃饭的时候上面还撒了汤汁。”侍女肯定道。

“那你有注意到约瑟夫的瞳孔颜色吗?”

“跟您颜色差不多。”侍女看向哈利,“但是比您的还要浅一些。”

“这!”旁观的那位警察显然愣住,他们之前没有询问过如此详细的信息,毕竟一个人的衣着和瞳孔颜色这么简单的问题太容易暴露了,所以简单对了一下有领带,就揭了过去,但没想到,真是这里存在问题。

哈利挥了挥手,示意同伴别说话,他语调轻快地问出下一个话题,“那你知道约瑟夫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不清楚,我只记得老爷回来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我当时刚热好牛奶,就听见他进屋,去搀扶的时候还被他推开,说要喝热水,我就连忙去拿热水,但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醉醺醺地瘫在沙发上了,我连忙求助马夫先生,将他搀扶着送回房间,后来我回房间就没再听见声音了。”

“你怎么没拜托约瑟夫来帮忙?”

“那可是小姐的男朋友。”侍女一脸震惊,“而且老爷从没见过他,只听小姐提起过,万一老爷醒了打他怎么办?”

“格雷先生还有醉酒打人的毛病?”

“也不算打人,就是情绪比较激动吧。”侍女连忙描补。

“原来如此,对了女士,那天是不是下过雨?”哈利转而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对啊,伦敦已经一连三天都在下雨了,您不知道吗先生?”

“好的,感谢您的配合女士。”哈利没有接话,只是收敛手里的材料,起身朝侍女微微颔首离开。

“我还是不明白,查德威克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旁的警官三两步走上前,试图追问。

“等你进去就懂了。”哈利轻声开口,修长的手指旋开审讯室把手,尼尔和那位老景官已经陷入僵局,至于他们对面的嫌犯,倒是低眉顺目地看起来十分配合。

“警官先生,我只是想参加一次戒酒活动,至于什么伊甸园我真的毫不知情。”格雷看到哈利,目光里带着无奈,脸上的每一丝皱纹似乎都诉说着可怜。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哈利一边答复着,一边跟老警官交接,他能明显看到对方松了口气,至于尼尔,则是用力绷紧脊背,打起精神。

“只是审讯时间还没结束,不然我们随便聊聊。”哈利身体放松下来,向后靠在座椅上,一脸闲适,“就比如您身上的紫色领结还挺好看,是在哪里买的?”

格雷本能地低下头,指着自己的领结,“先生,它是蓝色的。”

“怎么可能,我敢打赌,它明明是紫色。”哈利完全不敢置信,转头看向尼尔,“是紫色没错吧。”

“是……”尼尔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看向格雷。

“上帝!”格雷双手交叉,身体前倾,碰倒一旁的羽毛笔,“小伙子你得坚持真理,这分明是宝蓝色的。”

“确实是宝蓝色。”尼尔哼哧了一下点点头。

“老天,我一定是加班加昏头了。”哈利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看我找的这个话题,如此不合时宜。”

“没关系先生,”格雷抬手扶起羽毛笔,小心翼翼地摆到原位,哈利注意到他的眉梢微微上挑,可这并不足够。

“既然如此,不如聊聊您的孩子,小女儿的事情我很抱歉,那您大女儿结婚了吗?”

尼尔只恨不能将旁边警官的嘴捂上,对方是没看记录吗,格雷先生这个可怜人,现在已经孤身一人了。

“先生,”格雷的脸色难看了一些,“我的大女儿已经在1年前病故。”

“真是可惜。”哈利像是读不懂气氛一般感叹着,“看到您就能想见,她一定非常美丽。”

“事实上,虽然我把她视为亲生女儿,但她跟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先生。”格雷的手指在桌面不耐烦地轻点着。

“啊?”哈利震惊地抬起头,“那您将她,捐给医学事业做贡献了吗?”

“先生!”格雷的脸腾地一下涨红,恨不能站起来,“您这个猜测实在太失礼了,她当然会和她妈妈在一起,都在,”他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一样,含混地嘟哝着,“后山上。”

多亏哈利的耳朵好使,才没有错过这个词。

“所以约瑟夫也被你埋在那里对吗?”哈利的神情陡然一变,充满压迫感地向前倾,“你杀了他,还把女儿的死嫁祸在他身上,我说的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先生。”

“你当然知道,”哈利的声音几乎压着对方的尾音,“你说看见约瑟夫来的时候,他带着紫色波点领带,还有一双蓝色眼眸,那么我想请问,他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你还有印象吗?”

“我没注意,我当时着急去应酬,只是随便看一眼,他的波点领带太不庄重,让我记忆深刻。”

“哦,因为太不庄重啊,”哈利重复了一遍,转而提起下一个问题,“那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就是约瑟夫的?”

“那当然是因为他跟我女儿黏在一起,”格雷的双手攥紧,想也不想地回答。

“他们黏在一起,你都能从中看到那条不庄重的紫色领带和蓝色眼眸,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衣着。”哈利笑着开口,“但是,似乎你的注意有些问题,侍女的证词上说,约瑟夫带着的是蓝绿色的条纹领带,而且眼眸也跟我一样是咖啡色,你刚才如此贴心地纠正我的言论,不会自己看错吧。”

“我,”格雷的眼睛变得紧张起来,“我可能就是匆忙瞥过,没有完全看清。”

“你是匆忙瞥过没有看清,还是你只能看到这么多?”哈利的声音无比冷冽,向利剑一般直指核心,“我倒是好奇,你是从什么角度,才能看到波点领带与蓝色眼眸,而无法注意到衣服搭配。”

他站起身,走到格雷旁边,盯着对方上下滚动的喉结笑着开口,“又或者说,你的角度根本就无法看见全貌,就比如……”

“偷窥。”哈利轻声说道。

格雷的身体猛地僵住,他控制着自己不能转头,但僵直的身躯已然足够明显,一旁的尼尔嘴巴张大,像是看魔术一般怔愣。

“要知道光线是最会骗人的,尤其在夜晚,你透过屋里的孔洞和女儿衣橱的缝隙窥探,昏黄的煤油灯跃动者,将图案切割为碎片式的光斑,颜色也带来偏差,所以你才能信誓旦旦地说出紫色领带之类的话。”

“不必狡辩,我们已经从牛奶杯里化验出安眠药物的痕迹,你证据确凿。”

“我刷过杯……”格雷在哈利的压迫下口不择言地辩解,等他意识到不对捂住嘴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你这个魔鬼!你会下地狱的!”被人拖出去之前,格雷失控地朝哈利破口大骂,哈利整理着手边的资料,没有半分表情变化。

他当然会的,他会赎清罪孽,然后去找夏洛克。

倒是尼尔气愤地跟对方对骂了两句,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哈利,“警督,你也太厉害了,你是怎么想到他杀了约瑟夫,而不是约瑟夫杀了他女儿之后逃逸的?”

“最开始他的表述就有问题,一个人看其他人是从整体到轮廓,而他只盯着几个点,不像是正常的视角,我判断很有可能是偷窥,基于此,他对他的女儿是存在掌控欲的。并且他跟他的小女儿之前处于一种微妙的共生中,他们都没有其他人陪伴,直到这个女儿找到了恋人,就像笼中鸟试图飞翔,这是一种背叛,他将面临着人财两空的局面。”

“而且扼杀本就是一种试图恢复掌控欲的情感,他会觉察到生命在他手中,为他所控。更何况,尸体是仰面,这是他对‘注视’的一种需求,在最后的时刻,他希望得到女儿的关注。”

“至于约瑟夫,一个挑战他权力的家伙,他怎么可能放过对方,但不巧,最近女王庆典的筹备以及对‘伊甸园’的抓捕行动,让伦敦的治安提升了不止一个等级,他没办法拖着尸体随便乱走,如果有个近距离、能安放尸体的位置就再好不过,我本以为他会放在地下室或者什么地方,不过他提醒了我,后山,妻子跟女儿的埋葬地,那才是万无一失的尸体存放处。”

“老天,”尼尔抓着头发呢喃,“亏我之前以为他是个可怜人。”

哈利收拾证词的手顿住,偏过头,不像刚才那般耐心解释,咖啡色的眼眸带着冷漠,“他们可怜,那受害者怎么办?”

