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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Chapter21它也很想让她看……

Chapter21

那也是几百年来,它的感知最富足的一段日子。

怪物大都没有太大的情绪。

但它能慢慢感受既翕的情绪,试图站在她的世界去理解这种情绪。

它陪她看种子是怎么渐渐发芽。

其实,到最后能记住种子是怎么发芽的,一直也只有它。

但既翕偶尔看到自己种的花生发芽的时候,那种惊喜,它却可以感受到。

在漫长的岁月里,她生出了惊喜的感知……

这种感知很奇妙。

她的花生忽然发芽。

她收到了喜欢的玩具。

她喜欢的男孩子,在她偷偷看他的时候,也正好忐忑又害羞的回头看她……

她记住了这是惊喜。

既翕喜欢惊喜。

人类都喜欢惊喜。

惊喜是原本不被报以的预期,也可以是心里小小的期待被加倍满足。

它也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它期待的惊喜是什么?

原来它也会有期待,虽然这种感觉很淡很淡……

但它仍然能感受得到,自己和之前不同了。

很大的不同。

它是一把紫檀木梳,一把年岁悠久的木梳。

它的一生很长,但大抵,应当不会像既翕一样精彩。

在它被送给既翕之前,她大半的时光都在盒子里封藏。

后来每天被人使用,但大抵也都在卧房,或者车马辗转……

真正能走出那方小小的天地,还是它被送给既翕之后。

它更像既翕的玩具,陪着既翕一起。

既翕还用它给大树梳过头。

树皮很厚,它齿尖的木漆都挂掉了,很有些疼。

但既翕很快就发现,然后很懊恼。

从那此之后再没有用它给大树书过头。

小孩子的懂事,有时只在一瞬间。

但很快,既翕又开始用它给小猫和小狗梳头。

它:“……”

算吧,它是木梳。

原本也是用来梳头的。

只是当初制作它的能工巧匠们肯定想不到,他们费尽心血,夜以继日打磨的这把紫檀木梳,现在在给阿猫阿狗梳头,扎头发,以及,挠痒痒吧……

总之,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既翕每天很快乐,既翕喜欢跑,喜欢跳,在她的世界里有丰富的情感,每天的阳光都可以带来欢喜。

它可能没办法像既翕那么快乐,但它也渐渐感受到了愉悦。

在它的世界,愉悦有时候转瞬即逝。

有时候又可能很慵懒,绵长。

虽然,它还是不知道它能期待的惊喜是什么。

这个问题也困惑了它很久。

但伴随着它的困惑,既翕也在一天天长大。

人类长大就会有自己的烦恼。

既翕的世界除了跑,跳,小猫小狗和阳光,也开始广阔起来……

她有女孩子的细腻,陪伴她的小猫和小狗生病,老去,有的永远离开。

既翕伤伤心心得大哭了一场。

母亲告诉她,所有的陪伴都会有终点。

既翕忽然问,那你们也会吗?

既翕从出生还未经历过身边的亲人离开。

但母亲的话让她忽然意识到,陪伴她的人,也可能会和她的小猫小狗一样,有一天会离开她。

她不能接受。

但母亲没有安慰,小孩子总有这样一个阶段,要知道生命和时间的维度。

母亲告诉她,会,生老病死,人和动物都会。

既翕忽然很难过。

母亲陪着她,两个人窝在被子里,既翕抱着母亲。

母亲一手揽着她,一手摸着她的头发,温柔道,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每个人都逃不过,但是爸爸妈妈会永远爱你,这种爱,不会因为离开而停止。

只要你还在,它就永远在你心里。

我也永远爱爸爸妈妈。

既翕埋头在她怀里。

母亲温柔拥她。

人的一生很短,陪伴的时间只会更短。

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去学会陪伴,也会生命里更长的时间去学会告别,接受离开。

懂得自洽。

等你长大,你也会有想陪伴的人。

那就用你所有的努力好好陪伴她,再告诉她,不要害怕离开。

陪伴给了离开勇气。

你也会有这种勇气。

那时候的既翕还很小,似懂非懂。

但它好像渐渐有些明白了,人类这种,复杂而又珍贵的情绪……

那天晚上,既翕和母亲说了很久的话。

这些话可能她们后来都忘了,但它都记得。

既翕还迷迷糊糊问过,那我的木梳也会离开吗?

它有些意外。

既翕把它放在,和亲人,朋友,还有小猫小狗一样的位置……

它忽然萌生一个念头。

在既翕心里,它是不是也和他们(它们)一样。

在这一刻,它好像懵懵懂懂获得期待之外的,曾令它困惑了许久的惊喜。

原来人类情绪中的惊喜是这样猝不及防的喜悦,又带了些许忐忑和激动。

它很好奇,既翕的母亲会怎么说?

它好奇,在人类的眼中,它是不是也和他们(它们)一样?

