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中心这两年的工作成绩斐然，韩主任私下里就是这么打算的，她觉得自己把工作做成这样，也算是没辜负上级领导们的期望，后面也要开始培养接班人了。
但是雷大佬也笑韩主任：“我告诉你，小池还真不一定愿意接你这一摊子！我看小姑娘就是对拍电影更感兴趣，对当领导没什么想法。”
韩主任无所谓：“没关系，我们也需要技术型干部。确实，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要拍出好电影，她能踏踏实实干这一块儿，我们不也算如愿以偿吗？”
这两位领导对池影一直是非常信任的，所以池影现在见雷大佬这样，也就直接发问了：“雷总，您是觉得这个本子不太行，还是说眼下拍摄的时机不对？”
因为之前韩主任就跟她说过，觉得这个题材，今年拍更好。
雷大佬摇摇头：“我倒不是这么认为。本子是个好本子，明年拍也一样卖的！而是……怎么说呢，行业内的兄弟单位很多，我们拍那种商业片挣钱，别人也认了。因为他们一来是自己不愿意，二来可能也拍不出来。大家各家有各家的路数……可现在，我们现在也突然转向去拍这种主旋律的片子，兄弟单位可能压力就比较大了……”
这么说一下，韩主任和池影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这种情况用前世一句熟悉的话就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有点坏人品。
“那我们这部片子是不是可以不走这个路线，比如说尽量减轻中间革命宣传的成分，加
大一些动作场景和战斗场景，把它纯作为一个商业片来拍。您看，像米国他们商业片那么多，也没有有主旋律这种题材的片子，但是很多电影就是在内容上潜移默化的宣传他们的爱国主义和价值观……”
“你们让我再考虑考虑……其实小池，我跟你讲，即使是我们集团内，也都不缺拍主旋律片子的导演，我们缺的是拍商业片的导演。如果你把主旋律片子当成商业片拍的话，以后别的导演再拍这种片子的话，确实难度就要加大了。观众可能就觉得‘我看别人的片子宣传爱国主义这么好看，你们的片子拍得这样刻意生硬’，谁还会看呢？”
池影龇牙叹了口气，觉得进退两难。
“那咱们换个问题来讨论吧。真要拍这部片子，你估计成本大概多少？”
“我觉得大概1000万左右就可以了。主要是有两个点我不太确认，一是现在大规模使用群演的成本，还有一个中间的烟火场景和枪战场景的造价。虽然不是那种现代战争，但是‘浙皖起义’这种大规模场面还是要花点钱的……”
这时候韩主任出来打圆场：“没事儿，反正距离明年还有一段时间，老领导你综合考量一下。小池，你上次跟我说的另外那个本子，我觉得也挺好。要不然咱们先换个思路，把工作方向转变一下，多尝试尝试。像《大江东去》这种片子的话，过两年拍也未尝不可。”
池影明白韩主任的意思，今年是建国50周年，再过两年可能又是建党80周年了，再回过头来拍这种类型的片子更合时宜！
像拍电影这种事是很讲究契机的。
很多时候有些剧本也不是一蹴而就就能投入拍摄，导演中意一个本子，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很多年再回来拍，这都是常事儿。
时机有时候才是那个关键因素。
雷大佬干脆就把剧本放一边，和韩主任、池影闲聊起来了。
这时候突然有人敲门，池影起身开门，一看居然是一个穿着军装领导模样的人，看着军衔还不低。
雷大佬一见立刻站起来，热情相迎：“老卢，你怎么来了？快坐！”
池影赶紧去泡茶，韩主任也让座。
雷大佬跟她俩介绍，原来这位是建军制片厂的卢厂长，以前跟雷大佬多次合作了，彼此志趣相投，是关系极好朋的老伙计了。
韩主任见雷大佬这边有客人，就赶紧要拉着池影要告辞走了。
结果硬是被这位卢厂长拉着留下来，“老雷啊，我们建军制片厂这几年没拍过什么出圈儿的电影，其实压力还是很大的，我也一直想跟这些新锐导演们聊聊，换换思路……”
今年《白蛇传》这部片子是出圈了，大家都知道华影集团这边挣了不老少。仅国内票房都这么惊人，像海外版权更是收益惊人。但是这都是人家华影集团和宏图影业商业秘密，具体多少外人也不好打听，只能是干羡慕。
像建军制片厂这种军方背景的影视制作单位，倒不羡慕这个，他们肯定是更多的承担了一些政策性职能，不会单纯为了利益拍片儿。
雷大佬也安慰道：“你们有你们的工作方向，我们两家对发展的考量肯定是不一样的……”
“虽说是工作方向不一样，但是我感觉我们目前拍的电影也还是有问题的。我们上级领导也批评我，为什么拍出来的片子大家伙儿就不爱看呢？说实话，就是不好看。”
这话雷大佬也不好接茬，虽然大家都是系统内的国家单位，但是毕竟背景不一样，人家都是肩上挂衔儿的。
池影也觉得是这样，比如说像她在《白蛇传》上玩那些花活儿，你让建军制片厂来，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她觉得自己留在这里跟大佬们聊这种事情，纯粹是尴尬！
第56章 产业人多才有产能
“池导啊,下部片子打算拍什么？”卢厂长笑眯眯地问道。
池影坐在那儿尬笑，也不回声儿。她心想：我哪知道下一拍什么，这不到现在还没着落吗？
韩主任和雷大佬也在那儿王顾左右而言他,更不搭茬儿——下一部拍什么片子,这可就属于华影集团这边的企业机密了。
结果卢厂长的下一句话让两位领导差点没跳起来了：“池导,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建军影厂来啊……”
“老卢,成心挖我墙角？你这就不地道了,小心我把你轰出去……”雷大佬半真半假地说道。
“嗨！我要挖也是挖韩主任的墙角，要急也是海燕急，你跳什么？”
“你开啥玩笑！海燕跟我是一个系统一个单位的，她们中心拍的每部片子都是我们华影集团掏钱的，你这不是挖我墙角是挖谁墙角,还是堵上门来挖！你今天是有备而来是吧……”
卢厂长也就是开玩笑,和雷大佬斗斗嘴皮子。实际上他也知道，像池影这种已经在本单位干出成绩的年轻人,不大可能进他们系统内，毕竟受的约束程度完全不一样。
卢厂长看到雷东明办公室桌上好像有一个剧本，估计他们各个刚才关起门来是在谈这个,“其实我们几家还是可以合作起来的，取长补短，发挥各自强项……”
刚才雷大佬在第一眼看到卢厂长的时候，的确也有点起这个心思,但随即又把这个念头摁下来了。
虽说系统内的八大电影制片厂都是国家单位,但是华影集团这边的亲儿子是京影厂，直接隶属于华影集团，集团内要拍什么片子，第一选择都是京影厂。
像建军影厂偏偏又是系统内最特殊的存在,虽说也是兄弟单位，但是隔得有点远了，双方直接上级也还是不同的。
建军影厂这边确实也有他们的特色，拍片子绝大多数都是战旅题材的片子，很多时候都刻意强调了“大”，镜头下的人物基本上都是军队系统内的，所以跟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距离也有点远。
不像华影集团，相对而言拍摄领域比较宽松，各种题材都能尝试。不过建军影厂也有他们的优势，比如说像烟火场景、战斗场景、大规模战争场景……还有他们拥有无与伦比的群演资源，实在不行到军队里去调一批军人，换上戏服就能顶上去。
拍《大江东去》拉上建军影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如果是合作，除了风险要共担，但是利益也要共享，雷大佬有点舍不得。
更何况建军影厂那边管理模式和社会上也不太一样，有些东西不是很灵活了，像池影这种年轻面孔，到时候拍起片子来就不一定能镇得住场子……
三位领导在那拉拉杂杂说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池影这种小字辈的菜鸡只能带着一双耳朵在这听着，偶尔见哪位杯子里没水了，麻利地加水……
就是聊了个寂寞。
合作这事，顶多也只能算是留下了一个话头。雷大佬始终没有松口，说要跟建军影厂这边合作，连有合适的剧本这件事提都没有提。
领导不发话，池影当然也不能做出头鸟了。毕竟这是自己两重直属领导，以后还要长长久久的在人家手底下干活，大腿要抱紧呀！
晚上郑志宏打电话找过来了，要请池影吃饭，说是池师妹回京以后好久都没跟他联系了，要见面唠唠。
别的几个小伙伴都还有事儿，池影就拉了陆伟和孙妍妍作陪，一块儿去周边一个不错的餐厅，几个人找了最好的包间儿，因为郑总一再强调，不要给他省钱，大家都是自己人。
“师妹，从家里回来都不找师兄了，怎么样？过年都没回去，家里人想坏了吧？”
“嗐，就那样！师兄，你也知道这种事就是远香近臭……”池影用热乎乎、香喷喷的餐巾好好地擦了一下脸，京城的秋天太干，她脸上都是灰和油。
几个人吃吃喝喝，也没怎么喝酒，主要是谈谈下一步的事情。
郑志宏也没见外，直接问道：“你们中心是不是开始在做下一年计划了？反正今
年算是划上圆满的句号，你们韩主任明年打算怎么干？”
