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也似有所觉,待沈青宛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还在睡着的人,下意识替她掖好被角,收紧怀抱。
被人如此细心呵护着,沈青宛心中动容,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唇畔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这段时日,常常她醒来时,身侧早就没了人影。她已许久不曾在她的怀抱中醒来,一时有些眷恋。
指尖触及池也温软的唇瓣,心神一动,微微仰头,在上面轻柔地印上一吻。
微微发颤的手臂昭示着昨日的激情,偷吻过后,沈青宛羞得红了脸颊。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昨日的荒唐,沈青宛竭力想将其忘记,可画面却愈发清晰,无孔不入,占据她所有的心神。
昨日的池也,好似比往常更为兴奋。嘴里说着羞人的话,没完没了,不堪入耳,将她折腾得乱七八糟。
沈青宛此刻仅仅是想起,便好似唤醒了身体的欢愉,忍不住蜷起脚尖。
不想再看罪魁祸首如此安睡下去,指尖辗转,捏住池也的耳朵,微微用力。
即便力道不大,但这个时辰,池也本就浅眠,被人这般搅扰,也很难再睡下去。
池也睁开迷蒙的双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
片刻的愣神后,池也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哼哼唧唧地将沈青宛抱紧,同她打了个招呼,嗓音里含着刚睡醒时的软绵低哑:“早。”
沈青宛见她被自己闹醒,面上却未有不悦之色,轻抿嘴唇,心虚道:“早。”
然而,她的内疚还是来得太早了。
下一瞬,便见池也捂着耳朵,故作委屈道:“昨晚不是让你欺负回来了吗?怎么一大早还在生气。”
提及此事,沈青宛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心虚,瞬间烟消云散,理直气壮道:“还不是都怪你,本只是腰酸腿软,如今连手臂也酸软无力。”
池也:“……”
昨晚明明是你自己扑上来的,拦都拦不住。
“怪我。”池也一脸正色,主动认错。
正经不过片刻,很快池也又笑嘻嘻地补充道:“怪我红颜祸水,累到了沈大小姐。”
“沈大小姐定力似乎欠佳,您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怎可耽于美色之中?”
池也一边说着,一边往沈青宛耳朵里吹着热气。见她耳朵上的细小绒毛微微战栗,不禁哼笑一声。
当真一副勾人心魄的妖精模样。
心间划过一丝痒意,沈青宛偏过头去,掩住心中的意动,缓缓吐出几个字:“你也不遑多让。”
昨日下午,池也全然不顾她的讨饶声,将她翻来覆去折腾。在这方面,她们分明是半斤八两。
抬眼正对上一双温和含笑的眸子,里面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沈青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不管昨日如何,今早确是她有错在先。
但她明白,她的阿池不会与她计较这许多。不管她做了什么,阿池总会纵着她,陪她嬉闹。
“我是不是有些恃宠而骄?”
池也讶异挑眉,心中颇感好奇。她很想看看沈青宛的心理路程,看她为何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方才还在批判她,怎么突然自我检讨起来了?
“嗯……”池也拉长声音,沉思片刻,“好像是有点。”
面上故作认真,说出的话却在故意逗弄沈青宛。
等待池也回答的间隙,沈青宛心中的紧张被无限拉长。乍然听到这般回答,不禁恼羞成怒,她撇了下嘴,不满地抬手掐住池也的脸颊。
“你再说一遍?!”语气中暗含威胁。
这下真是恃宠而骄了,池也心中暗笑。
她伸手握住沈青宛纤细的手腕,轻轻亲了一下,认真道:“我喜欢你恃宠而骄,喜欢你不讲道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很喜欢。在我身旁,你只需做好自己便好。”
“若你在我面前还需克制守礼,那便是我做的不好,是我该反省自己。”
沈青宛这番模样,只有她能看到,也只能由她看到。
沈青宛连忙伸手捂住池也的嘴巴,她听不得别人说阿池不好,哪怕是她自己也不行。
“阿池很好。”
说罢,她轻抿嘴唇,心间的爱意满得快要溢出。
嘴角上扬,眉眼弯弯。
池也亲了亲沈青宛的手心,闷声调侃道:“就喜欢听好话是吧?”
心思被戳破,沈青宛并不气恼,反而轻飘飘地反问回去:“不行吗?”
沈青宛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底气,反正阿池说了,她可以恃宠生骄。
闻言,池也怔了一瞬,随即笑倒在沈青宛颈间。好半响,才开口答道:“行。”
沈青宛耳尖泛起淡淡的粉意,拂开颈间的脑袋,轻咬下唇,故作镇定道:“快些起身,还有许多事要做。”
还有几个时辰便是除夕夜,家中却还乱作一团。
起身吃过早饭,池也继续清扫院中的积雪。
半日的放纵过后,池也一脸餍足,精神充沛,仅用了半个多时辰便将院子清理干净。
随后,她又和兄妹二人一起贴对联、窗花。
这些东西都是沈青宛亲手所制,池也十分爱惜,贴的时候格外小心。
看着其乐融融的三人,沈青宛也想上前帮忙,但无奈自己有心无力,身体不听使唤。
昨日折腾得狠了,她站久一些便觉有些腿软,为免在兄妹两面前出糗,只得乖乖在一旁看着。
午休过后,池长福李巧云夫妇便带着池竹登门,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前几日,李巧云专程前来,提议两家人一同吃团年饭,热闹一些。
池也略一思索,便应承下来。
两家人一共才七口人,若是分开,是有些冷清,过年就得热热闹闹的才行。
池也看到他们手中的东西,心中无奈,嗔道:“三叔三婶,年货我都已经备齐了,你们怎么又带了这么多过来。”
她边说边快步上前,接过池长福抱着的半只羊腿。
这怎么能吃得完?池也心中隐隐发愁。
“嗐。”
池长福似看透池也心中所想,笑呵呵说道:“团年饭自然是越丰盛越好。”
“你三婶还嫌不够呢!”
