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去吃点夜宵”,艾琳详装语气轻松的问道:“我们现在去说不定还有没卖完的海鲜浓汤和牡蛎,据说新奥尔良的海产品都很美味。”
新奥尔良受法国和西班牙影响较大,夜生活比一般城市活跃。法属区中,尤其是皇家街和波旁街附近,会有酒馆、小餐馆、杂货铺和咖啡馆在夜间营业。
利奥自然不会反对,汉娜则直接雀跃的欢呼了一声,显然对出门这件事期待极了。
但很明显,艾琳看着分别站在自己两侧、对彼此不屑一顾的汉娜和利奥,只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
从出门之后,汉娜和利奥连一个眼神接触都没有,就算只是不小心撇到对方一眼,他俩也会迅速的挪开眼睛,就跟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
利奥紧紧的攥着她的手,汉娜在他另一侧拽着她的袖口,两个人就跟争抢玩具的小孩一样暗自使劲。
艾琳又开始像个大家长似的反省自己。
是的,她总是这样,不管什么人出现什么样的矛盾,艾琳总在第一时间反省自己。
用上辈子她朋友的话来说,艾琳这种性格天生就是劳碌命——坚决内耗自己,绝不外耗别人。
说是怕给别人带来麻烦,实际上因为艾琳她自己习惯性大包大揽。
好处是她对于全局都有足够的掌控力,所有的事情一目了然,基本上都在她可控范围内;但坏处也很明显,如此一来,她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就从现在来看,大到往哪里逃跑、逃跑后如何谋生,小到还没还东西、吃没吃晚饭,只要是艾琳能想起来的事情她都要加以注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得上是封建大家长型性格了。
艾琳现在处于一个左右为难的局面,她想跟汉娜说话,利奥就会紧紧拽着她的胳膊,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至于汉娜,更别提了,小姑娘抓住所有机会朝着利奥翻白眼。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他俩关系这么差啊。
艾琳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几天,虽然从庄园逃出来时汉娜和利奥没有过多的机会交流,到船上之后的时间更为紧张,可当时也没觉得他俩关系差到连看对方一眼都不愿意的程度呀。
吃早饭的时候汉娜的牛奶都是利奥一起端过来的。
难不成就在她刚才画草图的那一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算了,等晚上回去有机会了问问汉娜。
艾琳叹了口气,只好一边拖着一个,进了家晚上还开张的小酒馆。
这家店就位于波旁街上,和她上辈子和师弟一起去过的那家店有着一模一样的红蓝色招牌,挂在店门口一侧,甚至连深棕色的门把手都有些相似。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若有若无的相似之处,促使艾琳不自觉进了这家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到呛鼻子的香气,混合着烟草、胡椒、香料、啤酒,像是炖菜的味道。
到底已经是晚上了,酒馆里人不太多,大约只有三四桌客人,大部分应该都是水手,他们在等着凌晨上船,几个人扯着嗓子说话,砸吧砸吧的抽着烟,牙齿和手指熏得焦黄。
阴暗的角落里还坐了两三位客人,貌似都是单独一人,艾琳看不太清,她也不在意。
反正带着利奥,还有枪,如果只是她和汉娜两个人,单单看到这一屋子的水手,她都得绕着走了。
当然,如果只有只有她和汉娜,艾琳根本不会晚上的时候出来吃夜宵。
毕竟不管是21世纪还是现在,有男人在的地方总是纷争格外多,尤其是酒后。
某些时刻男人是可以直接跟麻烦挂钩的,而艾琳是个很讨厌麻烦的人。
店里面只有两个伙计,一个年轻点的带着艾琳三人坐在了靠近柜台的地方——这里地方宽敞些,还不用被水手们的烟熏。
艾琳感激的朝他笑了笑。
柜台后响起带着浓重克里奥尔口音的男声,
“嘿,漂亮的姑娘们,还有这位小伙子,你们想要来点什么?”
老板撸起袖子,眼尾的鱼尾纹清晰,“今夜特供让你心碎的料理,要不要尝尝?物美价廉哦。”
“什么叫让你心碎的料理?”艾琳忍不住笑着追问道。
“就是吃完之后会回忆起自己最爱的人而泪流满面,这不就是心碎了”,老板做了个流泪的夸张鬼脸。
艾琳邻桌像是位熟客,他接过了话茬,
“嗐,别听大胡子跟你乱说,那明明就是加了特别多辣椒和八角的小龙虾。”
说着他意犹未尽似的舔了舔嘴皮,“能吃辣的话可以试试,整个新奥尔良找不出比大胡子做小龙虾更好的人了。”
被称作大胡子的老板眉毛都快飞到天上去,“那是当然,这可是我们家的秘制配方,怎么样,来一份试试吗,小姑娘?”
虽然但是,这种对话感觉真的很像老板请的拖儿,艾琳瞄了眼邻桌熟客,仔细问了句,“那一份多少钱呢?够几个人吃呀?”
“二十五美分,够你们三个都吃的饱饱的,还送面包哦。”
价格还算是公道。
“那就来一份吧,再来三杯啤酒。”
“得嘞,这就给您上菜。”
盘子里是一大堆鲜红的小龙虾,汤汁颜色深红,却泛着浓烈的香气,隐约还能看到玉米段和红皮土豆的影子。
啤酒杯上翻滚着白色泡沫,抓着杯子咽掉一大口泛着苦涩香气的酒液,冰凉的感觉从嗓子眼直直到心底。
半杯啤酒下去,艾琳的几乎都有些眩晕,再配上又烫又辣的小龙虾,仿佛他们已经彻底自由。
“干杯!”艾琳举起杯子,眼神微眯,“庆祝我们今天成功租到了房子,利奥的嗓子也有办法治。”
“庆祝我脱离乔和蒂娜!”
汉娜棕褐色的脸蛋上浮起兴奋热烈的红,她压低嗓子道:
“庆祝我彻底脱离布克!再也不用担心晚上会不会有人摸到我床上来,我再也不怕他了。”
“我再也不用担心天天晚上做噩梦了,整整一年,我终于不怕他了。”
汉娜捏着酒杯的手臂青筋暴起,脸上的表情像是快意中隐着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