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急救
助理接到管家的来电时傅晏淮还在开会, 他一脸凝重地匆匆走到傅晏淮身边,弯下腰低声耳语两句。
等到听清后傅晏淮手上动作凝滞,他礼貌对一旁的合作方低声道, “先暂停二十分钟。”
傅晏淮进入休息室,助理迅速道, “现在已经在进行手术,老爷和夫人都还没有回来, 是严管家联系的您。”
管家联系傅晏淮, 但开会时手机放在助理那里, 现在得知消息鹿遥已经在生产了。
傅晏淮冷着脸皱眉道, “现在买最近回京城的机票…”
傅晏淮忽然停住迟迟不开口, 他想起来刚刚鹿遥的信息, 是因为看到他的回复所以才摔倒了吗。
助理迟疑道,“傅总?”
傅晏淮沉默不语,他其实没有想过要伤害鹿遥。
鹿遥其实…
傅晏淮停止思绪漫无边际地发散, 理智才是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既然这样的话。”傅晏淮的嗓音听起来有些许沙哑, “也让律师把文件拿去吧。”
或许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在文筝回来前让一切尘埃落定。
鹿遥可能暂且无法接受,但很快他就会知道,以后的生活和现在不会有任何分别。
一点点微小的不同, 相信鹿遥会理解的。
助理不敢置信地抬头, “傅总,这样会不会太…”
临到此刻傅晏淮才发觉自己竟然有些胆怯,这几个月的时间真的是被工作绊住,连一点提早回家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吗?
其实不是的,傅晏淮做商业决策从来都坚定果断,他也从未出过错, 每一次他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是这一次,傅晏淮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正确。
傅晏淮无法面对鹿遥,看到鹿遥在等他,傅晏淮会动摇自己的决心。
他不肯承认自己是在逃避,于是他挑选了一个相对来说能让自己接受的说法,“还有复学通知,一起送给他。”
这样不是很好吗,孩子未来会有一个完美的家庭,鹿遥也可以继续追求自己的人生。
傅晏淮垂眸,“去订机票吧。”
麻醉针很长,但鹿遥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年年在六个月后就已经是个很活跃的宝宝,可是从摔倒到现在,年年都没有再动过,鹿遥很害怕。
对孩子的担忧让他克制住独自一人在手术室的恐惧,早产是具有很大风险的,即使是在医疗如此发达的现在。
手术室内没有人在说话,鹿遥耳边只有各种陌生的医疗机器在发出嘀嘀的声响。
他很想开口问一问孩子的状况,但脸上还带着呼吸面罩。
许医生紧皱眉头换剪刀,一旁的护士看出鹿遥的紧绷,她低声安慰道,“剖腹手术时间不会太慢,您不必太担心。”
鹿遥尽量侧过头看着她,他的眼睛还是湿润的,护士透过呼吸面罩勉强看清鹿遥在问孩子。
护士看了看一旁的胎心监护,“孩子没有出现缺氧窒息情况。”
许医生的声线平稳又温和,“我会尽快做完手术,您别着急,孩子目前状况稳定。”
或许是为了宽鹿遥的心,护士故作轻松地又说了一句,“毕竟是s级的孩子,大概率都不会出现问题的。”
不过出生时间的确早了一点,护士有点惋惜,有钱人家的孩子竟然会出现这种问题。
不管是不是安慰,鹿遥面上总算勉强笑了一笑。
或许也是注意到了鹿遥的紧张,许医生开始时不时地和鹿遥说一些轻松的话题,帮助鹿遥转移注意力。
没有过太久,鹿遥觉得进入手术室大约还不到一个小时,许医生就开口让护士出去通知管家在手术室外等待。
鹿遥努力转了一下头看向医生,许医生温声道,“孩子很快就能出生,早产儿需要评估身体各项机能,所以一出生就需要送到观察室的育婴箱里,这是正常流程,您不必太担心。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
鹿遥的心瞬间提起,这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鹿遥一直都有些头晕,现在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许医生见状只能加快动作,“您再为了孩子坚持一下。”
护士匆忙走出手术室,却没有在门外看见管家。这家高端私立医院就是傅氏集团的衍生产业,傅家人医院的人都认识,但手术室外这个西装笔挺的人护士却不认得。
护士谨慎道,“请问您是…”
“我是傅总请来代理签署合约的律师。”
陈律师对护士微微一点头,“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鹿先生签署,手术完成了吗?”
护士一时也懵了,“还没有,您可以先到病房等待。”
“不了。”傅晏淮交代在他赶到医院前合同签署完成,陈律师虽然也惊叹傅晏淮的冷血,但雇主的要求他不会拒绝。
“手术完成后方便让我进去一下吗?”
护士蹙眉道,“这需要问医生。”
陈律师后退一步,“那请您尽快。”
护士走进病房,手术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一步,她在离医生两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住脚。
“呼吸,对,深呼吸,好——”
许医生小心翼翼把孩子取出来,鹿遥拼尽全力往床尾的方向看,可是却被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鹿遥摘不下来呼吸面罩,他最大音量地问出来,别人也只能听到含含糊糊的声音。
“年年,年年为什么没有哭?”