既翕其实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既翕母亲的话,好像只有它听到——“如果你将它保护得很好,它会一直陪伴着你,甚至,比爸爸妈妈陪你时间都更长。它是外祖母送给妈妈的,妈妈把她送给你,也希望,你好好保护它,以后,把它送给你想维护和陪伴的人,那它就一直在,不会离开。”

它会一直在,不会离开。

即便,她们有一天都离开……

它好像慢慢体会了既翕的心情。

如果既翕和她母亲都离开了,它会很难过。

就像既翕想到有一天父母也会离开的时候……

它体会到了难过和悲伤。

人类的生命很短暂,但他们的情感很丰富。

很多怪物终其一生未必都能体会其中九牛一毛。

它也会像,经过这么久远的岁月。

它身上的金丝线开始掉落,碎玉的痕迹也被时间抹去,漆不再完整,木齿也渐渐不平……

它也许等不到她们离开的那一天。

那它同样会难过。

但它想,既翕可能还会难过。

但它其实有些理解既翕母亲的话……

在它很长的生命历程里,一直只有时间的维度。

但既翕让它拥有了,除了时间之外的维度,情感,陪伴,和不舍。

就像母亲告诉既翕的,要学会自洽。

它好像理解了既翕的母亲。

它也希望既翕能学会自洽,因为,在之后很长的时间,可能父母都不会在她身旁……

但它的担忧仿佛有些多余。

因为第二天睡醒的既翕又充满了活力。

小猫小狗的离开给她带去了悲伤,但这种悲伤会被时间慢慢疗愈。

这就是人类情感神奇的地方。

就好比你曾经

撞在一棵树上,撞疼过。

但你不会时时刻刻去想这棵树曾经撞疼了你,但当你看到它的时候,你会忽然从记忆中想起。

既翕就是这样的。

小猫小狗的离开,她会悲伤,但悲伤好像会被周围慢慢治愈。

她不会时时刻刻去想悲伤的事,但忽然看到同她的小猫小狗长得很像的猫狗,她会驻足很久,有时候看着它们出神,有时候微笑,有时候难过,有时候庆幸……

人类的生命会自己学会自洽。

但这一条对怪物很难。

它也要学会自洽。

在有一天,既翕离开她的时候……

但至少,它和她现在在一处。

每个小孩子都会有被约束学习的童年,既翕也一样。

但既翕的有画画的天赋,母亲也在呵护她的天赋。

喜欢安静画画的孩子,好像大都喜欢坐在窗边听雨,发呆,出神。

有时候则是画画。

既翕的画很好看。

也画过它。

它觉得不像,但既翕很喜欢。

它知道,既翕画的,其实是它在她心里的模样。

它也喜欢。

因为,那是既翕的眼睛看到它的样子……

它也很想让她看到,它的眼睛,看到她的样子。

……

生活不可能一直平静,更不可能一帆风顺。

遮风挡雨的人,也会有一日忽然离开。

它从没见过既翕这么难过的时候,起初是整日整日的发呆。

然后,像漫无目的一样,每日用它梳头,对着镜子看很久,出神很久……

但它知道既翕很难过。

人类的情绪可以既复杂又内敛,既深刻又隐藏,会有极致的克制,也会有克制不了的歇斯底里。

这些怪物们很难有,但人类可以拥有全部。

甚至,在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时候,情绪会忽然隐藏,又突然而至。

在母亲葬礼结束之后,既翕一个人在画室坐了很久。

那天既翕把它放在包里,参加了葬礼。

她没说,但它知道,她应该想起了母亲话——如果你将它保护得很好,它会一直陪伴着你,甚至,比爸爸妈妈陪你时间都更长……它会一直在,不会离开。

母亲的葬礼,既翕带上了它。

它知道,在这一刻,她内心里需要它的陪伴。

陪伴她战胜这一程的恐惧,难过,悲伤,孤单,和对未来的迷茫……

它在包里听到既翕大哭。

在没有人的画室,她的情绪像失控的野马,从母亲过世那一刻起,不知被什么狠狠扣在心里的情绪,如果被撕裂了一个口子,一发不可收拾。

它在漆黑而阴暗的角落里陪着她,一点点感受到钻心的难过和悲伤。

比当时老鼠冲出来啃食它,啃掉了它一根木齿,后来被小猫救下,但它还是失去了一根木齿还要难受和悲伤……

在过往很多年的时间里,它都习惯了呆在一个黑暗的盒子里。

盒子外有血腥,厮杀和比现在更声嘶力竭的哭声,但它没有害怕,没有难过,甚至,内心没有任何起伏。

外面的世界同它并无多少瓜葛。

但现在,它忽然不同了。

它怕它被遗忘在这个黑暗的角落。

它怕既翕最难过的时候,会不知道,一直陪伴着她的亲人和朋友,还有它……

第22章 Chapter22“妈妈,它旧……

Chapter22

既翕母亲的过世,她花了两年时间才走出来。

母亲给过她勇气和力量,但她当时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她吃了很多苦。

母亲从小的教养,让既翕直到长大都一直知性,优雅。

没有忘记初心,也没有一直活在自怨自艾里。

小时候的既翕活泼开朗。

长大后的既翕虽然文静,却足够有自己的主见,和乐观。

物质匮乏的年代,身边也见多了扭曲,既翕有自己对亲情和家庭的向往。

二十岁的时候,既翕和丈夫结婚。

他们是同学,也有着共同的理想,爱好。

一切都很圆满。

两人就像彼此人生中的一盏明灯,相互照亮对方。

也驱散了生活中的黑暗,在迷茫时为对方引航。

第二年,既翕的女儿出生。

这是它第二次见到一个小生命刚到世界的样子。

而且,是既翕的女儿。

它替既翕感到高兴。