池也生怕他们再生出什么别的想法,忙连声道:“够了够了。”
东西繁多,处理起来要耗费不少时间。李巧云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便走进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鸡鸭鱼肉,样样需要自己动手处理,池也只是看着便觉棘手。
但李巧云做惯了厨房的活计,手脚麻利,这些对她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池也看得目瞪口呆,暗叹自愧不如,连忙拉着沈青宛去洗菜备菜。
三个孩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城中的生活。三人之中,只有池棠去过城里,自觉见识广泛,便主动讲起城中的见闻,脸上写满自豪。
尽管池棠的讲述中有夸大之词,且池木、池竹也已听过许多遍,但他们仍忍不住面露期待之色,因为他们即将亲眼见识到这些繁华。
整个下午,众人分工协作,又各自忙碌。
欢声笑语在空中飘荡,袅袅炊烟在风里消散。
夜幕降临,鞭炮声起,一道道精美菜肴被端上饭桌。
七人齐齐落座,推杯换盏,交换着新年祝福。茶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当然,除了池长福,其余人干的是茶水。
此时此刻,每个人的神情都在池也心里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她久违地感受到一种家的温暖,心中仿佛被春水轻轻拂过,泛起层层涟漪,眼中涌起热意。
池也努力压下眼眶的热意,吸了吸鼻子,扬声赞道:“三婶做的饭菜好香啊!”
“好香!”几个小孩也跟着起哄。
李巧云面上笑容难掩,眼角堆出几道浅浅的细纹,玩笑道:“今晚这桌饭菜不吃完,谁都不许离开。”
哄笑几声,纷纷开始动筷。
肆虐的寒风被挡在门外,满室温情尽数锁在门内。
众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气氛热闹非凡。
就连向来食不言寝不语的沈青宛,好似也被感染,兴致颇高,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时不时说上几句玩笑话。
一顿饭不知不觉吃了许久,到底也没吃完这满满一桌饭菜。
收拾妥当后,闲聊片刻,池也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压岁钱,人人有份。”
“希望你们永远健康无忧,开开心心长大。”
三人欢天喜地接过,齐声道:“谢谢大姐!”
池长福、李巧云相视而笑,同样给每人发了红包,池也、沈青宛也没落下。
池也惊喜不已,双目放光,毫不客气地收下,连声道谢。
扭头见沈青宛愣在原地,池也伸手替她接过,塞进她手里,随后轻轻怼了怼她的肩膀,提醒道:“愣着干嘛,快谢谢三叔三婶。”
“我也有?”沈青宛喃喃道。
“你这傻孩子,”李巧云挽住她的胳膊,轻轻拍了拍,“我们是一家人,怎么会少了你的。”
一家人……
沈青宛心中窃喜,好似她和池也的关系得到了家人的认可一般,抬眸悄悄看了眼池也,忍着羞意道:“多谢三婶。”
“多谢三叔。”
池棠三人起初嚷嚷着要守岁,然而没过多久,一个个便撑不住了,眼神迷离。
池也无奈地笑了笑,催着人赶紧回去睡觉。
送别池长福一家,池也回到卧房,见沈青宛正站在半开的窗子前,呆呆地看着独自挂在天上的月亮,神情忧伤。
池也锁好房门,快步走到她身前,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将人拉进怀里,柔声问道:“怎么了?”
“为什么不开心?”
“我在想我爹娘……”
除夕夜,本该是家人团聚的日子。
可热闹散去后,沈青宛触景生情,心中空虚,不免泛起几缕哀愁。
沉默片刻,池也疼惜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安慰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也会过得很好。”
“会吗?”沈青宛神情呆滞,定定地看着池也。
“会的。”
话音坚定,沈青宛不由自主便信了她的话,喃喃道:“那便好。”
池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红包,递到沈青宛眼前,笑道:“压岁钱。”
沈青宛眼里终于有了笑意,眷恋地在那红纸上摩擦两下,轻声问道:“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会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87章 新岁伊始,万象更新。旧岁已去,新岁方至。 初一清晨,……
新岁伊始,万象更新。旧岁已去,新岁方至。
初一清晨,几颗星星还挂在暗蓝色的天空,永宁村的鞭炮声已此起彼伏。
池也、沈青宛昨夜促膝长谈,推心置腹。刚睡下不久,便被这震天响的鞭炮声吵醒。
两人皱着眉头醒来,温存片刻,起身去煮饺子。
饺子是昨晚团年饭后一起包的,池也留了一些,让李巧云带回去些。
天冷,饺子放一宿也不会坏。
氤氲的热气拂开浅淡的夜色,一轮红日悄然从山间跃出。
阳光熹微,天朗气清,新年第一天便是个好天气。
早饭之时,池也四人相互恭贺新岁。
饭后,池也便带着沈青宛和兄妹两,踏着晨光,去村子里相熟的人家拜年。
不管过去一年如何,这一天,众人皆面带笑容,相互拱手作揖,互道新岁吉祥。
去时两手空空,归来时衣服里兜满了糖果花生。
永宁村没了大房一家,兄妹两人的外租家也早已断了来往,故而后面几天,家里冷清许多。
初五过后,城中各处即将开工。
池也便想着全家尽快搬去临江城,同时着手筹备早食铺子。铺子还未招工,诸多琐事也未敲定,此事一直压在她心头。
早食铺子人多耳杂,最重要的是池长福和李巧云也在,池也便打算一切食材用料皆从别处购买,不做手脚。
池也、沈青宛来来回回好几趟,忙活两三天,才将城里的住处打扫干净,东西添置齐全。
初八这日,兴许是太过兴奋,天刚破晓,家中四人便早早起身,各自收拾行囊。
沈青宛仔细地将梳妆台上的簪子珠钗收进木盒,动作轻柔,唯恐磕着碰着。
池也正在衣柜前收拾两人的衣物,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不知不觉,她的东西都被搬了过来。
如今她的卧房已是空荡荡的,没什么好收拾的。
除了两人闹得晚了懒得收拾时,会去池也卧房休息。大多时间,那间卧房都是个摆设。
收拾间隙,池也下意识扭头,寻找沈青宛的身影。见她神情专注,动作小心翼翼,忍不住轻笑一声,心中有些得意。
她自是明白沈青宛为何这般,因为这些东西皆是她送给沈青宛的。
正如她一般,也会十分爱惜沈青宛送给自己的礼物。
前几日,池也已将家中大半家当送到城中,因此四人很快便将东西收拾妥当。
沈青宛站在卧房门前,面露不舍,久久没有动作。
池也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问道:“舍不得?”