“正愁这事儿呢！我们策划中心这边是有想法，还没正式定下来。主要是雷大佬那一关还没过，领导们也在犹豫，一直没谈拢……”
池影和郑志宏说话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按照之前郑志宏和中心这边的口头协定，两家后面是要长期合作的，一般只要池影开片，郑志宏基本上都是优先合作单位，无论投资大小，他们宏图影业只要愿意都能占一定份额的。
所以和郑志宏说这些事，也不算透露商业机密。
中心下一年的工作计划和资金预算确实是大事儿。
其实韩主任也在那犹豫纠结呢，她觉得池影前后两个提议都很好，就是不知道最后能定哪一个——两个都投拍的可能性基本没有，池影又没有分身术，整个中心的产能摆在这里，没法同时开两部片子。
然后这次聚餐主要就是大家都互通一下信息了。
按照郑志宏最新通报，哥伦比亚这边北美版权谈的差不多了，对方给到了700万美元，他和雷大佬觉得也不错了，就差最后签合同，把一些具体商榷的事情文字化。
因为对方确实有诚意，后面在北美地区大规模上映前会重新剪辑，这些都会写到合作里。
《白蛇传》到目前阶段，海外部分的收益，基本上就是纯赚了。
后面哥伦比亚抢在年内上映后，就可以报名奥斯卡参加评比了。还是先小规模挑选社区点映，赚取口碑；等米国国内知名度起来后就进一步公关，开始冲奖；无论是否有斩获，最后都会大规模上映。按照哥伦比亚的评估，提名没有任何问题，就看最后的运道了。
带着奥斯卡提名或是获奖的名头再来大规模上映都是自带宣传光环，可以狠捞一笔！
不过他们国内的票房和咱们这边就没一毛钱关系了。
“能走到这一步，咱们也算是毫无遗憾了……”郑志宏感叹道，“700万美元，咱也算为国家出口创汇了！以前哪见过一部华语片能在一个地区就卖这么多……”
“师兄，你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咱既拍了好电影，也挣了别人没挣过的大钱！”池影夸了郑志宏，自己也有点小得意。
“谁说不是！”郑志宏一拍大腿，“来，兄弟姐妹们，让我们举起酒杯……”
几个人在饭桌上嘻嘻哈哈地相互吹捧。
其实郑志宏私下里挺遗憾的，他这次挣得盆满钵满，但是真正的操盘手池影最后能捞到的好处真不多，虽说有奖金，但是跟马援朝这些人拿的没法比。
郑志宏还悄悄跟池影说：“师妹，师兄记得你的好处。你是公家单位的人，我也在这里呆过，知道系统里的规矩，也不能直接给你钱，要不然就是害你了。你都累得送医院去住院了，也只挣那么点……真的，师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池影是姑娘家，有些看不见的好处也没法送上门，她也看不上，就——挺遗憾的。
池影“哈哈哈”笑，确实她这边奖金和各种专项奖励算了下来，确实抵不上马援朝拍一部贺岁片的收益。
但是有些东西不是这么计算的，她对目前的这种生活方式和工作节奏很满意。
池影本身就不是一个物质欲很强的人，所以也无所谓。而且这次她最后拿到的钱，趁着当下京城房价还没涨起来，差不多可以买个不错的房子了。
就在自己所在的海区买，这都是学区房，未来蕴含着巨大的商机！
陆伟和孙妍妍也跟郑志宏很熟了，后面大家都还是合作伙伴，池影就开诚布公地把自己的一些想法也讲了。
目前她有两部剧本都已经成型的，一部是主旋律，中等成本的投资；一部是悬疑片，小成本投资，把大概的情况说了一下后，郑志宏其实都非常感兴趣。
虽然早些时候他还是池影一再强调：“咱们要拍大片儿！这样才是我们的使命……”
但是池影毫不留情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师兄，我又不是神！我也不能确保每次这样大投入下去，都像这部《白蛇传》这么挣！有的时候，拍电影也跟做生意一样，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部片子的票房，说实话，真的很玄妙的。就像米国，搞了那么多年电影工业，也没能搞出对电影票房的准确预测……
因为这根本不可测！或许电影内容可控，但是时机、还有观众的喜好都是随时在变的，所以你不能太执着于拍大片。
比如说你拍一部大片，要2000万元的投资，有可能扑街了，颗粒无收；可你把投资分散，分成一部中型投资1000万元的，再加两部200万元的小成本电影，加起来还不到1500万，但你不可能三部片子都不成吧，说不定利润率远不是大片能比的呢！
师兄，咱真是不能执着，做生意稳妥为重！”
郑志宏跟池影交流了几次之后，也觉得有时候稳步发展也不失为上策。
大投入确实可能产生大收益，但也可能赔掉裤子，成本利润率也是一道保险杠！
池影也跟他分析过，她自己拍了两部片子，成本利润率反而是第一部片子更高，总共就150万的投入，挣了三、四千万……20倍的成本利润率了！更何况制作时间短，投入产出快，大家的压力也没那么大！
池影还给郑志宏提了另外一档子事：“您也不能只逮着我一个人呀！我一个人的精力就这么多，你要看到有别的年轻导演，处于艰难起步的时候，您也给帮扶一把，不定就双赢了，反正初期的投资对你来说，真不算多。咱们学校一茬接一茬的，一年毕业那么些学生，最后还留在这个行当的，真不太多……”
这话说的郑志宏连连点头。
池影还加了一把火：“师兄，您就看咱大伟，跟我一块儿拍戏，他的镜头掌控能力非常强的，我有的时候就直接让他来掌镜顶一下，效果都很不错的。我觉得再过几年，大伟都可以自己开片了……”
陆伟一听这话，连连摇头：“我还真不行……”
“你现在可能不行，但是你过几年就行了。”池影鼓励陆伟。不想当导演的摄影，不是好摄影！国内外都有相当多的知名导演是摄影转过来的。
“我现在拍东西，完全是按照你的剧本来的。你把分镜头都画好了，我只是执行，没啥创意的。”陆伟虽然有点心动，但是总体还是犯怵。
“执行也是一项能力！说实话，你的镜头掌控能力，真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干导演也不一定非要自己写剧本，你下次要是自己开片，完全可以让专业编剧来做这事儿啊！然后你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构建画面，画分镜头不就是把你脑海里的画面落到纸上吗？没啥难的……如果咱俩分工得当，就能发挥双倍的产能，产生双倍的利润了。”
郑志宏一听这话，觉得确实是。池影虽然喜欢自己写剧本开片，但是这属于她能力强，多数导演都不是自己写剧本的。要不然编剧这个行业，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只不过导演找到自己心仪的剧本之后，要画分镜头，这道工序确实不能假以他人之手，编剧干不了这活。
“对！大伟，咱也可以试试……”郑志宏也是这个调调，他和池影两个人这样一唱一和的，把陆伟说的颇为心动。
但是他后来又想了一下，“最起码这两年我肯定是不行的，我还要跟着池影干几年，多学学。除了掌控镜头，别的一些导演要会的东西我还吃不准……”
“咱也不急，比如说我，找你做摄影，咱俩合作
很默契。等过段时间，你手下那几个摄影带出来的话，你可以做导演，找他们几个做摄影，我也找他们来接你的活儿；然后再往下过几年，他们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郑志宏觉得这个主意非常靠谱，大家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学的东西都差不多，然后在实践中再相互学习一下，后面说不定就可以产生裂变效果了。
那几个年轻人郑志宏也见过，确实是很不错的苗子，真要在池影和陆伟手底下干个几年，发掘一下这方面的才能，后面就可以自己开片。
反正一开始都是从小成本电影开始，看看他们讲故事的能力，掌控镜头的能力，都是可以慢慢发展的。
“这个好！师妹咱以后就往这方面发展。”
“其实师兄你看，你现在也算是挣了钱，咱也要回馈母校，反哺社会，是吧？”
“你是说让我去回学校搞个奖学金什么的……”郑志宏觉得还真可以，就叫“宏图电影奖学金”，听着可提气了。
“也不全是。我今天在雷大佬办公室也听他们说了，华影集团这两年也在培养新人，但是成功率不高。咱可以这样干，比如说由你们宏图影业作为主办单位，加我们中心什么的系统内单位，回我们学校搞一个什么‘宏图影展’之类的活动。
其实以前官方也有这种活动，但是多数都是拍一些短片，像我自己也参加过这种评比。但是这种活动基本上评完了就完了，顶多毕业生找工作的时候，履历上多写几笔，得过什么什么影展几等奖……只能起到吹嘘，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作用。
但是咱们可以再往后走几步。比如说，咱在咱们学校张贴海报，让在校学生和已经毕业的学生都来参加一下，咱不限身份，只要有本事都能参加。先是拍一些小短片讲个小故事，参加展览评比。主要就是通过这些短片，看看这些参赛人员讲故事的能力和掌控镜头的能力。