“我……”尼尔不明白哈利为什么情绪一下就变了,有些瑟缩地试图解释,“我以为……”

“没有以为,”哈利不客气地打断他,“你只要记住,伊甸园不存在任何好人,我们抓捕的方向没有丝毫问题,当下要做的,就是撬开他们的嘴巴,清算他们的罪恶。”

这些地点是夏洛克一个个圈出来的,怎么可能有错。

“目前我们共抓捕犯罪分子579名,但你知道已知的,与伊甸园有关的案件是多少起吗?”哈利不等尼尔开口便回答出来,“超过700起。”

平均一个人身上背着不止一条人命,“没有人值得同情。”

哈利的眼底燃烧着熊熊烈火,全靠最后丁点理智止住已经冲向嘴边的话,他们都该死。

尼尔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垂着头,跟他的“老师”一起,等待下一个罪犯的到来。

【考生是否选择提交试卷?】

哈利依旧没有管系统的提示,理智上他知道夏洛克走了,他没必要拖延交卷时间,但情感上,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从这天起,哈利的生活无比规律,睁开眼简单洗漱吃过饭就进审讯室,看着无数犯人平静进屋,再歇斯底里地咒骂离开,他接受了无数个下地狱的诅咒,并衷心希望可以早日达成。至于夜晚,他就窝在犯罪档案室,调阅一份份档案,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是的,他还在找线索,因为跟莫里亚蒂一样,有两个极为关键且凶狠的嫌犯逃脱了抓捕:塞巴斯蒂安·莫兰、曾经射伤他的弓箭手。

而且……

哈利的手指划过书页,他还记得在养伤期间跟夏洛克讨论的问题。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夏洛克会知道8点沉船,又为什么会往外跑?

“因为8点座钟的机关将启动,哈利你要知道,如果劳伦斯想隐藏自己,他甚至连怀表都不会带,一点点声音都有可能导致任务失败,所以他必然藏匿在安静的空间里,静待一个指令,而那个指令,就是座钟爆炸,他知道8点到了,可以完成接续计划。”

“什么接续计划?”他忍不住问道。

“更多的爆炸。”哈利记得夏洛克回答时,还在他嘴里塞了块苹果,那是他一天的份额,他就凭借着一点清甜支撑着每天乱七八糟的药剂,现在想来也是如此,死死抱着跟夏洛克的回忆,强撑着继续在暗无天际的长夜中流浪。

“珠宝展里那点□□根本不足以炸毁整艘邮轮,然而等我下去之后才发现,哪怕算上下面的□□,离曾经丢失的份额也还有段距离。”

思及次,哈利摩挲着案件记录,嘴唇紧抿,剩下的炸-药去哪里了呢?

只是现在,没人会解答他的困惑,他只能抱着繁杂的思绪以及冰冷的记录,蜷缩在角落的简易床板上,度过混沌的黑夜。

在这段黑暗又熬人的时光中,哈利无数次撞见其他年轻警员围在一起说他恐怖。

“简直像是能看透人心一样。”

“上次的审讯才用了半小时,上帝,半小时!”

更有人会觉得他冷漠,他还听见尼尔跟雷斯垂德询问过,他是不是从来没有露出真实的、不带讥讽的笑容。

“当然不是,哈利曾经是我们这批里脾气最好的。”

“那家伙甚至有些胆小。”

只是看样子,尼尔没有相信他们说的任何一个字,哈利只是抱着胳膊靠在墙角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又转身进入档案室。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足足两个月,从初夏到初秋,他们终于结束了对所有犯人的记录与审核,这期间有2次系统提醒交卷,但哈利都没有回应,惩罚已经因此翻了两番,甚至最后系统再也没弹出来提交按钮,他猜测说不定系统已经发现了他摆烂的思想。

而这两个月里,除了没有提交试卷外,哈利也没有回过家。准确来说,是从夏洛克走之后就再也没踏入贝克街。

他回来后的第一天,就拜托尼尔把他的换洗衣物跟洗漱用品从家里拿了出来,他们当中只有尼尔能无所顾忌地进入贝克街,没有一点感伤。

“对了,记得不要动我门口的花盆碎片。”尼尔实在是过于勤劳,哈利害怕对方直接将他门口的花盆残片扫干净。

那些碎片对于他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那是夏洛克碰倒的。

“哈利,抱歉,我不小心将你门口的花盆打碎了。”当时的夏洛克是这么说的。

“你有没有踩到,受伤了吗?”哈利倒是不在意什么花盆,反正他用的是最便宜的小瓦盆,4便士一个,多买五个还能跟老亨利讲价。

等夏洛克摇头之后,他才放下心来,安抚对方,“没事,我的花盆确实摆的有些碍事,等回去我换了就行。”

只是那件事之后,打碎的花盆有了别样的含义,哈利想,他可能会永远把那些残片留在门口,当做夏洛克存在的证明。

伊甸园的案件彻底陷入僵局,哪怕哈利再三跟卡尔警司强调这中间存在的问题,甚至他们还彻底撕破脸,将亨利·哈里斯关进审讯室询问,可惜一无所获,只知道伊甸园当时需要完整的管道分布图,并且叮嘱对方好好工作。

这两个信息都没什么用途,因而调查无奈宣布暂停。

“你可以找信得过的伙伴组成小组,等发现问题随时重启,但是哈利,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一个月后的女王庆典,从白金汉宫到威斯敏斯特教堂,还要去往威斯敏斯特宫进行演说,届时全伦敦所有政府官员都会在那里汇聚,我们不能有半点失误,你能明白吗哈利?”

孰轻孰重他当然明白,哈利只能点点头,遵循一切安排,但就像卡尔说得那样,他私下找了雷斯垂德、格雷格森他们几个,约定特殊符号,只要他传递这个符号,他们需要迅速配枪进行支援。

夏洛克离开的时间似乎很短暂,又好像很漫长,等哈利从卡尔警司办公室出来,撞见门口的大福尔摩斯先生时,甚至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大福尔摩斯先生消瘦了不少,曾经海豹般宽厚的手掌都缩小了些,隐约能看见支撑的骨头。

哈利以为大福尔摩斯先生是要找卡尔,轻声打了个招呼就想让开位置,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抓住了他的手肘,眼底的情绪起伏不定,他们就这样在门口僵持了好一会儿。

哈利能明显感受到对面人的挣扎,虽然他不明白缘由,却还是静默地等待着,直到听见低沉嘶哑的嗓音叮嘱他,“明天女王陛下想见你,换上新礼服收拾好自己,另外……”

他顿了片刻才挤出一句,“等庆典结束过来找我。”

哈利不明缘由,但也知道女王陛下的召见不是他能随便询问的,只沉默着点头。

既然是福尔摩斯先生特意叮嘱过的着装,就不能随便洗漱套上礼服应付过去,看来,他不得不回趟家了。

但是哈利依旧尽可能地拖延脚步,以至于到了第二天5点才浑身抗拒地从苏格兰场往家赶。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即便5点也只有一层薄纱般的雾气,想来阳光一晒就会无影无踪,哈利乘着马车从苏格兰场出发,路过他这一年数百次经历的街道,当车拐入玛丽勒本街时,透过朦胧的煤气灯,哈利注意到那家他跟夏洛克时常光顾的肉铺,老板已经早早地开门营业,穿着麻布围裙的店员往挂钩上挂火腿,铁钩的碰撞声如此熟悉,夏洛克最喜欢他们家的火腿,每次用这家的火腿做温斯利代风味火腿蛋时,对方总会用手指轻快地敲打桌面,眯着眼睛吃掉一大盘。

只是……

麻木了两个多月的神经好像终于找到连通大脑的线路,哈利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突然攥紧,尖锐酸涩的疼痛让他直不起腰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紧接着肩膀违背理智地颤抖,最后仿若寒风中的枯叶般,全身都在抖动,哈利捂着脸,指缝间渗出的水渍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喉头溢出的呜咽声像是野兽的悲鸣。

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带着奇妙节奏的敲击声,也不会有“方便的话多煮些咖啡,不方便也想喝”①的可爱要求,他永远地失去了他的爱人。

“先生,您要停在贝克街哪个位置?”