“嗯。”
沈青宛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似是要将其刻在心里。
前路凶险,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池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眉目软了下来,心中亦是同感。
这里承载着她们的喜怒哀乐,有着太多美好的回忆。心间不断闪过过往的画面,每一段都如同昨日般清晰。
“大姐,沈姐姐……”
池棠笑着跑进来,见眼前的两人静默不语,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退出堂屋。
思绪被打断,池也调整好情绪,轻声安慰道:“临江城离这也不远,日后我们随时可以回来。”
池也抬手,轻轻关上房门,“咔哒”一声落了锁。
随后,她牵起沈青宛的手,十指相扣,眼中带着点点笑意,开口说道:“我们走吧。”
池木、池棠已在驴车前等候,见沈青宛面上有些低落,乖乖唤了一声沈姐姐,便安静下来。
行至半途,沈青宛看着身旁温柔坚定的心上人,以及身后低声耳语的兄妹两人,凝在心间的那股郁气忽地散了。
只要四人在一起,走到何处,家便在何处。往后的日子还长,她们还会有更多美好的回忆,不必困于过往。
她也该鼓起勇气,同阿池一起,面对前路的风雨。
沈青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愈发坚定。
察觉到身旁人的变化,池也微微勾唇。她深知,只要给沈青宛一些时间,她就一定会想通,振作起来。
初升的太阳慷慨地洒下阳光,凛冽的寒意悄然消融。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便知彼此心意。
“大姐。”池棠戳了戳池也的肩膀,小声问道:“上元灯会,我和二哥能去逛逛吗?”
小孩子都爱热闹与新鲜,七夕灯会过后,池棠便一直念念不忘。
许是这上元灯会吊着她,离开生活多年的永宁村竟无太多不舍。只在同李家姐弟道别时,落了几滴眼泪。
未等池也开口,沈青宛便抢着答道:“上元灯会,我与池姐姐一同带着你们出去游玩。”
这次,她定要负起当姐姐的责任,沈青宛心虚地想着。
池也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微微挑眉,笑着应下。
“真的吗?”池棠双目晶亮,激动地跪坐起身。
七夕灯会她虽然玩得很尽兴,但心中藏着一丝隐秘的遗憾,那便是没能和两位姐姐一起看杂耍。
见池棠要起身,沈青宛心中一惊,忙扶着她坐下,应道:“自然是真的。”
话落,池木、池棠的目光齐齐地落在沈青宛身上,眼神灼灼,满是期待。
沈青宛从那两双热切的眸子中,竟瞧出几分池也的影子。怔愣片刻,她伸手揉了揉池棠的头,眼中的笑意愈发柔和,主动讲起上元灯会的趣闻。
沈青宛自小在临江城中长大,熟知城中的一草一木,描述的画面很是勾人,声音宛转悠扬。
池也驾着驴车,却也忍不住分出一缕心神,将她的每一句话都听进心里。
兄妹两人听得心痒难耐,恨不得今晚便是那上元灯会,体会那处的热闹繁华。尤其是池木,他还从未逛过灯会,不由得有些心焦。
欢声笑语之中,驴车很快行驶至新宅子的门前。门前停了两辆马车,周围站着好几个丫鬟。
沈青宛定睛去看,认出那是周袁两家的马车。她赶忙跳下驴车,小跑到马车旁,掀开帘子。
“渔歌姐姐,渔娴,你们怎的来这般早?”
周渔歌笑道:“听阿娴说你们今日搬来,特来恭贺乔迁之喜。”
说着,两人便轻快地下了马车。
沈青宛点了点头,心中了然。昨日她和阿池去买新宅的用具时,恰好遇到闲逛的周渔娴,随口提了一嘴。
停稳驴车,池也慢半步走到几人面前,身后跟着池木、池棠。年前,周家姐妹常到永宁村,兄妹二人对她们也不陌生,笑着打了招呼。
寒暄过后,池也慢悠悠地打开大门,邀请众人进屋。
只见周家姐妹转身吩咐了几句,身后的丫鬟便从马车上取出一个个锦盒,一一搬进宅子。
池也取过驴车上的包袱,混在一众丫鬟之间,一时分不清谁才是这宅子的主人。
堂屋里堆满了锦盒,池也轻啧一声,调笑道:“你们这是,把家搬过来了?”
“这些是我和阿娴送给你们的乔迁之礼,愿你和青宛日后琴瑟和鸣,幸福美满。”
这话池也爱听,笑得眼睛眯起,缓步走到羞涩的沈青宛身旁,轻轻搂住搂着她纤细的腰肢,“那我们便却之不恭了。”
池也微微低头,柔声对沈青宛说道:“你陪她们坐会儿,我先去收拾东西。”
“我和阿娴也来帮忙。”
“对,”周渔娴扭头看向身后的丫鬟,扬声吩咐,“你们就先回去吧。”
池也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二人一眼,见她们衣着轻便,便知她们是有备而来。
但家中早已收拾妥当,只要将今日带来的物件安置妥当便好,无需她们帮忙。
池也看着满地的锦盒,扬了扬下巴,笑道:“你们把这些收好就行。”
说完便一头钻进她和沈青宛的卧房,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沈青宛轻笑一声:“那便有劳二位了。”
周渔娴捋起袖子,拿起其中一个锦盒,小心打开,捧出里面的花瓶。环顾四周,缓步走到长条案旁,扬声问道:“青宛,这个梅瓶放在此处可好?”
沈青宛抬眼看了下,笑道:“都好。”
三人忙忙碌碌,很快便把带来的锦盒拆了大半。
正如池也所想,周家姐妹的确有备而来。除去各种样式花瓶,还有茶具、字画、饰品等。
此外,姐妹二人还备了两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池也整理好卧房出来,看着焕然一新的堂屋,险些以为走错了家门,心中暗叹一声财大气粗。
那三人正在桌前品鉴一副水墨花鸟画,轻声细语地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题。池也走近看了一眼,不禁撇了撇嘴,她实在不懂得如何欣赏这些大师画作。
余光瞥见池也,沈青宛转过头去,见她面上似有委屈之色,连忙牵起她的手,安抚地在她手心里挠了两下。
池也当即抛却方才的不愉快,握着沈青宛的手轻轻摇了摇,笑意盈盈道:“你们聊,我去买菜。”
两人的小动作被周家姐妹尽收眼底,待池也离去后,便笑着打趣起沈青宛。
直把沈青宛说得面红耳热,周家姐妹才肯放过她。
片刻后,周渔歌突然说道:“青宛,这家中怎会有一口棺材?”