我们再挑出前三名，然后就真金白银的给钱，反正也不多，一人给个50万，看看后期能不能再把集团也拉过来，他们不也要培养新人吗？
就这样拍部小成本片子试试看，我们一次只选最优秀的三组，你一年顶多也就出个150万。我觉得师兄你现在应该也是出得起这个钱，这样不仅能筛选出好的专业人员，还可以扩大宏图影业的影响力，这些人都是靠你起家的，以后宏图影业在行业内也算是‘及时雨’了，你说是不是？”
“师妹，听你这么说，还真是有搞头！”郑志宏连连点头。
其实这个想法在池影心中已经盘根许久了。
当下的状况就是，一方面好多年轻的电影人没有办法找到机会拍电影，另一方面又是各大电影制作公司希望能涌现出一批能挣钱的青年导演……
所以这其中就是很矛盾，怎么样能架构桥梁，将两者很好地交流融通起来。
像前世后来就有各种各样的培养计划，很有一批青年导演就是这样出来的。
池影觉得，只要商业片导演越来越多，她也不会孤立无援。目前内地就她跟马援朝两个人算是拍商业片的先锋了。所以即使两人口味爱好不一样，也必须时不时相互声援一下。
现在《白蛇传》到达这个高度了，她算是被杵到马援朝前面了。现在是顺风还好点，后面要是遇到逆风了，她要去直面什么评论界的冲击，当缩头乌龟肯定不行。只能说，要是像她这样的人越多，话语权就越大，帮扶一下年轻同行们，早点做准备也是好事儿，所以她积极向郑志宏提议干这事。
郑志红觉得完全可以，这钱花的倒不多，只要有那么一两个青年导演跟池影一样能拍出挣钱电影，他就是算捡到宝了。
目前宏图影业的资金非常充裕，钱只有流动起来，才能挣到更多的钱，资本流动率才是企业发展壮大最重要的基础。
几个人这么商量着，越谈越热乎，倒把这次的聚餐的主要目的忘脑后了，其实郑志宏本来就是想确定明年拍什么片子。
在他看来，目前自己公司的体量同时拍一部大片，再加两、三部小成本制作的片子都是可以支撑的。但是未来宏图影业要做大做强，确实要有越来越多的专业人员加入，才可以转得开。
池影因为是在体制内，所以还是要受一些限制的，是合作方，不是自己下属，使唤起来还隔了一手。如果他自己麾下也有一些导演的话，那直接就是宏图的员工，有些想法就能立即实现了。
这是一项长期投资，但是郑志宏觉得自己能够承担，既能扬名，提升行业内话语权，又能为自己培养专业人士，开片挣钱，可以干！应该干！
第57章 波折折腾
纵观池影整个漫长的导演生涯,《大江东去》这部片子绝对算得上是最为波折的一部片子，每次到了关键时刻，总能冒出点新情况。
前面韩主任带着池影和雷东明这边商量了以后,觉得这部片子不急着拍,可以再等等。于是中心这边也没急着往下走了,反正还有两个多月才到年底,看看再说吧。池影也没着急,悠悠闲闲地晃荡着过日子，挺开心的。
十月底的时候，韩主任又重新和雷大佬那边接洽了一次，按照大佬还有华影集团这边的想法，池影这部片子虽然挺好的,但是暂时先不开拍了,也不放在明年的拍摄计划里，预算也不用做进去了。
初步设想是,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再根据具体情况看看要不要筹拍。主要是今年的这类片子太多了，集团内和集团外,哪怕是最密集的档期排法，也都排到明年下半年了，需要去去库存。
而且又逢明年两年一次的国内各大电影奖项评比，这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也可以让别人有施展的空间。
就算池影的这部片子明年确实能开拍,最起码到后年才能上映，应该算是给别人让道了，再往后的档期都能接的上。
对此池影表示理解，毕竟她是拍商业片的,不能什么好处都占了，奖项这块儿她肯定是没啥想法了，没必要招人恨，非往里挤。
唯一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就是，之前也跟家乡的人说了，人家还想着能不能尽早上个鸣谢字幕呢！
她上次考虑的挺周到，陶主任后来跟他们上级单位还汇报了这个事情，把文化局和政府的分管领导高兴的够呛。
当时池爸爸找的那个文化局朋友还带着他们文化局的头头，专门去池爸爸那里表示感谢！
池爸爸当时就说是应该的，都是家乡人。不过他也按照池影事先交代的，打了个埋伏，说拍电影这件事说不准了，这种大片儿还要很多流程，不定什么时候能上映，甚至最后能不能正式投拍都不一定，反正感激之情咱是表达得满满的了……
但是对方表示完全理解，说不管怎么样，池导这种时刻惦记着家乡的深厚情谊，大家要心领。
这下好了，《大江东去》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开片了，只能让家乡的那边再等等，还是那句话——一部电影真不是说拍就能拍的。
既然雷大佬都定了调子了，韩主任就说，我们就改拍那部悬疑片，先把计划报上去，最重要的是明年的整体预算。
池影也和孙妍妍初步测算了一下，悬疑片成本应该不会太大，既没什么大的场景，更没有什么特效，演员人数也不多，估计600万元就可以拍得很不错了。既然拍摄周期不长，明年中心还要做好机动准备，全年就按照今年
的规模来，还是报1500万元。
体制内就这样，就高不就低，要是今年自己率先露怯了，明年估计上面就按照惯例持续给你缩减预算了。
大家都不会不干这种傻事……
池影就要进行剧本修改和项目细化了，然后准备开始划分镜头。按照雷大佬的意思，这种小成本的项目，就没必要每个都要他把关了。以后剧本策划中心这边，上了1000万元以上的预算才需要和他商量，在这个数字以下，韩主任做主就可以了。
结果池影还没静下心来干活呢，十一月初的时候，集团这边又按照电影局的有关要求，开了个内部会议。然后雷大佬又把韩主任和池影叫过去了，意思就是说《大江东去》明年还是要尽快。
因为今年持续到现在为止，主旋律电影上映了一波又一波，但都没有什么全民讨论的好电影，反而是被《白蛇传》全方位覆盖了国内及周边市场，所以大家都挺遗憾的。
电影局指示，华影集团作为行业的龙头老大，要给全行业做出表率，不能只是片面追求经济利益，也要考虑价值导向。电影局这边的意思就是说，让华影集团再整理一下思路，组建最优秀的拍摄团队，把握年前最后的时机，再拍一波主旋律电影，要的是那种既叫好又叫座的片子，既要有口碑又要有票房，要“感人肺腑，催人奋进”……
华影集团领导层很无奈，觉得这有点奇怪，纯粹就是既要又要了，前面还让大家走向市场，多拍挣钱的电影，猛地一下又让人既挣钱，又能有宣传价值……
其实那么多拍主旋律的单位，今年单就华影集团旗下的单位，这方面的片子都拍了不老少，没什么出圈的作品也很正常呀，好多内容重复的，观众一看到开头都知道结局……
不过上面已经有明确指示了，多说也没用，只能赶紧服从命令听指挥。于是华影集团旗下的这些单位全部又开始投入到新的电影制作中去，好在今年集团也挣了不老少，资金也能周转的过来。
韩主任被召来的时候，只能是表示赞同。她和雷大佬一合计，还是上马《大江东去》吧！剧本是现成的，题材立意都符合要求，情节和切入点都很新，拍出来效果应该不错。
而且私下里韩主任怕池影心里有意见，觉得上面朝令夕改，把底下人的心血不当回事儿。
她劝池影：“现在你刚拍了《白蛇传》，接连两部这种大爆电影，创了各种票房记录，风头太劲了。你太年轻了，为了未来长远发展，就要在系统内把路走踏实了。咱们当下就低调一点，别的也没什么好说，领导让拍什么电影咱就拍什么电影，拍主旋律电影就是咱们的任务——咱拍！”
于是池影又开始把《大江东去》的剧本拿起来重新再改，做项目策划，估算成本，画分镜头……
其实如果真要拍这个片子，对池影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首先，三位主角都是要选中生代演员，这个年纪的演员多数都是圈里的老油条了，能不能吃得住这些演员，或者在影片里充分发挥演员的强项，对池影来说，都要掂量掂量。她之所以那么喜欢用熟悉的人，更喜欢用新人演员，就是怕出现导演压不住演员的状况出现。现在池影是有一定名气了，但是毕竟年轻，更何况突然和不熟悉的人合作，还要磨合适应，就很耗费时间和精力。
而且她的设想是，要用商业片的拍法来拍主旋律片子，首先就要把片子拍的好看，那些刺杀戏和战斗戏才是重头戏。这种类型题材池影没有拍过，包括一些大规模的烟火场景，这都是需要不断探索尝试的。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要做，那就要踏踏实实筹备谋划，不能单纯为了完成任务而做这件事，这和她最初写这个剧本的初衷不符，更对不起她对电影的热爱。
于是中心这边又跟华影集团开始全面筹备《大江东去》这部电影的相关事宜了。
初步定的投资预算是1000万元，华影集团完全出得起这笔钱。但是之前中心这边已经跟郑志宏的宏图影业有了协作，更有口头协议，于是雷大佬又问郑志宏愿不愿意参与这部电影。
郑志宏过来看了看剧本，觉得还不错。他其实内心深处并不是太想参与这种片子的拍摄，但是现实情况就是这样，为了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于是就说了他还是占三成。
