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厌胜(1 / 2)

已经是亥时了。

距离新年还有一个时辰。

崔萑同意跟着徐祈进宫时就做好了不能和家人团圆过年的准备, 真到这个时候还是会遗憾。也不知没有自己在,浮星煜会不会留在崔家过年。

据二皇子徐祈说,散席之后皇帝亲自将幼子抱在怀中, 尚未回到贵妃处, 六皇子就睡着了。小儿本就多动多觉,一开始并无人觉得异常, 但很快乳母就发现六皇子并非正常入睡, 怎么扰动呼唤都醒不来。皇帝爱子心切,急召了太医,又令方才席上众人都不得离宫。

崔萑与寿阳长公主随二皇子回到蓬莱殿, 永安公主本就被皇帝软禁在宫里,还没回昭阳宫就得到消息折转回来, 已经坐在了原位。

大皇子回得稍迟。

宴会散了又好似没散,众人坐于原位。

桌上的饮食都撤下去了, 大概是送去验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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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夜半, 永安公主脸上的妆粉有些褪了,太液池的蛙鸣传进来更让人心烦, 公主很是不耐烦道:“小儿难养, 不过是睡得沉了些,也值得闹得满城风雨。不痛快就找太医,拉我在这里陪绑,难不成我在这向上天祷告,老六就不药而愈了?还是说父皇怀疑是我下毒害人?”

大皇子遇事懦弱逃避, 低了头只当没听见。

二皇子接话道:“在这里稍等也无妨。手足同心, 第一时间确定六弟苏醒无恙, 我等也才能放心。都是自家骨肉,六弟昏迷, 妹妹关心则乱,但也要慎言,莫再说什么下毒的话,免得父皇不喜。”

永安公主冷笑:“母后只生我一个,哪来什么同心的手足。此事当然与我无关,可在场其他人就不好说了。虽然他母子确实讨厌,但左右皇位是落不到我身上,那小东西是死是活也碍不着我什么。挡了谁的路,谁心里知道。”

永安公主出言犀利,言语夹枪带棒指向很清晰,二皇子脸色难看,顾忌着崔萑在场,到底是没说什么。

崔萑默然沉思,小儿昏迷不醒原因很难说,可能是突发疾病或中毒,若说皇帝怀疑是在场之人谋害六皇子,反正就这么几个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何必急忙将众人召回?若是怕真凶销毁证据,把众人留在蓬莱殿里,既不审问也不搜身,就这么耗着,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白耽误人家过年。

皇家就是有这样无理的特权。

崔萑想回家的理由又添上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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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断流逝,蓬莱殿不许进出大门紧闭。起初永安公主还在殿内踱步抱怨,后来也累了,坐下反复检查自己指甲所染的蔻丹。

大皇子低头沉默,二皇子正襟危坐,寿阳长公主索性闭眼无声诵经。

蓬莱殿内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崔萑都快睡着了。

忽听得殿门开启衣袂翻动的声音,众人起身,崔萑慢了一拍,抬眼看去,却是宁王按着佩剑闯了进来。

这个时间宫门早已落钥,崔萑是皇帝的客人出入也不能太张扬,进入皇城之时要搜查周身并无携带利器才可入内。显然,宁王是不请自来,而且来者不善,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虽是现实中初见,但崔萑在梦里已经对其人有所了解了。宁王周全恩是女皇的侄子,五官比皇帝更肖女皇,只不过是髭须俱全。身量高大壮硕,人到中年皮肤松垮,但眉目间还有威严厉色,浑浊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了陌生面孔崔萑身上。

“皇室家宴,混了个外人进来,难怪弄出乱子。”宁王立于殿中,目光沉沉看着崔萑。

皇帝设宴,六皇子昏睡,宁王来得太过及时,像是提前预料到似的。

崔萑嗅到危险的气息,鸿门宴的感觉卷土重来。

“陛下垂恩召见,在下不敢不应。”崔萑欠身行礼,装作认不得眼前之人。

宁王立于殿上,目光在崔萑和永安公主间来回:“本王听说过你。先前公主请了你们兄妹做客。那时,还不足我儿头七。”

崔萑没有反驳“请”字,宁王言语的重点不在于崔萑登公主府的门是否自愿,而是他的独子已死,死后妻子不曾守节更不戴孝。

永安公主向来张狂跋扈,但在此时在宁王面前,说不出任何回击的话,而且神色僵硬——

崔萑知道,即使宁王权倾朝野官民畏惧,但皇帝盛宠的嫡公主怕的不是他的权势,而是丧母的阴影,宁王是年幼时那段仰人鼻息卑微求生的时光的人格化存在,只要宁王存在,那种朝不保夕的恐惧还是会如影随形。

“公主与我儿的婚事是女皇钦赐,我儿命短无法与公主白头到老,是他福薄。”皇帝不在,宁王径自往上位坐了,抬起眼来目光如狼,“可六殿下该是福泽深厚的,怎么也险遭不测!垂髫幼子,懵懂无知,总不会与人结仇。如今昏迷不醒,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对女皇一脉要赶尽杀绝!”

皇帝不露面,宁王便是在场之人中辈分与地位最高者。

此言一出,人皆惶然。

周贵妃是宁王的族妹,六皇子更是整个周家的指望,如今六皇子昏迷不醒,宁王佩戴利刃夜闯皇宫,来势汹汹要兴师问罪,皇帝不可能不知情,不露面就是他的表态。

周家想要一个交代,皇帝允许宁王自己来讨。

永安公主脸色惨白。

与宁王平辈的寿阳长公主质问宁王:“难不成你怀疑是有人蓄意谋害六皇子?”

宁王置若罔闻,甚至没给长公主正眼。

生母低微又是奉命着羽衣侍弄宫中道观香火的蛮女,连是否昭宗血脉都不能确定,有什么资格和他对话。

大皇子缩着脖子装鹌鹑,二皇子徐祯出列,对宁王行礼道:“表叔息怒。六弟是父皇爱子,是我们兄弟姐妹中最年幼的,兄姐爱护至极。六弟染疾,我等亦悬心不已。父皇已召太医诊治,相信很快就会好转,表叔且放宽心在此稍等。”

宁王不肯让徐祯和稀泥息事宁人:“若是恶疾,自有太医对症医治。若是投毒,及早找出真凶拿到解药岂不更能救命?”

徐祯拧眉:“宁王的意思是想搜查皇宫?搜查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