母亲曾是既翕的支柱,后盾。

母亲过世后,既翕总是下意识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寻找母亲的影子。

如今,既翕也成了母亲。

生活虽然辛苦,但既翕将自己和女儿照顾得很好。

既翕长大了……

它在这一刻忽然体会到了人类口中的白驹过隙。

原来,真正白驹过隙的不是时间。

而是目光一直向前,却忽然地回眸一瞬间……

它好像慢慢体会了越多越多的,只有人来才有的情感。

那段时间,它有很多在心底升起的困惑。

但所有的困惑,都不得不随着外界环境中断。

有好几年的时间,既翕不得不将它收起来。

不止是它,还有家中早前留下的很多东西。

那时候的波折起伏,让既翕和她的小家如同浪花上小船,随时都可能被风浪掀翻。

它们的存在,是不确定因素。

既翕有孩子,经不起任何一点可能的闪失。

当她依依不舍把它放进盒子的时候,它其实并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有机会能见到她。

过往的漫长时间,它经历过太多这样的场景。

几经辗转,几经易主。

当人们关上盒子的时候,眼中总是余有不舍和贪恋。

而当下一个人打开盒子的时候,眼中也都是惊喜与贪婪。

但既翕不同。

过往它并不怎么害怕黑暗。

但盒子盖上的一瞬,它只有等待和期盼。

等待它和既翕的重逢。

期盼的,是既翕和她女儿的平安。

*

怪物对时间的概念,有时候比对情绪的概念更单。

尤其是存在了很长时间的怪物,每一日都是日出东隅,桑榆未晚;如同人类一个午睡,一次打盹。

它们可能并不太能区分时间。

尤其是,长时间在一个没有日出日落,也没有说话的地方。

它的时间好像被无限延长,又无限重启和循环。

怪物们的期盼很少。

它也期盼和既翕的重逢,以及既翕和女儿的平安,但这种期盼并不会让它歇斯底里。

它像过往很久之前那样,昏昏欲睡。

在认识既翕之前,它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昏昏欲睡。

时间和周遭都不重要。

因为,时间和周遭都不属于它。

*

再见既翕,它也不知是多久以后。

它好像昏睡了很久。

阳光照在它身上的时候,有些刺眼,它从睡意中起来,恍然看到了小时候的既翕……

“妈妈,它旧了。”

小女孩的声音却让她陌生。

“我看看。”

这次,熟悉的声音忽然让它温暖。

它记得,这是既翕握它时候的温度。

“是旧了,但我们可以给它重新上漆,它就会和新的一样。你知道吗,安亭?小时候外祖母把它送给我,它一直陪我到现在。”

既翕的话永远温和柔软,让人如沐春风。

这是春天的气息,吹散了它周遭的尘埃。

“妈妈,外祖母送给你的,你为什么不送给我?”小安亭一面托腮,一面看着母亲给它小心翼翼上漆。

安亭虽然小,但知道这把木梳很珍贵。

母亲在修复它,她在一旁好奇看着,不捣乱。

时间应该过去了有十年,它上次见安亭的时候,安亭还在襁褓中。

既翕一面梳头,一面看着她,眼睛里都是温暖。

它看着既翕

安静温和的模样,它想,既翕应该在女儿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人类的血缘关系是一种神奇的纽带。

既翕在这一刻应该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它心头再次浮现上了这两个词语。

“妈妈,你还没告诉我呢~外祖母送给你,你为什么不送给我呀?”见母亲一面给木梳上漆,一面微笑着,却没有回答她,安亭有些急了。

它其实也好奇。

所以和安亭一样等待。

既翕是想开口的,但忍不住轻咳两声。

原本它以为她只是像小时候一样,染了风寒。

但是真正仔细打量她,才忽然发现,她鬓间生出了一两丝的白发。

它原本最想知道的,反倒因为出神没有听清。

它出神,是在想,这些年,既翕应当过的不好……

旁的,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它没有见到既翕的丈夫。

再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它才知道,既翕的丈夫过世了。

她和女儿相依为命。

但既翕把安亭照顾得很好。

它好像头一次产生了一种的很复杂心情。

既想知道过去的几年发生了什么,又不想知道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的一生是一帆风顺的。

它见过很多人。

在漫长的岁月里,这些人形形色色,走马观花,时光匆忙。

但既翕不一样。

既翕是它的‘亲人’、‘朋友’。

这个念头很早就根植在它心里,慢慢生根,发芽。

哪怕是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它也从来没有怀疑过。

这一刻,它很难过。

在既翕最艰难的一段,它没有陪着她。

它想起很多年在画室,既翕母亲葬礼那天,她哭得天昏地暗。

在过去的几年,在经历艰难困苦,在她丈夫离开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像上次一样,不知所措……