郑志宏相信池影的本子是个好本子，自己师妹应该也能拍得很好看，但是肯定没法像《白蛇传》那样狠赚了。
首先海外市场就不吃这一套，这种主旋律的片子想挣外国人的钱，基本没可能了。
雷大佬也点头同意，华影集团这边扛剩下的700万元，这都是毛毛雨了。
投资定下来，中心就开始准备申请许可证，走各种手续流程。
因为中心这边今年只剩下100万元的预算，所以剩下的600万的资金空缺就需要重新向集团打签报立项。
大家觉得年前能把这些事搞定就不错，结果进入十一月底的时候，又有变动。
建军影厂不知道从哪个渠道知道华影集团要拍这样一部主旋律电影，非要参加进来！
池影的白眼都要翻抽筋了，这到底要怎么个搞法，她实在没把握了。
雷大佬和韩主任也很无语，一部电影这样一波三折，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池影就搞不懂，建军影厂这样是图什么呢？他们也要市场化运营？她前世好像也没听到过这样的信息呀，就算后来军队三产改制，成立军队艺术中心，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不过这些也不是她这种小卡拉米操心的事情了。
最后几家协商的结果是华影集团投资500万，建军影厂投资400万，宏图影业100万……
这让郑志宏非常郁闷，才投入100万元，你们这些大佬埋汰谁呢？我明年还准备大干一场呢，100万元能折腾出什么个劲儿？
但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作为民企，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在此之后，又是协商拍摄合作方案。结整体规划一下来，计划拍摄时间非常长，要拍摄将近一年时间才能上映！
池影目瞪口呆，不是说为了今年的拍摄任务吗？顶多就是今年拍摄，明年上映，这都讲的过去。这一下子要拍一年，再加上一些后期制作，怎么算明年都上映不了了！
这算怎么回事
后面再一细问，说是领导们觉得这个题材内容很好，可以慢慢拍，作为后年的献礼片来运作……
这下郑志宏就不干了，他都要疯了！
郑志宏直接跟雷大佬去吵：“老领导，你把手下最挣钱的导演圈在这一拍拍一年，大家还挣不挣钱了，你觉得划得来吗？”
韩主任也不乐意：“老领导，您让我明年交白卷？那我还做什么明年的工作计划？都要开天窗了，这没法干！”
雷达老也颇为后悔，觉得这么搞不行！
说起来，还是系统内的单位非常不自由，这完全根据上面的意思来。关键上面的想法也开始变化，让池影感觉有点慌，心不定。
其实如果像是在郑志宏这种私人民企的话，那就是想拍什么就拍什么，最主要的就是要挣钱，没必要这样来回折腾。
池影觉得前前后后真是拍不上一年，为什么要有这么长的周期？她非常不合适。
池影第一次萌生了困惑！
第58章 成长我会往下走！
那几天池影心情都不太好,虽然还照常上班干活，但是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有天晚上，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主要是拜托自己老爹帮忙,跟陶主任他们解释一下,《大江东去》这部片子要延长拍摄时间,最快也要后年才能在院线上映的事情。
池爸爸表示理解,既然能投拍，肯定都不是坏事儿，明年和后年其实差别也不是很大，这个时代的电影制作周期长也是很常见的状况。
不过池爸爸在跟池影通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家姑娘情绪有点低落,他就细细问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一般池影都不把工作上的事跟家里人讲的，她觉得自己是成年人了,这都是自己应该承受的东西，烦心事没必要再多几个人来接受负面情绪。
但是今年国庆节回去后，对父母平常的一些关心和追问,不像以前那样反感和抗拒了。
而且她还觉得自己父亲跟陶主任他们说的时候，要是人家再多问几句，自己爹多多少少也要往细里讲几句，于是就把这前前后后的一通折腾都说了一下。
池爸爸觉得女儿可能是因为这些反复有
点受挫了,所以干劲儿不是很足。
于是他就耐心的跟池影说道：“姑娘啊,你干的这些事，站的高度，像我也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但我好歹也是体制内的，我就想说说我的一些感受吧,你要是觉得对就听几句，要是不对，就当我在扯闲篇，笑笑了事，反正就是我们父女俩说说。
你去年才毕业，结果就分到了剧本策划中心这种新单位，不到两年时间，就先后拍了两部电影，而且都是大热电影。
现在你也算是国内非常有名的新人电影导演了，固然这两部影片能成功，是因为你有才华，但是我觉得跟你所处的平台和时机也是有极大的关系的。
你看，咱们国家这么大，肯定有人才华不在你之下，就像你们学校，一茬接一茬的，每年都有导演系的学生毕业，但他们却可能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遇不到这样的好机会。
现在你在筹拍人生中的第三部电影，其实也已经可以往下拍了，但是因为这中间反反复复的折腾，你就不满意了，我甚至感觉你都有点不太想干了……”
“我没有不想干，我就觉得很烦……”池影有点心虚地解释道。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前两部戏那么快就投拍上映了，成绩又这样突出，口碑又好，票房又创了记录……一帆风顺肯定是好，但是这世上的事并不是每一件都会这样一帆风顺的！
你是我孩子，我知道你什么都好，才华出众，干劲足，对自己喜欢的事情能投入百分百的热情，再苦再累都能咬牙扛下去……但是你也有缺点，就是做事没有韧性，一旦在这个过程遇到挫折，就感觉受到打击心里烦，然后就喜欢撂挑子，干脆从头再来！
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有一次写一篇作文，我不记得具体写什么了，但是是一个周末，星期一要交的。你写完了以后，又觉得自己写的不好，就要完全推倒重来，换题材重起炉灶再写一篇。
其实那篇作文我看了，我觉得还是很不错的，而且从你开始构思，再到做大纲、打草稿，到最后成文，这其中其实已经花费了很长时间，按照同样的工序再来一遍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可你就非死犟着写一篇更好的。
其实另起炉灶，就一定会比这篇作文好吗？在我看来，前面一篇作文改一改还是能成的，但是你不愿意再投入精力了……
你现在遇到这种情况，其实已经心生退意，我感觉你就算要去拍这部电影，也不会像拍前面两部电影那样，热情满满。
一部片子，你有没有全身心投入，拍出来的东西会是什么样的效果，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肯定不会像你前两部那样毫无遗憾。
还有，你以后的职业生涯，就不会再遇到不太顺的情况吗？再遇到了这种情况下，你还是这样处理吗？带着情绪上路？
我觉得你要具体分析分析，是不是再努力坚持一下，依然是自己热爱的事情。因为到现在为止，你投入的机会成本还是蛮大的，有时候重来一遍真的未必会比现在好。”
这句话让池影悚然而惊，她又回想起前世的种种，这确实也是她性格中的弱点。
她只看得见自己想看的，也只看自己想看的。遇到问题，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我不跟你们玩了”……
比如说前世，她当时在省台的时候，发现了张扬和赵雪梅的奸情，她当时第一反应不是“我要好好收拾你们一下”，而是“我不想再见到你们这对狗男女”，于是就从省台那儿辞职，回市电视台这边。
确实市电视台当时非常欢迎她，但是后来怎么样？平台太小，她并没有发展起来！
她确实一时痛快了，但是赔上了已经发展不错的事业。其实那时候要滚，也是那对狗男女滚！因为张扬和赵雪梅其实是处在舆论下风的，要是池影奋起反击，至少会让这对付出不小的代价，毕竟也是编制单位，还是要讲社会影响的，而且池影在台里也算是最重要的技术骨干了，台里也一再挽留……
为什么反而是池影自己退缩逃走了，然后让这些人后来事业越来越成功，越来越得意呢？这都是她性格中的弱点导致的，遇到困难和挫折，第一反应就是逃走，而不是正面应对！
重来一世，这些问题又再次浮现了，人总是要成长的。
池爸爸又在电话那头接着说道：“你现在还不算是逆风，片子还是要拍的，只不过拍摄周期长一些，还有前期没有像你希望的那样一帆风顺，你就又心生退意了！这种事情，你在人生路上还会遇到很多的，你要想想应该怎么处理……不过也不要着急，你还年轻，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你自己好好想想，好不好？我们做父母的也只能跟你讲这么多，这是我们的生活经验，希望能对你有用……”
