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seven kill(7)^^……
几天后, 谢乐游和阮鸣谦回到了神庙坐标附近。
原本遮天蔽日的黑色火焰,在神选者只剩下一人后,开启无限回缩。短短数天, 就变成只笼罩千仞雪山的上空。
范围极大缩小, 压迫力却有了质的增强。
凌空散发而出的力量, 把千仞雪山烧成一片通红的火焰山。罡风从黑洞洞的无形深渊吹来, 形成一个诡异的“圈”,将火焰山与外界分开。
谢乐游的目力远非凡人可比, 遥远的苍穹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浓厚的黑暗中,有一尊巨大雕像闭目盘坐, 与天齐高。
它的面目笼罩着流动的灰雾, 浮现出的五官并不清晰,某几个瞬间甚至会变回无面状态。
它周身源源不断涌出锁链,锁链再分散变成黑火。
原本包裹在黑暗中,能与黑火互相抗衡的雪水,只剩下极少的部分在苦苦支撑。
“这就是我担忧的事情。”
面对如此危急的景象,阮鸣谦却极为沉着。他看了谢乐游一眼,笑了笑,神情里没有丝毫畏惧。
他又变回了那个精明强干、万事安排在心的阮秘书长。
他的主心骨,他的最佳搭档,他的最佳对手, 就在他的身旁。
有何可畏?
“这次的神择考验不一样。我没法再主动结束。你也不能放弃资格。”阮鸣谦说,“否则保护源世界的时空屏障很有可能破碎, 届时包括你父母在内, 源世界的所有人都有危险,甚至会出现时间线收束。”
“时间线收束?”谢乐游直接发问。
有行走的百科全书在身边,不用白不用。
“在人类的通常感知里, 时间是线性的,是从点A到点B的单向线段。”
“但在更高层面,时间不仅能够分叉,还能分层,甚至交错溯回。”阮鸣谦说,“你可以把时间理解为是一株树。源世界是树根,主时间线是树根生长出来的树干,其他的时间线是树干往旁侧蔓延出来的树枝。”
“从源世界衍生出来的小世界,是悬挂在某根枝干上的果实。它由花朵发育而来——所谓的花朵,也就是小世界的残片投影。不是所有的花苞都能盛开,也不是所有的花朵都能孕育出果实。”
“有虫子会落在某个锚点上,咬它们,窃取由花朵发育成果实的能量。这就是时间线里的空间坐标,有了坐标,才有能够进入时间线的锚点。”
“还有洪水,会把没有屏障保护的树冲垮——这就是造成时间线收束的情形之一。”
阮鸣谦的声音变得冷硬肃重:“所有的可能性都消失,坍缩成一个确定的最终结局。时间线收束不一定是坏事,也有可能推翻重来,在旧树桩上长出新生嫩芽。”
“然而在遭遇洪灾的情形下,泡在洪水里的树根迟早会腐烂衰败,它没有新的未来。”
“我明白了。”谢乐游若有所悟,“你的比喻通俗易懂。猎杀者干的是啄木鸟捉虫子的工作。”
既是清理虫子,也是替世界本源捉Bug。
“其实所有神选者本应都是。”阮鸣谦叹息道,“你先前说我不称职,也没怼错。”
“自从你变回凡人,我的力量衰弱就愈发加剧,已经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我察觉到在不久的将来,我迟早会消失,回归星球本源。”
“但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你当初给我留下了太多的疑问,我想,至少我得弄明白才能消失。”
“所以我暂且抛弃了那些尚未发育成小世界的残片投影,只用留下大半力量护住了已经发育成形的果实,就这样追随你返回了源世界。”
“那些蛆虫就这样寄生在投影里,打着幌子吸引迷失的灵魂。我制造出来的法则代行者,在长期的斗争中,因为我的力量削弱得过于厉害,也被阴影所吞噬,要么死亡,要么堕落。”
“终于……它们来到了源世界。”
阮鸣谦垂眸:“那时起,我就察觉到了无可逆转的天命。我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我要把我的世界托付给你,我得帮助你恢复力量和记忆,甚至更上一层楼。”
“有能力,也有足够意志,恢复并延续秩序的人,只有你。注视过那么多次的考验,我很确定。”
“但我必须得弄明白你当初选择放弃的理由……我要把那个理由抹杀掉!”