车夫的询问声强迫哈利从痛苦中脱离,他只能狼狈地擦干泪水,掩藏伤疤,重新披上“正常人”的外皮,声音却难掩沙哑,“您先往前走。”

哈利透过窗户看到自己的住处,正当他即将喊停的那一刻,视线突然在地上的花盆碎片上停滞。

碎片,被踩烂了。

他家里有人。

“麻烦您继续向前走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做。”哈利清了清嗓子,语调上扬,像是没有发现半分不对劲。

车夫倒也好说话,指挥马车继续行驶,走出贝克街,而哈利就在最近的街角找到自己熟悉的杂货店,买下几张纸,“亨利,现在立刻去苏格兰场,把这个交给雷斯垂德,我给你一先令的车费。”

他不知道家里都有谁,但没关系,就像夏洛克那样,他可以成为标靶,引蛇出洞。

哈利在店铺磨蹭了一会儿,直到计算时间差不多,才重新找了辆马车,绕了好大一圈,从苏格兰场方向重新驶入贝克街。

他仿佛什么都没察觉般掏出钥匙开门,紧接着,太阳穴被冰冷的圆管死死抵住,“好久不见啊,哈利·查德威克先生。”

哈利的眸子一凝,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这个声音他相当熟悉,曾经在莫里亚蒂办公室听到过多次,是塞巴斯蒂安·莫兰。

但似乎,莫兰对他的颤抖有着截然不同的解读,“孬种。”他冷哼着,手腕翻转,枪托狠狠砸在哈利的肩膀上,“你做好为教授偿命的准备了吗?”

哈利还没有彻底养好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踉跄着跪倒,膝盖磕在地砖上,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他哀嚎着嘴上不住地祈求,“我、我也不想的,我得活下去,我……”

但实际上,他抓住每一次抬头的机会,迅速扫过会客厅数清人数,一共13人,但是,地面有雷-汞!

他的瞳孔紧缩,话还没说完,腹部就猛地被人踹了一脚,剧痛让他弓成虾米,酸水一股股地冲上喉咙,但紧接着,就被莫兰又狠狠地拎了起来,“活着?*? ?谁不想活,你害死的那些兄弟姐妹不想吗?教授不想吗?”

莫兰说着,本就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球变得更加骇人,恶毒地盯着哈利,“现在,该让你尝尝死亡的滋味了。”

“不,不要。”哈利展露出卑微的可怜虫模样,抱着莫兰的胳膊苦苦哀求。

莫兰找他还有用,这是哈利敢闯进来的原因,他那两个月虽然大部分待在苏格兰场,但偶尔也会出来,只不过时间很短,可即便如此,那位弓箭手想要夺他性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他们一直窝藏在他家,这就说明他们还需要他,所以哪怕吃些皮肉苦,他也要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很有用的,求求你,”哈利眼角挤出泪水,狼狈地打着摆子,“我什么都能干,我现在已经成为警督了。”

他刚说出这句话,膝盖又被大力踹了一脚,只觉得骨头都要碎了一般疼痛,哈利的脸色变得惨白,却还是强撑着继续,“亨利那家伙已经被发现了,可我现在要是做些什么,他们不会知道,求你了,只要留我一条命,我什么都能做。”

他说完,察觉到莫兰的迟疑,立刻加大求饶的力度,哪怕换来更多毒打也坚持不改口。

他们没有打他的脸,说明要他做的事情需要这张脸来伪装。

不知道过去多久,直至他感觉衣服覆盖的身体没一块好肉,才被抓着领口,蓦地与莫兰对视,“最后一次,查德威克,今天上午10点,我要你去威斯敏斯特宫地下室放一把火引爆炸药,你过去之后会知道怎么做的对吗?”

哈利连忙点头,可怜又滑稽的模样看得莫兰发笑,“我会派人跟着你,还有你的好朋友华生他们,不要耍什么花招,布鲁斯的本领你最清楚不过。”

随着莫兰的话,从屋子里又悄无声息地冒出7个人,看着他的眼睛里都带着怨毒,仿佛随时能将他的皮剥下来。

他终于知道了,剩余的炸药,以及他的对手们。

哈利顺从又无助地应下来,在他们的看守下换上全新的礼服走出门。

那7个人跟着他一起出去,但只有2个人是完全跟随在他左右的,剩下的人四散开,或许就是去威胁华生他们了。

只是……

当马车转向牛津街时,哈利看到了街头的几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车窗上直接跳下去,不等布鲁斯拉弓,雷斯垂德就当场开了两枪。

“叛徒!你这个叛徒!”布鲁斯在被抓住的那一刻,尖锐的声音仿佛能刺穿哈利的耳膜。

哈利的眼睑低垂,这群人为什么总是不明白一个道理——

没有忠诚,何来背叛?

他从来只忠诚于夏洛克,而此后,忠于自己。

“走吧,”雷斯垂德跟其他警官把人绑好,转头看向哈利,“我们可是偷溜出来的,华生那边有格雷格森,等回去看看他们弄得怎么样了。”

“你替我盯住了,一定不能遗漏任何人。”哈利拍了拍身上的浮土,笑着看向雷斯垂德。

雷斯垂德恍然间发现,他似乎很久没见过哈利真实的笑脸了。

“那你呢?”

“敌人还没彻底解决,我还有别的事。”

“那我跟你一起吧,”雷斯垂德当即就要将犯人递交出去,却只见哈利摇动食指,神情出乎意料地轻松,“不,只能我去。”

“对了,”哈利转头走到旁边的杂货店,花了2先令的价格,买了几张“高级纸”,还配上信封,他迅速分成几份写完装进信封,封口贴好才转身出来,“上面有名字,麻烦帮我转交一下。”

“这都是什么?”雷斯垂德嘟囔着,“你的计划也太多了吧。”

“没多少,”哈利抻了个懒腰,笑容更加灿烂,“那我走啦。”

他说完,转身跑走。

太阳已然升起,甚至有些刺眼,雷斯垂德怔愣着看向对方的身影跑进光里,光辉照亮他的脸庞、脊背、紧接着将他彻底淹没,“哈利怎么不坐马车?”

他暗自嘀咕着,只觉得一股说不上来的别扭从心底蔓延,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哈利如此轻松的笑容,带着期待与……

雷斯垂德一时间甚至找不出词汇来形容。

只不过……

他总觉得马上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怎么会?”雷斯垂德摇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到脑后,大步带着嫌犯进入马车。

哈利并不知道雷斯垂德的想法,他只是单纯地想靠运动发泄自己的一切情绪,直至跑到牛津街尽头,才招呼马车,去到孤儿院。

他并没有打扰汤姆他们的意思,而是悄悄地走到老院长的墓地南面20米的地方,那里竖着一块很小的石碑,上面写得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找不到夏洛克的尸体,就只能做个衣冠冢,只是这次不同。

哈利将从未离身的小玻璃瓶摘下来,在那条链子上,还挂着一枚金戒指。

他轻轻吻过戒指,又将小玻璃瓶贴在脑袋上许久,才把它们连带着链条一起,埋在石碑前。

“对不起啊院长爷爷,我答应您要好好活着的,我甚至还给自己找了个家人。”他蹲下来,朝着那个浅浅挖过的小土坑愣神,“可我失去了他,我真的很努力的活着了,我真的……”

他说着哽咽了起来,但很快,他又清了清嗓子继续,“我的房子里有雷-汞,根本查不出到底布置了多少,与其让同事做无谓的牺牲,不如全部交给我。”

“用他们自己的炸药,炸他们自己,院长爷爷,你说这个创意是不是很天才?”哈利的眼睛弯下来,一滴水珠顺着轨迹滑落。

微风吹拂,树叶发出沙沙响声,像是应和。

哈利蹲了一会儿,站起身,“既然您也同意,那我就去那边再找您道歉吧,对了您有没有看见夏洛克?他特别优秀,您一定会很喜欢他。”

“就先这样,其他的我们见面说。”

他留恋地看了最后一眼,转身离去。

踏出孤儿院没走几步,哈利迎面与一位年老的书商撞上,古旧的书籍洒了一地。

哈利连忙道歉,弯腰捡拾,“如果是夏洛克的话,一定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在心里提及“夏洛克”时,那位书商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住。

“小伙子,天气不错,要买本书吗?”哈利刚打算离开,就听见身后苍老的声音在挽留他。

“不用。”哈利摆摆手,头也没回地大步朝一旁停留的马车走去,“祝您拥有美好的一天。”

而在另一边,安置好嫌犯,跟格雷格森成功汇合,分享抓捕经验的雷斯垂德终于从警官中找到卡尔警司,他悄然递上信封,卡尔眉头微蹙,借着人群阻挡拆开信件,而后呼吸猛地一滞,“哈利去哪了?”