她方才进门时便瞧见了,但怕扰了众人的兴致,直到池也离开,才敢将这话问出口。
闻言,沈青宛怔然,轻抿嘴唇,语气低落下去,委婉道:“陈知煜便是将我装在里面,运到城外。”
“阿池说日后或许能当作证物,便一同带了过来。”
池也也是怕日后解释起来麻烦,前几日来时,便将棺材从空间里取了出来。
三人一时沉默下来,周渔歌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行之已查到些眉目,今日乔迁新居,暂且作罢。待另择一日,让他与你们通个气。”
“如此便多谢渔歌姐姐。”沈青宛神情郑重,“改日青宛定当登门拜谢。”
“你我姐妹一场,何须言谢。”周渔歌面色低落,“若非那时我有孕在身,不便行走,定会亲自查明真相。可此事关系重大,交与旁人我放心不下,便只能交给他去办。”
周渔歌越说,沈青宛便越觉惭愧,低声道:“渔歌姐姐莫要这么说,身子要紧。”
“好啦。”周渔娴走到两人中间,挽住两人的胳膊,“大喜之日,莫要说再这些不开心的话。”
被挽住的二人相视一笑,齐声道:“阿娴说的是。”“
第88章 两日后,池长福一家从永宁村搬来。 初五那天,池也和沈……
两日后,池长福一家从永宁村搬来。
初五那天,池也和沈青宛前来收拾宅子时,顺便在铺子门前贴了招人告示。
这几日,陆续有人上门问询,池也一一考察,最终留下六名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年轻妇人,多是三四十岁的年纪。
早食铺子最为辛苦,常常三更半夜就得起身准备。池也担心年纪大的人熬不住,身体也吃不消。
加上池长福李巧云一共八人,池也安排两名年纪稍长的妇人专门负责洗刷碗筷,月钱二两银子。
剩下的六人,两人负责跑堂,四人负责准备餐食,随机应变,月钱三两银子。
池长福李巧云的月钱,仍是按照先前约定好的五两银子。
人手齐备,食材用料也已与各商铺谈妥。池也立即将人召集起来,紧锣密鼓地着手培训。
既是新鲜吃食,池也思量着眼前这些人也需要时间适应,故而并不打算一次推出太多,以免忙中出错,自乱阵脚。
且这些吃食的做法并不复杂,有心之人仔细琢磨一下,即便不能学得十成像,七八成总是不成问题的。
待铺子走上正轨,再慢慢推陈出新,走在人前,方是长久经营之道。
因此,池也计划先推出几种简单的吃食:包子、油条、水煎包、肉夹馍、豆浆、八宝粥。
包子大家都会包,无需池也多费口舌,真正重要的是后面吃食。
于是,池也便简单备了一些食材,准备亲自演示一番,也让众人尝尝味道。
池也一边操作,一边讲解。
可鼻尖的香气诱人,众人哪有心思听这些。看着白皙的面条在油锅中膨胀,变成金灿灿的颜色,忍不住吞咽口水。
池也听见耳边吞咽口水的声音,失笑地摇摇头,决定先让她们一饱口福。
她没再多说什么,神情专注,手里两根长长的筷子不时翻动。片刻后,迅速将油条捞出锅,沥干多余的油,分给众人。
没管众人的反应如何,池也拿着一根油条,走到在的沈青宛身旁。
将紧密缠绕的油条从中间分成两半,一半送到自己嘴里,一半送到沈青宛嘴边。
不想将自己馋嘴的模样暴露在人前,沈青宛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口水,下意识便要伸手接过那半根油条。
“烫。”池也偏手躲过,自己被烫的龇牙咧嘴,仍不忘提醒沈青宛,“吹吹再吃。”
沈青宛依言地吹了吹,檀口微张,轻轻咬了一小口,眼神蓦地一亮。
“好吃吗?”池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好吃,好吃。”李巧云兴高采烈地凑到两人身旁,笑眯眯问道:“小也,你从哪学来的法子?”
池也微微一笑,并未作答,只是朝着旁边几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李巧云立时会意,当即闭了嘴,不再多问。
若是铺子还未开业,方子便被人听了去,她们这铺子还开不开了?
两人亲昵的举动被人当场抓包,沈青宛眼神闪烁,随即伸手接过哪半根油条,小口吃着。
池也知她脸皮薄,轻笑一声,没再为难。
众人尝过鲜后,收敛心神,仔细听池也讲解,不敢有丝毫懈怠。
水煎包的炉子设在门外,池也只得带着众人前往。
池也、池长福将圆口平底锅架于炉上,倒上油,均匀铺展,随后将包子逐一放入锅中。
等待的间隙里,池也围着锅炉打转,心中暗自赞叹。
这锅炉建得实在巧妙,既无失火的风险,站在炉前的人也不会被烟火气熏了眼睛。
待包子底部焦黄,池也拿起勺子,将水倒入锅中,随即盖上锅盖,继续耐心等待。
临江城热闹繁华,铺子位置极佳,行人往来不绝。
微风送去阵阵香味,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不由得驻足停留,窃窃私语。
见状,池也心思一转,转头看向李巧云,低声道:“劳烦三婶多拿几个盘子、筷子过来。”
“好香啊。”
有人大着胆子凑上前,好奇地问道:“这锅里做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更多的人围在锅前,纷纷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锅。”
锅里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李巧云去而复返。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池也一把揭开锅盖,闷在里面的香气霎时四散开来,周围响起一阵惊呼。
将水煎包尽数装进盘中,池也端着盘子在众人眼前绕了一圈,笑着招呼道:“大家若是有意,不妨尝尝味道。”
停顿片刻,池也接着说道:“不要钱。”
众人哄笑一声,互相打量一番,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个水煎包,放在手里。随即自觉让出位置,方便他人上前。
“外酥里鲜,口感甚佳!”
“这包子的馅料好足,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肉!”
闻声,还未轮到的几人,忍不住伸长脖子张望,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吞咽口水更加频繁。
池也只觉耳边夸赞的话有些夸张,大概是吃人手短,也不好说出不好的话来。
两盘水煎包,池也等人未动一个,便被围观的行人分食殆尽。
古往今来,人们有一个共同的癖好,那便是爱凑热闹。
池也门前围了不少人,闹哄哄的,路过的人不免都要往这处瞧上两眼。听闻有免费的吃食,再看到空空如也的盘子,皆面露惋惜,恨自己来迟一步。
池也自然不会浪费这等好机会,准备的馅料尚有剩余,正好让李巧云等人练练手。
正巧人群里有人认出池也是水果铺的老板,便扬声问道:“池老板,这是又准备开间铺子?”
“是。”池也微微一笑,望向说话那人,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玩笑道:“开间早食铺子,上元节过后开业,到时可要记得过来捧场。”
“那是自然,能让池老板拿出手的东西,必然不是凡品。”
池也拱手道谢,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
那人朝铺子里看去,空空如也,看不出名堂,便开口问道:“池老板能否透个底,这铺子里有何吃食,价钱几何?”
