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老人家开始止不住哽咽起来:
“我到处都是毛病,腿脚也不利索,偏偏又老不死,白活到这个岁数。他一直挣不了啥钱,都给我看病吃药花了。这个孩子没有别的好处,就是这一件,孝顺。我知道……他不是啥好人,要是在外边犯了错,政府,你们该打就打,该骂就骂,那是他活该。就是……就是求政府给他留一条命,别让他……死在我这瞎眼老婆子前头……我……我给政府磕头……”
年迈老母亲真切的悲伤闻者动容,孟老娘枯槁松弛的双眼中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身子一矮,就要给他们跪下去。
廖铭和豆花儿连忙上前扶起,胡乱说几句孟临溪没犯事儿,警察找他是为了确认户口之类,安抚老人过于激动的情绪。
筒子楼里家家户户密密麻麻,门对门,脸对脸,没有秘密可言。这边又哭又叫,动静不算小,很快便引来不少邻居围观,三三两两,指指点点。
他们来得早,楼里一些居民正在洗脸刷牙,还有一些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门讨生活,听到这里仿佛有事,都想来听个新鲜。
裴郁带着沈行琛走开几步,向几个聚拢在一起,朝这边探头探脑,看上去并不急着出门的邻居大姐出示了孟临溪的照片,简单询问他的情况。
“哟,这人具体是干啥的,还真不太清楚。”一位顶着一头卷发夹的大姐说,“我只知道他和他娘一块住,但很少在家待。前段时间见过他几回,凶神恶煞一小年轻,看着就不像好人。”
“我倒是听说,这小伙子有前科,犯过事儿。”另一位正往脸上拍乳液的大姐神秘兮兮道,“说是进去了好几年,前一阵刚放出来。”
“因为啥进去的?”旁边端着刷牙缸的大姐好奇追问。
“那不知道。管他为啥,反正肯定不是好事儿。”乳液大姐摇摇头,“我只可怜他老娘,那么大年纪,眼睛还瞎了,又没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日子多难熬啊。”
“嘿,那可不一定。”卷发夹大姐招招手,让他们往中间靠拢一些,“你们别看老太太这样,真不一定没钱。她儿子,”她指指孟临溪照片,“对她还不赖,每次回来手里都拎着什么奶粉,鱼油,钙片之类,一箱一箱往家拿。”
“好家伙,看不出来啊……”另外两位大姐同时发出惊讶的感叹,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自家儿女都给买过什么补品来。
裴郁忍着头大,强撑着问下去:
“你们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歪着脑袋想了想,卷发夹大姐不是很确定地说:
“好像是……得有一个多礼拜了吧。主要他天天神出鬼没的,见人也不打招呼,看见跟没看见一样,记不太清呀……哎!”
正说着,她眼睛忽然亮了亮,朝正在上楼梯的一个光头中年男子指了指:
“那是他们房东,警察同志,你问问他呗!”
裴郁点头,正要走开,又被那个手端刷牙缸的大姐拦住,用满含慈爱的目光,上下来回打量。
他怔了怔,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沈行琛。
对方却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小伙子,你是警察?在公安局上班呀?”刷牙缸大姐不顾另两个同伴的挤眉弄眼,微笑问道。
裴郁淡淡点点头,心下了然,以眼神示意沈行琛。
“多大了?有女朋友了没?”刷牙缸大姐继续笑得和善,也不管裴郁心不在焉,自顾说道,“我女儿今年二十二,就在咱们东城区的沃尔玛超市上班,人长得可漂亮了,个儿高,皮肤白,你要是有兴趣,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