雷斯垂德被卡尔近乎狰狞的脸色惊住,停顿了一下才摇头,“没有,他说有重要的事。”

这封信到底……

雷斯垂德开始有些好奇信里的内容了,但卡尔听完后,连礼节都顾不得,迅速挤开人群向后跑,只恨自己不能飞起来。

他的脑海中一直循环着刚才看到的信——

报告警司,包括我在内的600名伊甸园成员均已伏诛,请警司放心。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和支持。

祝您诸事顺遂,健康平安。

报告完毕。

哈利·查德威克。

第128章 第 128 章 哈利:请祝福我吧。……

雷斯垂德不清楚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才能让卡尔警司如此失态,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手里关于华生跟他爱人的信一起塞给格雷格森,“老兄, 你先把信送给这两个人,一定要快。”

雷斯垂德的话语像冰雹般噼里啪啦砸了同事一脸,但格雷格森一改平时的模样, 不仅没有跟雷斯垂德呛起来,反而抓着信沉默地一点头,就挤开人群往外冲,他刚刚才从华生医生那边回来,是最了解对方落脚点的人。

雷斯垂德捏着手里最后一封信, 是写给大福尔摩斯先生的,他踮着脚在人群中来回寻找,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事实上,大福尔摩斯先生并不难发现, 对方一直跟在首相身后,平稳地完成各项仪式,眼底没有丝毫波动, 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也无从知……

"先生。”当《天佑女王》的管风琴声暂歇时,他的秘书便像影子般贴近, “苏格兰场厅长带着卡尔·沃特森警司找您。”

福尔摩斯闻言本能地转过头,注意到身穿白色礼服的两人,卡尔的身高在人群中过于明显, 他不禁微微蹙眉, 这次的庆典有多严肃对方再了解不过,厅长更是多次被叫去议会厅核对流程,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如此莽撞?

福尔摩斯的眼眸微闪, 侧身朝后面递了个眼神,这个动作让后方三位随员立刻补上了他的站位空缺。皮鞋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在经过两侧仪仗队时,福尔摩斯抬手轻点面前人的枪杆,对方迅速侧枪,为他开出一条缝隙,“发生了什么事?”

“哈利发现了伊甸园的残余势力要组织恐怖活动,他们有20人,现在活动内容不详,他自己一个人去解决了。”卡尔说完,将手里近乎攥成球的纸条递给迈克罗夫特。

哈利既然选择今天就处理,那肯定是伊甸园的行动没办法拖延,他们当时一共缉拿579人,但哈利给了600人的数量,卡尔想都没想就将自己的徒弟排除在外,任谁问起都是20人,他甚至强压着没有将纸条给厅长,毕竟那上面写得是……

卡尔嘴唇紧抿,但是他需要迈克罗夫特提供更多线索,而且他相信之后总能说服迈克罗夫特,前提是哈利能活下来。

迈克罗夫特接过纸条看的第一眼,眉梢便高高扬起,“包括他在内”是什么意思,7、8岁的孩子也能明白,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往下读,待看完全部之后,脸立刻阴郁下来。

可这并不是结束,迈克罗夫特还来得及开口说话,已经瞅准时机挤过来的雷斯垂德也递过去一封信,署名是给他的,字迹该死的眼熟。

他一把扯开细致贴好的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

尊敬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

我还是决定厚着脸皮叫你一声哥哥,反正您也没办法反驳,毕竟当您读到这行字时,我或许已经在熊熊烈火中,追上了夏洛克的脚步。原谅我的字迹有些颤抖,我真的,太想他。

您应该听说过,一年多前,我们第一次相遇,侦办着彼此的第一个案件时,他在歹徒手中救了我,但怯懦又弱小的我直到训练了一年也没有在最后拉住他,对不起哥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我没有脸面去找您忏悔,今天本来鼓起勇气要去一次的,但是抱歉我还是失约了,因为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等我完成,而这一次,我不再迟疑,也不会退缩。

在莱辛巴赫瀑布,我们没能找到夏洛克的尸体,因而我擅作主张,收敛了几件他的衣服埋入棺椁,一同安置的,还有我在他那把登山杖旁边挖下来的泥土,这是我精心挑选过的,那上面保留了他的一点脚印和一个嫩绿的叶芽。

棺椁就安置在孤儿院旁边的小墓园,跟老院长的墓碑离得很近,我打听过,那周围也都是和善的“邻居”。石碑是我亲手凿的,正面刻着“夏洛克·福尔摩斯”,背面偷偷凿了一个“m”,虽然听华生说,夏洛克当时要给伦敦人民说早安①,但我知道,那是写给我的第一封情书。

最近,我总是能梦见夏洛克站在瀑布边朝我挥手,但还没等我过去,他就转身跳入深渊。他们说人在将死的时候会有想见的人来接他,所以,夏洛克在等我,我确信无疑。当我死后,如果还有尸骨的话,可以麻烦您一并埋葬在那里吗?如果最后连碎骨都寻不到,请把绣着我名字的白色礼服铺在他的棺椁上吧,卡尔警司说过,绣着名字的外套要穿好,在牺牲时方便辨认尸体信息,但是,夏洛克他总看我穿警服外套,还没见过这身白礼服呢,我想他看一眼完整的模样,所以还是任性地脱下来了,而且……

哥哥您别笑话我幼稚,但您不觉得白礼服有种结婚的浪漫吗?

今天的太阳很好,像极了他离开那天,其实我早该跟上他的,但现在也不晚。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打扰您,哥哥,不过虽然您不会高兴,但我想如果有来生,我还是会选择成为警察,跟他见面,我会告诉他,买了登山杖就要遵守约定跟我一起踏青,不然,我只能靠这抹带着花纹的嫩芽,假装攥住了属于我们的最后一个春天。

永远尊敬您的,

哈利·查德威克。

这封信写得非常感人,如果事实真是如此,迈克罗夫特认为即使冷漠如他也会依言完成查德威克的遗愿,但是……

该死的,夏洛克根本没死!

这件事他也才知道两天而已。夏洛克在掉下瀑布后,被莫兰等人追杀,一路从比利时辗转到各国游荡,往往上午还在一个地方,下午就必须逃离,根本没有沟通联络的机会,直到4天前,莫兰和伊甸园的那些人突然放弃他这个目标,重新回到伦敦,在反复确认事情真实可信后,才与他取得联络,并且悄悄潜回国内,看莫兰到底有什么图谋。

一开始,他本能地不同意夏洛克将这件事一并告诉给查德威克的,但对着那封信思量许久,想到查德威克最近这段时间的状态,宛如冰冷的机器一般,带着强烈的杀意,想把伊甸园所有人都送入地狱,还有那个他自认悄无声息做的衣冠冢……

算了,迈克罗夫特叹了口气,把夏洛克给的另一封信塞进抽屉,决定在庆典之后找哈利聊聊。

但谁能想到,这么胆小的家伙,竟然在最后关头决定跟那群人同归于尽。

夏洛克要是知道了……

“卡尔,抽一部分人去苏格兰场还有牛津街附近,逐一排查周围的马车行,询问今早载哈利·查德威克的马车都去过哪里。”

“雷斯垂德,你带人现在去威斯敏斯特宫,从地下开始逐层搜索,看看有没有查德威克的白礼服。”

“威廉,带着人去找华生,不管跟着他旁边的那个人是谁,长得有多奇怪,都一起带过来。”

……

查德威克的这封信里写着“熊熊烈火”,所以他要么烧死那些人,要么炸了那些人,但是烧需要时间,那群人有手有脚反应灵敏,不一定能烧的死,更何况夏洛克曾经也跟他说起过,怀疑炸药还没用完。

还有白礼服,对方没说要放在哪,那么这个地方就一定是他们今天行动的必经之地,再加上伊甸园的炸弹,迈克罗夫特几乎瞬间想到威斯敏斯特宫,作为曾经被火烧过,重新建成启用的政府大楼,今天10点所有官员都会在此处举行庆典仪式,届时女王陛下还将发表演说,没有什么地方比这一处更能制造恐慌和伤害的了。

一旦这里出现爆炸,真的造成大规模人员伤亡,他敢说伦敦,不,英国的发展将至少倒退20年。

迈克罗夫特食指按压着太阳穴,大脑飞快旋转,一条条指令清晰发布,如果运气够好,他们还能赶上查德威克拆炸弹,万一没赶上,就得靠排查对方早上去过的地方,来缩小范围了,至于最坏的结果……

他闭上眼眸,那即便将夏洛克打晕,也得控制住对方。

可实际上,命运女神并没有任何眷顾迈克罗夫特的意思,当雷斯垂德带人进入地下室,这里分了很多区域,从仓储到地窖应有尽有,储藏室有一块青灰色的砖面异常特别,它边缘都凝结着灰尘,只有这里是一片空白,哈利曾经来过着,并且拿走了一个方形的什么东西。

他们迅速分头寻找,终于,在一根与地基连通的承重柱旁边,发现了叠放整齐的白礼服外套,至于哈利,他们连影子都没发现。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白礼服的警官?”走到一楼守卫的地方,雷斯垂德不抱任何期待地询问,哈利在医院偷跑的能力给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怀疑对方也还是悄悄潜入的。

“确实有,”雷斯垂德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真的点头了,“大概1小时前,有一个警官说有重要材料放在地下室,要拿上来,但他很快便拎着箱子,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离开去了哪里你知道吗?他有没有坐马车?”雷斯垂德连忙追问。

“没坐马车,”守卫很肯定地回答道,“当时有一辆空马车就停在门口,他理都没理,至于去哪……”

守卫摇摇头,“我只知道他朝西走了。”

雷斯垂德明白对方是不能随便离开岗位的,但是西边?