许医生神情严肃地把孩子倒提起来拍脚底,护士不敢再拖,她咬牙上前低声道,“门外有一名律师,说要进手术室给鹿先生签署文件。”
许医生差一点就要骂娘了,什么文件要在这个时候签,要不是傅晏淮是顶头老板,许医生真想骂一句有毛病。
孩子迟迟不哭,许医生当即道,“开抢救室。”
护士抱住孩子仓促往外走,医生给鹿遥进行伤口处理和缝合,她不能耽误太久的时间,因为鹿遥的状况也很糟糕。
“告诉他,缝合结束后换无菌服进来。”
手术室内一时乱极了,鹿遥眼前的景象都在转,但他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他没有听到年年哭,为什么会送去抢救,他的孩子怎么了。
许医生语速极快道,“孩子出现窒息表现,我们要上外部辅助呼吸机械,后续孩子也需要在监护室进行观察,您可以在病房外探视。”
鹿遥的面色更加苍白,许医生不忍心再看。
许医生尽最快速度处理好伤口,她终于上前短暂摘下呼吸面罩,鹿遥没有注意到此时护士都已经在往外走。
“还有一份文件要您签署。”
许医生也不知道傅晏淮此时此刻在哪里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孩子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她无法给出鹿遥肯定的安慰。
她看着有些疲惫,但口罩很好地掩饰了这一点,“然后您可以好好睡一觉。”
鹿遥不想睡觉,他想要自己的宝宝。
他勉强开口,“年年…”
医生俯下身道,“孩子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您也要努力恢复自己的身体。”
陈律师没有给鹿遥留太多缓解情绪的时间,他走进手术室,许医生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离开,只是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
以防鹿遥情况出现意外,她要好好看着鹿遥回到病房连接监护仪器。
鹿遥的虚弱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律师也禁不住吃了一惊,不过各色见不得人的事他见过太多,陈律师深吸一口气后还是拿出来一份文件。
“请您在末尾页签一下自己的名字。”
鹿遥看不太清上面的字,也拿不动文件,他的声音很微弱。
“是晏淮让您来的吗?他回来了吗?”
“是。”陈律师含糊道,“傅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这份文件是傅总早就让我准备好的。”
陈律师把那份文件递到鹿遥眼前,“请您签一下,笔在这里。”
律师的本意是想让鹿遥仔细看一看条款,有些财产的分割对鹿遥还是很有利的,但鹿遥只看清了封皮上的五个字,离婚协议书。
从那一刻起,鹿遥彻底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但是空茫没有焦点。
“为什么。”
鹿遥的声音很轻,“因为我没有照顾好年年吗。”
还是他做错了什么呢。
律师只是沉默地翻到最后一页,“傅总只是希望利益最大化,您的生活状态不会发生改变。”
鹿遥只是迷迷糊糊地想着,其实傅晏淮没有必要这样做的。
在他生产过后来送上协议,其实在其他的时候他也会同意,他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鹿遥感觉自己的手里被塞了一支笔,他最后勉强说出一句,“他只想要一个孩子。”
这句话的回应鹿遥没有听到,但这也已经不重要了,鹿遥的眼前其实已经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他从来不知道只是抬起手都是这么累的事。鹿遥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陈律师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刺鼻的血腥味透过口罩刺激他的神经。
陈律师的声音伴随着刺耳的机器警报声响起,“医生!”
许医生内心崩溃但直接按下呼叫,陈律师被一拥而入的护士请出手术室。
“心率过低,注射止血缩剂。”
“继续输血,止血绷带。”
许医生转头随便冲着身后问道,“孩子状况怎么样?”
一名护士连忙道,“目前生命体征已经恢复,正在做检查。”
许医生紧缩眉头,生命体征恢复不代表完全健康,早产儿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离开保育箱。
“注射凝血因子。”
许医生疲惫道,“再去问问,傅总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第42章 第 42 章 腺体
鹿遥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他眨了下眼睛,等了一会眼前景象才渐渐清晰。
他艰难地侧头往边上看了看,身体的异样让他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经历。
到了这个时候, 鹿遥反而没有眼泪了,移动过程中后颈轻微的刺痛让他回归清醒。
鹿遥努力想把呼吸面罩摘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闻到了白冷杉的味道, 这是他现在最不想接近的东西。
但他还没有拽下来房间门就被匆匆推开, “鹿先生!”
许医生身后跟着很多人, 她先到床边仔细看了一下鹿遥的各项指标。
鹿遥就没有再动, 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医生一一看过数据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小心斟酌语气道, “鹿先生,您已经昏睡了三天了。孩子没事,已经醒了, 但是器官未发育完全, 不能出保育箱。”
鹿遥确定自己真的闻到了傅晏淮的信息素味道, 他极其抗拒地别开头,想把呼吸面罩拿下来。
许医生连忙制止他的动作,“您现在还不能摘, 是戴着不舒服吗?”
鹿遥静静看着她, 手却没有松。
许医生束手无策道,“那给您换其他型号的吸氧器?”
隔着面罩,鹿遥的声音很模糊,“不要,有…信息素。”
许医生沉默一瞬,“您需要alpha的信息素来帮助稳定腺体。”
产后的omega信息素水平值会经历极大落差, 而腺体又很大程度关联身体健康,所以另一半的信息素安抚是极为重要的。这个过程往往要持续一个月到半年之久,要视omega身体情况恢复程度而定。
许医生也难以理解傅晏淮为什么忽然做出这样的事,虽说鹿遥的身份和傅家的确不匹配,可…
许医生在心中叹气,天之骄子顺风顺水长大,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每一处都该是完美的。
鹿遥仿佛没有听见许医生的话,他继续拽那个面罩,他此刻不想沾上一丁点和傅晏淮有关的东西。
许医生向后稍稍回头,护士都悄悄从房间里出去,许医生到底还是不忍心,把面罩短暂摘了下来。
鹿遥的眼神看起来很清明,“宝宝还好吗?”
许医生宽慰他道,“各项机能都在正常值内,您不用担心。”
鹿遥挣动了一下要下床,“我去看看他。”
许医生当然不敢让鹿遥再折腾,她俯下身急忙道,“无菌病房内是不允许探视的,今天的探视时间已经过去了,等到明天可以拍视频给您带出来。”
许医生很担心鹿遥受到刺激再次出血,孩子现在还在打针,身上还有仪器,她怕鹿遥见了情绪激动。
许医生看鹿遥还是执意下床,她再三保证,“傅总也回来了,傅总见过孩子。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您还怕他照顾不好孩子吗?”
鹿遥忽然红着眼睛看她,“是傅晏淮让你来说这些的吗?”
许医生没有忽视鹿遥眼底的敌意,她惊愕之下手松了松,“不是,您…”
鹿遥不相信,他现在谁的话都不相信。
鹿遥积压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年年也是我的孩子,凭什么不让我见他?!”