“谢谢你，爸。”池影很感动，池爸爸在跟她分析现实的时候，还怕伤害到她的感情，这样温言良语，其实她就是在退缩。
最后池爸爸又说道：“你们领导也是一个女性，而且也在行业内做得很成功，我感觉她对你还是挺好的。你有机会也可以和她交流交流，因为我想觉得她跟你目前还是在利益统一，肯定也想把这件事情做成。而且作为过来人，她也会有不少经验……”
“我明白了，我们领导对我还是挺好的，我有机会也会和她聊一聊。”
那天晚上，池影想了很久，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但是她很确定，这一次不管怎么样，都要直面自己性格中的弱点……
第二天，一上班池影找到韩主任。她首先是表示要服从上级的安排，好好准备《大江东去》这部片子，但是她也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了，“韩主任，咱们中心这次拍这部片子，是不是进入别的同行比较擅长的领域了？”
她这话问的比较含蓄，其实就问韩主任，她们之前拍商业片挣钱，现在突然又贸然进入主旋律片子这条道，会不会动了别人蛋糕？
其实一开始雷大佬商量这个项目的时候，雷东明决定暂时不开拍这个片子，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韩主任点点头，这件事这么不顺，她私下里也多方了解了一下，确实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还有就是中心这边，前两部片子实在是挣的太多了，风头太劲了。现在钱挣饱了，又突然要杀进别的领域，跟人家争“名”了，确实不太好。
韩主任跟池影也说了心里话：“小池，我最近也在反思，我们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你看，中心两年两部片子，其实拍的都非常紧。这跟咱们全身心投入，超负荷工作有很大关系。但是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在适当的时候停一停，缓一缓，复盘一下。
你看别的导演，一、两年拍一部片子都是很正常的，可我们觉得一年拍一部片子就接受不了了……我们还是可以放缓一点的，毕竟是在这种风口浪尖，心态平和了，慢慢来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我虽然跟雷总那边叫，但是其实我们明年一年拍一部片子，也是合情合理的，对吧？
有时候，欲速则不达。我们这两年已经证明了咱们中心是跟着国家的政策来，咱能挣钱，还能挣大钱。
但其实策划中心的工作内容也包括对剧本的策划和指导，这也是我们重要的工作职能。
其实放缓了，等着别人来催咱们也未必是一件坏事。你像我年轻的时候，也容易着急，但有时候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我们既然在行业系统内，就要接受规则，我们也要学会换个角度看问题。小池，尤其是你，我看你这段时间情绪很不高，我也能明白你的想法。你今天来跟我说这个事儿，我其实挺高兴的，说明你已经转
过弯儿来了。
你要记住，站得越高，选择的空间越大，而能阻碍你的事情就越少，你懂吗？”
池影模模糊糊觉得，韩主任最后这句话才是最重要，但是她暂时还没有明白，只能点点头，“韩主任，我记着您的话了，我回去继续改剧本了。”
“对，回去好好想想啊！你看我，这段时间都已经把工作节奏放缓下来，没关系，三家一块儿拍，咱们慢慢做，更能出精品的，对吧？”韩主任笑眯眯的跟池影说道。
池影突然就回过味儿来了。于是她也把心态放平和了，大家都这个工作节奏，自家也没必要像抢火一样往前赶，你这样搞得像别人都在偷懒似的，其实也没啥意思，更招人恨！
那天晚上，池影准时下班。
不过实在是太无聊了，她想去周围走走。
这个时候回想一下，除了小伙伴们，她也没啥特别亲近的朋友。
小伙伴中，宋琳外出拍广告去了，不在京城；孙妍妍打电话过去，说是也有事儿没工夫陪她；陆伟比她还社恐，也跟他聊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池影突然就想回学校看看，正好这时候谈逸打她电话：“你在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吃过晚饭了，觉得太无聊，我想回学校看看。”
“好啊，我正好也下班了，你等我过来陪你一块儿去。”
于是池影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等谈逸到了，就两个人就一块儿步行着抄小道回学校。
这时候已经12月份了，天黑的早，外面天气很冷。
池影想回学校去看看刘老师，结果到了地方，发现刘老师不在家。
她也就没有什么目的跟谈逸两个人慢慢的在校园里晃。
天黑了，到处路灯都亮了起来。他们俩都裹得严严实实，也没什么人认出他们来。
他们在校园的操场上，慢慢晃一圈又一圈的。
好半天谈逸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太好”
“也不是，就是遇到了一些让人困惑的事情……我要自己好好想想。”
“怎么？拍电影的事情不太顺利？”谈逸试探着说道。
因为池影知道要拍《大江东去》以后，就跟小伙伴们说了。这部片子的三位主角都是要中生代演员演，所以宋琳、谈逸还有姚一一他们都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陆伟反正是池影的御用摄影师，就和孙妍妍一起等着开拍。其实他对于拍这种新类型的片子还是挺感兴趣的，包括以后会跟建军影厂那边合作，所以他倒是没什么纠结的。
“也不算是……”池影觉得这些事情还是要靠自己想清楚，她没想要和谈逸说太多。
“池影，你知道吗？我们俩毕业那会儿，你那次去策划中心报到，我和几个同学帮你搬家，你还记得吗？”
“记得呀，我当时觉得你人真不错……”
“其实那天，是我那段时间最绝望的一天……在刘老师呼我，让我帮你搬家前，我已经打算给家里打电话，说愿意回家乡了。”
第59章 千禧取舍
池影很吃惊,她没想到谈逸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在她看来，自己这几个小伙伴里，内心最坚定、对自己事业最热爱、也最耐得住寂寞就是谈逸了！
前世谈逸在横空出世拿到影帝之前,默默无闻坚持了十几年。按照池影推测,初期即使遇到的那种事情,很多年都不能去拍电影,谈逸也没有退出这个圈子,这才是为他后面的逆袭打下基础。
所以池影觉得，谁都会放弃，谁都会消失在人群中，唯独谈逸不会！
“可能是之前的大学生活太顺利了，读了心仪的学校,学着自己热爱的表演专业,我基本上都是按照自己的规划在往前走的，而且也没遇到什么挫折……
那时候毕业对我来说,就是从学生宿舍搬到教师宿舍，谁能想到，我东西都打包好了,突然跟我说留校这事儿黄了？”谈逸自嘲地笑道。
这对他来说，几乎就是晴天霹雳。
那时候虽然也有系主任跑到院里去吵，还有老师到处找人，看看能不能换成其他渠道留京,暂时过渡一下,但是都没有下文。
家里觉得学校这边不地道，更也不放心他在京城漂着，就催着他回去。
周围的同学都有了着落，或是有了决定。那些没法通过正规渠道分配留京的,要么就是下定决心留在京城，即使做北漂都不放弃，要么就是要回家乡……谈逸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了。
虽然外人看着他好像还比较淡定，但实际上谈逸自己心里也煎熬烦躁得要命。
结果接到刘老师的呼机，让他帮忙去给池影搬家的时候，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原来任何时候，你认为板上钉钉的事都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
“不是吧？我一直觉得你是我们当中最耐得住的人，我从未想过你会放弃。”池影实话实说，“你一直都那么稳，自己特别有主意……”
“可能我是学表演的，特能装吧！”谈逸调侃自己道：“你看，你之前都把策划中心这边的派遣证退给系里了，然后男生那边张扬也已经把东西开始打包，往你们省城那边运了……谁能想到，你居然还会又拿回派遣证留京报到了！还要去搬宿舍了！我真都惊呆了！你说是不是？”
池影想着笑一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谈逸又接着说道：“所以我后来又仔细考虑了一下，就觉得既然真的热爱表演事业的话，我肯定还是要留在这个圈子里！因为只要留在这个圈子里没有彻底的离开，总是有机会的。