他看向远处,那里跟他早上来的牛津街或者其他地方完全不搭界,哈利去那边干什么?

另一头,福尔摩斯知道哈利他们今天任务繁忙,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先跟对方碰个面,哪怕就一下。

他也确实做到了,但哈利的行为,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哈利太开心了。

福尔摩斯倒也没有觉得,他离开后哈利不能重拾快乐,只是这份愉悦与迈克罗夫特给的反馈截然不同。

而且……

还有那份从心底传来的呼唤。

是错觉吗?

目前线索太少,福尔摩斯只能带着困惑先去找华生探听情况,毕竟比起其他人,医生的事物都不算要紧,或许可以简单聊一聊。

然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诊所竟然不止医生一人,还有玛丽夫人。

这是极其少见的场景,毕竟除了他把医生“借走”查案外,这位智慧温婉的女士不会来到诊所,对方也有自己的事务需要打理。

但是这并没有阻挡福尔摩斯,他依旧维持着书商的伪装,颤颤巍巍地进屋,然而拉近了距离,福尔摩斯发现他对面的两人神情有些焦灼。

“不行,我得马上去找雷斯垂德。”

“他们在女王庆典那边,你得抓紧时间。”

这两个人谈论的太过专注,以至于他进屋都没有发现。

“咳咳。”福尔摩斯假装虚弱地咳嗽两声,试图引起对方注意,他不得不这么做,虽然莫兰的注意力莫名被转开,但保险起见,他只能继续自己的伪装,直到门窗锁好,拉紧窗帘为止。

看见有客人来,玛丽习惯性走到另一间屋子,而华生在上下打量了这位“病患”后,认为对方还有足够的时间“另请高明”。

“抱歉,今天有急事恕不接待……”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拿上帽子,而在他收拾的时间,福尔摩斯眼疾手快地拉上窗帘,迅速撤下伪装。

这是他常用的小把戏,不知道华生还会不会跟之前一样有趣。

“你在做什么?”视野倏地变暗,华生有些愤怒地转过头。

他现在非常着急,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睛骤然瞪大,是他的幻觉吗?他竟然看见夏洛克·福尔摩斯就在他面前,还朝他微笑!

紧接着,华生只觉得眼前好像有一片白雾飞旋,等恼人的雾气散尽后,他发现自己的领口已经被解开,嘴唇还留有白兰地辛辣的味道,身后是妻子熟悉的气息,而福尔摩斯就在面前俯视着他,手里还拿着他在诊所里悄悄藏起来的酒瓶。

“我很抱歉华生,”那个他万分熟悉的冷淡嗓音,带着浅浅的温和,“没想到这会给你带来如此大的刺激。”

华生一把抓住福尔摩斯的胳膊,酒瓶都跟着歪斜下去,他的力气奇大,试图证明面前是个活人,而不是鬼。

“上帝,福尔摩斯,你竟然还活着,你是怎么从那个可怕的深渊中爬出来的?不对不对,这不重要,我们现在得赶紧去找雷斯垂德,哈利有危险!”

华生的声音颠三倒四,语速快得像暴雨击打窗户般噼里啪啦地落下,不给人半点反应时间,但福尔摩斯还是捕捉到了极为重要的话语,他反手拽住华生,与玛丽互相配合着用力将对方拉起,“你说什么,什么叫哈利有危险?”

玛丽看着激动的丈夫,迅速接过话题,“事情要从早上说起,大概6点左右的时间,我们还在家吃早饭,约翰听见院子有异响,他挥手示意我藏起来,自己拿着枪就要出去,但他刚开门,我就听见两声枪响,紧接着格雷格森进屋,跟我们说是伊甸园的人来找我们麻烦,让我们小心些,本来我跟约翰想着既然如此就不要外出,在家歇一天,但格雷格森害怕周围还有埋伏,护送我们出来转了一圈,确认没有问题才离开,因此,我们就来到诊所。但不久前,格雷格森再次返回,快捷短语1还给我们带来了一封信,什么都没说就匆匆离开了。”

玛丽拿出拆封的信件递给对面人。

福尔摩斯蹙着眉接过,入眼的第一刻就判断出来,这是哈利的字迹。

哈利到底写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有危险?

福尔摩斯第一次没有检查信纸的来源、信封的细节,而是直接展开信件开始阅读——

亲爱的华生医生,

请原谅我又在你的伤口上撒盐,估计你和夫人还没有好好坐在壁炉前喝一口甜茶,我却要把这个糟糕的消息硬塞进信封。但请相信,今天过后,所有缠绕的阴影都将退散,就像乌云密布的天气总会迎来日出。

我找到了伊甸园那帮人的藏身之处,也终于清楚了他们的谋划,就像夏洛克说的那样,能为社会除掉这些祸害,我非常高兴,虽然这会让我的朋友遭受痛苦②,尤其是医生你还经历了两次。

但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曾经的我把活命作为人生的第一信条,哪怕卑微如老鼠也要先活命才行,但是在进入苏格兰场、遇到夏洛克之后,我才明白,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比生命更值得追逐,比如真理、比如正义、比如……

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这场“游戏”既然是夏洛克喊的开始,那我也必将接过这一棒,把最后一步走完。

我的一些薄产之前就有所规划,还需劳烦玛丽夫人将我继承来的查尔斯的房产变卖,跟剩下的钱一起交给孤儿院的小汤姆,希望他们能过上好日子,另外请告诉他们,晚上睡觉盖好被子,找工作前记得擦皮鞋,雨天别带着小奥利弗踩水,从今以后就要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大人了,虽然风雨交加,但总会看见彩虹的,我和夏洛克永远爱他们。

亲爱的朋友,不必为我悲伤,黎明是一切事物的创生③,而今天的天气尤为晴朗,哪怕怯懦如我,也理应拥有撞碎黑暗的力量,现在的我是幸福的,我要去拥抱我的月亮了,请祝福我吧。

永远感激你的,

哈利·查德威克。

福尔摩斯攥着信纸的手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拒绝接受任何一个字,但是那些信息却被大脑理智的切割清楚,强硬地塞给他——

哈利知道莫兰他们将炸药放在哪,也知道莫兰他们藏在哪,所以他决定跟那些人同归于尽。

他想要……

来陪他。

多可笑啊,哈利那么惜命的一个人,最后却决定亲手扼杀自己的生命,明明经历过爆炸的苦痛,明明冰冷的海水让他总会不自觉颤抖,可哈利却义无反顾。

还有那句比如真理、比如正义、比如……

福尔摩斯能毫不犹豫地接下去,哈利想说的是,比如他。

但是即便在生命的尽头,他也不敢表露出自己的爱意,克制又克制,才在最后说了一句拥抱月亮。

“走,华生,”福尔摩斯嘴上说了一句,但身体没有丝毫等待地往外冲,华生安抚地拍了拍玛丽,在对方的轻推中迅速跟上。

他与哈利见面时,对方穿着笔挺的白色礼服,走路姿势有些别扭,说明之前跟伊甸园的人发生过冲突,而后换了衣服,他回过家。

是了,哈利既然是受莫里亚蒂资助成长起来的,那栋房产估计也跟伊甸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福尔摩斯咬紧牙关,嘴上不断催促着,“再快一些,我可以多加一磅金币。”

马鞭甩得几乎飞起来,华生只觉得似乎眨眼间就到了贝克街。

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去找苏格兰场的人,但是福尔摩斯总是正确的那方。

只是,当他们刚下车,还没向前两步,几十米外的卡姆登私邸突然爆出刺眼的光,火舌狰狞地冲破窗户蹿向天空,铁栅栏都跟着飞了出去。轰隆的声响混合着玻璃碎裂的“惨叫”,在耳畔炸裂开,紧接着一股强力的气浪砸过来,将福尔摩斯与华生掀飞出去,铁栅栏的碎片沾到福尔摩斯腿上,瞬间烫出一圈燎泡,等手肘狼狈地撑住地面时,福尔摩斯转过身,那个温暖的家园已经变成燃烧的火球。

“哈利!”喉咙挤出的声音在爆炸中显得渺小又可怜,福尔摩斯连滚带爬地试图冲向火光,但下一秒,他就被华生死死拖住,“不能去,福尔摩斯,墙要塌了!”