它恍然间生出很多念头。

譬如,它希望命运能对既翕更好些。

但它也知道,命运给了既翕挫折,也同样给了她历练。

给了她坚韧和包容。

那是1979年的春天,万物复苏。

它也在渐渐复苏。

既翕曾是那个年代的大学生。

书香门第,一直底蕴深厚。

自恢复高考以来,既翕在大学任教,生活渐渐恢复平静。

安亭也在既翕的教养下,一天天长大。

平静的日子总会让人产生错觉。

它有时候仿佛看到的是既翕小时候和母亲在一处的模样。

这段时间过得很快,它记不得既翕给它上了几次漆。

有一次安亭小声说,妈妈,它太旧了,换一把吧。

它有些懵,但忽然明白了。

即便上了新漆,它年岁也大了。

它偶然想起了第一次出现在紫禁城的时候,旁人都在惊讶工匠们精湛的公益。

年幼的皇帝将它赠予了太后,太后眸间都是笑意……

这些仿佛是很早之前的事,恍若隔世。

但忽然一个触动,她就想起那段并不完整的记忆。

它好像又有些明白人说的,老了就会习惯回忆早前。

它好像越来越懂人心了……

时间又过去几年。

安亭渐渐长大,既翕是文学类的教授,但安亭喜欢理工。

母女两人促膝长谈,在友好的氛围下确定了安亭读理工科的道路。

“理工科类,可能妈妈帮不了你什么。”既翕如实告诉她。

安亭像小时候一样托腮看她,“谁说的,妈妈在,我什么都不怕。”

这一刻,既翕拥抱女儿。

它也恍然想起很多年前,既翕的小猫小狗过世的时候,既翕的母亲也曾这样拥抱她,同她说了很多话……

时光的缩影,好像真的像树木的年轮。

不知不觉间,它好像已经陪了既翕很久,很久……

既翕的课业不重,但在课业外,既翕会看很多书。

虽然时光在她眼角留下皱纹,她也开始偶尔用起老花眼镜。

但在它心里,既翕永远是那个会拿着它给小猫小狗梳头的小姑娘。

既翕会女儿谆谆教诲,也会耐性教导来请教的学生。

母女二人的苑子里总是热热闹闹。

后来既翕同意安亭在家中养了一只猫,一只狗。

虽然它们总在苑子里打架,但又和睦相处。

既翕告诉女儿,你可以养喜欢的宠物。

但要负起责任。

照顾它们,并且约束它们,那么你才可以拥有它们。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但你要对自己选择的理想和人生负责。

安亭答应了,而且做的很好。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不同之处。

它恍然想起,它从盒子里被交给既翕母亲的时候,既翕外祖母的祝愿是:

一梳结发同心。

二梳诸事顺遂。

三梳儿孙满堂。

而既翕母亲告诉她的,是关于陪伴:

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去学会陪伴,也会生命里更长的时间去学会告别,接受离开,懂得自洽。

等你长大,你也会有想陪伴的人。那就用你所有的努力好好陪伴她,再告诉她,不要害怕离开。

等到既翕这里:

她告诉安亭,努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不轻易选择,但选择了,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自己的理想和自己的人生负责。

妈妈是你的后盾,但世上没有人应该比你更该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

那是1989年的夏天。

安亭从大学毕业,虽然高考她选择了理工科专业,但大学时选修了考古专业。

毕业后,遵循自己的内心选择,去了考古所。

那一年的考古如火如荼,既翕知道,安亭在考古队里遇到志同道合的另一半……

第23章 Chapter23我也是在那个时……

Chapter23

自从安亭去读大学,苑子里好像忽然安静了下来。

高考过了最初恢复时期杂乱无序的阶段,进入到了有序进行,参考者大都是高中应届毕业生的阶段,小苑里来问既翕功课的孩子也逐渐少了起来。

既翕的小苑再次恢复的宁静。

陪伴她的,更多是安亭的小猫和小狗。

它们的年纪也大了,既翕会用它给它们梳毛。

它也恍惚回到了既翕年幼的时候。

好像很多东西变了。

但又好像很多东西从未变过。

还是它一直陪着既翕。

像既翕母亲告诉她的一样,它一直在。

只是它越来越老旧,即便上漆,好像也不如从前了。

但在既翕眼里,它还是从小陪着她的那把木梳,从未变过。

还有一条,它不怎么愿意看到,但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在它尘封的那几年,它不知道既翕经历了什么。