许医生承诺道,“明天,明天探视时间一定可以。”
鹿遥不想听这些,他只想确认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健康,医生说的话他不信。
许医生一筹莫展直起身,她为难地从旁边抽屉里拿出复学通知书。
“其实,律师还有这份文件要给您的。”
许医生想让鹿遥尽可能安下心,“所有的事情都会得到妥善解决,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身体,您不能再折腾了。”
鹿遥咬牙紧紧盯着那个复学通知,他看着许医生问道,“这是用年年换来的吗?”
许医生愣住,“什么?”
鹿遥抬手用力把它推开,薄薄的纸轻飘飘落在地上。
“我不要,我要年年,我要我的宝宝。”
鹿遥不喜欢这里,医院什么都没有,没有他的爱人,也没有他的孩子。他所期盼的一切在此刻全部化作泡影,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没有。
既然什么都不会拥有,又为什么让他误以为自己曾经得到过。明明他的愿望也很微小,他只是,他只是太渴望拥有自己的家了。
这里不是鹿遥的家,傅家老宅不是,傅晏淮的别墅不是,鹿家也不是。
京城这么大,却没有能容纳鹿遥的地方,医院的一切都让他感到窒息,他好想回家。
连接在鹿遥身上的仪器又开始发出嘀嘀的警报声,鹿遥呼吸急促,许医生顾不得其他还是把呼吸面罩又重新给他戴好。
许医生只能道,“傅总…如果您想和傅总谈谈,我可以代您联系。”
鹿遥抗拒地别开头,许医生只好加大安抚成分让鹿遥平稳下来。
白冷杉的味道清晰又浓郁,鹿遥却只觉得可笑。
他再也不想要闻到这个味道了。
许医生走之后鹿遥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他沉默地抬起手臂,上面绑着很多线,还连着一个吊瓶。
身上还是没有什么力气,身上奇奇怪怪的仪器很多,他都不能侧躺着蜷缩起来。
这里的一切都让鹿遥无所适从,产后的omega处于极度敏感又警惕的状态。身体毫无抵抗地接受白冷杉信息素和心理上的抵触让鹿遥时刻紧绷,尽管氧气源源不断输送,鹿遥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许医生关上门就直奔监护室,玻璃窗很大,足够外面站着的人看清里面的景象。
小小的婴儿不断挣动着哭泣,由于太小怕针管脱落,护士不得已松松用医护带绑着他的一只手。
或许是姿势不舒服,年年总是在哭。
许医生走到傅晏淮身后道,“傅总,鹿先生情绪还是很激动,我觉得…”
她看了一眼年年的状况,斟酌语气道,“不如等明天挑孩子状况好一些的时候,录一点点视频?”
傅晏淮一直皱着眉,孩子的情况出乎他的意料,鹿遥会大出血他也没有想到。陈律师为了尽快完成雇主的要求缩短了时间,傅晏淮不想当面逼迫鹿遥签署离婚文件,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想,总之他把这个难题抛给了律师。
但律师不包含任何私人感情,所以出现了一些和预期的偏差,傅晏淮此时有些后悔。
他停顿几秒后才问医生,“我现在去看他,可以吗?”
许医生迟疑道,“鹿先生似乎不太想见您…”
这句话让傅晏淮陷入沉默,鹿遥不想见他?
看来这次鹿遥真的很不高兴。
傅晏淮从未想过要鹿遥离开,他顿了顿道,“那我明天带着孩子的视频去见他。”
“还有就是。”许医生小心道,“鹿先生抢救后严管家就联系了文夫人,刚刚文夫人问了我鹿先生的恢复情况。”
“你直说就好。”傅晏淮不觉得文筝会过多过问这件事,当初他结婚文筝和傅际中也没有说什么。
“等她回来,我会和她解释的。”
许医生很质疑这能不能解释得清,不过幕后大老板的家事也轮不到她过问,“好的。”
傅晏淮捏了下眉心,“你们照顾好他。”
这个他很明显指的是鹿遥,许医生其实没有从傅晏淮身上体会到太多对孩子的关爱,但他做的这些事又好像表现得对孩子很在乎。
许医生虽然迷惑但依然照办,“我一定尽力。”
晚上鹿遥输了最后一袋液,他侧头轻声问护士道,“今天没有了吗?”
护士小心道,“是的,换药要到明天上午。”
鹿遥收回手,他有些恹恹,“我要睡觉。”
他加重语气强调,“你们都离我远一点。”
护士很显然不知所措了起来,鹿遥从孕期到现在一直都在这里做检查,他的性格孕产科的医生和护士都是清楚的,鹿遥从没有这样冷脸的时候。
护士担忧道,“这是私人病房,整层只有这一间,如果我们都离开,万一您晚上有不舒服…”
鹿遥打断她,“我不需要。”
护士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等她临出病房门的时候,鹿遥忽然轻声问了一句,“监护室在哪里?”
护士答得很快,“就在三楼,等您身体好一些就可以去看小少爷了。”
鹿遥没有回答,医院都不让他看年年,那他就自己去看。
鹿遥等到夜深才缓慢翻身,今天白天他借着要上厕所起床站了一下,不过许医生很快就让鹿遥借着回去躺着休息。
其实产后适当行走有助于恢复,但鹿遥失血过多,而且他身体一向又都不太好,这样会容易晕倒。
鹿遥撑着床慢慢坐起来,他把身上所有的线全部拆掉。刚刚站起来时还有些头晕,鹿遥撑住一旁的桌子缓了很久。
鹿遥有点冷,他随手从一边的柜子里拿了件外套出来,然后十分缓慢地走向门口,拉开门。
傅晏淮不会对他说真话,医生只听傅晏淮的,鹿遥想看到自己的孩子,他迫切地现在就想见到,而不是再等到明天。
“三楼监护室。”鹿遥裹紧外套进入电梯,走这一段走廊就让他有点虚弱,他喃喃地看着电梯下降,“我还没有听到他哭呢。”
但他不知道,他在拔掉仪器的同时护士休息室的警报器就已经开始响了,不仅仅是三楼,每一层都在飞速开灯。
电梯平稳停下,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鹿遥听到护士焦灼的声音,“鹿先生问过我监护室的位置!”