时光在福尔摩斯的眼前仿佛慢放了数倍,而那团吞噬一切的烈火像是在印证华生的言论,焦黑的墙体宛如纸牌般在他眼中一片片倾倒,哈利费心种植的蔷薇在火中像是扭曲的“骷髅”,房梁断裂,迸溅的火星如暴雨般落下,曾经的一切回忆瞬间消弭殆尽。

“他在里面,他还在里面啊。”福尔摩斯的声音像是即将熄灭的蜡烛般颤抖,面前滚着被气浪同时掀出来的瓦砾、焦黑的书架,还有……

他的《各种烟灰之鉴别》。

这上面还写着批注,“夏洛克说我该了解烟灰的特点,可这些看着太像了吧。”

现在,这页纸正冒着黑烟,像一只蜷曲了翅膀的蝴蝶。

福尔摩斯慌忙抬手想熄灭上面的火焰,然而一滴水珠倏地落在手背上,他才发现自己在哭。

消防人员听闻消息迅速赶来,一同过来的还有苏格兰场的众人,火光在大家的努力下,逐渐黯淡,温馨的小楼也已然变为废墟。

随之一同消散的,还有那个曾经给他洗手做羹汤,逗他笑,夸他是天才的男人;那个明明胆小怕死,却在危险面前挡住他的男人;那个跟他说要好好活着,自己却差点死在海水中的男人。

哈利明明那么渴望光亮,如今被永远的压在底下。

就仿佛英雄陨落,诸神黄昏,他将重新面对孤立无援的汪洋,再一次,也永远的失去了他的太阳。

第129章 第 129 章 欢迎回家。

哈利是穿着白色礼服来到威斯敏斯特宫的, 今天这里将举行庆典,并且所有官员都要在此处等待女王陛下演讲,守卫也变得格外严肃。

不过这与哈利无关, 他没有丝毫紧张,下马车后熟络地上前和守卫打招呼,“兄弟, 我是苏格兰场的哈利·查德威克,我们之前检查地下室的时候留了些图纸材料没拿走,刚刚匆忙间想起来,让我赶紧把它搬到别处去,万一有人下来查看, 不能影响威斯敏斯特宫的形象。”

他身上的白色礼服,是今天护卫队统一的制服,并且上面还绣着他的名字以及苏格兰场的信息,守卫并没有怀疑, 连忙让开位置,“东西多不多,需要帮忙吗?”

“不用, ”哈利轻快地摆摆手,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但显然,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参与。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也铺着华美的地毯,只是在边缘出却看到微微磨起的毛边, 彰显着地下是并不受重视的事实。

但是它却是哈利第一个想到的地方。

威斯敏斯特宫上层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扫巡查, 放在楼上不需要半天就能被发现,可地下室……

他看着空气里飘散的浓重灰尘,再次确定没有人来过。

他的判断还有一层更浅显的逻辑, 万一炸-弹安在楼上,还有可能只炸了某一层,但放在地下室,算上房屋坍塌,在“乐?*? 观”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将所有人活埋。

而事实也跟哈利想得基本相同,越往下走,那股类似火柴盒里的气味就越浓重,是代拿买特的特有的味道,哈利顺着气味向前,赫然发现眼前的几根承重柱底部都各捆着两包代拿买特,炸药之间还用处理过的麻绳作为导火索互相串联,甚至连接着雷-汞作为起-爆装置,仿佛生怕这场爆炸不够热烈。

从炸药上的泥点来看,它们应该是负责修建威斯敏斯特宫的工人放的。

果然,莫里亚蒂早有准备,哈利甚至开始怀疑当初莫里亚蒂将他送进警局,是否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就像今天这般,只要他能在苏格兰场站稳脚跟,便可以轻易进入威斯敏斯特宫,一切天衣无缝。

但现在也算歪打正着,他同样进入地下,只不过这次是来拆炸-弹的。

只能说他运气足够好,又或者说是伊甸园的技术属实普通,安装的雷-汞装置并不复杂,虽然哈利这么想的,却还是将身上的礼服外套脱下来,仔细叠好,放在最远的对角线位置。

可能他最近的遭遇上帝都看不过去了,在最后关头给了他一点运气,炸-弹的拆除还算顺利,哈利直接将它们安置在仓库临时找来的箱子里,箱底垫着他的礼服内衬。

说实在的,但凡有丁点可能,他都不想把礼服拆了,夏洛克还没看见他穿这件衣服呢。

不过没办法。

哈利叹着气,小心翼翼地抬起箱子,确保不要磕到任何地方。代拿买特遇到撞击容易爆炸,但值得庆幸的是,他将雷-汞用手帕包好,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好歹还能凭身体进行隔离。

走出地下室时,守卫盯着他的衣服许久,嘴上还念叨着,“这么多东西,早知道我就下去帮你了。”

他笑着侧过身,“没什么,就一箱图纸,我先回去了。”说完他就快步向前走,将守卫的欲言又止抛在脑后。

哈利知道对方想问衣服的事情,但是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人群的欢呼声从远处传来,今天是女王的庆典,哪怕坐上马车也免不了拥堵,更何况马车的颠簸也令人紧张,哈利抱着炸-药抿住嘴唇,突然灵光一现,当初审讯亨利·哈里斯时,对方透露要记下地下管道的图纸,他为此还特意重新翻看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威斯敏斯特宫西侧有个管道口,他可以爬下去之后再朝西北方往贝克街走。

地下管道的环境十分恶劣,刺鼻的气味混合着脚下有些粘稠的不明液体,可哈利没有抱怨的条件,这已经是最快速也最便捷的方案了。

更甚者……

他想起自己曾经挖的地洞,停职的时候,他特意将递到与苏格兰场的管道规划线路秘密连接起来,本打算作为最后的逃生手段,没想到,竟然在今天派上用场。①

从威斯敏斯特宫到贝克街步行大概45分钟,等哈利看到自己挖的地道与管道连接的小门时,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抱着箱子走了太远的疲惫,而是发自心底的激动与惶恐。

激动于自己马上就能为庞大的伊甸园组织画上句号,很快就可以见到夏洛克,紧张于……

不得不承认,直到现在,他对死亡依旧心存恐惧,尤其是直面死亡,又必然死无全尸。

虽是如此,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将地道连通的小门打开,站在自己精心打造的储藏室地洞里,他屏住呼吸,静静聆听上面的声响。

哪怕他的地洞建造的几乎完美无缺,储藏室也堆积着杂物,想来莫兰他们应该不会有兴趣进来待着,但一切就怕万一。

不过似乎他将莫兰他们想得太过恐怖,实际上,他头顶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声响,倒是……

“宿主,”221从系统了冒出来,比起系统的刻板,作为智能助手,他稍微能察觉到宿主的一些情绪变化,他哼哧了一下,结合系统手册进行多方分析,尽量保证自己不要戳到宿主的伤疤,才小声开口询问,“你是决定送死吗?”

还在打探的哈利蓦地被噎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虽然除了考试和上课外,他基本不跟221说话,彼此接触不多,但他知道对方是好意的,更何况……

看着面前手臂高度,长着小包子脸的孩子,他也没必要生气,严格来说,221并没有错。

哈利点点头,可下一秒,221就继续询问,“但你不是最惜命的吗?”

221不会忘记,哈利当初求生的渴望有多强。

“可是总有些事情比生命更加重要和崇高。”比如真理、比如正义、比如……

哈利垂下眼眸。

“你赶紧跟我解绑吧。”他轻笑着转移话题,“虽然我不知道会不会伤害到你,但爆炸总归是危险的。”

“可是……”221不知道该如何说,它其实,就是为他而来啊。

于是他只能笨拙地翻腾着面板,倏地眼前一亮,“可是宿主你还没有交卷!”

是的,他可以用这件事情拖延。

哈利在跟221聊天的时候已经放下箱子,点开试卷,算是成全他跟系统最后的缘分。

这是一道论述题,哪怕做足了准备,再看到题目时,哈利心中依旧难掩酸涩,可他还是开始分条解答,按照惯例需要先写明夏洛克的基本信息,而后阐述他失踪的原因。哈利将原因归结为两方面,一方面为了他,为了懦弱的他承担一切,而另一方面还有夏洛克对正义的追逐,对国家的热爱,夏洛克是主动离开的,并且对方的行动线他之前也已经做出推测,事实上,没有丝毫差错,他与夏洛克之间依旧充满默契。

哈利写得飞快,这份答案就好像篆刻在他心底,让他完全不必思索。

可是到了最后一步,消失的夏洛克究竟去了哪里时,他的手指停顿在半空。

这就是他一直延迟交卷,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他的手指缓缓蜷缩起来,指关节用力到泛白,他要怎么承认,怎么写下那份定论——夏洛克已经死亡,并且是坠入瀑布,尸骨无存?