但它再看到她的第一年,知道她一定过得不好。

除却不好,是经年的咳嗽,精神也渐渐差了下去。

它知道既翕病了。

安亭陪着她看过很多医生,但医生说要调养。

既翕也一直在调养,但仿佛那时候落下的病根,怎么也好不了。

它着急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什么都做不了。

既翕会遵医嘱吃药,休息,也会好好给学生上课,回苑子养花,养猫,养狗。

但她一天天消瘦。

它见过太多太多的人,它知道,既翕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这个念头让它务必伤感。

它是一把木梳。

一生遇到很多很多的人,见过很多颠沛流离和万家灯火。

它知道它不属于这里。

或者说,它不属于拥有这些东西的人类。

以前,那些对它来说,都无关紧要。

因为它是一把紫檀木梳。

但现在它很伤感。

它知道,它要和既翕分别了。

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去学会陪伴,也会用更长的时间去学会分别,接受,并自洽。

它好像忽然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既翕不会长

命百岁。

但每年安亭给她唱歌,祝她生日快乐的时候,它都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哪怕,把它的寿命给她也行。

它活太久了。

但如果接下来的时间没有她,它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在安亭加入考古队后的一年,怀孕了。

那是它第一次见仲伯庭。

它像安亭的家人一样,仔细审核着这个年轻人。

虽然它只是一把木梳,但它接受过的思想,听过的言论都在告诉它——它不喜欢他。

这个年代,让安亭未婚先孕,它觉得他不好。

但安亭很喜欢。

它以为既翕会生气。

但既翕没有。

既翕支开林伯庭去买菜,认真问安亭,你爱他?你准备好对自己,对这个孩子,对你的家庭负责吗?

它以为安亭和既翕会争吵。

但她们没有。

安亭理智告诉她,“我爱他,妈妈,我们是大学同学,我们志同道合,一起去了考古队,一起做喜欢的事,我们准备结婚的,对不起,我没有很理智,但我知道我能对自己,对家庭,对孩子负责。”

既翕沉声,“理智是一个人一生的课题,妈妈也不能确保自己一直做的对,但希望你日后更谨慎。妈妈尊重你的选择,妈妈也永远是你后盾。”

安亭拥抱她。

如果它会笑,那一刻它嘴角一定是上扬的。

安亭一惯有主见。

没有想好的事情,又怎么会带仲伯庭回家。

那天中午,仲伯庭和既翕一起做的饭。

虽然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配合很默契。

既翕做了鱼,仲伯庭包揽了其他菜。

它对安亭太熟悉了,仲伯庭做的,都是安亭喜欢吃的菜。

行吧,它也不是那么看他不自在了。

这顿饭三人吃得很愉快。

哦,应该是四人,还有安亭肚子里的雯初……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

既翕身体越来越差,但自从安亭结婚,养胎,在家里的时间多了起来。

既翕的精神仿佛越来越好。

人类就是这样神奇的生物。

好像有了盼头,希望,和陪伴,什么病痛都可以克服。

安亭身子一天天重了起来,既翕陪她散步,陪她看育儿书。

既翕不像老一辈那么古板,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母女两人一起看孕期营养,育儿指南,一起探讨,它不知道别的人家是不是也这样。

但它真希望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一刻……

转眼到了1990年,一个新的时代。

雯初出生了。

它见证了又一个孩子的出生!

这种感觉很奇妙。

它迫不及待想看雯初,但雯初当时不足月就出生了,其实就差那么半天,但医生坚持让雯初留院,做好各项观察。

就这样既翕开始了两头跑。

家里照顾安亭,然后每天去医院看雯初。

它很着急。

但听既翕说,雯初很健康,医生说确认完黄疸就可以出院了。

它后来时常想,它的平和,是不是有一部分也来源于既翕?

很快,雯初回家了。

有既翕在,安亭做为一个新母亲,虽然有手忙脚乱,但她有后盾——既翕在。

之前母女两人一起看的育儿书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照顾雯初的事情上,两人近乎没有大的争执,但它经常听隔壁苑里因为照顾孩子吵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它有时候经常想,安亭是幸运的。

因为她母亲是既翕。

但反过来,既翕也是幸运的,因为安亭让她的生命变得完整……

1991年,雯初一岁。

那时候南城刚起了不少四层小房屋,虽然一层也有不少人,但同现在住的苑落相比好了许多。

关键是,离既翕教学的大学进。

安亭和伯庭分到了南山苑的新房。

小区很新,还有社区的概念,有停车位,也有健身设施,在当时的南城都是很好的地方。

安亭带既翕去看南山苑的新房。

既翕很喜欢,这里很新,适合他们小两口带着雯初。

房子虽然小,但精致,朝南,有花园,也安静。

既翕言辞间都是对这里的喜欢。

从很早之前开始,既翕就有了出门带它的习惯。

它在既翕的包里,听到这些赞美的词汇,它知道既翕喜欢这里。

“妈妈,我和伯庭商量过了,南山苑的新房子给你住,这里离大学近,你上下课方便,离医院也近,不用折腾那么远;我们住老苑子,离得也不远,有猫有狗,苑子里方便。”安亭挽着她,“妈妈,等你住烦了,我们俩再换。”