再后来，我不断的到处去面试，无论是电影、电视，还是话剧，甚至各种大小剧团，只要得到信息，我都去了。在拍《婚礼婚礼》之前，我真的是面试过无数次，即使被人家拒绝了，甚至连进去演一下的机会都没捞到，我都没有放弃。
当时离开学校，搬到地下室住的时候，我都觉得没有关系，总会有转机的。”
这话说的池影心酸不已，眼泪都快掉下来。她停下脚步，看着谈逸认真说道：“谈逸，我一直特别佩服你！就是因为你是我们当中最有才华、最有韧性、最有毅力的那个人。你相信我，即使那次刘老师没有呼你，没有我的那次转变，你也还会坚持的。真的！因为你是真的热爱表演事业！”
谈逸没想到池影会说这样的话，他愣了一下，“谢谢你对我的肯定，更感谢你相信我，愿意用我这个新人去演你第一部电影的男一号。”
所有人都知道，让谈逸这个毫无镜头经验的新人演一部电影的男一号，池影是担着巨大风险的，但是她依然义无反顾地这样干了。
“我答应过你的，就那次你帮我搬家，我请你吃饭那次！”池影突然就笑起来了，“我做到了，我也成功了，不是吗？”
“是呀！你做到了，你也成功了！”谈逸觉得现在这样真好！
真好！
和谈逸聊了这么久，池影突然豁然开朗了。
在今天之前，池影面对之前那些反复和波折的时候，说实话，就像池爸爸感觉的那样，她确确实实想过——要不然不在系统内干了，跟着郑志宏一心一意拍商业片，想拍什么拍什么。
至少她跟郑志宏还是志向相投的，大家对电影的热爱也都不是假的。
不过
后来思考再三，再加上跟着自己老爹还有韩主任深入谈了以后，她觉得还是应该迎难而上，就算暂时的蛰伏和示弱，都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拍电影。
即使后面实在无法忍受了，要去民营单位拍片，也要在政策面进一步放开影视市场，明确允许民营影视制作单位能够独立拍片之后才可以，否则还是脱不了这个圈子。
像现在，民营单位要想搞个项目，都还要拉上国营的制片厂一起，才可能拿到龙标和片头。
而且目前看来，她跟郑志宏是很说得来，那是因为当下大家志向和利益都一样。这些都是建立在池影能挣钱的基础上，如果哪一天她拍的片子不挣钱了，又或者是有更能挣钱的电影题材，但是违反了她自己的意愿，她并不想去拍，郑志宏非要让她去拍呢？
池影清楚地记得前世后来，资本对电影各方面的影响，比如说那些知名大导演，都要去用那些资方推荐的演员，而不是按照自己的愿意来选角；又比如对剧组拍摄的粗暴干涉……
可以说，系统内确实受限制很多，但是系统内的下限也还是有限的，毕竟国营单位还是要考虑各方面影响的。
而资本追求利益，是没有下限的！
谈逸明显感觉身边的池影心情好起来了，他也没说破，反正只要她需要，他就陪着就是的……
两个人逛累了，也有点饿，谈逸就拉着池影转到学校边上的小巷子里买了两个烤红薯，边走边啃。
大冷天吃这个，真的是又香又甜又热乎。那种单纯的小快乐一下子充满池影的心头。
她边啃边问谈逸：“马上千禧年了，你想好‘世纪之夜’怎么过了吗？”
“其实我们也没几天假，还是做学生时最开心……大剧院这边的排演任务也挺紧的，我们新人多，很多事情都是从头来，且有的忙了。你那边怎么样？”
“我这边也在拖着，按照韩主任的意思，先把今年过了，明年才开始打电影启动报告，申请许可证什么的。这样这部片子就能算是明年中心的工作任务了。”
韩主任耍了点小滑头，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明年，就算真的一年时间都拍不完《大江东去》，那我们也是在踏踏实实开了一个新项目，有些事情好交代一些。
“那你明年一年都泡在这个项目上了？”
“差不多，我们主任说，慢慢拍也不是坏事……”
“我觉得韩主任说的挺对的，你拍两部电影，累够呛，后面都住院了，没必要把自己逼的这么狠。”
“是呀，这次我慢慢拍……”池影嘻嘻嘻笑道。
……
十二月底的时候，中心今年的年终奖基本上都到位了，尤其是参与过《白蛇传》的人，华影集团那边的专项奖励也都直接拨过来了。
池影是影片导演，和作为制片人的韩主任都拿到了顶格奖励——20万元！她都惊呆了，这年头的20万元，都可以在京城买一个不错的房子了。
当然，这么些钱和《白蛇传》在国内外赚的相比就是九牛一毛，池影跟马援朝他们的收入也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这笔钱池影她们拿的是名正言顺，既有红头文件做依据，又是集团专款拨付手续，毫无后顾之忧。
孙妍妍拿了稍微少一点——15万元，张大姐和苏姐虽然拿的不像剧组直接参与人员那么多，但是也有8万块了。
两位姐姐都笑得合不拢嘴，大家都觉得还是要做项目！只有做项目才来钱。
陆伟前期已经拿过摄影的工资了，那时候他还不是京影厂的编内人员，现在这波奖金他又撞上了。
因为京影厂也是这个项目的主要制作单位，而且陆伟作为《白蛇传》的主摄影师，又是厂里的正式编制，所以京影厂又按照文件多分了一波钱，陆伟于是又拿了一笔钱，弄的他怪不好意思的。
但是他又没法推脱，他不拿，厂里别人就更没法拿了，这边的同事们都眼巴巴地等着他拿头一份呢，他只好却之不恭了。
池影拿了这么一大笔钱，第一反应就是买房，买房！不仅自己去买，还鼓动周围的小伙伴们通通都去买！
现在京城的房价都还涨起来，他们海区这边的新开楼盘，也才几千块钱一平米，简直就是白菜价！她完全可以全款买一套。
于是小伙伴们又开始结伴儿，四处去看房源了。
尤其是像池影、陆伟他们这种不是本地土著的，没有属于自己的落脚地，目前还是到处租房子，或是住宿舍的。按照普世观念，有了本地户口，再在本地有了房子，才算是彻底在京城立住脚了。
其实从98年开始，国内各地都已经开始逐步进行房改了。像京城海区，现在还不算是最热门的地段，当下价最热的还是内城两个区。
但是池影却鼓动小伙伴们，都在海区这边买了，甚至连姚一一片酬和奖励都拿到手以后，都被池影催着赶紧去买房。
姚一一拍《白蛇传》的时候还是纯新人，片酬不算高，而且现在她也算是国家单位的人了。小姑娘年轻，她觉得买房子置产，对她来说还很遥远的事情。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现在买这边的房，又不贵，教育资源又好。等以后你有孩子了，读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全都是最好的学校……”池影恨铁不成钢地劝道，把姚一一搞得个大红脸。
“师姐，我连男朋友都没有，还说什么要买学区房……”
“不管怎么样，女生还是要买房，买了房，以后无论你失业、失恋还是失婚，你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不会无家可归，不会被男人指着鼻子叫你滚。”
这真是至理名言，几个未婚姑娘好像都有所领悟，于是看房的积极性又再次高涨，弄得陆伟、谈逸他们几个男生都被赶着，一有空就陪着四处乱窜。
池爹池妈自从知道池影拿了一大笔奖金，还在张罗买房以后，也要把自己两口子的家底掏出来，补贴她。
在两位长辈看来，这是人生大事了，父母一定要鼎力相助。结果被池影拒绝了：“你们工资也就那么多，咱家存款多少我心里也有数，你们留着养老不好吗？我有多少钱就买多大的房子，够住就行了，顶多以后你们过来留一间，花不了那么多……”
“你买了新房子不还要装修吗？”池妈妈一身劲儿，把家里所有存折都掏出来在那算账，哪些可以立即取的，哪些是定期还要等的，只恨父女俩都劝她要低调，不能和亲朋好友说“我女儿要在京城买房了！”
“房子不还没定吗，我也还在看，真要缺钱了我也会跟你们说的……”她好说歹说才把二老说服消停了。
很快，到年底的时候，中心这边接到通知，说是三家投资单位都谈妥了，过了千禧年元旦，《大江东去》就要开项目启动会了。
池影有点懵逼，她前面两部片子说开就开了，从来没搞过什么所谓的“项目启动会”。
她问韩主任：“那是干吗的？”
“这还是系统内的老一套，这种主旋律片子准备开片的时候，都要大家坐在一起，开个正式的启动会，就是统一一下思想，动员一下什么的。”韩主任也没多想，反正之前好像都是这么搞的，那就随大流吧。
池影没经历过，感觉有点怪。但既然都是惯例，她也就没什么好说了。
但是在十二月份下旬，大家都期盼着放假过千禧年元旦的时候，雷大佬又把韩主任和池影找过去了。
建军影厂的卢厂长和他说，他们上级对这部片子非常重视，而且投入了400万元，一定要把片子拍好，为了稳妥起见，最好搞个联合导演，他们那边也出个导演，甚至连人都选好了，是他们建军影厂最精明强干的一名导演，
姓常，40多岁，正是当打之年，又有经验，拍过好几部成绩不俗的电影……
韩主任很奇怪：“老领导，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常导我也是知道的，大家都是圈内人，他也是确确实实是知名的军旅导演。但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怪。