他的声音里透出某种极端的严酷。
但很快,坚如磐石的果决变得柔软,退让。
因为一根手指托起他的下巴,紧接着用力抵住了他的嘴唇。
阮鸣谦举起双手,笑着投降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答应过你的。咱们同生共死。”
原本的阴翳从他眉宇中悄然消散。
谢乐游捏了下他的嘴,捏成小鸭子:“有什么问题,我来解决。我们一起面对。相信我。”
“嗯唔……”阮鸣谦狂点头。
“你信我,我真改了。我就算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也不能不把你的命当回事。”
“还乱说!”谢乐游挑眉,“屁-股又痒了?欠打?”
哎呀!
话糙理不糙,这也太糙了!
阮鸣谦忍不住回味起前两天玩过的play,一想起屁-股尖儿都麻麻的,酥酥的,被教训得腿软……打住!!!
太狂野了!太变态了!他好喜欢。
沉重的气氛一秒破功。
没人能在你情我愿的荤段子面前绷得住脸装深沉,那也太无聊了。阮鸣谦又不是什么真吃素的清高和尚。他是凶猛的肉食系。
阮鸣谦笑嘻嘻凑过来,被调戏惯了,也不装了,廉耻度早就跌破下限,脸都没红。
他啵了下谢乐游的指尖,帅得不要不要的一张脸,臭屁地冲谢乐游放电,媚眼如丝:“我才舍不得。当泥胎木偶有什么意思,我要当大俗人。我就爱缠着你。”
热热闹闹地活着,不后悔地活着,这才叫生命的意义。
有欲望,才有希望。
生命因此而前进,绽放光芒。
得到了阮鸣谦的保证,谢乐游总算满意:“话说开了,问题解决了,就翻篇。不翻旧账。”
长阶三千,心魔三千,而人生几何?
这就是谢乐游在登神长阶中得到的最大启示。
批判的武器,比不过武器的批判。
有障碍,就跨过。有问题,就解决。有话,就该直接说。
一时半会解决不了,那就想办法积攒力量,削弱敌方,没条件创造条件,迂回作战。
和人被杀,就会死是一样的道理。
谁阻拦他获得幸福,破坏他珍视的宝物,找死。
杀过去便是。
狭路相逢勇者胜。力量在握,美人在怀,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消失在原地。
“其实我们身后跟了不少人。”阮鸣谦忽然道。
“没事。让他们待着吧,谅他们也不敢靠近。”谢乐游抓住阮鸣谦的手,他们正飞速升向高空,“天道在催促考验早日结束,没结束,时间线就没法复原,祂在逼迫我们回来。故意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荣幸。”
“听你这么说有点怪怪的……毕竟名义上也是我的一部分。”阮鸣谦说,“诶,我给你取个小名叫日天吧。你是真·日了天的男人,牛逼。”
谢乐游飞得一个趔趄。
有时候阮秘书长一本正经的冷幽默,简直了……骚不过,骚不过。
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
插诨打趣闲聊对喷期间,他们已经踏入黑暗。
似乎是感应到了目标的靠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沸水般剧烈波动。大气压强不符合常理地急速飙升。
原本还在喷垃圾话,用贫嘴转移压力的他们,陡然安静下来。
“准备好了吗?”谢乐游说,“按照商量好的,要开始了。”
“嗯。”阮鸣谦牢牢握住了谢乐游的手。
他的声音冷静而果决,不似谢乐游凶煞戾气,锋芒毕露,却同等坚硬:“逃不了。没必要。不破不立。”
黑暗中,阮鸣谦已经变成了几乎寸头的白色短发,露出凌厉眉宇。浓眉压眼,愈显张狂凶悍。
原本灿金色的眼眸中,金色在逐渐消退,变黑。
这代表他的神性在消退,他的力量与神格在转移。
反过来,谢乐游的瞳仁却愈发猩红,层层叠叠的红色燃尽怒意,直到,他捅破了那个界限——
极致的红里萃出一点金!
他本就随手束起的马尾,被陡然扩散的冲击性力量震散。
长而直的漆黑发丝飞速变长,分作无数股在身后飘扬,与黑暗融为一体。犹如绷紧的细密蛛丝,荡开精密锋利的天罗地网,尾端更是锋锐,尖刺蛛肢蛰伏以待!
