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先前闹蝗灾,长公主当众吃虫带头治灾。没了节度使,也是长公主亲自带兵镇守,这才免了流寇海盗侵扰。直到朝廷派了新任节度使,长公主才率队回朝。如此周全,老百姓得了庇护,还管什么阴阳!”
那从外地刚回来的客商知晓的比说书先生还多,一口一口喝着凉茶,语调抑扬顿挫,把众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说书先生吹胡子瞪眼,旁边有那好事的人笑道:“瞧把老先生气得,没剩几颗牙都快全咬碎了。你这么为女人说话,是因为你怕老婆吧!做生意都不敢在外头洗澡,沤得馊了都只敢挂香包!大家知道是为什么?”
那人卖了个关子,等众人嘻嘻笑着问为什么,他才挑着眉道:“他家夫人在他身上画了图形,回家要检查掉没掉色嘞!”
满堂哄笑。
“我对夫人忠贞,不在外头眠花宿柳当然经得起查验!”那商人涨红了脸,神色却是骄傲的,“我那不是怕,是敬重,我夫人是女中豪杰,比我不知强出多少!女子怎么就不能高高在上了?当年州牧大人兴修水利,夫人不也跟着风里来雨里去吗?咱们祭拜的水神娘娘不也是女身吗?”
说到水神娘娘,众人多了些敬畏,七嘴八舌议论,说自从供奉了水神娘娘,本州风调雨顺,再没闹过隆宝二十三年那样的水灾和大疫。虽然每年要敬献一对男婴女婴,但换来全州百姓安居乐业也是很划得来的。
崔萑听着茶肆闲谈神色变了几遍,先是听见有人为女子发声心底欢喜,又听众人说起隆宝二十三年,便握住了浮星煜手怕他伤心,再到所谓的水神娘娘居然要婴儿献祭且惊且怒,这是什么神明!
浮星煜回握崔萑手:“我没事的。正神不会用人祭,本想清闲几天,又有事做了。”
崔萑愤懑不已:“什么妖精竟敢如此大胆!”
两人向茶客打听了详细,这才晓得当地信奉的是绕城的陵江里的女神,三年前显示了神迹,从那之后只要每年端午送上一对不满百日的男婴女婴,便可讨得娘娘欢喜,获得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崔萑在陵江边见到了水神庙,庙里香火鼎盛,有求长寿的,有求无病无灾的,还不乏怀着身孕妇人前来拜祭——祭祀用的是不满百日的男婴女婴,眼看着就要端午,自然轮不到才怀胎六七个月的。不送自家孩子,当然不心疼。孕妇由婆婆陪着,来求水神娘娘保佑腹中怀的是个男孩。
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明”会让百姓如此痴迷?
崔萑抬头一看,殿中供奉的是泥塑金身是人首鱼尾。
“是鱼妖么?”崔萑低声问浮星煜,“早知道该把履雪也带上,猫算是鱼的天敌吧?长青也带上,她能下水,把这害人的鱼妖捉上来好好审判。”
浮星煜看着那尊塑像,神色凝重:“妖气是有,但有些奇怪……罢了,再看看吧,好在端午还有几天。”
“什么地方奇怪?我想不通,渠州百姓愚昧也就罢了,当地官员也坐视不理?渠州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难道不是因为水利畅通?朝廷镇守一方的大员怎么会容忍百姓拜这妖精拜了三年?”崔萑叹息着走出水神庙。
浮星煜没应声,两人身后倒是另有一声叹息响起,紧接着崔萑便被一名中年男子叫住了。
“公子留步。若是州内百姓皆有公子这般见识,便不会有这么多婴儿无辜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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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萑回头,见对方四十岁上下,虽有皱纹但五官清朗是个美髯公,身穿玄色圆领襕衫,腰上系着银鱼袋。
“大人是本州的官员?”退到人少处,崔萑拱手问。
那人点头:“本官正是渠州州牧林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