听过有联合制片的，国外也是有过联合导演拍片，但是那都是每个导演一人拍一小段，彼此不搭噶的。但是咱们这部片子不是这种类型呀，我们是一个整体故事，这怎么弄呢？
有了常导这种大咖在剧组里，我们小池再加进去算怎么一回事儿呢？谁是主谁是次？两个人意见不统一时听谁的？”
池影也很懵逼，她都已经做好了老老实实拍片子的准备，也没有再东想西想，剧本改了好几次，甚至分镜头也画了不少。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韩主任直接跟雷大佬说了真心话了：“雷总，这个项目我们中心真的非常尴尬了，这要怎么个搞法，您给我们理个章程吧，我实在没法弄！”
雷大佬也被折腾烦了，终于咬牙做出了决定：“海燕，小池，三家联合制片行，但是联合导演是绝对不能做的，尤其是小池这种在圈内资历不深的。虽然她也有两部大爆电影，但是在传统电影圈子里，她还是人微言轻的，根本镇不住这些人。别没吃到羊肉还惹了一身骚。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小池，这部电影的剧本是你写的，但是最后让别人来拍，中心这边从这个项目中退出来，你们能接受吗？”雷大佬郑重地问池影和韩主任。
韩主任思考了一下：“雷总，我们中心本来就担负剧本策划的工作职能，我们弄出来剧本让别人来实现，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这个本子是小池的心血，我觉得还是要尊重她的意见。
小池，你要还是觉得舍不得这个本子，咱们几家再商量一下，但是咱们中心的产能和人手有限，现在这种状况已经严重牵扯我们的精力了，我觉得咱们真要慎重了……”
池影想了一会儿，上一部戏吴天成想把她踢出去，是因为质疑她的能力，如果她认怂了，以后别人说不定还是故技重施，所以当时韩主任和她都据理力争，死也不松口。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白蛇传》这种大片拍完大爆以后，没有人再质疑池影的导演能力，认为她拍不了《大江东去》这种中等成本的片子。现在只是为了规避一些显而易见的风险，那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主任，既然建军影厂有精兵强将，我也相信他们有这方面的优势，能拍好这部片子，不会辜负我的心血，那咱们中心就不介入这部戏了吧！”
“那行，雷总，我们中心实在没法再耗在这个项目里了。”韩主任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怨气很重了，“麻烦雷总帮我们协调一下，我们尽快提交明年新的工作计划，后面也请集团的各位领导体谅一下我们……”
于是千禧年策划中心这边又赶在元旦来临之前，提交了新的拍摄计划——《戏楼魅影》。
第60章 提名柳暗花明
1999年12月22日,星期三，冬至。
这天上午，雷东明跟卢厂长又见面细谈了一次,地点是在他的办公室里。
主要就是雷大佬把策划中心这边不参与《大江东去》这部片子拍摄的最新消息通知给了卢厂长。
卢厂长非常震惊：“为什么？这部片子的剧本就是池导创作出来的,没有人比她更合适执导了……”
“为什么？”雷东明都被气笑了,“老卢,哎呀,没想到几年没在一块共事，你这越发让我看不透了哈！
为什么？你纵观国内外，有人这样干的吗？几家联合制片可以，可一部片子两位导演怎么干？谁主谁次？遇到分歧意见无法统一的时候听谁的？
我真是搞不清你是怎么想的，你还问我为什么？我还要问你为什么呢！”雷大佬都差点要拍桌了,也得亏卢厂长是他多年的朋友,还是军队系统的，换了八大制片厂另外任何一位厂长,他都能当场翻脸。
“不是，我们是真的想跟池导合作的呀！我们厂里都开过会了，还形成会议纪要了——我们这边一定是积极配合剧本策划中心这边和池导,把《大江东去》这部片子拍好，充分发挥我们的优势……”
雷大佬一听这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好，还是那个问题！拍摄过程中,我们小池和你们常导谁主谁次,遇到意见不一致的问题是听谁的？”
“意见不一致当然是听池导的了！池导是主我们老常是次！这剧本都是池导写的，她肯定是最能拍好片子的人了！”卢厂长斩钉截铁地回道。
雷东明都要气死了，他不知道卢厂长这脑子是怎么转的，能说出这样的话。一个二十多岁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一个快五十岁在行业内资历、奖项都一应俱全的大老爷们，你让人家姑娘去使唤大老爷们，还她主他次，你扯犊子呢！
“老卢，我们也是这么多年朋友了。我跟你说实话，最开始你们想参与这个项目，我是不乐意的。因为我们之前都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立项报告，预算签报，拍摄许可证……我们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着过完阳历年动手开始干！
后来反反复复，你们非要加进来……你们还找了我们集团杨总，让杨总帮你们说话。我能理解杨总，他也是当兵出身，对军队有感情，大家一块做这个项目也不是坏事。好，我说服了宏图那边，让他们减少投资，给你们足够的份额。
可是你们又跟我说，要联合导演，你让小池怎么干活！她在剧组使唤的动你们常导吗？”
卢厂长这才明白过来：“不是老雷，我们是真的真的想跟池导合作呀！你也知道我们这十年来，都没有拍出什么出圈的电影。片子倒是拍了不少，但是越拍越僵化，越快越不好看……我们也在反思，为什么老百姓不喜欢看我们厂拍的电影，我们这次是真的想和这些有成绩的新导演合作一下，看看他们是怎么拍片子的，我们是真的积极的在寻求转变，寻求进步的。
现在你这么说，我成什么人了？我们把常导加进来，就是因为这部电影有些场面我们觉得，我们可以发挥我们的优势，比如说像烟火场面，还有一些大规模战斗场面。常导是我们自己厂里人，也是我们军队系统内的，要出面调动一些资源比较方便，比如说像找部队来做群演参与拍摄都师出有名。
我们是从这个角度考虑，才把他加进去了。当然我们也有私心，就想近距离看看现在社会上大爆电影的导演是怎么拍片的……我是真没有你说的那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们俩这么多年朋友，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会是那种玩把戏的小人吗？上次你找我，说你们拍那部贺岁片有困难，有些大场面需要有一些军队场景配合，我也是二话没说，积极给你协调的，我真的想把电影拍好，只要是拍电影，不管是不是我们自己的项目，能配合我都积极出力的！”卢厂长懊恼得不得了，都快把大腿拍肿了。
雷大佬现在好像也有点相信，卢厂长可能真的不是像他们想象那样，“可是老卢，你虽然是军队里的人，但是你也知道，在我们这个行业资历有多重要。小池拍了两部片子，用的全是新人，为的是什么？就是怕稍微有点资历的圈内人她吃不住呀！”
卢厂长立即反驳道：“我们厂不是这样的！我们给老常下了命令，他就要服从命令。在军队里，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难道你的上级比你年轻，说话你不听？”
“可是在社会上片子不是这样的呀！”雷大佬都要疯了：“你要考虑世情和实情呀！”
“这事真是做岔了！”卢厂长在那里哀叹：“我们真没想那么多……”
“老卢，小池她们上一次拍《白蛇传》的时候也是这样，当时是吴天成他们想把小池踢出去，我当时就翻脸了，转头我就把天成给踢出去了，找了我们华影下海的民企老总郑志宏过来，这才是有了这样的成绩。
说实话，小池年纪太轻了，她是需要我们保护的，这样才能毫无顾忌地干事业。你
知不知道她第一部电影拍完试映的时候，被那些专家和老前辈们骂成什么样？连我雷东明都被骂，说我用童工，海燕也没能逃脱，我们只能陪着笑脸唾面自干，可是我们还是顶着压力咬牙往下做……
你们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有没有想想我们的处境，小池面嫩，她也是真的害怕。别说她了，我和海燕也都犯怵呀……”
这时候雷东明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哥伦比亚的陈总监来电。
他马上想起来一件事，冲卢厂长摆摆手，“你等一下，我接个手机，你别出声儿，是哥伦比亚那帮人。”
“你好，我是雷东明。陈总监，你好……是吗？真的吗？确认吗……对对对，我也知道是今天公布提名。”
雷大佬突然站起来了，“几项？好的好的……最佳剧情类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外语片……真是没话说，陈总监，同喜同喜！好的，这是我们共同取得的成绩……双赢双赢！好的，好的，明白……我知道，一月份……他们这些主创人员肯定都要过去的……我们一定鼎力配合，鼎力配合！我们马上就开会安排。对，我来通知池导她们，真是感谢。好的，您通知郑总是吧？好的，感谢感谢……”
