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拍卖台下来, 伊洛里被带到了一个狭小昏暗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只有墙壁上的煤气灯火苗在摇晃,伊洛里低下头, 扯了裙子上的一块亮片下来,弯曲成长条状, 再把它伸进镣铐上的锁孔, 试图将锁拨弄开来。
如果只是一两万金币, 还能跟买家商量让他放自己走,自己努力还上钱。但二十万金?这是一道不可能跨越的天堑,不留空隙地堵死了所有退路。
伊洛里的手指被亮片锋利的边缘刮红了, 但锁芯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心焦起来,从现在开始,自己必须抓住每一个逃跑的机会。
只是没过多久,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泥多铎声音些微上扬,得意之中又透出些许忌惮,“哈哈,我本来还以为这人类铁定得流拍了,没想到那位了不得的大人点名要人。敢相信吗, 他居然说愿意出二十五万金,就为一个人类!这难得的一桩好买卖, 就算扣掉给卜比比那伙的分成,也还是赚翻了。”
“快点开门, 怎么还慢吞吞的?”
“门好像被什么卡住——啊开了、开了, 经理。”
伊洛里忙把亮片扔开,抬起头来,只见泥多铎带着两个服务生打扮的地精从外边进来, 他们呼吸凌乱,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泥多铎抹上发胶精心打造的油头都乱成了鸡窝,迫不及待道:“人类,快站起来,跟我们走。”
伊洛里还没来得反应,连接在镣铐上的铁链就被服务生们扯住了,差一点拽得他摔倒。
“嗬呃……”伊洛里下意识想制止这么粗暴的行为,但被泥多铎强灌下去的禁言魔药开始发挥药效了,不管怎么努力张开嘴,都只能发出几个模棱两可的气音。
泥多铎见状,伸手拍了一个笨手笨脚的地精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都说了小心点!小心点!红血人是很脆弱的,现在弄伤他,惹得那位对货物不满意,你担当得起责任吗!”
“对、对不起,经理。”
伊洛里被地精们带到了一扇华贵的门前,门旁站着两个面容冷肃的人,他们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右手一刻不离开地按住腰间的佩剑,同时目光如炬地扫视面前的泥多铎几个。
伊洛里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有一丝轻举妄动的迹象,那些锋利的剑刃会立刻刺穿自己的心脏。
即使知道门后的人看不见,泥多铎仍旧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捏细了嗓音,邀功道:“大人,我是刚刚有幸面见您的泥多铎,您钦点的红血人已经由我亲自送来了,等待您的检视。”
没有任何回应,但很快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
随着门板无声地滑开,看到里面的人时,伊洛里的心跳颤了一下,随即不受控制地狂跳。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狄法高大的身躯挡住所有光,他深邃的眼窝中,蓝金异眸冷酷而锋利,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伸出手,手上的戒指折射出暗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过来。”
伊洛里看着狄法伸出的手,都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对方会在这里,本能地往狄法迈出脚步,却蓦地被脚下一紧的锁链绊倒,跌坐在地上。
“嗬……”
他缱绻的栗色发丝散落下来,落满肩头,更添几分凌乱与风情。
泥多铎的小眼睛注视着狄法和伊洛里的互动,他在伊洛里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猛地扯动了锁链。
泥多铎挡在两人之间,殷勤又谄媚地说:“狄法大人,本来把拍品转让给另一位客人的做法是不合规矩的,但因为您身份尊贵,所以我们才不惜得罪另一位贵客,也把42号送过来。为此,拍卖行还支付了巨额的违约金。如果算上违约金的话,刚才我们约定的二十五万金或许还需要商议一下……”
他不加掩饰的贪婪蒙蔽了对于危险的预警,直到散发着森冷气息的公爵在他的身前投下了浓重的阴影。
他听见一个问题——
“既然一个红血人二十五万金币也不够,那么一个地精价值多少?”
泥多铎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一股刺骨的疼痛从他的血肉深处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硬生生地从自己体内钻出。
这不是幻觉。
他惊恐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的皮肤上正冒出一根根由鲜血凝结而成的冰刺,那些晶莹剔透的冰刺轻易地刺破了皮肤。
“大、大人,饶……饶命……!”
——话音未落,冰刺已经塞满了他的喉咙。
紧接着,泥多铎的眼睛也被寒冰侵入。眼球中的玻璃体瞬间冻结,细密的冰刺像刺破气球一般,穿透了他的晶状体和虹膜。
最后定格在他视网膜上的景象是,那位尊贵的公爵脱下外套,轻轻地罩在那个红血人的身上。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泥多铎的身体被冰晶覆盖,转眼间变成了一具浑身插满冰刺的“雕塑”,模样狰狞,却又璀璨而晶莹剔透。
伊洛里还没看见发生了什么,身上就落下一件萦绕着熟悉气味的大衣,宽大无比的外套把他整个人给罩住,同时也完全遮住他的视野。
下一刻,他的身体腾空,吓得惊叫了一声,“嗬呃……”
狄法把伊洛里稳稳地抱了起来,往门外走。
夏洛蒂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差点失态,她顾不得礼节,连忙挽留:“狄法大人,您这么快就要离开吗,但、可是我才跟您相处了不足半个小时。”
狄法没理她,只是垂眸看向怀里的伊洛里。
伊洛里拽着狄法衣领,示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还尝试着说了几句话,当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狄法阴冷地看向那两个地精服务员,“你们给他喂了什么?”
有了泥多铎的前车之鉴,两个地精服务员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被狄法这么一问,他们慌忙掏出一瓶装着解药的玻璃瓶,带着哭腔地说:“大人,我们、不,是经理只是给他喂了一瓶禁言魔药而已,这、这个是解药……”
狄法接过药品,晃了一下,确认里面的药水没错。
“张开嘴。”
伊洛里还想拿过药水自己喝,但一张嘴,狄法就把药水灌进他的嘴里,苦涩至极的药液蛮横地冲入口齿间,少许黏腻的药水从他嘴角流出,沿着下颚线淌过纤细的脖颈。
伊洛里难忍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狄法把伊洛里抱得更紧,冷漠地瞥夏洛蒂一眼,“那么公主殿下,如你所见,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就先失陪了,这个包厢你可以自己使用。”
夏洛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等狄法抱着伊洛里的身影已经远去,她捂住脸,伤心欲绝地哭泣,“怎么会这样,至高的全能|神啊,求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可以接受狄法不爱她,只要狄法是个冷漠到了极点的人,但是她刚才却看见狄法是如何亲近地对待一个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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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马车,伊洛里就被扔了下来,后背撞到柔软的坐垫上,吓得他全身都僵硬了。
紧接着罩在他身上的大衣被揭开了,映入伊洛里眼帘的是狄法那双充满冰冷怒意的异瞳。
狄法攥住伊洛里的手腕,把他从车座上扯起来:“这又算什么?你已经不满足于骗人,现在还学会出卖自己了?”
伊洛里一边摇头,一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说:“b、不,不……”
仅剩的一点衣角也从伊洛里腿间滑下来,裙摆上银色的亮片提醒狄法想起拍卖台上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