鹿遥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按键直接关上门。
三楼的嘈杂声在电梯门关上后还是可以听到,护士和医生都在找他。
就像他怀孕和生产一样,鹿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暴露在众人眼前,傅晏淮可以随意隐瞒他做任何事,医院也可以瞒着他不顾他的意愿抱走孩子和让他签离婚协议。
鹿遥的脸色不正常地泛红,他的思绪陷入混沌,外面气体的混杂让身体下意识地发出警告让他远离。
呼吸机和白冷杉信息素可以保证空气的纯净,鹿遥不知道产后最重要的是维持腺体正常运转。
腺体贴不能完全阻隔信息素的泄露,这些平常微小难以注意到的味道在此刻却能轻易刺激腺体。腺体敏感地察觉到了空气中各色信息素,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腺体先一步接收了这些。
鹿遥觉得这里不安全,一点都不安全,他裹紧外套,呼吸急促环视电梯。
他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
巨大袭来的危机感促使他离开这里,医院外面很黑,他跌跌撞撞在草地里走,在他身后,医院的灯彻底亮了起来。
鹿遥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烧了,他本能地朝着人少的地方走,树木的清新味道让他勉强恢复几分理智。
他缩在阴影中回头,不知道自己该回去还是离开。
短短几天发生的所有在此刻清晰且不受控地一点点在脑中浮现,鹿遥尝到了咸涩的味道,是他自己的眼泪。
医院的光映照出鹿遥脸上的泪痕,他哽咽地哭泣,“傅晏淮,我讨厌你,傅晏淮…”
“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第43章 第 43 章 L市
这家医院鹿遥来过很多次。从家到医院做孕检, 再从医院回家,每月固定往返,没有一次缺漏。
但今天, 大约是最后一次了。
傅晏淮的别墅此刻在鹿遥眼中变得十分陌生,他站在侧门仰头看着这栋房子, 好像今天才仔细地第一次看清它的样子。
鹿遥有点晃神,他忽然想起在最开始的时候, 刚刚和傅晏淮结婚, 他每天从侧门出去, 走到最近的共享单车位, 再坐一班公交, 然后再走到甜品店。
好像也没有隔多久, 不到一年的时间,再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腺体的闷痛和高烧让鹿遥很虚弱,但他却没有停下, 而是凭着记忆推开侧门, 走过后院的草坪。
这里直接连通走廊, 最边角的屋子就是他的房间。
或许他早就该意识到的,傅晏淮的卧室只是傅晏淮的卧室,他其实从来就不属于那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条路线还是和从前一样遇不到任何一个人, 今天的别墅格外安静, 一盏灯都没有点开,鹿遥迟疑地按下初始密码,房间门开了。
鹿遥住在这里的时候还是个beta,房间应该只是每月按例打扫,鹿遥什么都没有闻到。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如潮水一般席卷全身,鹿遥打开柜子喃喃, “还都在。”
傅晏淮不喜欢他的旧外套,傅晏淮喜欢他穿深蓝色的绸缎面料,傅晏淮说鹿遥这样穿很漂亮。
他从身后抱着鹿遥,白冷杉和焦糖信息素紧密缠绕融合,鹿遥就满心甜蜜地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鹿遥蹲下身捡起自己的外套,液体滴在上面晕出一圈一圈的深色痕迹。
一场美梦竟然需要这么大的代价才能换到,鹿遥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了。
除了这一身衣服,鹿遥什么都没有带走,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
鹿遥买了一张到L市的高铁票,但他没有坚持到目的地,身体状况远比他预料的要糟糕。
先是焦糖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散,为了不影响到同车厢的乘客,鹿遥不得不临时购买了新的腺体贴一层一层覆盖。但腺体的闷痛很快转为尖锐刺痛,产后信息素十分不稳定,而且傅晏淮又是s级,鹿遥承受的痛苦要比其他低等级更大一些。
如果单纯只是疼痛和发烧鹿遥还可以勉强坚持,可三层腺体贴都已经无法挡住信息素的味道,鹿遥不得已把自己反锁进卫生间,他浑身泛冷地靠在墙上努力不让自己滑倒。
鹿遥在最近的站点下车,信息素紊乱的滋味很不好受,他身上很冷脸却很烫,鹿遥浑浑噩噩进入酒店房间后就晕倒了。
这期间的时间过得很混乱,鹿遥只记得自己清醒的时候满屋子都是焦糖苦涩的味道,腺体得不到alpha抚慰只顾着拼命制造信息素,滞空的疼痛让鹿遥难以忍受。
他选择了购买抑制剂让腺体安静下来。
鹿遥不知道自己一共打了多少针抑制剂,他真正恢复意识时自己是在床边趴着,地上有很多空的针管。
鹿遥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他慢慢动了一下,茫然抬起头。
什么味道都没有,他什么都闻不到了。
鹿遥迟疑碰了一下自己的后颈,以前腺体充盈着满满当当的腺体/液,但现在像是一潭死水。
鹿遥恍然大悟地喃喃,“没有信息素了。”
他在原地坐了很久才自嘲地笑了一下,“也好,抑制剂和腺体贴也是很贵的。”
没有信息素,就不用买这些了,也不错。
他和傅晏淮关系的转变始于那场谁也没有意料到的发情期,结束于这个坏掉的腺体。
医院在鹿遥不见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傅晏淮,傅晏淮是从公司赶过来的。
“傅总!”许医生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慌张,“鹿先生他…”
傅晏淮直接上楼一把推开病房门,空荡荡的床铺让他猛地止住脚步。
他转过头压抑怒火冷声问道,“你们就是这么照看病人的?”