雷东明挂上电话，满脸都开始放光，整个人精气神都上来了。他觉得这么长时间的憋屈都烟消云散。
“怎么了？”卢厂长隐约猜到点什么，但又不确定。
“好了，老卢，我这边也没办法了，这次你就算是说破了天，我们也没办法配合你工作了。我们拍的《白蛇传》12月份的时候，开始在美国那边点映。哥伦比亚作为米国发行方，报名参加了今年的金球奖。刚刚提名也已经出来了，我们获得了三项提名——最佳剧情类影片提名、最佳导演提名，最佳外语片提名，他们米国好莱坞电影外国协会已经对外公布提名了。明年1月份的时候要颁奖了，剧组主创人员肯定就都要到现场去。
我们这边这段时间肯定都要忙这个事儿的。后面1月底的话，也就是奥斯卡提名要公布了，按照陈总监他们说，也是非常有希望的，要是再获得奥斯卡提名的话，3月份就还要过去……
不管怎么样，只要获得提名，我们肯定都要参加现场颁奖的！这是我们集团首次参与角逐这种级别的国际大奖了，肯定要全力以赴的！
这真关系到我们集团未来的长期发展，还有能不能进一步打开国际电影市场……
老卢，真不是我们不支持你们的工作。刚才你说那么多，我也知道你们不是玩那些滑头招数。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这边是没办法配合了，我们要忙我们自个儿的事儿了，就算杨总再开口，我也不能答应。我是集团主管业务的副总，我得为集团的长远利益负责，就是总局来了我也是这话……
不管怎么样，剧本也已经给了你们，我们也参与投资了，你们自己加把劲儿吧。其实我们这几年也是在不断探索，既要有票房又要有口碑的电影不是那么好拍的，我们其实也才刚刚起步……总之，你们还是要打开思路……”
雷东明的魂儿都飞了，也没空和老友纠结了，恨不得现在就把人轰走，忙自己的事儿。
卢厂长也是目瞪口呆，一部国产片能获得金球奖这样的提名，确实是国内电影界的大事。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人家肯定不陪你玩儿了，他满怀遗憾地离开了雷大佬的办公室。
雷大佬在自己的办公椅上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马上又开始四处打电话，通知集团杨总还有局里的那些领导这个最新好消息，然后是策划中心这边……
韩主任接到电话以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哥伦比亚和他们签合同的时候，确实把参与角逐米国的各类奖项也写在合同条款里了。韩主任和雷大佬一样，虽然有期望，但这种事真的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现在居然落实了，韩主任兴奋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一再和雷大佬确认后才挂了电话。她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马上就冲到池影的办公室通知她：“小池，赶紧把手上工作放一放……”
池影听到自己拿到金球奖提名的消息以后，居然很平静，因为纵观前世记忆，华语片在米国的各种冲奖经历，她觉得能获得提名已经是极限了，最后得奖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但是自家领导都这么兴奋，池影也不好给人家泼凉水，不管怎么样，总算是一个好的开局了，在憋屈了这么长时间以后，有了这种等级奖项的提名，她以后腰杆子也直了一些。
韩主任也是这样觉得的，“不管最后怎么样，咱们中心第二部片子就很能获得这样的成就，也算是国内头一份儿了！你看，全世界每年有那么多片子去角逐这些好莱坞的奖项，咱能获得提名，至少也让外国人都知道，我们华国人也能拍出这样好片子，也有这么优秀的导演和电影人……我来打电话给魏主任！”
池影感觉韩主任一下子好像年轻了10岁，在用固话给魏主任打电话的时候，自家主任的声音隔着办公室门都能听得到，和平时的轻言细语完全判若两人。
然后这个消息就迅速扩散，所有的这个行业内的领导，还有参与拍摄的剧组人员，还周边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再然后半个京城的电影人都传遍了……
宋琳这时候已经回到了京城，池影跟她说这个事的时候，她都惊呆了：“我去，整这么大？好的好的，我知道啦，要腾出档期，知道……王八蛋才不去呢！”
她当时正好在金姐的办公室，算是除了那帮领导外第一批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好的，我在金姐办公室呢，我跟金姐说，对，要赶紧办护照……”
金学英一听故作矜持的宋琳通报这个消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也是行内人，知道金球奖被誉为是奥斯卡金像奖的前哨奖项。
不管怎么样，虽然宋琳没有获得任何提名，但是参演的片子能参与这种奖项的角逐，能在这种量级的颁奖礼露脸，走红毯……这就跟国内同年龄段的女演员拉开巨大差距了！
“小宋呀，你的运道真没得说……”
宋琳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金姐，我太高兴了。”
金学英手下能有这种咖位的女演员，也觉得是天大的喜事，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诶呀，那咱们之前谈的那两个广告代言，是不是价要低了！早知道就多抻抻他们了……”
宋琳好像也转过弯来，她也觉得有点可惜：“已经谈好了，合同签了，广告都拍完了，怎么办？只能先这样……”
金学英也很惋惜：“当时往后推一推就好了，真没想起来这茬儿……不行，我得再和他们谈谈，看看还能不能捞到一个更高头衔什么的……”
谈逸和姚一一所在的大剧院也得到消息了，主要是两个人要请假，还有办一些手续。大剧院这边也非常激动，领导们当即就表示了要全力配合，不仅批了假，还让单位人事帮忙办护照什么的。
不仅如此，剧院几位主要领导还专门找谈逸和姚一一谈了心：“小谈、小姚，这次你们参演的影片能获得金球奖的提名，你们作为主演，是有着莫大功劳和贡献的，我们大剧院也与有荣焉。咱们大剧院有两位演员参与其中，在国内兄弟单位也算是拔得头筹了，你们一定要稳住。出去参加颁奖礼的时候，一定要记住，你们代表的是我们大剧院，一定要稳住呀……”
大剧院自从成立以来，一直对标的是人艺那边。但是人家人艺历史悠久，出名的演员也多，逼格更是高的不得了，不太爱和大剧院这边相提并论。现在大剧院觉得自己新招的演员倍儿棒，还是两个，你们才一个参演，自家明显胜出！
人艺这边付远琛也接到通知了。付少爷目前在人艺还算是小字辈儿，院里大戏的主角还轮不上他演，所以这次《白蛇传》获得提名，对他的地位
提升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履历上可以多写一笔了。
付远琛也去人艺那边请假，说要出国参加金球奖颁奖礼，院里也表示全力配合，然后也是类似的嘱咐……
最激动的就是电影学院那边了！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刘老师！然后是赵老师和杨老师，再后来才是各系里的领导们，最后才是校领导。
校领导第一反应是要拉大红横幅庆祝热烈！毕竟历届校友中，有获得欧洲三大影展的奖项的，但是米国的金球奖和奥斯卡还是从未有过的……
赵老师在那冷笑，她跟表演系系主任说道：“主任，要是院里当初不坑谈逸那么一下子，咱们原来还能说是‘热烈祝贺我校青年教师谈逸参演的影片获得了米国金球奖提名’，现在只能写‘热烈祝贺我校校友某某某’了，这可隔的有点远了……”
系主任虚点了点赵老师：“你快歇了吧！我估计咱们院领导那边也在那埋怨呢！当时真不是他们乐意的……”
“当时让他们不要那样对自家学生，多跟部里跑跑，多跟局里说说，我就不信哪里挤不出一个留京名额来！”赵老师还是对当初谈逸的遭遇耿耿于怀。
“这真怪不到院领导，那次也是赶岔了……”
“赶岔了，这也就是咱谈逸运气好，赶上咱们池影进新单位能自己拍片。他要是没碰到这个机会，现在还在四九城漂着，那算怎么回事儿？”
系主任也没话可说，他也很喜欢谈逸这个学生，当时也去院里吵过，虽然一再安抚赵老师，但是自己私下里也埋怨的不得了。
杨老师就在边上笑着打圆场：“不管怎么样，池影和谈逸都是咱们学校学生。”
“是，你们班姚一一没经过这么些波折，我们谈逸那时候真难……”
大家都很快活，但是，最快活的要数郑志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