既翕知道安亭和伯庭拿定了主意。

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有时就是如此。

既翕答应了。

新房,装修,母女俩商量着来。

雯初也是两人和伯庭上下班时间交替着带。

1991年,仿佛是一个新的开始。

它也跟着既翕一起搬到了南山苑。

既翕很喜欢这里,它也很喜欢,在这里的既翕很松弛,也会开始穿着得体的旗袍。

在屋里看书,种花。

阳台上都是既翕种得花,闲情逸致。

那也是它记忆里最后一段,属于既翕的悠闲时光……

92年,安亭和伯庭跟随考古队去一个重点项目,要去几个月,雯初放在既翕这里。

既翕把雯初照顾得很好。

两岁的雯初会走路,会说话,会跑会跳,比起安亭,更像既翕小时候。

也拿它去给大树梳头。

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现在的小孩子比那个时候既翕更调皮。

既翕批评了雯初,雯初眼巴巴看她,“外祖母,对不起。”

它知道,它在既翕心里,不仅仅只是一把木梳……

94年的冬天,是它最不愿意回忆的一个冬天。

考古队的大巴车在经过盘山公路的时候,不幸发生意外。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压垮了既翕。

既翕大病一场,身边还有懵懵的雯初,问外祖母,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那是属于既翕人生的一场寒冬。

也是它的冬天。

它看着既翕同病魔抵抗,也看着她顽强而坚韧得陪伴着雯初。

它仿佛看到它不在那段时间,既翕是怎么同命运抗争的……

年后的一个晚上,既翕实在太累。

雯初做噩梦,既翕托着疲惫的身躯去哄睡,也跟着一起睡过去,忘了灶上坐着的水壶。

屋里的味道渐渐不对。

它也不知道它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嗅觉。

但它知道这是一氧化碳,人吸入太多会丧命!

它很着急!

它想叫醒既翕!要么叫醒雯初!

但它什么都做不了。

眼看既翕和雯初睡得原来越熟,屋里的味道已经弥漫开来,既翕和雯初肯定已经吸入了一氧化碳,它再不叫醒她们,恐怕就永远就叫不醒。

这是它漫长生命里最为恐惧的一刻!

不是历史长河里,厮杀的鲜血溅在盒子上的那一刻;

也不是老鼠啃食它,它差点被拖走的那一刻;

还不是既翕亲手将它放在坛子里,埋进泥土的那一刻……

而是现在!

怎么办?!

它要怎么办?!

它到底要怎么办?!

它能做什么!

它必须要做什么!

它一直只知道人类有执念,而且是很深的执念。

怪物很难理解人类的执念。

但在这一刻,它的执念让它在梳妆台上挪动了一大步。

它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它循着刚才歇斯底里的状态,又往前挪动了一大步。

它紧张,激动,忐忑,又害怕!

它是一把很老的木梳了,如果从梳妆台上摔下去,应该会折断了。

但这一刻,它没有犹豫。

它闭眼,用尽全力。

“哐当”一声!

既翕惊醒。

没有来得及去找哪里发出的声音,但闻到了屋里已经浓郁的气味。

她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抱起雯初到了屋外,开窗通风。

味道都散去,她瘫坐在

阳台上的窗户边,心有余悸……

等一切都过去,她回头,见那把木梳掉落在角落里,因为磕到硬物,木梳的一角断了去。

……

吴桂芳稍许停顿,然后温和看向眼前的沈摇和陶紫,“我也是在那个时候遇到小陈的……”

第24章 Chapter24【提示:apt……

Chapter24

“遇到小陈,我才知道,那天晚上的动静有多大。”如今的吴桂芳已经可以平和得说起这些事,“后来,我才知道特移局和怪物移民相关的手续。”

“每个怪物身上都有apt值,如果不通过移民手段消除身上的apt值,就会对周围的人和环境产生影响,我不知道这些年既翕的身子一直不好,是不是也因为我的缘故?小陈说按规定要走移民申请,或者强制遣返。但移民申请要排队,遣返,就不能留在这里。我哪里也不想去,那个时候的既翕和雯初都很不好,我想陪着她们……”

“我告诉小陈我的生平,我只想好好陪既翕最后一段,我也担心,既翕走之后,雯初会没有人照顾。”

“小陈没有违反规定,那段时间既翕生病住院,雯初暂时请邻居帮忙照看。小陈替我去医院,还有邻居家走动,都告诉他们,他是社区的义工。他对每个人都很温和,也在替我保守秘密。但那个时候既翕真的身体很不好,医生说可能就这两年时间,但雯初还小……”

“我想做些什么,但我不知道能做什么,最后是小陈帮了我。”说到这里,吴桂芳眼中还有感激,“那个时候怪物移民还没那么多,小陈让我提交了申请,然后又替我逐一和排在前面的怪物们沟通。怪物们的世界很简单,它们真的愿意把位置提前让给我。”

“我很感谢小陈,他替我争取到了这宝贵的几年……”

*

“你是说,你叫吴桂芳?”病房里,既翕看着它。

它还是头一次以人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它有些激动,也有些促狭,但它知道既翕信任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够既翕安全感。

它平静道,“是的,我叫吴桂芳,祖居上海,后来到了北京。会的东西不多,但耐性有,不会的也可以慢慢学,我很喜欢小孩子,也会照顾花草,我可以接受这份工作。”

既翕还是看着它,眉目里有困惑,也有亲切,“我们之前见过吗?”