许医生闭了闭眼,“是我们的疏忽。”
这一层走廊的休息室内仍然有护士在,可电梯在走廊的另一边,等护士到房间查看的时候,鹿遥大概是已经下楼了。
许医生紧接着又急切道,“可是傅总,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鹿先生找回来。他刚刚生产完又失血过多,如果没有信息素安抚会对身体造成很大损伤,您…”
傅晏淮深吸口气,他意简言赅道,“调监控。”
他接着转头吩咐助理,“查他名下今晚有没有离开的机票。”
傅晏淮的镇定让许医生稍稍放心了一些,但她还是提醒傅晏淮,“孩子需要鹿先生的信息素,凌晨三点就需要加上,生产那天提取的腺体/液已经用完了。”
原本明天要继续抽取一点点合成安抚剂的,这样既能保证孩子状态平稳,也不会伤害到鹿遥。
这也是一定要傅晏淮信息素辅助鹿遥腺体的原因,傅晏淮在这一方面倒还算利索,抽他的腺体/液很干脆。
“用人工安抚剂代替吧。”
傅晏淮一直冷着脸,他一不耐烦往下看人就显得我脾气很坏,许医生当即不敢再说什么。
助理很快就再次出现,他匆匆走近道,“傅总,查到了,有12:43从京城到L市的高铁动车票。”
12:43,傅晏淮看了一眼时间,赶不上了。
他捏了捏眉心,“直接买机票到L市等着。”
许医生担忧道,“到L市恐怕要十个小时,鹿先生的身体禁不住。”
傅晏淮闻言看向她,“既然禁不住,你是怎么会让他自己跑出去的?”
走廊内一瞬间安静下来,傅晏淮s级的威压感很重,许医生虽然是beta,但也有点冒冷汗。
停顿许久傅晏淮才饱含怒火道,“这件事交给院长处理,我要听到一个满意的答复,让他明天来见我。”
傅晏淮头也不回转身离开,许医生心凉了半截,“完了完了。”
但她很快又忍不住道,“还没恢复怎么就去那么远的地方,真是胡闹。”
归根结底这事还是得怨傅晏淮,许医生倒不担心处罚,她是鹿遥和孩子的主治医师,护士也是跟着她的团队,许医生估计就是要扣绩效。
但是鹿遥…
“这孩子,原本身体就不好。”
文筝在鹿遥离开的第二天赶回京城,她一下飞机就连同傅际中一起赶到医院。
此时助理已经到L市,不出意外的话,鹿遥今晚就能回到医院。
许医生看见文筝比看见傅晏淮还心虚,文筝的高跟鞋走起来声音十分清脆,她站到许医生跟前匆忙问道,“小鹿呢?他现在恢复怎么样?孩子在哪?”
许医生含糊道,“在三楼,从这边上楼。”
文筝走得很快,她心焦道,“好端端的,怎么还能从楼梯上摔下去呢?傅晏淮呢?他在陪小鹿?”
许医生打哈哈道,“是啊,傅总最近也很忙…”
文筝很快就被监护室里的小婴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她激动地快步走上前,隔着玻璃看着年年,眼神变得心疼起来,“怎么这么小啊,还在打针,打的是什么?”
许医生低声道,“都是早产儿常见的维护心肺的…”
“妈。”
文筝闻声回头,傅晏淮一晚没睡,眼底隐隐有血丝,下巴也冒出来点胡茬。
但文筝不大心疼,这么老大一个alpha,文筝觉得没什么可心疼的。
她恋恋不舍又回头看了两眼孩子,“你怎么下来了?小鹿呢?你不陪着他?”
傅晏淮一时陷入沉默,文筝回头蹙眉催促了一句,“你说话啊。”
傅际中补了两句,“早产很伤身体,你可要让鹿遥好好休息一阵子。”
傅晏淮深深看了孩子一眼,文筝心中咯噔一下,她面色严肃下来,“怎么回事。”
许医生给周围的护士使眼色,大家都悄悄退了出去。
傅晏淮垂眼看着地面,“鹿遥昨夜从医院离开了。”
文筝不可置信地提高音量,“离开?他去哪儿了?”
“L市,不过您放心,我很快就会把他带回来。”
傅际中也皱着眉看着傅晏淮,文筝的脸彻底沉了,“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
文筝如果想查,很快就能查出前因后果,况且傅晏淮也从未想过要瞒着。
他顿了顿,平静开口道,“在生产后,我给他签了离婚协议…”
“啪!”
这应该是傅晏淮有记忆以来文筝第一次打他巴掌,傅际中也没有办法再看孩子了,他难以理解道,“离婚?谁让你离婚的?”
文筝竟然一丝怒气都没有,她冷冷甩了一下手又放回身前,“为什么早产,接着说。”
文筝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傅晏淮尝到了血腥味。
“因为一篇我和H市地产商孩子的合照报道。”
文筝怒极反笑,“傅晏淮,你真是长本事了。”
傅晏淮没有说自己错了,也没有说要改,他沉默一瞬道,“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你以为你是谁,对着鹿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文筝不客气道,“你让人家离婚就离婚,让回来就回来?”
傅晏淮抿唇,“我没有想过让他离开,我只是换一种更适合彼此的生活方式。”
傅际中深深地震惊了,“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他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我会单独给他购置一份产业,只要他…”
文筝选择用另一巴掌打断傅晏淮的话。
文筝懒得听傅晏淮的心路历程,“我会把所有事情都查清楚,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必须把鹿遥带回来。傅晏淮,你有没有心啊,他刚刚生过一个孩子,你敢让他就这么走了?!”
傅晏淮无可辩驳,他内心一直坚持的东西在此刻动摇,“助理已经到L市了,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文筝真是一眼都不想看他,助理的电话终于姗姗来迟地响起,“傅总!”
傅晏淮不愿意承认的焦急让他下意识脱口而出,“鹿遥找到了吗?”
助理的声音清晰传到三人耳中,“鹿先生没有到过L市,他很可能在途经的某一站提前下车了。”
傅晏淮的笃定和自信终于土崩瓦解,他怔愣反问,“鹿遥不在L市?”
