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God 爱与神(1 / 2)

奥辛龙寺 Aash 2995 字 1天前

修道院外满了各种植物, 美麗的欧石竹在风雨中上下浮动,浸礼池的水清澈得要洗净世间所有的污秽。

罗莎穿过长长蜿蜒的廊庭,扑面而来肃穆下沉的气息。

雨声打在修道院古朴的建筑上, 水流从天上庄重有序下落。

隐秘幽暗的氛围中, 罗莎见到了費德麗卡。

她穿着宽大的黑色囚衣,身后已经没有了长发,璀璨如瀑布的银丝裁短到了耳后。

罗莎眼含热泪, 她那么爱美的人, 却要受这种被剥夺脸面的惩罚。

“亲爱的没事, 你看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費德麗卡倒是很乐观,反倒是安慰罗莎:“头发还能再长长呢,他们把我当成了新约里的抹大拉玛利亚,指望我从娼妇變成圣女呢。”

費德麗卡的婚礼当天,满城轰动。

新娘肤如凝脂,胸脯丰满,一双蓝中带绿的眼睛摄魂夺魄,比圣殿里供奉的神像还要高贵迷人。

她银发如瀑布倾泻, 穿着婚纱款款走来,虽然教区神甫和家庭成员都没有来,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兴致。

爱德华对新娘伸出手, 要为她戴上戒指。

“你们的婚姻不合法。”

洛尔迦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圣骑士的盔甲冷光凛凛,为神官开出一条路, 他亲自来到費德丽卡面前,对她宣读审判。

费德丽卡冷艳地看着神官,对他輕蔑道。

“你有一千种方式向我复仇,却偏偏选在我婚礼的时候。”

圣骑士们那样粗暴独断地从标致温柔的新郎手中抢夺新娘, 婚礼忽然被打断,乱作一团。

费德丽卡用手里的捧花疯狂砸洛尔迦的脸,几个圣骑士根本招架不住。

“带走她。”洛尔迦脸被玫瑰刺划伤,表情冰冷无动于衷,他做出手势,又有几个骑士上前将她架走,冰冷的盔甲紧贴肌肤,他们给她披上属于异教徒的肥大衣衫,那样漆黑松垮的衣服象征不详与邪惡,让费德丽卡難以忍受。

“洛尔迦你这个混蛋,你的衣服永遠是这么丑。”

她叫嚷着,洛尔迦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冷若冰霜。

神官越权抓捕大贵族,是戴罪之身,何塞事后对他问责:“如果前任教皇还活着的话,一定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前任教皇已经安息主怀。”

洛尔迦与何塞达成了协议,对何塞允诺他未来成为红衣主教后,会亲自为罗莎施洗。

何塞因此免去了他的罪行。

教宗们将费德丽卡送上了宗教法庭审判,她的财产被没收,为了不触犯斯文顿家族名门望族的名声,教士们又苦思冥想了新的罪名羁押她。

魔鬼将她附身,侵蚀了她的□□,他们要给她做驱魔,净化她的灵魂,

“我们无意冒犯斯文顿家的长女,只是仅针对你身上的魔鬼。”

要多荒谬有多荒谬,甚至不在乎有没有人信。

费德丽卡又不是第一次被审判了,但这次比以往更惡劣,教徒们用掸洒器把红色的圣水洒满房间,她不配合,他们把她捆起来,喃喃念诵着据说魔鬼能听到的口诀。

她的一身华服被剥去,一头流银秀发投进熊熊燃烧的火焰里,最后被剃成短发,在此过程中她把一位旁观大主教的眼抓瞎了,因此被按着穿上拘束衣。

教宗更加认定她被魔鬼附身,才会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举动。

在费德丽卡被捕的当天下午,斯文顿家族发布声明,与长女割席,这意味着费德丽卡从此失去了家族的庇护。

之前的所有一切都不过是小打小闹,教廷正式以魔鬼附身以及淫_乱通婚等种种罪名将她逮捕收押。

审讯连绵不绝,直插云霄的帝国大教堂,手风琴与钢琴发出流水般丝滑的合奏,修女们在颂诗吟唱,肃穆的声音沉得很低很低,仿佛永遠也无法升起。

驱魔仪式紧锣密鼓举行中,红衣主教威严站立,手持权杖与圣水,逼迫费德丽卡对巨大显赫的神像下跪受审。

费德丽卡把头巾扯下来:“什么魔啊鬼啊的,你们不过是为了侵吞我的财产,编造这些虚伪谎言。”

“跪下!”

她的面孔像铁石一样,雷打不动。

几名圣骑士上前,把她往地上按。

“何其荒谬啊,你们这群灭绝人性的杂种。”

费德丽卡身体沉下去,却仰头直视他们,她斜斜而扭曲的身体弯折,说不出的輕佻,却又那么自然。

“看好了,惡魔要发出诅咒了,我诅咒你们这里迟早会被烧成灰烬,烧的片甲不留。”

洛尔迦目光冷得像铁。

因为蔑视宗教法庭,传播惡魔言论,她罪加一等,他们要她穿上长袍,对神发誓。

当洛尔迦在她额头描画十字,她一口咬住他的手指,死死不松开,要把它整根叼下来。

袭击神官是极其严重的罪名,她最后被关进了修道院里,每天都要遭受驱魔。

探视结束,罗莎把眼泪忍到出来后才哭出来,她扶着修道院青灰色的墙角,觉得很難过,近卫们就守在不远处,害怕被看到,于是她把身体藏在高高的草丛里。

“是谁在那里?”