它愣住。

既翕怕她误会,取下老花眼镜,温和道,“您别误会,我就是觉得,好像很熟悉,就像之前见过……不,好像认识很久的朋友。”

漫长的岁月里,它从未有过哭的感受。

但这一刻,它眼中忽然氤氲,那是一种,从未有过,却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久别重逢’。

“真是巧合,我看您的时候,也觉得像一位认识很久的朋友……”

它太熟悉既翕,知道什么的话会让她安心,也尊崇自己的内心。

就这样,它开始以吴桂芳的身份留下来照顾既翕和雯初。

起初既翕在医院,她就医院和家中两头跑。

因为既翕不愿意雯初来医院,怕沾染病气。

后来既翕出院,她就在家中照顾既翕和雯初。

它不会的东西太多,但既翕温和也包容。

它活得时间太长,很多东西一点就通透,它也在慢慢和她们磨合。

做木梳和做人太不同。

但它诚然庆幸,在最后,能有这样一段时光,陪在她和雯初身边。

替他们做饭,煲汤,简单的卫生,整理床铺,清洁家里,养护花草,也将既翕的每一件旗袍洗得干净,整齐叠好。

也会替既翕念书,给雯初辅导作业。

在过去很长的时间,它一直耳濡目染,这些都也不难。

“辛苦你了,每天都花这么多时间给我念书。”既翕在阳台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它的到来,让她在艰难中见得一丝明朗。

它也温和道,“有时候,书要和人分享才更有味道。”

既翕看他,嘴角微牵。

它轻声道,“我去看看锅里褒的汤。”

既翕颔首,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她依旧优雅。

它也一样。

宁静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雯初就到了八九岁。

亲切叫她桂姨。

当初特殊移民,她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但尊崇了自己的内心。

四十岁的年纪,不会同既翕的年纪相差太多,但也让人觉得沉稳,可以信任和托付,也能能力照顾好她们。

既翕弥留的时候,雯初哭得天昏地暗。

它见了太多这种场合,但面前的人是既翕,它拥着雯初,安静看着她。

她恍惚的时候,又问起,“找到我的木梳了吗?”

它眼眶微红,这个时候,她想起的还是它。

过往总说丢了,很难过,但弥留的时候,又会忘记,再问一遍。

早前它总回答,家里东西多,指不定在哪里,隔一段就出来了。

她身体也不好,见它太累,也不执着了。

而这次,雯初在它怀中睡了,它唇畔微微勾勒,轻声道,“我一直在呐,既翕,我一直都在。”

陪着你,陪着雯初……

既翕诧异看它。

它微笑道,“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也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一直都在。”

既翕鼻尖微红。

它嘴角微牵。

生命的尽头,它想让既翕记住它最好的一面,就像,它初次见她时候一样。

它为什么会叫吴桂芳?

大概,是当初造它工匠,妻子叫这个名字。

他总和妻子说话,它混混沌沌的时候,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普通,寻常。

既翕伸手握住它的手,它感觉到了她生命的消散。

“雯初……”她轻声,也握紧它的手。

它不假思索,也用毕生的信念,温声道,“我会照顾好雯初,到她长大成人,到她也有自己的孩子,我会一直陪着她。”

那一刻,既翕其实已经说不出话。

但眸间都是眼泪和笑意。

它也同她一样。

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它同她拥抱。

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维度,也跨越怪物和人类之间的距离。

它仿佛看到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姑娘,抱着它往嘴巴里啃的样子;也看到了她画的它……

时间是世上最神奇的东西。

时间会疗愈一切,也会让人平和,但不会让人忘记。

雯初在一天天长大,它将雯初照顾得很好。

像既翕还在的时候一样。

南山苑一天天过旧,甚至变得有些破败。

但它仍然在这里,将既翕的屋子,花草,房间和她留下的东西照顾得很好。

“桂姨,我想考天文学专业。”

她是雯初的亲人,在雯初心中,它的意见很重要。

这个场景无比的似曾相识,它想起了既翕和安亭,然后轻声道,“很好啊,努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不轻易选择,但选择了,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自己的理想和自己的人生负责。”

这是既翕说与安亭的话。

它替安亭转交给雯初。

雯初弯眸,眼中都是笑意,那一刻,她无比得快乐。

人这一生很短,至少,同怪物比,但她们的一生很精彩。

后来雯初毕业,有了自己的工作,奋力打拼,开心的和不开心的事都同它分享;再后来,雯初成了家,事业有成,是大学年轻的教授,和既翕一样。

既翕如果知道,一定很欣慰。

“桂姨,你搬来我和我们一起住吧~”雯初很舍不得它。

它平静道,“这里有我的回忆,我要守着的东西,你有自己的人生,不用顾忌我。”