银白之色从发尾向上飞快蔓延,吞噬黑色。
谢乐游的神情愈来愈冰冷,漠然,他心中的情感波动在被力量排挤出去,无形抽离。
神格转移,严格来说其实有两种方式:
一是因弑神而造成神陨,抢夺神格。
二是神明失格。且周围有唯一满足继任资格的半神存在。
上一次的神择考验里,阮鸣谦并不满足第二种方式的条件,所以他只能选择让谢乐游亲手杀了他。
但这一次……爱上人类,拥有感情的神明,早就属于神明失格。
之前,阮鸣谦还能靠着对谢乐游的“仇恨”,勉强苟延残喘。
后来,又不断有新的神选者进入考验。
然而在神选者数目降为1,谢乐游完全恢复记忆,向他告白的这一刻,就已经达成神格转移条件!
这就是阮鸣谦要告诉谢乐游的事。
如果是通过第二种途径转移神格,阮鸣谦还是会陷入永眠,谢乐游也还是会因为成神而斩断以往因果,失去人性与情感。
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是而已。
黑暗感应到了神格流转的过程,原本剧烈的波动有渐渐平息之势。要飞来的黑火枷锁,围绕着阮鸣谦盘旋,竟把他当做生死大敌。
“呵……”阮鸣谦痞气地嗤笑,他变脸骂道,“贼老天真不是个东西。好歹老子也给你打了这么多年工,没功劳,也有苦劳。”
锁链哗啦啦发出剧烈响动。
似震慑,似恫吓。
阮鸣谦举起空着的另一只手,朝锁链竖了个中指:“玩蛋去吧你,滚!”
他的身体在衰败,他的力量变虚弱,要不是谢乐游拽着他,他能直直往下掉。
他的气势却不落分毫。
非但不落,还更加强盛,把以往的愤怒都直白地倾泻了出来。
他飚各国语言大骂了好一顿。
锁链听不懂没关系,它傻,反正阮鸣谦是爽了!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笑,冰冷,轻佻:“大少爷,还记得那次跳伞吗?”
银白色的蛛丝邪性地蔓延而来,隔开锁链,形成一个近乎全包围的茧,把阮鸣谦牢牢地护在中间。
“给我一个吻吧。”变得多重的声音犹如呓语,“只要一个吻……一个吻……我送你返回人间。”
“说什么屁话。”
阮鸣谦强撑起脱力的身体,伸出手臂,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逮住了谢乐游。
他捏住下巴,用力掰过谢乐游的脸:“别玩了,逮住这种时刻吓我,刺激吗,兄弟?”
他用了“阮鸣”混不吝的桀骜语气,回应谢乐游的笑语。
阮鸣谦俯身扑去,犹如凶兽捕食,血腥而肆意的热吻,碾上谢乐游的唇:“日天宝宝,这么软这么甜的小嘴巴,给老子乖乖闭起。”
“要走就一起走,要留,那就一起留。”
遭凶咯,原本轻佻的笑声却变得朗阔。多重的回音渐渐散去,合而为一。
有了空间坐标,才能在时间轴中定位到具体方向。
谢乐游的意识从广袤无垠的多层时间树中陡然抽离,他凶狠地回应着阮鸣谦的吻,转守为攻,索取着踏实笃定的实在感。
一吻结束,他没多说。
一旁被发丝挡得无懈可击的黑火枷锁见事态不妙,黑暗中,又产生新的变化,催促中断的神格转移过程早点结束。
大宇宙的恶意“降临”在阮鸣谦身上!
他的皮肤出现皲裂,皮下出现细细密密的出血点,让他几乎变成一个血人。
他正在变成一个脆弱的凡人……
阮鸣谦眼皮都没撩一下,忍受着前所未有的剧痛。
很快,有一股温暖的气息涌入他的身体,修复着他体内受损的脏器组织。
谢乐游沉着脸,紧紧攥住阮鸣谦的手,加快了熟悉体内庞大力量运转的速度。包裹住阮鸣谦高大身形的银白色发茧变得更厚,挡住黑暗中针对的“无形阴影”。
这招不奏效。
接下来,又陆续出现卷起诡异漩涡的飓风,冷不丁闪现嘶鸣的雷鸟,化作镇柱压顶的火焰……
这些作为“天罚”象征而出现的东西,并没有径直砸下。
它们还在等待神格转移的结束。
它们是恐惧的具象化。
还差一点……神格的转移,还差一点点。
如果这是一个下载程序,进度推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神格转移”,不动了。
风雷涌动。
发出铺天盖地的催促吼叫。
快啊!!!快啊!!!——快点让考验结束!!!