两个月前,他在石碑上凿下夏洛克的名字,每多刻一笔,心脏都像是被攥紧般生疼,他还记得,当“夏洛克·福尔摩斯”完整的出现在冰冷的石面上是,他蹲在地上吐到近乎昏厥,而此刻,他不仅要写下名字,甚至在复述死亡。

就仿若用文字给恋人的棺椁上钉下最后一颗钉子,从此宣告生死相隔。

哈利咬着嘴唇,直到铁锈味充斥口腔,他还是强迫自己开始书写——

夏洛克就在他身边,在贝克街附近。

他会坐在窗边等我。哈利的眼前变得模糊,却还是固执地继续幻想,就像每天夜晚都能看到他会客室的光。

最后的最后,哈利决定给自己一个美化后的结果,他愿意相信夏洛克的灵魂会回来看他,会过来接引他进入另一个世界。

只要想到那边有夏洛克,似乎连死亡都变得温柔了些。

在哈利点下提交前,他悄悄地从地洞里钻出来,左右看了看,风平浪静,于是悄无声息地将箱子拖上来,大着胆子趴在门边听里面的动静。

“快十点了,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上校。”

“该死的小畜生!让所有人马上回屋戒备,我担心事情有变。”

他们要回来了,哈利呼吸一滞,紧接着,嘴角控制不住地拉到最大,眼睛里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他掏出雷-汞重新安装好,紧接着,点下提交试卷按钮,同时擦亮火柴,引燃导火索。

【试卷分析中……】

似乎是因为只有论述题,高级考场甚至没能直接出答案,还需要分析一下,可哈利已经猛地拉开储藏室的门,将火-药丢了出去。

【考试结束。】

【考试成绩:150分。恭喜考生通过考试!】

什、什么?

在莫兰那群人的咒骂恐慌声中,哈利却陡然怔住了。

这意味着……

“宿主,快跑!”221猛地尖叫出声,哈利下意识咣地合上储藏室的门,宛如猎豹般嗖一下蹿进地洞,只凭直觉往前冲。

“轰!”

爆炸声响起,气浪将他狠狠掀到管道深处,距离的翻滚摩擦让衣服都变得残破不堪,膝盖在粗糙的地面划擦出大片大片血痕,头顶的泥土如瀑布般坍塌,一块断裂的门板斜斜地砸在后背,堪堪形成了狭小的庇护空间,他下意识蜷缩身体,只觉眼前一黑,立即失去了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系统的尖叫起了作用还是泥土传来的敲击声更为有效,哈利在剧痛中恢复意识,他的额角正往外渗着血,温热的液体顺着发丝流进耳廓,模糊的光影里全是坍塌的土块和木板碎屑。衬衫湿乎乎的,充斥着血腥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一阵疼痛。

他花了半分钟才聚焦视线,恍惚了一阵,才如梦初醒般颤抖的点击着系统屏幕,小小的成绩查询按钮,他点了好几遍才触碰成功,但这并不妨碍那份闪亮的150分充斥眼球。

哈利盯着那串数字,干裂的嘴唇翕动着,突然有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滑进泥土,不是血,是泪。

他的夏洛克,还活着。

胸口陡然升起一股热流支撑着他坐了起来。

他要出去,哈利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没有铲子,没有工具,他就用指甲抠。但指甲无法与坚硬的土层媲美,很快便劈裂开,露出底下粉嫩的甲床,再往下是磨破的皮肉,血丝渗进泥土里,伤口也混合着沙砾。可他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近乎疯魔的急切,仿佛指尖每抠进一分,距离夏洛克就更近了几步。

"夏洛克。”

他在心里一遍遍呼唤着,只要这个名字出现,他就有无限希望。

地面上,福尔摩斯也没有放弃。他跟着消防员以及苏格兰场的众人找了了快两个小时,残破的尸块逐一辨认,每一次被叫住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他害怕,害怕那是哈利的。

他的手掌被铁锹磨出了水泡。却还在执着地寻找储藏室的位置,他来过哈利家多次,为了找纸条也进行过细致的调查,知道那个地洞,可是……

位置找到了,但那片土地平整得诡异,只有爆炸掀起的气浪痕迹证明底下曾有过空间。他不死心地戳着地面,土层无比坚硬,塌陷的力道把地道彻底封死了,连条缝隙都没留。

最终,他弯腰盯着那片平地,瞳孔里映着一片灰褐色,神情从紧绷到茫然,再到一种近乎死寂的灰败。就像当初躺在门板上,看着海中漂浮的哈利,那种无关逻辑的绝望又回来了。

他有无数种方法,无数种计划,可人终究无法撼动自然。就像当时冰冷的海面,以及如今这层坚硬的土地。

福尔摩斯踉跄着后退半步,手背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一次,他甚至连哈利的脸都看不到。

就在这时,一阵极微弱的呼唤钻进脑海,不是声音,更像某种心底的呼喊。

“夏洛克。”

福尔摩斯猛地抬头,视线扫过坍塌的废墟,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他不知道原因,但是之前他撞到哈利时也听到了这声呼唤。

哈利还活着,就在下面。

他还活着!

"这里!”他嘶吼出声,声音因激动而沙哑。他抡起手里的铲子,一下又一下,凶狠地挖着。泥土在众人的努力下掀到周围,灰尘混着他额角的汗珠,在脸上留下深一道浅一道的印记,但福尔摩斯没有半点关注。

终于,当第一缕夕阳划破洞口,照进狭小的孔洞时,福尔摩斯看到了哈利苍白虚弱的脸颊。

哈利的身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甚至已经虚弱到几乎没有神智,可在触碰到光亮,又或者说,触碰到他的那一刻,视线久久没有挪动。

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福尔摩斯凑到他身前,像曾经一样,一点点细致耐心地读着他的言语。

福尔摩斯预想过哈利的很多言语,可在真正读懂后,却怔愣着,任由灼热的水滴滑过脸颊。

因为,他说的是……

“欢迎回家。”

第130章 第 130 章 句句都是爱……

还是熟悉的病房, 还是熟悉的位置,依旧是曾经的医生。

医生怎么也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在短短的3个月内抢救两次, 不过幸好,这位病人足够坚强,相比之下……

医生上下打量了一番福尔摩斯, 给对方将手包扎好,满意地离开,还好有一个身体健康。

福尔摩斯怔愣着按照医生的指令,一句一个动作,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床上那个消瘦的人, 跟随对方胸口细微的起伏共同呼吸,但凡只要哈利慢了一秒,他都会再凑近些。

迈克罗夫特就这样看着弟弟越贴越近,从一开始老实地站在床尾, 到后来大腿死死贴着床侧,就这样还不满意,甚至弯下腰来观察。

“我先去处理后续工作。”迈克罗夫特习惯性解释一句, 虽然他知道他弟弟当下应该什么都听不见。

不过,他将怀里一直装着的信封放到哈利床尾, 危机解除,这封信理应由他弟弟亲手交出去。

是的,他决定让夏洛克自己交。

迈克罗夫特叹了口气, 他确实百般反对两人的关系, 哪怕在上次的邮轮案之后,因为哈利异于常人的恢复速度,他并没有支持弟弟的意思, 直到今天。

他想起当时夏洛克拼尽全力的挖掘,想起查德威克信中的决绝,想起……

算了。

虽然夏洛克的平安是最重要的事,但是能有一个人为他豁出命两次,迈克罗夫特愿意相信,这个人也会带给夏洛克幸福。

都不需要逻辑推演,迈克罗夫特也能断定,一旦错过查德威克,夏洛克或许永远也不会找到这样的爱情了。

至于其他……

他揉着太阳穴望向弟弟的侧影,他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等哈利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被包成一个僵直的“木乃伊”,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还可以正常运动,他费力地转动眼球,想尽可能地看全躺在侧边的爱人,夏洛克没事,太好了。

然而明明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可夏洛克却倏地睁开眼睛,弹坐起身,快到哈利都害怕他头晕。