它曾经是雯初的一片天地。

但雯初长大了。

雯初会有她自己的人生,也会成为别人的一片天地。

冕桃出生的时候,它很高兴。

它的寿命很长,记忆也很长,

它记得每一个小孩子刚出生的模样,每个阶段的模样,和她们与不开心的事,这些,填满了它的一生。

它本来混沌,空虚,又平静的一生。

因为她们而变得丰满……

“那您,为什么要走,不留下?”沈摇眼眶微红。

吴桂芳温声道,“雯初已经能照顾自己,照顾冕桃,同既翕和安亭比,她生活在最好的时代,有家庭,有事业,有自己热爱和研究的东西,她的人生是富足的,不需要我再照顾她了。”

“可是。”沈摇欲言又止。

有些东西她能感觉,但也会替它遗憾。

吴桂芳脸上却是坦然,平和与幸福的笑容,“人类的悲喜对怪物来说,太多了。而我最美好的时光,是同既翕在一处的时候,我已经拥有过最重要的东西,我陪伴过她,足够了。”

沈摇没忍住,眼泪顺着眼角轻轻滑下,指尖微微擦了擦,“那之后……”

吴桂芳轻声,“当时安亭问过既翕,为什么不把我给她,我当时在出神,没有听清,但既翕走的时候,她同我说,她当时告诉安亭——”

“这是妈妈很重要的东西,它一直陪伴着妈妈,陪伴着妈妈最美好的时光,所以,还不暂时想把它送给你,妈妈有时候也想是小孩子,小孩子有任性的权力呀~”

吴桂芳打开手中的木匣,没有什么遗憾了。

“替我把它给雯初,后日是雯初的生日,这是既翕留给她最后的东西。而我,也完整了。”

……

沈摇最后看了这把紫檀木梳一眼,然后缓缓阖上木匣。

【提示:apt值清零。】

【审核:该物品已不会对人和环境造成进一步影响。】

【19950068号,归档。】

第25章 Chapter25他怎么好像一直……

Chapter25

沈兆林和王女士都觉得今天的沈摇很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

虽然摇摇以前也会陪他们一起看看电视剧,散散步什么。

但今天,沈摇一直坐在他们中间,抱着个嗑瓜子专用神器已经嗑了有一个多小时不动弹了。

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视,还特意同他们两人没话故意找话说。

两集电视剧加广告都要演完了,都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沈兆林和王女士趁着在她爪子在神器里挠瓜子的功夫,短暂得眼神交流。

沈兆林默契得领会了王女士的意思。

沈兆林也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嗑了一口瓜子,佯装随意问起,“摇摇,今天工作还顺利吗?”

总不能开口就直截了当切入主题,怕女儿察觉。

但听到“工作”两个字,本来在看电视的沈摇忽然愣了两秒,然后才‘平静’地回答道,“顺利呀,蛮好的。”

沈兆林和王女士再次默契交换眼神。

以前每次问她考试顺利吗?

摇头——就是真的不好,不太想说话的意思。

还行——就是一般,其实不满意的意思。

弯着眼睛,要笑不笑,其实眼底都是笑意——那就是很好,非常好,十分好的意思。

至于,顺利呀,蛮好的——就是心里藏了事情。

听到女儿回答这句,沈兆林和王女士都沉默了。

沈摇是听到“工作”两个字之后才有这样反应的,说明今天晚上的异常举动和工作有关。

父母和子女之间也应当界限,有些事情不应当过度关心。

但沈摇始终刚去新部门,早前调离新闻司的事还没翻篇。

本来前两天高高兴兴的,以为这事儿过去了,现在看,工作上是还有别的事。

王女士继续给沈摇爸使眼色。

沈兆林会意轻咳了两声。

沈摇自觉转头看他,紧张道,“怎么了吧,爸?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没事吧?”

语气里都是过分关心。

沈兆林忽然觉得是不是演过了,让女儿担心了

“没事,就是,就是……刚才吃瓜子呛了。”吃瓜子呛了这种借口沈兆林自己都觉得没逻辑,赶紧趁起身去热水的功夫避开。

沈摇小声问王女士,“妈,爸他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王女士淡定摇头,“真呛了吧。”

王女士一本正经的沉稳冷静,总能让周围产生“她是对的”的惯有思维。

沈摇没细想了。

但目光看向爸爸的背影,有些担心。

沈兆林接了水回来,继续迂回,“摇摇啊,你该不是忽然“粉”上了这个叫“宋君承”的男明星了吧?”

沈摇:“???”

嗯?

“他不是都退圈了吗?这么年轻,不成熟啊。”沈兆林先占领制高点。

但沈摇一脸错愕。

她?粉上宋君承?

20212743号?

沈摇忽然相信了王女士的判断,她自己也差点被嘴里的瓜子呛到嗓子眼儿!

但沈摇这一连串的反应,让沈兆林和王女士非常放心。

惦记工作上的事,要好过惦记男明星。

这些银幕前光鲜亮丽,大多虚无缥缈。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容易被迷惑。

沈兆林仍适当叮嘱,“宋君承虽然演技好,但毕竟是在屏幕上,看看就行了,我也觉得我女儿不会这么容易痴迷男明星,下班回来在电视机面前一坐一两个小时不动弹。”

沈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