文筝只不过出去旅游了一个月,回来就发现孩子早产了,傅晏淮和鹿遥离婚了,现在鹿遥人还不见了。
文筝气得连连冷笑,“从现在开始,到小鹿回来之前,年年都由我来照顾,你休想接近孩子一步。”
“你不是喜欢公司吗?不是喜欢H市的omega吗?行,我管不了你,你以后就和公司过日子去吧。”
第44章 第 44 章 小狗
四个月后。
京城的周边小城市, 周三下午。
姚骏边系围裙边道,“真是抱歉今天来晚了一点,你还没有午休, 先去吃饭吧。”
鹿遥的脸藏在口罩后面,他轻轻摇头, “没关系。”
他给姚骏看了今天下午要用的订单,然后把已经做好的部分低声告诉他。
把蛋糕胚推过来的那只手很瘦, 虽然戴着帽子和口罩, 但仍然能看出鹿遥脸色很苍白。
姚骏忍不住道, “好, 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 下午没有那么多活, 应该能提早关店。”
鹿遥只是小声答应过就默默离开,他走到休息区换上自己的外套。但他没有去吃午饭,只是开了店的后门在台阶上坐着。
鹿遥没能在L市下车, 在快捷酒店生了一个星期的病, 他没有更多体力继续到达原本的目的地。
而且车票价格也并不便宜, 鹿遥的存款没有太多。
好在找工作和租房子的过程都出奇地顺利,可以说鹿遥人生中鲜少有如此幸运顺风顺水的时候。房子的地理位置和装潢布置都很合适,租金也比其他同等的便宜很多。
新的蛋糕店老板人很好, 还帮鹿遥先垫付了一个月的租金。
而且, 这里也离年年近一些。
虽然鹿遥看不到傅家的继承人小少爷,但京城周边流行起小道八卦总比L市更快,鹿遥在犹豫的时候听到顾客和店老板闲谈,说傅家大办了满月宴。
鹿遥就不再舍得离开了。
鹿遥把脸埋进膝盖里静静坐了一会,现在的工作强度其实并不高,但弯腰站一上午还是让他感到头晕, 腰也特别酸。
而且也有身体没完全恢复就跑出来的原因,鹿遥现在很容易生病。
等到头不那么晕,鹿遥才抬起头看着远处愣神。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也不是很饿,但是不吃东西下午就会更晕,生病吃药又是额外的开销。鹿遥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隔壁便利店买一碗泡面。
这里虽然离京城不是特别远,但却是一座生活节奏十分缓慢的小城市。今天是工作日,蛋糕店的后巷极少有人经过,鹿遥端着泡面坐回台阶上,他沉默地等泡面泡好。
鹿遥无意识地打开软件新闻界面——傅氏集团有什么动向都会有报导,比如年年的百日宴会鹿遥就是在手机上看到的。
但除了那一次,鹿遥就没有再看到过有关的娱乐新闻,尽管如此,他依旧养成了这个寻找相关信息的习惯。
这三个月唯一算是好事的事情就是腺体彻底坏了,鹿遥没有再在这方面支出哪怕一分钱的账单,他也没有去过医院检查,鹿遥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回归成为beta,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安静。
泡面泡好了,鹿遥打开吃得很慢,从生过年年之后他的胃口就变得很弱,姚骏每次看见鹿遥都觉得他实在太瘦了。
今天的泡面也没能吃完,鹿遥只吃了一半,他随手把剩下的泡面放在一旁。午休时间有一个半小时,鹿遥不着急回去。
他打开购物软件继续对比几款修复疤痕的药膏,鹿遥迟疑地又仔细看了看,“这个看起来好像好一些。”
剖腹产的疤痕还是有点痒,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要换季的原因,那道疤最近开始泛红。
鹿遥看了两眼价格,下不定决心买,他有点心疼地小声自言自语,“好贵。”
鹿遥果断换了另一款购买,他十分专心地看着手机,没有注意剩下的半碗泡面吸引了一位新奇的蛋糕店顾客。
一只白色毛绒绒的小奶狗闻着红烧牛肉的味道磕磕绊绊走过来,它在距离鹿遥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左歪头又右歪头地看鹿遥。
鹿遥没有注意到它,它实在太小了。
小狗就用嘴努力去拱泡面盒子,但是台阶比它高它碰不到,小狗的尾巴摇得像拨浪鼓,哼哼唧唧地把泡面越推越远。
鹿遥听见动静低头,然后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和小狗湿漉漉漆黑的眼睛四目相对。
小狗先有点害怕地后腿两步,但还是抵不过泡面的香气,它摇晃尾巴怯怯往鹿遥脚边走了两步。
“好可爱啊。”
小狗的耳朵脑袋鼻子整个身体都是圆圆的,毛毛白白软软的很蓬松,鹿遥犹豫地伸手,想摸摸它的脑袋。
小狗仰起头,嗅了嗅鹿遥的手心,然后用头顶的毛毛去拱鹿遥的手。
小狗热乎乎的,鹿遥撸了两下小狗头之后狗狗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脸。
鹿遥短暂地忘记一切,他把小狗抱到自己腿上,“你从哪里来的,你妈妈呢?”
他抱着小狗站起身,街上还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大狗。
小狗乖乖缩在鹿遥臂弯里,两只眼睛像黑豆豆,探出来一点看着外面。
“你这么小,是从哪里跑来的。”鹿遥转悠了两圈,还是没能发觉小狗是从哪来的。
他抱着狗又走到隔壁的小超市,老板娘正吹着电风扇看电视。
“您刚刚有看到有人从这边经过吗?”
老板娘显然是认得鹿遥的,她看见鹿遥怀里的小狗愣了一下,“没有啊,这大中午的,哪能有人来呢。这小狗还挺可爱,嘬嘬嘬。”
小狗怂怂嗷了一声,把嘴筒子插进鹿遥手臂的缝隙里,不动了。
鹿遥为难道,“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出现了,我还想这是不是有谁养的。”
“那不可能。”老板娘嗨了一声,“这一片都没有下了小狗崽的,可能是哪跑来的流浪狗。”
鹿遥低下头,小狗偷偷摸摸也看他,小尾巴摇啊摇。
老板娘噗嗤一声笑出来,“既然喜欢就养着玩,这么小的狗,如果是不小心跑丢的,主人早就跑出来找了。”
鹿遥心软软的,它这么小,还是个小宝宝,一定很害怕吧。
于是今天鹿遥多了一笔额外的支出,一根给小狗的火腿肠。
鹿遥租的房子离蛋糕店不是很远,他把小狗带回家后找出一个纸箱,小狗扒着纸箱的边缘站起来对着门口的鹿遥呜呜咽咽。
鹿遥又走回来拍拍它的头,“晚上下班我就回来,你自己在家要乖乖的哦。”
京城傅家祖宅,文筝抱着年年坐在沙发上,年年睡着了。
文筝看起来有几分憔悴,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许医生怎么说?”
