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只会一味哭哭啼啼、自己不懂得给自己争取权益,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希金斯冷冷地说。

“他受欺负了,不公的对待,当然需要帮助!”

伊洛里不可思议地提高了声调,说:“你在责备受欺负的孩子做什么?需要被谴责的分明是推他下楼的同学和不负责任的老师。”

“除了说风凉话,你还做了什么?恕我直言,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无法帮助任何人,反而就因为你这种袖手旁观的人太多,才会有那么多可怜人受了伤害也不敢为自己发声。”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希金斯的痛处,他的气息骤然冷酷,刀一样的眼神刺向伊洛里:“你再说一遍,谁自以为是了?”

希金斯一下伸出手,掌心重重地撑在伊洛里身后的墙上,狭长的眼角被怒火染得绯红。他一字一句地说:“作家,你挨过欺负吗?知道挨打的滋味有多痛吗?没有吧,一看你就是一路受家人疼惜、朋友爱护长大的优等生,读书时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某次考试没拿到优。”

“你根本不知道这种习惯受欺负的孩子在想什么,但我知道!”

希金斯撕下教养良好的精英面皮,一把抓住伊洛里的衣领,近乎咆哮着怒吼道:“他们不会感激伸出援手的人,就像冷血的鬣狗。他们一旦有机会就宁愿把你踩到脚底下,跟欺负自己的人一齐霸凌你,也不愿意自己在臭水沟里发烂发臭!”

“他们会怨恨那些没受欺负的普通人,会怨恨自己,却唯独不敢把怨恨对准真正欺负他们的人。”

“你说我冷漠?对!我就是冷漠。我敢说他们落到那种下场都是自找的。那小孩不反抗,就是因为喜欢别人这样对待他。”

伊洛里大脑一片混乱,希金斯的冰冷气息刺痛了他的皮肤,但更让他无言以对的是,希金斯那双充满怒意的眼睛里,竟隐隐透出一丝受伤的情绪。

“……说了这么久,你说够了吗?”许久,伊洛里抬起头,碧透的眼眸里倒映出凌乱了发丝、不再干净利落的希金斯。

那么一瞬间,希金斯恨透了他的平静。

“既然再没话要说,那轮到我说了,”伊洛里挺直背,说:“我们到此为止了,我原以为你只是有点高傲的蓝血少爷,但事实证明你是无可救药,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你要坚持自己的想法,高高在上地漠视他人,那是你的自由,但别捎上我。”

伊洛里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再给希金斯,走向博物馆大门。

希金斯错愕地看着伊洛里决绝离去的背影,他不想承认,但此刻他的确感到一阵恐慌,他还是第一次尝试跟某人交好,但对方却这样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他下意识追过去,拉住伊洛里,口不择言地说:“你生什么气?我在为你好啊,不让白眼狼仗着你的善心反咬你。”

希金斯顿了顿,好像突然找到了某种理由来说服自己,“哦,我懂了……你是因为自己的出身才这样做的对吗?因为是微不足道的红血人,所以即使你才华横溢,就为了换一个好名声,也要装得很善良,不停讨好其他人?”

这番话对希金斯而言已是最大的示弱了,但伊洛里只用一个冷酷的回眸,便击碎了他所有自以为的理解。

伊洛里说:“你就继续坚信这套狭隘无知的想法吧,我不在乎。”

“现在放手。”伊洛里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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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洛里心头压着一股火,刚一回到家,他就马不停蹄写了一封信给报社,信中明确地要求更换责编,否则自己就拒绝再跟报社续签。

他下了楼,特地走到社区外的邮箱,把信件塞进邮箱口。

直至听见信件落到箱底,发出一声啪嗒声,他那股被希金斯的言论气出来的恶心感才算是稍微减淡了些。

伊洛里并不在意信寄出去后能不能得到满意的答复,反正他的诉求已经言明,如果羽墨报社做不到,那他不介意多折腾一次,转而跟其他报社打交道。

有其他人也来寄信,他把信塞进信箱里,忽然躬下身大声咳嗽起来,像是肺部深处的淤泥在挣扎着被排出,让人听着心惊。

伊洛里往后退了几步,躲开那些飞散到空中的唾沫星子。

那人抬起头,眼窝肉眼可见地深陷下去,他不好意思地朝伊洛里笑了笑,“都怪那该死的流感,总也不好。希望我没让你太不舒服,愿全|能神庇护你。”

这是亚瓦尔居民祝福其他人不受疾病侵扰的常用语。

伊洛里轻轻摇头:“没关系,也愿祂庇护你。”

伊洛里拢住被风吹动的外套,转身走回家,然而不好的预感已经种进了潜意识中,愈演愈烈,像尖锐的针尖一样似有若无地刺着他的心。

太奇怪了,这次的流感规模超乎寻常的大,持续时间也久得不正常,现在都五月份了,居然还没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