哪怕恋人就在身边,可对方孱弱的身躯让福尔摩斯无法安稳入睡,也幸亏如此,他在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他,那是来自内心的声音,最开始,他还以为是梦境,这段时间他总能梦到把哈利挖出来的那些画面,只是内容有好有坏,还会出现哈利鲜血淋漓失去呼吸的场景,让他浑身发冷地惊醒。

这些梦来的太过频繁,以至于他开始习惯陡然坐起身,眼底的迷蒙也在霎时间转为清醒,而后,他看见了爱人的苏醒。

“哈利,上帝。”福尔摩斯连忙翻身下床,冲到门口找医生,而后像风一样刮回来,膝盖撞到床沿发出一声闷响,但他却像没有知觉般,只顾着弯下腰,一寸寸观察爱人的情况。

哈利注意到他僵在身侧的手,被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想来是当时在废墟里挖他时留下的伤。

“很疼吧?”他半张开嘴,费力又缓慢地摆出口型,他知道夏洛克能看明白。

哈利总是这样,福尔摩斯把位置让给医生,站在床尾读懂这句话的时候,胸腔涌出一股滚烫的气流,蒸腾到四肢百骸,连眼眶都熏得有些酸涩。

上次清醒时的“辛苦了”、“女孩她有没有看见海鸥”,这次又在关注他疼不疼。

但明明,自己才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才是该被体贴的那个。

所以,怎么可能不爱哈利·查德威克呢。

他如此值得。

刚清醒是不能喝水更不能喂食的,福尔摩斯只能用棉签沾点温盐水给哈利擦擦嘴唇,可就是这样,对方像是喝到什么佳酿一般,满足地弯下眼眸,咖啡色的眸子像是流动的蜜糖。

等一切忙完后,福尔摩斯侧身坐在床边,说是坐着,可大半身体都悬空在外面,只有巴掌大的地方与病床相贴,垂着的手指无意识地扯着床单磨毛的卷边,一下又一下,把床单揉搓出横竖交错的褶皱。

他有些无措,这次与上次截然不同,上次虽然也是他强拽哈利登上邮轮,但他们好歹并肩前行,可这次,是他决定瞒着所有人制定的计划,只有迈克知道他与莫里亚蒂对峙的事情,但了解的并不详细,并且他们所有人都没料想到在重重关卡下,莫里亚蒂依旧能找到帮手。而之后的结局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直至到了哈利要为他殉情的程度。

即便哈利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告诉他欢迎回家,即便眼前人依旧用咖啡色的眼睛望着他,眼神温柔得像雪花落在手心,可福尔摩斯却忍不住反复猜想,对方是真的毫无芥蒂,还是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把委屈裹在微笑里,用独一无二的体贴来掩盖内心的痛苦?

爱会让人胡思乱想,福尔摩斯本以为他的冷静会让他脱离这个“定律”,但事实上,在爱情面前,众生平等。

可现实容不得他不多想,他不希望哈利在他面前都要委曲求全,更不希望他们会因为这件事出现缝隙,他想要的是哈利自由、完整的爱,所以他宁愿将“争端”暴露出来,也不想粉饰太平。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福尔摩斯也不做铺垫,直奔主题。

哈利愣了一下,清浅的笑容却肉眼可见地沾染了些无奈,他本来打算好一些再跟夏洛克聊这件事,不过显然,他的爱人将处理案件的雷厉风行融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的消息?”这确实是哈利绕不过去的困惑,倒也算不上埋怨,或许是……

有些低落吧。

“我给你写信了,”福尔摩斯闻言双手举高,语速也跟着加快,“我当时被莫兰他们追杀,害怕普通的邮递方式会被人截获,特意走得迈克罗夫特的渠道传递信件,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信现在就在这里。”

哈利用力调动着当下不甚灵敏的大脑,努力回忆自己跟大福尔摩斯见面时的场景,似乎对方当时要去找厅长和卡尔警司确定最后的仪式流程,只简单跟他说庆典结束要见面的事情,就没有之后了。

这么算来……

哈利抿着嘴,难得地沉默了,只能说这是一个惊人的巧合,伊甸园选择典礼时动手,而迈克罗夫特选择典礼后留出充足时间跟他长谈,探讨他和夏洛克的未来,谁都没有错。

“那封信,可以读给我听吗?”哈利缓缓吐出一口气,决定转开话题,他现在根本动不了,自然也没办法看那封信,可那是夏洛克给他写的信,他想第一时间知道内容,即便这是封延迟的消息。

然而,令哈利没想到的是,面前的恋人闻言,惊诧地抬起眼眸,嘴唇抿着,上下动了几次,耳朵也渐渐染上胭脂色。

看来,里面不只是报平安那么简单。

哈利的心有些发痒,像是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不停的磨蹭。

“请求你。”哈利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向夏洛克,带着恳切,嘴唇也尽力撑大,做出圆满的口型。

福尔摩斯攥着床单的手更紧了,像是要把床单角团成球,他在被追杀之际,确实一度陷入绝望,所以当希望降临的那一刻,饶是冷静如他也写了一些……

情感过于充沛的话。

这封信如果交给哈利看,他还会勉强镇定,甚至凑过去跟哈利说笑几句,可现在,是在爱人清醒的注视下,将那些滚烫的句子读出声,这实在是,他慌忙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试图给自己降温。

只可惜,水杯里的是热水。

“是比‘m’更可爱的话吗?”哈利的眼尾都浸透笑意,却让福尔摩斯彻底别过脸,拒绝获取对方的任何一句话,然而窗玻璃上映着的羞赧,却像是被夕阳侵染的云雾,宛若绚丽的晚霞。

空气是静谧的,哈利正等着他的回应。福尔摩斯最终还是拿起那封信,拉过哈利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划了一道,算是全了对方拆信的仪式感,紧接着将自己仔细粘好的信封打开,展露信纸。

哈利的呼吸都变得更浅了些,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对面的爱人,虽然只能看到头顶的发旋。

“亲爱的哈利,”福尔摩斯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声音低得像耳语,连平日的冷淡在这份轻缓中都消弭无踪,“虽然是迫不得已,但让你现在才知道我存活的消息,我依旧满怀歉意。”

“过去的两个月,我敢说这是我此生最颠沛流离的岁月,以至于明明我知道莫兰他们已经离开,却已经只敢选择通过迈克的手寄出这封信。

去见莫里亚蒂这个决定,或许在你眼中莽撞如孤注一掷,其实并非如此,接到这张纸条的那天,我记得每一寸细节:你躺在病床……”他突然卡住了,看向下一句,有些坐立难安,声音也压得更小了。

忽然,他能感受到床上传来的一丝震颤,他抬起头,哈利正异常努力试图朝他移动,想听清每一个字。

“我没听清楚。”哈利发现夏洛克终于注意到他,连忙摆嘴型。

“我说,你躺在病床,我关掉月亮,你甚至更明朗。①说实话,放任这份威胁如毒蛇攀附,无论于你或是帝国,我都无法心安理得。”福尔摩斯赶紧护着哈利,不让他乱动,破罐子破摔般提高了点音量。

哈利怔了一下,而后眼里的笑意弥漫开,原来是这一句让夏洛克害羞了。

可当他继续往下听时,笑容却渐渐收敛,温暖与动容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因为夏洛克说:“我从未拥有信仰,却愿意倾尽赤诚像你起誓,若正义的烈火将我的忠诚熔铸成碑,一面描绘皇家徽章,那另一面必然镌刻你的名字。”

在对方眼里,他与国家并重。

夏洛克总说自己不善言辞,不懂浪漫,但是……

哈利眨了眨略带潮气的眼眸,他明明那么擅长。

福尔摩斯以为哈利会觉得他的信过于“甜腻”,在朗读时忍不住用余光判断着对方的情绪,然而下一秒,就与那双充满爱意的视线对上,他重新坐回床边,这次不再躲避,而是直视着哈利的眼睛,用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出最后的两句——

请允许我成为你的夏季。②

不管你忙碌与否,在原地等我,早安哈利。

哈利听完,静止了许久,忽然,他笑了起来,身上的绷带随着笑声轻轻抖动,在福尔摩斯的注视下,极其恳切又欢喜的询问,“我可以吻你吗?”

福尔摩斯闭上眼睛,俯身向下,一枚轻柔的吻在两人的唇间传递,像一片羽毛似的毫无声息,却让两个人眼睛里都染上细碎的温暖和喜悦。

算上那个“早安”这是他收到的第二封“情书”,和上一封一样,虽然只字未提爱情,但句句都是爱你。

信纸的字迹在晨光中逐渐模糊,化成一颗颗光斑。

哈利将信纸贴在胸口,安心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