傅际中摇摇头,他叹了口气,“人工安抚剂不是信息素,只能短暂骗过年年,他还是会察觉到不对。”
年年在监护室里住了将近一个月,按理来说,s级的后代等级怎么也不会太低,可年年的发育速度却比正常的水平值还要慢。
文筝不放心傅晏淮自己照顾孩子,而且傅晏淮现在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她就直接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
可年年每次入睡都极其困难,需要人哄到精疲力尽,他哭都哭不出来才能勉强入睡。
许医生说,这是因为人工安抚剂作用有限,在出生后第一个月是最需要生父信息素的时候,在这一期间年年过多地接受了人工代偿信息素,这造成了年年的混乱和缺乏安全感。
文筝无可奈何地低头看着年年,他皱着小眉头,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白色的小鹿玩具。
“这个玩具小鹿很喜欢。”文筝低声道,“他经常拿出来玩,大概沾上了信息素的味道。”
傅际中有些头疼,“可是这都过去快四个月,味道早都没有了。”
是的,四个月的时间信息素肯定已经消散了,可是年年还是执着地一直一直抓着这个玩具,只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拿走清洗。
文筝蹙眉抬起头,“傅晏淮呢,住到公司里去了?”
傅际中心疼孩子,他忙着看年年,心不在焉道,“谁知道,估计是吧。”
文筝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了,傅家要过不下去了?他真和公司过日子去了?”
傅际中忍不住道,“不如直接让鹿遥回来,反正都已经找到他了。你也看到了,他每天生活轨迹都还算正常,他也想孩子。”
文筝心烦意乱道,“傅晏淮把人给赶走,我到了二话不说让他回来,这成什么了?咱们理亏,你要让人回来,总得问问他愿不愿意,如果他不愿意呢?”
说到底,文筝当然还是希望鹿遥回到京城,可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如果鹿遥当初愿意留下,那他何必刚生下孩子三天就走了。
傅际中也沉默下来,文筝下定决心道,“你让傅晏淮回来一趟。”
傅际中随口问道,“什么时候?”
文筝冷笑一声,“现在。他给鹿遥挑了工作挑了房子,又拜托人照顾着,我不信他放心得下鹿遥自己一个人。”
文筝先傅晏淮一步找到了鹿遥,她没有避开傅晏淮,当着他的面要给鹿遥安排在那边好好住下。
是傅晏淮拦住她,主动开口,他想做这些。
文筝又匪夷所思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傅际中想也没想道,“这我可不知道。”
年年忽然挣动了一下,文筝赶忙拍着他哄,但年年还是醒了。
这个年纪的小婴儿睡觉应该很沉,但年年却特别容易被惊醒。
年年醒来紧紧揪着小鹿的鹿角,精疲力尽地小声哭。
文筝心疼得不行,“孩子这样怎么能行呢,哭都没有力气。”
文筝十分愧疚,鹿遥千辛万苦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现在却养成这样。
“来来来,换我抱抱。”
傅际中比文筝还不会哄孩子,但现在也急得自己上手了。
年年哭得一抽一抽,眼泪淌得满脸都是。
文筝当即道,“把傅晏淮叫回来,让他看看,因为他,小鹿和孩子都成什么样子了。”
第45章 第 45 章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蛋糕店果然提早关门, 鹿遥在回家前特意找到了一家宠物店,在里面买了笼子狗粮等一系列宠物用品。
这些东西杂七杂八加在一起也很沉,鹿遥多花了几块钱骑单车, 好在住的地方在一楼,鹿遥成功一个人给小狗购置了新家具。
鹿遥把小狗抱出来, 新的笼子铺了软软的垫子,鹿遥还按照宠物店老板的交代留出了上厕所的位置。
“要用羊奶泡, 现在应该是软的了吧。”
鹿遥迟疑地戳了戳, 小狗欢快地满屋子跑来跑去, 最后在鹿遥脚边一趴摇尾巴。
鹿遥笑着看它, “饿了是不是, 来吃饭吧。”
小狗吭哧吭哧吃得很香, 鹿遥摸了两把它软软的毛,小狗热乎乎的,“好像一坨奶油。”
鹿遥再次认同自己的话, “你就叫奶油。”
奶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名字, 它吃完了饭还珍惜地把狗盆舔了一遍, 最后咣当坐好歪头看着鹿遥。
鹿遥把奶油抱到怀里,养一只小狗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合适的事。
可爱的小动物能让他短暂忘却生活的难过,它的舔舐或许也能治愈他的伤痛。
鹿遥的手偏凉, 小狗嗅着这股凉凉的味道追逐他的手掌玩。
“我没有家, 你也没有。”鹿遥点了点奶油的小脑袋,“现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啦。”
鹿遥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他更加迫切想要开一家自己的甜品店,最好还能拥有一间自己的小小屋子,能容纳他和奶油就可以。
鹿遥对着漆黑的小狗眼承诺道,“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他没有保护好年年, 都是他的错,这次他一定不会让小狗也受到伤害了。
他会和奶油一起过上普通又幸福的生活。
奶油来到新家的第一天适应良好,在空荡的屋子里适应不好的另有其人。
这四个月傅晏淮都很少回家。
最开始是年年一直住院,没有了鹿遥,年年对信息素的需求更加挑剔。他在鹿遥肚子里的时候,焦糖和白冷杉信息素一直平衡又源源不断地供给,这样的环境本该一直提供到年年能独立自然面对这个世界,但这个美好的乌托邦却在出生那一刻就骤然失去了。
傅晏淮每天都会在医院度过漫长的时间,他看不太出来孩子像谁,早产的孩子太小了,眼睛睁开的时间也很短。
那一个月傅晏淮的颈侧每天都贴着促进伤口恢复的用药型号腺体贴,alpha提取腺体/液要比omega更费力些,粗长的针管需要穿透脖颈的筋肉刺入腺体,颈侧大片消不掉的淤青看着很吓人。
但年年需要的还是鹿遥。
别墅内很安静,一盏灯都没有开。以前鹿遥在的时候也很安静,但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傅晏淮停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
他不得不承认,鹿遥在和不在带来的分别,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么轻描淡写。
管家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他默默把灯打开。
那天送鹿遥到医院,管家给文筝留言过后还要忙着安排人把产后需要的东西购置齐全,律师说他是代傅总前来的人,管家就放心地让他在手术室外等着。
管家对傅晏淮这个举动非常不理解且不赞同,他幽幽道,“傅总,您回来了。”
傅晏淮淡淡嗯了声,抬脚重新迈进屋子。
管家赶在傅晏淮上楼之前开口问道,“您明早在家里用早饭吗?如果您在家里吃的话,我叫后厨准备出明早的食材。”
傅晏淮停顿良久,以前管家是不会问傅晏淮这种问题的,厨房会按照营养师的建议准备一日三餐。傅晏淮对吃的东西没什么太大所谓,除非鹿遥嘴馋格外想吃什么,他会在餐桌上高高兴兴和傅晏淮分享自己额外争取来的“不健康食品”。
更早的话,就是鹿遥为了讨好他亲自下厨,还有一些他自己做的甜品。
傅晏淮想起鹿遥的时刻越来越多。
他侧过头,一楼的左侧的沙发是鹿遥常坐的位置,每次傅晏淮夜晚回到家,鹿遥都缩在那个沙发里面,像个毛绒绒的小动物,等着他回来。
傅晏淮会抱抱他,再俯下身与他拥吻。
“不用了。”傅晏淮听见自己这样说,“明早我还有事。”
傅晏淮继续上楼,他已经想不起来没有鹿遥的时候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也是这样从公司回来,然后不痛不痒地和管家说上两句话吗?