远处男人温冷的声音响起,高洁无暇的神官从车中走出,垂下眼眸:“是你啊,小罗莎。”

罗莎一看到是他,没忍住,往他身上丢泥巴。

洛尔迦身后的神侍要上前来,但被他抬手制止了。

“想必你已经见过里面那位了。”

罗莎咬着牙:“你把费德丽卡的头发还给她,是你把她變成这样的。”

“我有义务解救她腐化堕落的身体与灵魂。”洛尔迦对恶魔费德丽卡评价道,他手持圣器与经书,今天依然是来给她驱魔的。

除了每天一次的固定驱魔无法反抗,其他时间费德丽卡绝不允许洛尔迦探望,她态度激烈得像头母狮一样,见到他就要把他撕裂。

洛尔迦缓步往里走。

“虚伪,迂腐。”罗莎咒骂道。

“你在说谁?”他顿足。

“说你,你对你的神一点都不忠诚,你只是在借信仰之名施暴,你侍奉的神真可怜,因为他的仆人是你这样的伪君子。”

洛尔迦有被冒犯道,他吸一口气,向她走来。

“请问,你是在传授我对神应有的看法嗎?”

“当然不是,因为我根本不信神,那不过是美化统治的工具,神的存在是被创造的存在,你们信的都是人造神。”

洛尔迦神情變得有些微妙,他居高临下望着她,认为她似乎拥有了无可救药的道德缺陷,应该被教育。

“所以你因不了解发表了无知断言?即便不了解,你也应该对神怀有敬畏之心,而不是谩骂诋毁,不过吾神会宽恕你的,因为他怀有慈悲之心,有包容愚者之爱。”

“敬畏。”罗莎重复一遍,“你对神的心情是敬畏么?”

“不止,我甚至也害怕神,就像凡人对神所能做的那样,仅剩的唯有崇拜,神爱我么?如果爱,如果不爱...我既对神之爱拂缺少信任,又坚定不移地认同神之惩罚的存在,这就是神与信仰的力量。”

罗莎并没有被他的说辞感化,她的表情冷漠至极,甚至带了輕蔑。

“如果你的神是普世的,那么为什么会令民众畏惧?如果你的神仅存在于信仰中,又为什么要施罪于信仰之外的无辜人?”

“费德丽卡并不是无辜人,她的邪恶与顽固从一而终,必须根除。”

罗莎反问:“因为你是狭隘的,所以遇到广义的,不了解的,总是钦定为邪恶的,说不定这种不了解的邪恶未来会成为你的新神,因为你说了,要对未知怀有敬畏之心。”

洛尔迦冷肃着脸:“民众不会因未知就信仰魔鬼。”

“看看你对费德丽卡所做的,你怎么知道你的信仰不是魔鬼?或者说,被矫饰为神的魔鬼?如果你虔诚地侍奉神,你的神会容许你做这种灭绝人性的事么?”

洛尔迦后背渐渐渗出冷汗,这样的辯论没有意义,他很想结束对话,但从逻辑上来讲,他无法證明罗莎是错误的,纠正她即是纠正自己。

而且,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她对于神学的知识储备也太过丰厚了些。

罗莎这些天压抑了太久,如今情绪上来,哭了一会儿。

洛尔迦最后对她说:“孩子,你的心里有太多愤怒了。”

他的安慰适得其反,罗莎又开始哭,呜咽里带着愤怒与恨,那颤抖的力量让腔调又尖又锋利,像丝滑割喉的手术刀。

洛尔迦迟疑了下,然后落下手,搭在她的肩头,仿佛可以摸到她的痛苦,她的眼泪渐渐吞没了声音。

“好了,别哭了,我不会哄女孩子。”

他轻轻拍了拍,放弃了同她争论的想法,她看起来很難过,情绪失控,尽管他还是找不到对策反驳她的论点。

罗莎抽噎着,抹掉眼泪:“不要你管,我在神学系读了五年,背经文你不见得比我强,不是手里拿着权杖就与神更亲近的,但我甚至连工作都找不到,我白读了。”

大都会学院神学系?洛尔迦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学术背景。

他从宏观的角度开口:“你个人的难以就业是由综合社会背景决定的,不能因此而怪罪神祇。”

“所以你的神不能跨越阶级么?他不是要用慈悲之心关怀我吗?我信他有什么用?告诉我呀。”

洛尔迦脑叶隐隐作痛,如此多疑的认知,刁钻的诡辯,思维富足绵密,他显然已经对她刮目相看了。

他勉为其难地对她做出宽恕:“人的认知是有局限的,在现行背景下,凡人理解不了神的崇高是被允许的。”

“所以说,说到底你也认同他是虚构的编造的东西,不然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一种既定存在的东西指一下说快看就好了,因为没有,才要像你一样拼命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