黑暗中无形的呢喃混杂涌动,嘈嘈切切,风起雷鸣。
此刻,谢乐游的意识变得无比广博。
他收敛心神,稳住本心不迷失,牢牢攥住掌心的“锚点”。不同于方才的惊鸿一睹,他终于体会到了“神之眼”的俯瞰之感。
那是凡人,乃至于半神,都不可能体会到的奇妙视角。
他看见大地上密密麻麻的色块小点,他看见过往他所经历的一次次时间线,他看见悬挂在时间树上散发出成熟气息的果实——
不同的小世界,被透明的屏障保护着。
屏障外是涌动着的肆虐阴影,本该枝繁叶茂的大树被阴影所缠绕,显出隐隐衰败之气。而本该笼罩住整座大树的透明屏障,却出现了薄弱不一的明显破损。
破损处,有东西在不停往上撞。
看不见形体,但能看见顺着屏障流下去的深色粘稠液体,啪嗒,啪嗒,一下又一下,没有尽头。
……毛骨悚然。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阮鸣谦用“蛆虫”来形容这群无形无色的恶心东西。
相较之下,一直在放火放电、吹风打雷敲边鼓的天道显得要温暖宽厚得多,它静静保护着无数的世界,无数的生命,它不言,不语。
谢乐游明白了阮鸣谦,或者说,这座星球,一直以来所背负的重量是什么。
千万年来,亿万年来,它就这么静静地矗立在多元时空中,抗击阴影。
它是奇迹所铸就的——不止是人类的家园,是全体生命与非生命所共存的摇篮。
黑暗中,面目波动不定的雕像仿佛变了个姿势。它没有点睛的双目,往谢乐游的方向直直看来。
没有声音,没有问话。
可谢乐游莫名意会了雕像的问题。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应。
“我的想法不会改变。”
谢乐游简明扼要说完,他转脸看向身旁。
在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原本只是在虚张声势的风雷顿时化为实体。
风龙起,雷鸟鸣。
黑暗潮汐,潮起潮落,猎猎狂舞。
银白色茧散开,谢乐游与阮鸣谦深深对视。
他点点头,在风雷扯着嗓子歇斯底里怒吼的背景音中,声音平稳传来:“不负所托。”
“利用方才神游的机会,我做到了。”!!!
还在与银白“蛛肢”作战的风龙雷鸟疾呼不休,扑扇爪翼,发出激烈警告。
天道反应过来,提前展示的“神之眼”遭到利用。
谢乐游毫不犹豫启动了下一步计划!
原本转移进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的“神格”之力——也可以说是法则,开始倒转逆流,在谢乐游意志的主观操控下倒灌回阮鸣谦的身体里。
胡闹!!!
神格又不是饮料,还能容许你们灌来灌去,当成鸡尾酒在调,一杯分两半!
如果天道能说话,祂恐怕能气得死过去又活过来。但祂不懂这些人类的情绪。祂只能不断地施加“天罚”作为威胁。
而作为天道的人格化身,阮鸣谦却哈哈大笑起来。
“干得好!我就知道你能行!”
他们狠狠击了下掌,又碰拳。就像以往每次合作完成时那样。
他们是超级搭档!
金色光芒在他们紧紧相握的双手之间盘旋,犹如小精灵在飞来窜去。
在左右两边光芒近乎达到平衡,即一半对一半时,急得漫天乱转的锁链终于逮着机会!一锁链抽过来,就要把他们分开!
还没碰到,忽然又爆出一阵光芒,是数道赤色。
谢乐游把另一只手也稳稳贴上了阮鸣谦的掌心,他们正面相对 ,十指相扣,后来出现的赤芒与金芒交相追逐。
一语成谶。
谢乐游真的把神格当成了鸡尾酒。
他在调酒。
他用金芒当做基酒,现在分别装了半杯,又开始不断往里添加新的法则作为辅料,与基酒加以融合,重构,拉升容量。
这些“新生的法则”,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宇宙中的东西,它们是“多余的存在”!
然而随着它们的加入,神格转移的“进度”,本该此起彼伏,现下却两边都开始诡异暴涨。
黑暗被交织成螺旋的金红二色所驱散,左冲右突,怎么也无法突破发丝构成的包围圈。
更何况,现在是包围圈X2!
随着力量的回涌,显著变化,首先直观体现在外貌上。
谢乐游过分夸张的长发有所收敛,但仍然长及脚踝,银白色间或染上黑色,变成酷炫的撞色风。
原本变成金眸的双目,也变成了一金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