傅晏淮不记得了。
两人在傅家老宅住的那段时间,傅晏淮注意到了鹿遥喜欢红玫瑰。傅晏淮没有想过鹿遥会喜欢那样热烈浓艳的颜色,但家里的鲜花从此都换成了红玫瑰。
深蓝色的绸缎铺在下面,浓烈颜色的对比给视觉带来极大冲击。
鹿遥离开的第四个月,傅晏淮无数次想起他。
生活平静地向前行进,鹿遥很快就适应了一人一狗的生活,奶油是一只很乖又很活泼的小狗,听着它每天在家里乱跑哒哒哒的脚步声,鹿遥的心情逐渐好转。
鹿遥上午工作的时候会把阳台小门打开,一楼连着一块小小的花园,奶油可以到院子里跑一跑,活动范围会更大一点。
这家店不大,通常都是一个人在前面收银,另一个人在后厨做甜品。收银的工作通常都轮不到鹿遥来做,但今天店内碱水面包消耗的速度有点快,姚骏一时腾不开手。
姚骏急三火四地道,“小鹿,你先去帮我收一下钱吧。”
鹿遥擦擦手连忙从后厨走出来,但他站到收银台后却愣住了。
是一个年轻的妈妈来结账,她的孩子躺在婴儿车里,手里抓着一小块饼干啊呜啃了一口。
小婴儿还没有长牙,肯定是咬不动的。那块小饼干被口水糊得乱七八糟,他的妈妈弯下腰宠溺捏了一下婴儿的小脸蛋,“又弄脏脏啦?”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冻结,鹿遥看着眼前这一幕控制不住地回想起自己的孩子。
八个月的时间,鹿遥不遗余力地倾注了自己所有的爱,他满心期待欢喜等着自己孩子的降生,可是,可是。
小婴儿哼哼着攥紧饼干,他的目光无意间扫到鹿遥,他好奇地一直盯着鹿遥看。
他的妈妈歉疚道,“不好意思,您等了很久了吗?”
鹿遥眨了眨眼,他低下头匆匆站到收银台后面,极力掩饰自己异样的神态。
他把那罐饼干扫码装进袋子,鹿遥垂着眼低声道,“扫这里就好。”
他看着这位年轻的妈妈付款,酸涩与冲动交织,鹿遥忍不住哑着嗓子开口问道,“您的宝宝…很可爱。”
她在对面愣了一下,不过很快笑着道,“谢谢。瑞瑞,和大哥哥挥手说再见。”
婴儿胡乱挥舞了两下手臂,鹿遥僵硬在原地停留许久。
“年年,年年应该也是这么可爱的。”
如果像他的话,那年年应该会有一双大眼睛。
如果是像傅晏淮…
鹿遥怕眼泪打湿口罩让姚骏看出异样,他强迫自己停止思念,转身回到后厨。
姚骏刚开始还没有注意到鹿遥的不对,他把碱水面包挨个装进包装袋,鹿遥沉默地站到旁边帮他打包。
姚骏随口问道,“刚刚的顾客买了什么,我看她还挺着急的。”
鹿遥的声音和以往相比没什么不同,“小孩子不懂事,大概拿了一罐饼干玩,她买了那罐饼干付款。”
姚骏当即心中大感不妙,他小心翼翼道,“几岁的小孩子是喜欢乱跑。”
鹿遥装好最后的面包拿出去,“不是,还不会说话呢。我去摆面包。”
姚骏懊悔地捶胸顿足,他这个店原本没打算要招人,生意不好不坏,他打算兑出去道其他城市发展的。
结果有一天,一个看起来身份很不一般的人给了他一笔钱,还附赠了一份雇佣合同。
没过多久,就真的有一个人来他这里应聘,那个人就是鹿遥。
经过了这么几个月,姚骏模模糊糊地知道了鹿遥是生过孩子后来到这里独自生活。鹿遥这个人性格也很不错,工作起来很认真,姚骏一直避免让鹿遥太辛苦。
结果今天真是没想到,姚骏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把今天的事告诉那位大老板。
鹿遥照常下班回到家,奶油早早就听到了鹿遥的脚步声,飞扑出来围着鹿遥扑腾。
鹿遥露出个笑脸,“在家等了很久了吗?”
奶油发出小狗撒娇特有的哼哼唧唧声音,鹿遥蹲下身,紧紧地把奶油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