话落,众人纷纷将目光从滋啦作响的锅上移开,目光灼灼地看向池也。
若是池也心知肚明,差点以为这人是她请来的托。
“水煎包一文钱两个,至于其余的嘛……”池也拉长声音,神秘一笑,吊足人的胃口,卖了个关子,“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好奇心没被满足,众人佯作不满,双目圆睁,瞪着池也。
“老规矩,开业前三天,所有东西半价。”
众人在心里一盘算,一文钱便能买下四个水煎包。即便带着一家老小过来,也花不了几文钱,实在是划算得很。
“那我可要带着全家人来捧场了!”
“不会还未等我们到,铺子又被人一扫而空了吧?!”
临江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站在这里的人,大多都光顾过青也水果铺,经那人提醒,封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瞬间被唤醒,顿时笑作一团。
“也许?”池也有些窘迫,摸了摸鼻子,面上故作高深,“那你们可得跑快一点。”
即便早食铺子尚未开业,但池也相信,经此一遭,定能名声渐起。
直到馅料用尽,炉火渐渐熄灭,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见铺子里的几名妇人已能上手,池也便让她们先行离去,仅剩下池也、沈青宛以及李巧云夫妇四人。
关上大门,四人围坐在八仙桌前,池也从怀中掏出提前写好的馅料及卤肉配方,递给李巧云。
那几名妇人终究是外人,防人之心不可无。旁人猜到是一回事,但她们绝不能主动将方子送与别人。
且其中数味香料要到药材铺去买,任他们绞尽脑汁,也难猜到。
李巧云神情庄重,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收下。
池也掏出一袋银子,放到桌上,推到池长福面前,笑道:“三叔若是得了空,便去牛马市买头毛驴回来。”
池长福知晓池也说的是磨豆浆一事,连忙摆手道:“不用,此事交给我便好,你三叔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不可。”池也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经营早食铺子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日日这样操劳,身子迟早累垮。若是如此,赚再多的银子又有何益?”
见他面上动摇,池也又接着说道:“一头毛驴不过十几两银子,能用上许多年不说,还能节省人力。”
“买头驴可比雇个人划算多了。”池也玩笑道。
“哎呀。”李巧云看不过池长福这幅婆婆妈妈的样子,用力推了他一把,“你就听小也的吧,小也还能害你不成!”
“我何时说过小也会害我!”池长福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只是想着铺子尚未开业,想着能省则省罢了。但他也知晓池也说得有理,便没再推辞。
池也轻笑一声,拉着安静的沈青宛起身,道:“三叔三婶,我和青宛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行,你去忙你的,这里交给我和你三叔。”
在池木、池棠的殷切期盼之下,上元灯会如期而至。
灯会果真如沈青宛所说的那样,盛大繁华。街头巷尾挂满各色花灯,五彩斑斓,照亮整个夜空。
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不断,孩子们提着灯笼四处奔跑,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池也和沈青宛依言带着兄妹二人,穿梭于灯海之中,玩了个痛快。
赏花灯、猜灯谜、舞龙舞狮、踩高跷……
沈青宛心中藏着一丝愧疚,故而对兄妹二人的要求无有不应,化身灯谜杀手,为两人赢得诸多奖品。
看着眼前活泼灵动的三人,池也满心欢喜,唇角始终高高扬起。她默默跟在三人身后,小心护着,以免被人冲撞。
人们尽情享受着一年一次的狂欢盛会,花灯如昼,彻夜不息。
第89章 翌日一早,池也哈欠连天地坐起身,伸手轻轻推了推睡眼惺忪的沈青宛……
翌日一早,池也哈欠连天地坐起身,伸手轻轻推了推睡眼惺忪的沈青宛。
昨晚,她们带着兄妹二人玩了大半宿。回来后,兴致未减,亢奋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两人伴着月色闹腾许久。
今日早食铺子正式开张,无论如何,两人都要到场。
挣扎良久,两人才懒散地起身下床,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眸中水光流转。
不经意间,目光相撞,看到彼此微张的嘴巴,不约而同笑出声,睡意消散些许。
两人推开房门,便见池木独自在院子中奔走,往来于卧房与厨房之间,面色慌张。
今日亦是书院开课的日子,池木整理好仪容后,背上书袋,急匆匆出门。
池也担心他为了赶时间饿肚子,不放心地叮嘱道:“小木,你记得路上买些早饭。”
“知道了,大姐!”
话音未落,人已没了踪影。
池也笑着摇摇头,住城里也就这点好处,不想做饭时,随时能去街上买些吃食,省去不少麻烦。
池也、沈青宛洗漱过后,给尚在熟睡的池棠留下一张字条,便手牵手往早食铺子走去。
与池木的慌张不同,两人步履轻盈,神态悠然,显得颇为闲适。
早食铺子开张,一切从简,既无锣鼓喧天,亦无鞭炮齐鸣。只在匾额上悬挂一条红绸布,增添几分喜庆。
此外,门口立着一木牌,上面写着早食的种类以及价格,半价两个字尤为醒目。
铺子里的八人穿着相同样式的布衣短打,精神抖擞,严阵以待。
昨日狂欢过后,众人哪怕无精打采,却仍需照常上工。是以铺子内外已聚了不少客人,其中不少皆是前两日尝过水煎包之人。
两架蒸笼高高堆起,烟气缭绕,热气腾腾。左右两边各有一口大锅,锅里噼里啪啦作响,油花轻溅,香味弥漫整个街道。
纵使有些人已在家中用过早饭,仍不免被这香气吸引驻足。
“这些……是何吃食?”
铺子刚开张便吸引这般多的客人,李巧云脸上笑开了花,认真介绍道:“这金灿灿的是油条,一文钱一根;蒸笼里的是肉包子,皮薄馅大,两文钱一个;这锅里的是水煎包,一文钱两个。”
“屋里还有肉夹馍,五文钱一个。”李巧云引着众人的视线往里看,“还有热腾腾的豆浆、八宝粥,皆是两文钱一碗。”
“‘沈记’早食铺今日开张,连续三日,所有吃食半价,诸位不妨先尝尝鲜。”
话落,李巧云便将手中的油条掰成四段,递给面前几人。一连分了好几根,方才停手。
李巧云只给众人分食了油条,肉包子她可舍不得。那么大一个,白白分给别人,想想就觉得有些心痛,更何况这包子在这临江城里也不是稀罕东西。
“好吃!”
