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罗莎總是待在医院里, 守在杜荷小姐的病床前不停写啊写,避免功课被落下,往往天亮以后她才意識到又是一晚过去了。
她的精神不好, 在课堂上困得睡过去, 校监很气愤,点名把她叫起来训斥。
“小罗莎,怎么回事, 是觉得老师讲的太无聊了嗎?竟然打瞌睡。”
“对不起, 老师...”罗莎声音弱弱的。
“老师我刚刚也睡觉了。”麥克拉特这时候站出来。
同学们哇的热闹起来。
校监胡子要气飞了, 毫不客气道:“你也去罚站。”
麥克拉特跟罗莎相视一眼,两人都拿着书走出去。
课堂内教授的声音变得又低又缓,书页声不时翻起,他们站在幽暗的长廊尾,极致的寂静中,麥克拉特支着长腿,靠在角落里。
“哥哥那天有为難你嗎?他突然就下令讓我离开了。”
罗莎摇摇头,虽然何塞生日那天很奇怪, 但是最后他没有杀人,对于一个精神病人来说这已经是很稳定了。
虽然他在床上有点疯...
麥克拉特听到她说没事,放下心来。
他抱着胳膊, 神清气爽:“我的婚约取消了, 是海伦把我退了。”
他看到罗莎吃惊乌黑的圆眼睛。
但她却咕哝着:“跟我说做什么。”
麦克拉特有点不高兴,難道就他一个人在意么?
“我有件事想问你。”罗莎神情尴尬, 欲言又止,“你上次在阁楼给我的,还有那种消肿的药嗎?”
麦克拉特有点意外地看着她,她今天穿的高领毛衣。
她又受伤了嗎?
他下意識扒开她的领子, 有点急躁地问:“别动,讓我看看。”
罗莎闪躲遮掩着:“你妈妈教育你隨便扯女生衣服吗?”
“我母亲早去世了。”麦克拉特对母亲完全没印象,圣宾叶夫人好像在他刚出生不久就因病早故了。
“松开我。”
罗莎踢了他一脚,麦克拉特哼了声,乖乖松手。
“讓我看看,罗莎。”他的话很重,是真的担心她。
罗莎把很高的毛衣领卷下来,露出一片青痕红痕。
“就像吸盘一样的。”
她欲哭无泪,捂着脖子苦恼道:“已经好几天了,根本消不掉。”
麦克拉特看着那些斑驳吻痕,脸像火烧一样。
她難堪的样子讓他立刻混乱地想到发生了什么,仿佛听到了那些暗夜下的喘息...
罗莎重新把领子卷上去,捂得密不透风,她现在一点皮肤都不敢露,气闷闷的:“他是故意的,我说了不让他留下显眼的地方,他偏要。”
那还有不显眼的地方...麦克拉特感觉脑子嗡嗡要炸了,为什么他要听她在这里讲,还要帮她处理这种事?
他失了神,只看到她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嘴唇很湿润,很香软,很想亲...被禁止窥视的總是格外动人。
完蛋了,完蛋了,他沾上她就完蛋了。
倍感耻辱的爱慕令他羞愧。
他的脸颊一片绯红。
哥哥的示威真是不光彩啊,故意背地里使这种招數。
年上男真是卑鄙。
像是某种奇异感应,麦克拉特本能地警惕起来,一瞬间惊醒了,慌忙询问罗莎:“你最近例假还正常吗?”
“还好吧。”其实一直都不太正常,医生说她的贫血是小时候严重营养不良造成的,很难短时间养好。
罗莎没有在意,麦克拉特面色阴郁,答应她明天会把药膏带来。
“那个药膏很多贵族都在用,效果很好,一天就可以祛肿的。”
“那会很贵吗?”
“大概一百金币?”麦克拉特抹了个零。
“我能不能过段时间把钱给你...妈妈又要做手术了。”罗莎最近经济困难,手术费勉强才付上。
麦克拉特听了很愤怒:“哥哥他竟然不给你钱吗?”简直太无耻了。
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寒酸,连瓶药都没钱买。
罗莎摇头:“他给我卡,但我不想花他的钱。”
“为什么?”
她神情抵触:“就是不想花。”
麦克拉特不解地注视她,眼神焦急。
他總是莫名其妙担心她,美丽的蓝眼睛像小狗一样盯着,让罗莎有点受不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固执地说:“你说,我不花他的钱是不是就不算被...购买?”
麦克拉特愣住了。
她的自尊心那么坚固,又那么破碎。
如此残忍,又如此柔韧。
校园里的鹅掌楸笼罩着一片静谧的气氛,树雾慢腾腾地升起,神秘轻柔。
风中花香袭人,麦克拉特声音温和复杂。
“罗莎,不要内疚,也不要有负罪感。”
他不想让她有太多心理负担,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罗莎咬着嘴唇,很痛苦道:“我不知道。”
她不想花何塞的钱,也不想收他的东西,这样就代表自己不是被出售的。
但是不管她怎么抵触,在法律意义上,她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是自己的。
在昨天,她如往常一样做实验,发现自己的器材又被破坏了,几个坏男生背地里捣乱,往量杯里尿尿,这在过去几年是经常发生的事。
同学们投来微妙隐秘的注视,直到海茵出现了。
他不由分说驱赶了他们,见到罗莎,湛蓝的眼睛亮了亮:“你病好了吗?”
阁楼里囚禁的那段时间,海茵一直以为她是生病了,而且父母严令他不许跟学院那个奴隶说话,他很久没出现在她眼前了。
罗莎默默做实验,一支接一支倒掉杯子里的液体,不想理他。
他又殷勤道:“罗莎,你想去看我打棍网球吗,我给你金币。”
罗莎停顿了下,她挣那么多金币有什么用呢,即便她有了金币,还是会被夺去。
“我不去。”
海茵没有气馁:“那等你病好了再看看我比賽吧。”
他是在跟一个奴隶说话吗?
罗莎看着他,冷声说:“我对棍网球不感兴趣,也不想看你比賽,你知道我是何塞的奴隶,所以不要轻易跟我说话了,免得舌头被拔掉。”
海茵咬着牙,冲动道:“我是为了你着想的,你这样跟着何塞大人算是怎么回事呢,等哪天你被他用腻了...至少我会好好对你的。”
他的话不亚于锃光水滑的舆论环境里长的婴儿起满被细菌围攻的疹子,极致恶毒下流。
罗莎一言不发,把量杯里的恶作剧泼在他脸上。
“你往我脸上泼的什么东西?”
“尿液,不知道是谁的。”
海茵捂着脸跑了。
罗莎事后静静清洗着量杯,他说得令她感到恐怖。
一个奴隶来上学,贵族们却视若无睹,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