众人眼睛一亮,看着那炸油条的妇人,两根细细的面条捏在一起,往锅里一放,不禁感慨道:“这做法看着不难,味道怎的这般好!”
与此同时,李巧云一把掀开平底锅的锅盖,热气腾腾的水煎包即将出锅。
色泽诱人,焦香扑鼻,众人霎时被勾住视线。
“诸位客官要尝一尝吗?”李巧云笑眯眯道,却没有请人品尝的意思。
“好!好!”人群后方忽然响起一阵叫好声,“除了这水煎包,油条、包子,还有肉,肉……”
“肉夹馍?”
“对,肉夹馍,都给我来一份!”
嗓音洪亮,引得众人侧目。
李巧云喜笑颜开,应了一声好,接着说道:“天冷,要不要来碗粥,暖暖身子?”
“行,那就来碗豆浆!”
“好嘞!您里面请!”李巧云笑着招呼人进门,猛地一拍脑袋,“忘了问了,豆浆可要加糖?”
那人脚步一顿,惊呼道:“还能加糖?!”
李巧云笑着点了点头,她大约能猜到众人心中的想法。初听池也提及时,她也是惊讶不已,解释道:“加不加糖,皆是两文钱,客官可自行抉择。”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阵吸气声。糖在众人眼里极为珍贵,寻常人家,一年到头也难得买些。
“加!多加些!”
“好嘞!”
众人本就蠢蠢欲动,此刻更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我也要一份!要一碗豆浆,加糖!”
“我也来一份!”
叫喊声此起彼伏,他们方才已被油条征服味蕾,便想将铺子里的吃食都尝上一尝,大饱口福。
因着半价的缘故,即便将所有吃食都买上一份,也不过五六文钱,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划算之事。
“娘亲,我们吃不完这么多。”一名看上去和池棠年纪相仿的女娃娃软声道。
池也、沈青宛姗姗来迟,见铺子热闹非凡,井井有条眉眼轻松下来。
听到女娃娃的话,池也脸上笑意盈盈,轻声道:“吃不完可以打包带走呀,回家接着吃。”
“姐姐说得对。”年轻妇人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柔声道:“嘉儿方才不是说想尝尝味道吗?”
名唤嘉儿的女娃娃抬头一看,看到两位仙女似的姐姐,不禁有些羞涩,脸颊红扑扑的,藏进妇人怀里,小眼神偷偷飘向二人。
池也看得心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姐姐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多谢二位姑娘好意,我们……”
“你们别跟她客气,”排在她们前面的人已相继进入铺子,李巧云看着池也这幅散财童子的模样,嗔了她一眼,看着年轻妇人解释道:“她们啊,是铺子的东家。”
东家?
这般年轻?
年轻妇人面露错愕,仔细打量她们一番,眼中满是惊讶。
池也笑着点点头,看着母女俩说道:“外边冷,进去坐吧。”
“如此便多谢二位姑娘了。”年轻妇人站起身,牵着女娃娃的手,“嘉儿,跟两位姐姐道谢。”
“谢谢仙女姐姐。”
“小也,青宛,你们用过饭了没?”李巧云见缝插针地问道。
“还没。”池也扭头看向沈青宛,“想吃什么?”
沈青宛眼神飘忽,似有为难。
见状,池也轻笑一声,轻轻捏了捏沈青宛的手心,笑道:“要不你也都来一份?”
“我也吃不完……”想起方才小女孩的话,沈青宛脸颊微微发热,声若蚊蝇。
“没事,有我呢。”
池也拿盘子装了些吃食,道:“三婶,您先忙,我吃完就出来帮忙。”
“你和青宛慢慢吃,别着急,现下还能忙得过来。”
池也一手端着一个盘子,带着沈青宛穿过铺子,向后院的厨房走去。
铺子里十张八仙桌坐满了人,赞叹声不绝于耳。
“这豆浆真是又香又甜!”
“包子也比别处的好吃!”
“……”
池也将手中的盘子放下后,又去打了两碗豆浆来,片刻即回。她递给沈青宛一双筷子,温声道:“趁热吃,凉了不好吃。”
说罢,便夹起一根油条,泡在豆浆里。
池也选择开早食铺子,亦有自己的私心在,便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日后想到什么吃食,便在铺子里推出,这样她随时可以吃到。
看着大快朵颐的池也,沈青宛却心事重重,难以下咽。
她想起方才池也对那女娃娃的温柔模样,轻抿嘴唇,状若无意道:“阿池,你喜欢小孩子吗?”
语气装作风轻云淡,心里却七上八下。
话一出口,沈青宛便有些后悔。她害怕从池也口中听到喜欢两个字,因为她和池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不喜欢。”池也毫不迟疑地答道。
沈青宛顿时松了一口气,嘴角上扬,轻抿一口热豆浆,“那你方才……”
话说一半,沈青宛突然止住,脑海中已然浮现出池也打趣自己的模样。
池也动作微微一滞,解释道:“方才见铺子生意好,心情好,恰好那小孩很乖,所以才忍不住逗逗她。”
她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巴,一言难尽地看着沈青宛,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开口道:“醋包,怎么连小孩子的醋都吃,她才几岁。”
果然。
沈青宛心中羞赧,嘴硬道:“你也比我年长好几岁。”
闻言,池也咬了咬后槽牙。
这是在说她老牛吃嫩草吧?
是吧?!
池也将筷子往碗上一拍,起身坐到沈青宛身旁,双手捏住她的脸颊,用力一扯,委屈道:“又嫌我老是吧?”
沈青宛吃痛,连忙摇了摇头,抬手握住池也的手腕,轻轻往下压:“没有。”
池也哼唧两声,用力揉了揉她的脸颊,方才解气。
“谅你也不敢。”
天色大亮,铺子里的客人越来越多。即便池也、沈青宛都在帮忙,仍应接不暇,忙得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
但听着众人连连的赞叹声,心中却是十分满足。
甚至许多人吃饱喝足离去时,仍买了不少包子油条带走。铺子外的行人见到此番景象,不免心生好奇,尝上一二。
未到晌午,今日准备的吃食便被一扫而空。
李巧云看着抽屉里堆成小山的铜板,双眼发直,喃喃道:“这才半天,就赚这么多钱啊。”
她在永宁村忙活一年,都未必能剩下这么多银子。
“这才几两银子,”池也笑着看她一眼,一边收拾烂摊子,一边打趣道:“我可是要带三婶发财的。”
见沈青宛在柜台写写画画,李巧云拉着池也,走到一处隐蔽的角落。
“三婶,怎么了?”
李巧云犹豫片刻,问道:“这铺子为何叫‘沈记’?”
她早就想将此事问个清楚,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池也怔了一瞬,想起前几日已有人认出自己是青也水果铺的老板,那日李巧云也在。
且日后陈知煜兴许会来找麻烦,池也索性坦白,也让李巧云有个心理准备。
“三婶可知晓我在城中开了一家水果铺子?”
李巧云狐疑地看她一眼,前几日她确实听到有人提及此事,心中惊疑不定,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晓青宛的身份?”
怎的突然扯到青宛身上?李巧云皱着眉头,不明所以。
“三婶应该看到对面的香满楼了吧?”停顿片刻,不等李巧云作答,池也接着道,“那本是沈记酒楼。”
“是青宛家的酒楼,青宛她被歹人所害,才沦落至此。”
“水果铺卖的西瓜、草莓,全靠青宛的人脉提供种子,我才能种出这些水果,这才赚了许多银子。”
池也知晓,只有这样说,李巧云才不会追问下去。
再说了,她和青宛是一家人,她的就是青宛的,也算不得说谎。
果不其然,李巧云听后便沉默下来。片刻后,气愤道:“抢人家财,还要害人性命,这人定会不得好死。”
“到底是何人狠心地要置青宛于死地?”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三婶莫要问了,日后有机会我再跟您解释。”
李巧云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问道:“那这些吃食也是青宛告诉你的?”
“那倒不是,这是我从外邦人手里得来的食谱。这些吃食虽在这里不常见到,在外邦却是遍地可见。”
见她再次沉默下来,池也安慰道:“这早食铺子是我一人的,名字是我故意为之,三婶三叔安心待在这里便好。”
李巧云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你要帮青宛报仇?”
“是。”池也干脆利落地应道,“铺子的事,就有劳三婶和三叔了。”
见池也又在跟她客气,李巧云不满地瞪她一眼,叮嘱道:“铺子的事有我和你三叔,你和青宛一定要多加小心。”
“日后兴许会有人来铺子捣乱,三婶也要小心。”
第90章 “你都查到什么了?” 池也的目光紧紧盯着袁行之,目光……
“你都查到什么了?”
池也的目光紧紧盯着袁行之,目光凛然,语气沉沉。
忙碌了好几日,早食铺子已步入正轨。
这几日下来,铺子里的几人也已适应忙碌的节奏,做事愈发得心应手。池也终于能放心地撒手,专心追查沈青宛一事。
此刻,她与沈青宛,以及周渔歌袁行之夫妇正围坐在五味斋的包厢里,商讨着此事。
迎着池也仿佛要吃人的目光,袁行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掩饰内心的波澜。
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说道:“原本我是在打听沈姑娘的下落,但多番查探无果,无奈之下,只好将此事暂且搁置。”
“那时我们以为沈姑娘多半已然……遭遇不幸,我和渔歌便想,即便*找不到人,好歹也要为她报个仇。”
“既然查不到沈姑娘的下落,我们便另寻他法,彻查陈知煜此人。若是能挖出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将他扭送官府,让他落得砍头的下场,如此也算是殊途同归。”
察觉到握着她的手猛地用力,池也视线下移,轻轻拍了拍沈青宛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
随后,池也朝着袁行之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知煜嚣张跋扈,想要抓住他的马脚,并非难事。得势之后,他愈发嚣张,甚至当街强抢民女,惹得众怒。”
袁行之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润了润发干的嗓子,继续说道:“我一边派人跟踪陈知煜,一边遣人去打探这些女子的身份及家人,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你们猜怎么着?”
说到此处,袁行之故意卖起关子,惹得另外三人齐齐朝他翻白眼。
听这话的意思,摆明是有了发现。周渔歌用力掐了他一把,嗔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袁行之嘿嘿笑了两声,神秘兮兮道:“临江城几里地外的一个村子里,有个孙老丈,他女儿孙秀芳便是被陈知煜掳走的。”
“孙老丈有个儿子,也就是孙秀芳的大哥。不知怎的,竟混进了陈知煜的别院,找到了孙秀芳。”
“孙秀芳告诉孙大说,别院里有个女子被陈知煜失手打死,尸体被埋在了山上。但到底是哪座山,孙秀芳也没听清楚。”
池也眉头一挑,心中有了主意。
若是能找到这具尸体,再加上孙秀芳和别院里的人证,告到官府,陈知煜必死无疑。
不论是何由头,只要能置陈知煜于死地,她便愿意试上一试。只有陈知煜死了,青宛才能安心,彻底摆脱噩梦。
池也扭头看了沈青宛一眼,反问道:“这孙秀芳现在何处?”
“还在那处别院。”
闻言,池也一时愣住,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这孙大既已潜入别院,为何不将自己的亲妹妹救出来?
袁行之似看透池也心中所想,开口解释道:“孙大本想带着妹妹逃跑,还没逃出院子,便被别院的下人发觉。他被人打断腿丢了出来,至今还在榻上修养。”
池也轻皱眉头,指尖在桌上轻点两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消息可靠吗?”
“应当可靠。”袁行之沉吟片刻,继续说道:“我派去的人曾跟着陈知煜去过别院,孙大说的别院位置正是那处。”
“我的人去找孙大时,他闭口不言。我亲自走了一趟,再三保证会尽力将他妹妹救出来,他才肯和盘托出。”
沉默片刻,池也开口问道:“他们为何不报官?”
说到此处,袁行之忍不住叹息一声,沉声道:“不是没有报过官,但先前的县令是个酒囊饭袋,冤没申成,反倒被打了一顿。”
听到这话,池也、沈青宛同时心底一沉,二人对视一眼,两双不同的眸子里写着相同的情绪。
沈父的死或有蹊跷。
“那如今的县令品性如何?”池也皱着眉头问道。
若是新来的县令也是这个德行,她就只能用自己的办法解决此事了。
“我爹与王县令打过几次交道,听他说,王县令此人品性端正,为官清廉,是个难得的好官。”
话落,池也心中不禁松了口气。她曾经也是执法者,心中亦有底线。若非迫不得已,她实在不愿做那害人性命之事。
如今只能亲自去一趟别院了,看看是否能问出更多的消息。
于是池也开口问道:“那别院在何处?”
“我早就猜到你要去,”袁行之猛地拍了拍手,兴奋道:“我打听清楚了,别院两天送一次菜。我已买通那菜农,明日我们便扮作跑腿的小厮走一趟。”
池也上下打量他一番,难得朝他投去赞赏的眼神,不过……
“我们?”
话落,沈青宛、周渔歌顺着池也狐疑的目光看去,只见袁行之独自开怀,两人皆有些无语。
袁行之轻咳一声,故作沉稳道:“我和你一同前去,互相有个照应。”
池也撇了撇嘴,心中暗自腹诽:分明是拖油瓶。
“不必,此行或许会有危险,我一人前去即可。”
沈青宛轻轻摇了摇两人交握的手,软声道:“我也要去!”
“不行!”
池也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语气不容置喙,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若是出了岔子,岂不是自投罗网?!
许是发觉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池也侧身抱住沈青宛,轻抚她的发丝,柔声道:“青宛,你安心在家等我。”
“可……”沈青宛双手紧紧抓住池也的衣襟,微微发颤,语气中满是担忧,“可你会有危险。”
池也轻笑一声,碍于周渔歌袁行之在场,不好把话说得太明,暗示道:“别担心,我自有保命的手段。”
停顿片刻,池也又接着劝道:“若是你有个好歹,那我做这一切便没了意义。”
光是想到这些,池也便有些心悸,连带着呼吸也急促起来,下意识收紧怀抱。
“是啊,青宛,以池也的身手,此行定会安然无虞。”周渔歌一脸担忧地看向沈青宛,“明日便让行之与池也一同前往,多带些人手,暗中照护。”
沈青宛亦知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她若跟去,池也定会因顾忌她的安危而束手束脚。
这一刻,沈青宛心中的不安已攀至顶峰,心中犹豫不定。她甚至想不顾一切地让池也不要去,可她知晓池也不会退缩。
还有周家姐妹,为她做了这么多,耗费许多心血。若她此时放弃,之前的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所有人都在为她努力,她不能任性妄为,辜负她们……
理智战胜情感,沈青宛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退出池也的怀抱,目光看进她的眼底,语气轻颤:“那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池也微微皱眉,意味不明地瞥了眼袁行之,为了让沈青宛安心,也只好应下。
……
次日清晨,池也、袁行之各自做好伪装,在城门城外会合。
车夫挥鞭驱着牛车,稳稳地行驶在通往别院的小路上,池也两人坐在车尾。
车轮碾过泥土,发出轻微的声响。
“等到了别院,你打算如何做?”袁行之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仿佛已经按捺不住,“是不是要大闹一场?”
池也悄悄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带这大少爷来是对是错。
她并未回答袁行之的话,反问道:“你可知晓孙秀芳住在别院哪里?”
动作一滞,袁行之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愣愣地摇了摇头。
罢了,还是到地方再另做打算吧。
随后,池也浅浅打量袁行之一眼,叮嘱道:“到时我没工夫管你,你老实跟着车夫,莫要乱跑。”
“放心吧,我的人都在别院周围藏着。”
说着,袁行之从怀里掏出两个烟花弹,其中一个递给池也,道:“若是遇到危险,你便将此物朝天上放,我的人看到自会前来相救。”
池也小心接过,揣进怀里,轻声道谢。
不多时,牛车便在别院后门处停了下来,四周只有这一处房屋。
车夫小跑着来到门前,伸手捏住门上的铜环,轻轻叩响大门。
须臾,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老张?”门后探出一个脑袋,“今日怎的来得这般早?”
小厮一边同老张寒暄,一边徐徐推开两扇大门。
闻言,老张憨厚地挠了挠脑袋,笑呵呵地答道:“天儿渐渐暖和了,起得便早了。”
袁行之眼睛一转,从腰间掏出二两碎银,缓步走到小厮面前,悄悄将银子塞进小厮手里,低声说道:“这位大哥,向您打听点事。”
小厮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眉头一挑,笑着问道:“什么事啊?”
“不知这儿是否有个叫孙秀芳的小娘子?”
小厮面上笑容凝固,顿时向后退了两步,仔细打量他一番,警惕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停顿片刻,小厮眯了眯眼,语气不善道:“老张,你今日怎的带了两个生面孔来?”
老张心中咯噔一声,心中暗骂袁行之莽撞。但既已收了他的银钱,便要帮他到底,否则他自己也会被连累。
灵光乍现,老张怒斥袁行之,想起两人在牛车上的对话,便笑着打圆场道:“这是孙秀芳的堂兄,想来看看妹妹是否安好。”
“至于这一位,”老张指着男子装扮的池也说道,“是我新找来的帮工,先前那个嫌工钱少,走了。”
见老张点到自己,池也装作一脸茫然,片刻后,才朝那小厮憨笑一下。
“对,对,我是孙秀芳的堂兄。”袁行之很快反应过来,叹息一声,“我那堂弟擅闯别院,担心连累自家妹妹。他被打断了腿,他爹娘年岁大了,腿脚不好,便央着我来打探消息。”
话落,袁行之仔细打量一番别院,面上露出贪婪模样,抱怨道:“堂妹她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整日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此事虽闹得大,消息却瞒得严实,知晓此事者应当只有孙家人与别院的人,小厮心中已然信了三分。
说罢,袁行之便又掏出二两银子,悄悄塞进他手心,叹道:“可怜一片父母心,您通融一下,我跟堂妹说句话,确认她安然无事后便走。”
小厮心中纠结不已,攥紧手中的银子,问道:“说句话就走?”
袁行之连忙点了点头,“是。”
如今孙秀芳已被少爷关在后院,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应当不会被人发觉。
小厮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那你随我过来吧。”
袁行之怔在原地,下意识转头看向池也。
这怎么和计划的不一样……
可谁知那小厮走出没两步,又停下脚步,连声道:“不行不行。”
小厮想起前些时日孙大闹事,心有余悸。若此人也是个不要命的,到时查到他头上,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想到袖中的四两银子,小厮心有不甘。
他忽而扭头,仔细打量池也一番,此人看起来瘦弱不堪,又与那孙秀芳非亲非故,定不会因此惹出是非。
“你跟我来。”小厮指着池也,随后看着袁行之说道,“你有什么话便让他转达,毕竟你也只是想确认令妹无恙,谁去都一样。”
袁行之心中一喜,面上却故作为难,支支吾吾道:“他一个陌生男子,去见我妹妹不好吧?”
“既然如此,我便帮不了你了。”
袁行之赶忙拦下转身欲走的小厮,咬牙切齿道:“行,就这么办。”
随后他看向池也,语重心长嘱咐道:“你告诉我堂妹,家中一切安好,她爹娘兄长也好,让她莫要挂念家里,保重身子。”
闻声,池也和小厮同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